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事很快便传入后宫,谢栖迟闻言倒是十分诧异,轩辕琤这旨意下的倒真是时候。
以陈尚书的性子,若是往日提起来,只怕还有一番波折。
如此看来,也不知那傻乎乎上折子的侍中,到底是谁的人,倒是不能匆匆下定论了。
轩辕琤一下朝,便直奔太极殿而来,张尽忠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整箱的奏折。
琳琅远远瞧见,连忙让人去禀报,谢栖迟正感慨皇帝用的好手段,一听正主来了,连忙抬手让人推他出来,却是刚出了门,便遇见了拾阶而上的轩辕琤。
“这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
“自然是急着迎接皇上。”
谢栖迟见他手指发红,伸手一握,手心便被冰了一下。
轩辕琤抽出手,推着轮椅转了个弯,朝屋子里去:“你老实些,等朕暖和过来,自然和你亲近。”
换做十年前,谢栖迟便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娇弱到这般地步,便是连冷水也碰不得,不由长叹一声——
“我如今这样,当真是三生有幸,才得皇上青睐。”
轩辕琤一僵,谢栖迟抬手附上他的手背:“我当真是庆幸……从不想我会有今日,能与你仿佛寻常夫夫一般过活……”
轩辕琤低低应了一声,带着他进了暖阁,张尽忠听了一耳朵,知晓这是要说些私密话,便止了步,命小太监将一箱子折子送到书房去。
屋里轩辕琤微微弯腰,将谢栖迟抱起来,搁置在软塌上,又扯了被子盖在他身上,手伸进去,虽然隔着被子,视线受阻,他却是动作十分熟练的撸起裤管,慢慢的给他揉捏小腿。
谢栖迟一眨不眨的瞧着他。
“皇上这样陈英谋划,可千万只是看在成王的面子上才好。”
轩辕琤被他的话噎的没脾气,不由抬手揉了揉额角:“你这张嘴当真是……朕总有一日要被你气死。”
谢栖迟动了动大腿,小腿便也跟着弹了弹,示意轩辕琤继续:“摸得舒服,皇上开恩,再赏我一回,接着摸一摸……”
轩辕琤被他折腾的气血上涌,摁着人狠狠亲了一通,只恨不得将人一口吞进去。
两人正亲热着,罗汉床上突然跳下个东西来,摇头摆尾的朝着两人走过来,却是一只半大黄狗,小巧的耳朵,尖尖的嘴,长得很是精神。
“大黄,来。”
谢栖迟招了招手,那黄狗本是十分听话的,只是瞧见轩辕琤,便有些不敢动弹,一听见谢栖迟说话,便往地上一趟,露出肚皮来。
“小混蛋,见了皇上,连我的话也不听。”
轩辕琤失笑:“朕怎么记得这小东西原先是大明宫里养的?何时被你顺了过来?”
谢栖迟装傻,恰巧玲珑在外头请示:“皇上,主子,喝药的时辰到了。”
谢栖迟脸色一苦,轩辕琤拧了拧他的脸:“良药苦口,不准不喝。”
“皇上这话说的轻巧,感情每日被灌苦汁子的不是你。”
虽然如此,他还是开口让玲珑进来,当着轩辕琤和谢凤还的面,他总不愿意太矫情。
轩辕琤却先接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才又递给谢栖迟:“朕和你一起苦着,喝吧,一口就进去了。”
谢栖迟抿了抿嘴,有些想笑,耳朵红了一片,果然接过来贴在轩辕琤刚才着口的地方,一仰脖就喝了进去。
张尽忠见状,抱了一摞奏折过来,搁在案头,谢栖迟探头看了一眼,轩辕琤便挑了几本给他,都是各地巡抚监察使等外助官员的请安折子,说了些闲谈趣闻,倒是能当成话本来看。
谢栖迟打起精神,翻开折子一一瞧过去。
轩辕琤蘸了朱砂,笔走龙蛇,折子批的半分也不含糊,端得是雷厉风行。
谢栖迟的注意力很快便从那些请安折子上挪开,落在轩辕琤身上。
这人平日里和自己说笑,并无半分帝王的架子,然而十年前他瞧见对方的时候,即便他当时只是刚登基,还远不如现在威严,看人的时候目光却仍旧让人觉得,寒气进了骨子里。
这样一想,当真是恍然如梦……
谢栖迟眼前一模糊,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陷入了回忆里。
他起先只以为这人瞧不上自己,哪知后来与皇后大婚,他看人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冷清模样,仿佛身边的不是他妻子,而是陌生人。
一夜恩爱,却也得不到这人半分的温情。
后来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便越发另类,毕竟,满宫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实在是招人眼,即便轩辕琤从未与他独处过,却在人堆里,仍旧能一眼瞧见他,便是这份特殊,碍了皇后的眼。
说起来,当真是世事无常,若非凤还入通山书院,得了山长青眼,往轩辕琤跟前夸了两句,只怕这人根本不会想起,他后宫里那个男子,曾是出身名门,亦是战场骁勇。
“在想什么?”
