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和本就不确定,眼下越发怀疑,齐骁却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仿佛突然抽风了,白眼一翻,就靠在张志和身上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大惊,只庞玄与张志和对视了一眼,心道这齐世子当真是想什么是什么,人来了你这苦肉计用了也就用了,可人也没来,这又是唱的哪出……
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将齐骁抬起来,匆匆往将军府去,待到了门口,也没注意门边站着的年轻人,直到众人匆匆而过,混在其中,显得十分冷漠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两个禁军才猛地回神,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
“谢大人?!”
谢凤还拱了拱手,脸上还带着初见战争的惊惧与强自镇定的紧绷:“你们在就好,齐世子呢?我找他有要事。”
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开不了口,这帮着齐骁骗这位瞧着就很单纯老实的谢大人,二人都很有负罪感,一时间场面就有些尴尬。
谢凤还身后突的钻出来一个黑衣女人,声音低低的,语调也很平,没有半分波澜:“刚才被抬进去了。”
谢凤还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唇上的艳色褪了些,也顾不上这二人,抬脚追了上去。
二人认出来璇玑,很有些尴尬,璇玑却只看着谢凤还的背影,幽幽补充道:“装的……”
庞玄:“……”
张志和:“……”
这句难道不该放在前头吗?
璇玑抬了抬腿,将插在靴子里的匕首拔出来:“我让他变成真的。”
两人一惊,碍着男女有别,也不敢上手阻拦,只能手拉手堵住她去路:“姑娘别生气,别生气,世子真的受伤了……虽然不致命,可也是流了不少血的……”
璇玑犹豫了一下,看着两人祈求的神色,慢慢将匕首收了起来:“存着。”
两人松了口气:“姑娘一路辛苦了,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下。”
璇玑没说话,她自然知晓那二人有些不对劲,却拿不准该不该跟过去,她纠结片刻,想起自己每每躲在暗处守卫,又被轩辕琤揪出来时对方的脸色,还是没跟过去。
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胆战心惊的到了齐骁的院子,里头却是静悄悄的,一刻钟后才看见谢凤还亦步亦趋的跟在军医老三身后走出来。
“大夫,他怎么样?胸口那么长的伤……”
老三看他白白嫩嫩的,眼神又澄净的很,心里喜欢,觉得像极了自己的大孙子,也不想瞒着他,开口道:“不是什么……”
张志和连忙喊了一声:“军医,这边忙完了,就去看看外头别的兄弟吧,我看他们伤的很重。”
老三被拦住了话头,也没注意,谢凤还还要再问,就见庞玄做了个请:“谢大人进去看看吧,世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醒了。”
谢凤还想着齐骁刚才满身的血,的确是很担心,见军医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想必是情况并不算坏,也就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齐骁昏迷中与醒着看起来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安静起来的齐骁完全聚集了大昌权贵的有点,他看起来矜贵,疏离,英俊,若是不曾那样放浪形骸,他该是凉京众多贵女想要的良人。
谢栖迟拿了干净的布巾沾了水替他润了润发白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不当做良人来看,做朋友的话,那些无关大雅的癖好,也就不必在意了。
谢凤还努力说服自己,心里却仍旧是不舒坦的,他抿了抿嘴,看着齐骁有些发白的脸,犹豫片刻,还是伸手给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对方好像有些发烧,谢凤还触碰到他的额头时,觉得指间被烫了一下,他愣了愣,张嘴要喊大夫,却又觉得刚才那触感,像是自己的错觉,他屏气凝神,迟疑着探出手去,慢慢试了试齐骁的额头。
果然是不烫的。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
然而他到底还是上了心,外伤极易感染发热,谢凤还不敢掉以轻心,随时留意着他的情况。
只是他到底只是文弱书生,又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虽说是被璇玑夹着跑的,可到底还是有些疲累,这会做着,没多久头便昏沉起来,却也不敢踏实睡过去,每每不到半刻,他便惊醒过来,如此一来,反而越发疲累。
连着三四回,他彻底撑不住,头一歪,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齐骁这才敢睁开眼睛,现实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确认谢凤还真的睡了,才敢动弹,拿了外袍给他披上,本想趁着他睡着,吃些豆腐,结果一垂眼,便看见谢凤还灯光下越发清秀文静的脸,以及他白的几乎要透明的皮肤。
