谢含仪沉了沉脸色:“宫中之事,素有规矩,即便君候盛宠在身,也不能草菅人命,这宫婢若是有错,须得交油慎刑司查证审讯才是,谢君候这方不言不语就将人逼死,可是不妥当。”
琳琅嗤了一声:“谢嫔娘娘这眼神可不太好,分明是这宫婢畏罪自杀,我家主子却是半句未曾多言,怎的到了谢嫔娘娘这里,是非却颠倒了?须知诬告主子,也是大罪。”
谢含仪不与她斗嘴,只给锦画使了个眼色,锦画上前骂了琳琅两句不懂规矩,侧头一瞧,很是惊讶道:“这不是素儿么?那么老实温和的一个丫头,竟这样生生被逼死了……”
她拿了帕子仿佛是要替那宫婢清理一下血迹,却是突的手一抖,惊叫了一声:“哎呀,她死的好惨……”
谢含仪眼睛一亮:“怎么?”
锦画慌慌张张退后两步,指着那宫婢惶恐道:“奴婢瞧见那丫头身上都是伤,一块一块的,可吓人。”
谢栖迟低笑一声,还未开口,便见尚宫局的几个丫头扑出来跪倒在楚嬷嬷跟前:“求嬷嬷救奴婢一命,奴婢们实在是没活路了,谢君候总爱拿着奴婢们的身子出气,奴婢们实在受不住了!”
谢栖迟很是震惊,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们这是再说我……秽乱宫闱?”
楚嬷嬷隐晦的看了一眼谢栖迟的腿和他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低声道:“君候误会了,她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谢栖迟松口气,颇有些头疼:“你们倒是说说,孤是如何拿着你们出气的?”
锦画插嘴:“这还用说么?看看那素儿身上的伤就是了,谢君候自己不康健,自然也看不得旁人……”
太极殿众人齐齐变了脸色,锦画只觉腹部一痛,倒吸一口凉气,站也站不住,跪倒在地呻*吟起来。
谢含仪怒道:“楚嬷嬷可瞧见了?当真您的面这太极殿的人就敢动手,私下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恶毒,这些丫头若不是撑不下去,怎么就敢说出来?这后宫,谢君候可是要一手遮天了!”
她话音落下,那些宫人便纷纷撸起袖子给楚嬷嬷看胳膊上的伤痕,谢含仪嘴角一勾,瞧着楚嬷嬷脸色变了,才又说道:“这太极殿里的人可都是皇上精挑细选的,也不知道谢君候有没有胆子动。”
谢栖迟若有所思的看着谢含仪,心道她倒是真有本事,入宫才几个月而已,竟有能耐将手伸到尚宫局去……
瞧见他扫过来的目光,尚宫局女官们个个脸色大变,纷纷伏地请罪:“君候恕罪,是臣管教不严,还请君候责罚。”
谢栖迟抬抬下巴:“孤知晓你们无辜……既然谢嫔这么说了,咱们就往长信宫去一趟吧,若是处理的快,还能赶上晚膳。”
谢含仪垂下眼,心道谢栖迟怕是不知晓太后年轻时曾被高位妃嫔暗中整治,因此恨死了滥用私刑之人,此番他这样轻敌,倒是极有可能被她得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信宫去。
陈贵妃得了消息,将人截在了半路:“臣妾暂掌凤印,后宫大小诸事,半分不得含糊,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当真难辞其咎。”
谢含仪摸不准她是特意赶来相助谢栖迟的,还是打算瞧瞧情形,若是不对,好撇清干系,是以未敢轻易开口。
“既如此,你便同去吧……皇后那里可得了消息?后宫中事,按理也该中宫来人才对。”
玲珑便安排了丫头去传话,却是得了回信,说皇后如今病重,坤仪宫并无闲暇理会宫中之事,何况后宫如今是陈贵妃管着,中宫不过是虚设,请谢君候不必虚情假意了。
琳琅低低骂了一句不识好歹,也并未让旁人听见。
轩辕琤有些无奈:“这样的事你也让他们闹起来?还嫌自己名声好听不成?”
