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夫人吞了吞口水,扭头又看了看院子,瞧着有些不太情愿的站到了轩辕琤面前,摆出一副拼死护驾的姿态来。
轩辕琤瞧着眼前的头顶,不由沉默,肃然被保护已然是家常便饭,被女人保护也不是头一遭,但是这心情,却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干脆开口:“齐骁。”
闯进来的人一愣,很快就应了一声:“表哥,你没受伤吧?那谁也没事吧?”
轩辕琤应了一声,眼见己方人数众多,解决对方不过是时间问题,轩辕琤也就懒得再在这里杵着。
只是他还不等转身,齐骁便猴子一样,从厮杀的难分难解的众人中间钻了过来,几步便蹿到了轩辕琤面前。
借着火把的光,轩辕琤一眼便看见他满身的血,不由脸色一变:“伤了?”
齐骁抬手挠挠头:“都是别人的……瞧着唬人么?”
轩辕琤手有些痒,齐骁犹未察觉,往他跟前凑了凑,正要开口,见关夫人还在一边看着,便顿住了:“关夫人你受伤了?快进去让人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关夫人看了看轩辕琤,见他并未反对,迅速进了院子。
齐骁这才开口:“皇上,谢君候那脾气可不好,往常您都是怎么哄的?”
轩辕琤有些茫然:“栖迟深明大义,并不会乱发脾气。”
即便有些误会,几句话也是能解释的清的,虽然轩辕琤也极热爱往太极殿送东西,也存了讨好的心思,却并未意识到,这就是“哄”。
齐骁见他没说话,眼底就露出些鄙夷来,心道他这皇帝表兄,怕就是根木头,哄人这种事,不会做也是正常。
他有些得意,压低声音道:“皇上,臣今天就教你一招,苦肉计知道吗?”
轩辕琤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齐骁,轻嗤一声:“就凭这满身不是你的血?”
齐骁得意道:“虽然我没受伤,可倒是他一来,看见我半死不活的躺着,身边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头端,铁定没心思看我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呀,到时候气氛正好,再说些软话表表忠心……”
他想的痛快,脑海里已然出现了谢凤还投怀送抱的样子。
轩辕琤瞧着他只觉得碍眼的很,微一沉吟,一脚将他踢进了战斗圈,淡淡道:“既然是计,就该认真些。”
齐骁猝不及防,果真被砍了一刀,不过因为躲得及时,只在胳膊上划了一道,流了血,却不碍事。
齐骁又蹿了出来,气急败坏道:“我回去找太后去!”
轩辕琤冷冷的瞧着他:“刀剑无眼,伤疤便是功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说你打了一回仗,有人信吗?”
齐骁一怔,仿佛有些回不过神来,轩辕琤只是瞧不上他随时随地都想着风花雪月的样子,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在眼下发作,这才刺了他两句。
却不想齐骁竟是觉得醍醐灌顶,转身又跳了回去,打起来再不顾忌身份形象,很有些拼命的架势。
轩辕琤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一些,转身进了院子,待走近了,却瞧见关夫人正坐在车辕上,和谢栖迟说的热火朝天。
谢栖迟鲜少有说闲话的时候这样健谈,轩辕琤不自觉皱紧了眉头,盯着关夫人,神色很不善。
谢栖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扭过头来看着他,眼底还带着些笑意,虽然因着夜色,轩辕琤并没能看清楚,却也知道他心情不错。
“在说什么?”
谢栖迟朝他笑了笑:“一些闲话,你也知道我当初从军,是在付将军手下效命的。”
轩辕琤自然知道,只是这些年,他只觉得愧对了谢栖迟,虽然也想知道他以往是什么样子,却不敢轻易提起,即便让人去查了,也到底不如本人知道的清楚。
眼下见他笑的毫无芥蒂,心里多少宽慰了些。
“十年不见,本该给你们时间叙旧,只是眼下咱们还是趁乱出城的好,故人相见,总有机会。”
谢栖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透着些明悟,仿佛对轩辕琤的心思了如指掌。
轩辕琤却不觉得心虚,只看向关夫人,有些催促的意思,关夫人尴尬的行了礼,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马车往外去的路。
轩辕琤上了马车,常发与关夫人说了两句话才引着众人出门,却是刚一出院子,就瞧见齐骁晃晃悠悠走过来。
待人走到近前他才瞧见对方一身的血,他没穿盔甲,伤口便看得格外清楚,一道刀伤自左肩划到了右胸,瞧着触目惊心。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他有些急,上前来查看伤口,仔细一瞧却是一愣,这伤口虽然瞧着唬人,却当真只是皮肉伤,只是流些血,只要将养几日就能结痂。
“你这还真是有分寸……”
他很是无奈,这样的伤做什么要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
齐骁往他跟前凑了凑:“你看我刚才演的怎么样?”