齐骁心下莫名一颤,一股名为怜惜的情绪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让他一时间只能体会到酸软的情绪,而这种情绪还在通过经脉游走到四肢百骸。
他动作顿住,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那些旖旎的心思便淡了,他突然觉得,若是对着这么一个人,看上一辈子,似乎也并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
他头一次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并且开始思考可行性。
只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子嗣,不由微叹,他是齐家独子,虽然至今一事无成,可任性了那么多年,总不能最后还要让齐家绝后。
他改了念头,虽然从未问过谢凤还关于后嗣怎么想,可他直觉两人应当的观念应该是不同的,他下意识便将这念头藏在了心底,并且不到时候,绝对不会再拿出来说。
这一出神,外头就天亮了,齐骁有些惊讶,盯着谢凤还仔细看了看,见他并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动作利索的探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等他略带几分慌张的躺会床榻上,静下心来,猛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抬手摸了摸谢凤还的额头,顿时一愣,翻身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把谢凤还抱了上去。
“来人,请个军医来,有人发热了。”
璇玑当即自屋顶上跳下来,见齐骁半伏在谢凤还身上,顿时觉得他十分碍眼,抬手将他扯到一旁,探手试了试谢凤还的额头,果真有些烫。
想必是这两日心力交瘁,再加上舟车劳顿,身子受不住了。
他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这么折腾,若是不出些问题,才有古怪。
齐骁没顾得上表达不满,绕到床头,垂眼看着谢凤还,语气有些不满:“你贴身看顾他,怎么连他发热都不知道?”
璇玑没理会他,只动了动耳朵,外头庞玄领着老三过来了,一开门瞧见里面的情形,两人都有些愣。
庞玄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下来了?是谢大人发热了?”
方才齐骁那一嗓子,他没注意听,还以为是谢凤还喊得,倒没想到原来是齐骁,他倒是结实,虽然受了伤,却丝毫不影响行动。
老三给谢凤还诊了脉,开了个方子:“想让他好快些就吃两副,若是不着急,慢慢将养着也能缓过来,就是累极了,不是大事。”
齐骁松了口气,却察觉璇玑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冷,他很是莫名其妙,眼下却担心惊醒谢凤还,也就当做没看见,让庞玄去抓了药煎好送来。
璇玑盯着齐骁,齐骁读懂了他的意思,捂着胸口哼哼两声:“哎呦,疼……”
璇玑沉默的看了谢凤还一眼,身子一纵,跳上了屋顶。
齐骁抬头看了两眼,没瞧出人到底躲在了哪里,也就抛在了脑后,反正谢凤还如今这样,他也不打算做些什么。
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好像是突然之间这个人就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味道,让他很想将他刻在脑子里。
庞玄很快端了药来,丰州贫瘠,仿佛连生在这里的药草都格外坚韧,味道也更苦涩些,齐骁闻着那味道便皱了皱眉。
他拍拍谢凤还的脸:“醒醒,把药喝了。”
谢凤还没动弹,他实在是太累了,与其说是病倒了,倒不如说是半昏半睡更贴切些。
齐骁估摸着他这个样子,应该也是不能尝出来药苦不苦了,便将人半抱在自己怀里,端了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喝。
他动作很熟练,也很仔细,特意试了温度,免得烫着谢凤还。
庞玄有些惊讶:“瞧不出来,世子竟然这样妥帖……”
也不知道都是照顾什么人练出来的。
庞玄摇摇头,退了出去,见张志和匆匆回来,连忙拦住他:“里面正忙着呢,人都解决了?”
张志和点点头:“我清点了人数,没差,只是还要再核对一遍,免得被人金蝉脱壳了。”
庞玄守在门口:“这事我回头禀报就成,外头都清理干净了?”
“蛮夷像鱼似的,都钻进巷子里了,好在咱们早就做了安排,即便躲进了百姓家里,也伤不着人,将人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将军府的大门这会关好了吧?这位关夫人也真是……”
两人相视苦笑,张志和没提起,现在那位关夫人也吊着胳膊在外头骑着马找人呢,关培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样子很是滑稽。
说完正事,张志和便有些好奇,他探头往里看了看,虽然隔着门板什么也瞧不见,仍旧不妨碍他的热情:“齐世子那苦肉计成功了吗?”
庞玄瘪嘴:“这苦肉计,还真说不准到底是谁成功了……”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