便是证明了诬陷,谢栖迟多少也是要被牵连的,毕竟同时谢家出身,旁人难免要说一句无情无义。
谢栖迟心里是十分不在意的,面上却是十分无奈:“臣如今还云里雾里,不过是试了件衣裳,便牵扯出了人命,如今却还要背上滥用私刑,虐待宫人的罪名……若是不请太后做主,臣便要冤死了。”
太后瞧见又是谢含仪,心里便有些火了,虽前些年皇后和谢栖迟闹的不可开交,可两人之间的恩怨却是十分分明的,争斗也多少明着来往,即便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不过是吃了亏,憋着下回再反击。
她左右不过是瞧热闹罢了。
只如今谢含仪进了宫,却总爱将长信宫牵扯进去。
太后眼神有些冷,见乌压压一群宫人进来,且都是尚宫局的,破有些惊讶,待听见楚嬷嬷说了来龙去脉,脸色越发冷了,瞧着谢含仪的目光便多了些探究。
这谢家女,要么是手段通天,要么便是被旁人当了枪使。
涉及谢栖迟,太极殿中人的话便做不得准,谢栖迟又碍着男女有别,不曾与旁人走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竟是找不出几个人来为他辩解。
轩辕琤看着寂静的大殿,眉头拧的死紧。
谢栖迟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无妨,奴才一面之词,妄想定臣的罪,也太天真了些。”
轩辕琤总觉得谢含仪闹的这样大,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再做,若是不成功,依谢栖迟的性子,谢含仪只能生不如死。
但凡有些脑子的,总不至于会让自己落在这般田地。
谢含仪果然一礼:“臣妾不敢妄言,这些奴才也着实可怜,臣妾今日出现在太极殿也并非偶然,而是尚宫局的几个丫头去了臣妾哪里求救,说是今日送衣裳过去,断然不能善了,请臣妾去说情,却哪里想到,到底是去晚了一步……”
琳琅气急:“你说谎!分明是那贱婢在主子的衣裳上动了手脚,想要谋害主子,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无辜的……”
“退下。”
谢栖迟呵斥一句,琳琅毕竟只是个丫头,对上谢含仪只有吃亏的份。
轩辕琤却是一愣,扭头死死盯着谢栖迟看,谢栖迟连忙安抚:“不过是耗子血,也就是为了恶心臣一把。”
轩辕琤冷笑:“真是便宜了那狗奴才!”
谢含仪偷偷抬眼,见他脸上一片肃杀,心脏不由一颤,死死握着帕子许久才缓和了心绪。
“皇上息怒,纵然是臣妾不察,被蒙蔽了,可尚宫局其余奴才却是无辜,平白被谢君候欺辱,实在是无辜,还请皇上做主。”
“后宫之事,自然该中宫做主,只皇后病着,谢君候又要避嫌……陈贵妃,你如何看?”
太后淡淡一瞥,陈贵妃心里登时一惊,她摸不准太后的意思,如今她身份不同以往,虽有大皇子傍身,可到底也是孤苦无依,是以格外的谨言慎行了些,轻易不敢开口。
可如今太后将难题抛给了她,她却是不能不接。
她颇有些胆战心惊道:“虽谢嫔言之凿凿,亦有奴才作证,可臣妾仍旧觉得证据不足,若此时给谢君候定罪,实在荒唐,臣妾以为,还需再查证一番。”
“不必再查,污蔑君候,是死罪,将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送交慎刑司,从重处置!”
谢含仪脸色大变:“皇上三思!谢栖迟为人如何天下皆知,如今证据确凿,皇上却还要偏袒吗?!若因着谢栖迟连累了皇上的名声,他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她说的慷慨激昂,谢栖迟忍不住抬手鼓掌:“谢嫔所言极有理。”
轩辕琤侧头十分凶的瞪了他一眼,谢栖迟偷偷握住他的手:“稍安勿躁……谢嫔如此胸有成竹,便将其他证据也拿出来吧。”
谢含仪虽然恨极了他的装模作样,此时却不得不松了口气,也不再卖关子,唯恐轩辕琤气性上来,不管不顾将人都杀了。
“请刘御医进来吧。”
进来的人果真穿着御医服制,约莫是有些忐忑,头垂的很低。
轩辕琤冷笑:“抬起头来朕瞧瞧,朕的太医院里竟然出了个丧德的玩意,也是大开眼界了,你今日的话但凡有一句虚假,朕便诛了你的九族。”
刘御医顿时一哆嗦,伏地磕头:“皇上饶命,臣无意陷害谢君候,实在是被逼迫之下,不得不为之,谢嫔娘娘要挟臣,若是臣不答应,臣那怀着身孕的内子便要性命不保,臣有罪,求皇上开恩,救救臣的妻儿……求皇上凯恩,求皇上开恩……”
谢含仪脸色大变:“刘御医你怎么敢?!”
轩辕琤冷冷看着谢含仪:“当着朕的面,谢嫔都敢威胁官员,看来朕果真是小瞧了你。”
谢含仪直觉不好,知道求轩辕琤是没机会的,便朝着太后求情:“太后,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这姓刘的欲望臣妾,臣妾是无辜的啊!”
太后看了看沙漏:“既是后宫之事,便交由陈贵妃处置吧,凤印总不能是摆设。”
陈贵妃连忙领命,谢含仪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外头进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外拖。
恰在此时,她察觉到有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无意识的看过去,对上的却是谢栖迟的脸,以及对方嘴角那抹得意的笑。
“!!!”
谢栖迟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