他仍旧惦记着苦肉计的事,谢凤还心软,要是看见他受伤,肯定不会再跟他闹脾气,到时候他收敛些……
常发一瞧他这神色,便知道他又在琢磨别的,不耐的挥了挥手:“你有话别和我说,我可不想知道。”
齐骁觉得他特别不识好歹:“你这么大人了,还没娶到媳妇,不好好和我学着,你小心一辈子娶不上。”
这一路走来,常发算是对他的脾性摸了个七八分,闻言很是不屑:“谁被你瞧上才是倒了霉……”
齐骁也懒怠再理会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车厢:“臣留下善后?”
轩辕琤打量了他一眼,忽的勾起嘴角笑了笑:“也好,只是你自己留下,朕不太放心……”
齐骁还以为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没想到他说了这半截,就不做声了,齐骁等了等没等到下文,正要问一问,马车却咕噜噜走了起来。
他摸了摸头,有些莫名其妙。
轩辕琤给他留了两个禁军,说是帮手,更像是监军,看管着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他身份尊贵,性子又顽劣,一个关培真是镇不住他。
齐骁对这个安排,自然很是不满,却也不敢当着轩辕琤的面反对。
前天他就遣人去接了谢凤还,这两日一直想着有什么能讨好人,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寻了犄角旮旯的书坊,想淘些孤本奇书,却只瞧见了半本兵法,在这贫瘠之地算是稀罕,可他早就瞧过了全本,现在他爹是书房里还有他的手抄本。
这算是一无所获,齐骁心里急,也没办法,倒是今天得了消息,蛮夷三十六族要来攻城,他才灵光一闪,想出了这出苦肉计。
要想旁人信,得先自己信,为了避免有人露出马脚,齐骁干脆谁都不告诉,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靠在禁军庞玄身上。
另一人唤做张志和,瞧着齐骁这幅样子,硬生生哆嗦了一下:“世子,你快把庞玄压倒了。”
庞玄虽然个子不矮,却很瘦,衣服也不大能撑得起来,冬日还好,一到了夏天,就像个骨架子,衣服套在身上,时常被风吹得鼓起来,好像下一瞬就要带着一起被风吹走一般,实在滑稽。
齐骁身子歪了歪,靠在张志和身上,低斥道:“就你话多……我装的像不像?”
他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也算是为了谢凤还煞费苦心。
庞玄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看着齐骁的视线,有点像是在看白痴:“世子,谢二公子是地方父母官,擅离职守那是大罪,上回虽然皇上没有追究,也是看在谢君候的面子上,加上东山县始终没出岔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怕是等你这伤结了痂,又落了痂,才能瞧见人了。”
齐骁愣了愣:“那时候我都回京了?”
“谢大人正好回京述职。”
齐骁站直了身体,给了庞玄一拳:“混小子,你知道还不早说,看我这两天急的团团转,很有趣?”
庞玄被垂的后退了两步:“一时没想起来……”
齐骁还打算和他过几招,教教他什么叫尊上,就见关培领着几个人走进来,见院子里没了旁人微微一愣,犹犹豫豫的想开口。
齐骁连忙截住他话头:“回头再说,外头什么情况?都清理干净了?”
“已经让人去挨家挨户的搜了,不会留下漏网之鱼。”
张志和探过来,伏在齐骁耳朵上说了一句:“属下去看看那些刺客可还有活着的。”
齐骁点头:“利索点。”
张志哈一抱拳,疾步去了,齐骁正要引着关培去一旁说话,就见张志和去而复返,脸色紧绷。
齐骁一愣:“怎么了?”
张志和脸上都是不确定:“属下刚才好像看见谢大人了……”
他有些不确定,毕竟天黑,他看得不真切,甚至都没有多看两眼,只模糊觉得像,未曾多想便追了上去,对方却是平白不见了影子,他在原地找了一圈,并无收获。
此事本该就此搁下,可他知道齐骁派人去过东山县,总担心有个万一,只得先搁下手里的事,匆匆来报。
齐骁抓住他,手劲不自觉的有些大,语气也急切起来:“在哪里看见的?”
张志和引路,一行人匆匆赶去,却只见那处再往里走便是死胡同,并无可多藏之处。
“或许是属下眼花了…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