轩辕琤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替他扯了扯被子:“一眨不眨的瞧着朕,眼睛也不疼?”
谢栖迟摇头:“皇上天人之姿,养眼的很。”
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混小子敢这样调笑他,只是这话却勾起了他许多年前的回忆,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笑。
“朕当初瞧见你的时候,也觉得这人长得好看,怎么偏偏就喜欢男人,当时颇为不解,如今才知晓,朕当真是得天眷顾。”
谢栖迟听得高兴,抬眼才看见轩辕琤下巴上有点朱砂,抬手替他抹去:“那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轩辕琤脸色一沉:“朕当然记得,朕本以为是皇后主使,后来却发觉了有外族的痕迹。”
三年前由定安侯府牵线,工部建了一条运河,竣工之时,谢栖迟得轩辕琤钦点随同出游,他已然六年未出过宫,自然求之不得,何况谢凤还当时还被葛长云也带上了船,当时不比今日,兄弟二人能见一面,着实难得。
只是船上的食材却出了问题,谢栖迟遭了殃,以至于时至今日,身体每况愈下。
谢栖迟哭笑不得:“不是这个,臣记得那年皇后有孕……”
轩辕琤蹙眉,有些茫然:“皇后有孕?”
谢栖迟怒道:“黄氏便是那时候被皇后带到你跟前的!”
轩辕琤哑然,对此事着实没有印象,他甚至到现在都以为黄氏的出现十分蹊跷,也怀疑着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正经的皇家血脉。
“怎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提起自己的风流债,轩辕琤总有些心虚,连表情也有些僵硬,谢栖迟却并未察觉,随口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有些奇怪,若是皇后有孕,那时候应该并无脉象才对,她怎么就能想着先找个人固宠……”
轩辕琤听到现在才算明白过来:“你直说皇后假孕争宠就是,绕这么大个弯子。”
“臣何尝不想,只是没有证据,说出来,倒像是搬弄是非。”
轩辕琤扯扯嘴角,神色忽的一冷:“因为皇后有孕,所以巡视她便留在宫里,未曾参加,咱们遇见那样大的波折,她却是始终置身事外。”
谢栖迟垂眼,看着自己即便什么也不做,也仍旧止不住发抖的手,神色渐冷,他始终不相信,当年的事,是外族所为,否则,他早该变成一抔黄土,而不是废人一般,在床上躺了一年。
甚至还被诬陷秽乱宫闱,被丢进池塘里,险些溺死。
谢栖迟不由感叹:“能活到今日,当真是十分不容易。”
这话说的轩辕琤心口绞痛,脸色黑漆漆的,宛若锅底。
“朕一直命人暗中查探,只是至今没有证据,但是你放心,即便如此,凭皇后以前做的事,朕也不会善了……你只看着,朕不会再让你等多久……”
谢栖迟瞳孔一缩,握住轩辕琤的手腕:“张家根深叶茂,皇上莫要轻举妄动。”
轩辕琤转身自书案上取下一份奏折:“你且看看。”
乃是右相呈上来的改革详略,谢栖迟翻开,只瞧了一眼,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待看完,眼中异彩连连,合掌叹道:“右相果然有大才。”
轩辕琤逗他:“你这一句话,便把朕的功劳都给了孟闻之,也不想想,他担不担得起。”
谢栖迟无心玩笑,拉着轩辕琤,指着其中一条给他看:“这里,滋取海路,通达八方,汇万国之优于天国。开辟海路,与他国通商,虽是好事,却也须得谨防异族伺机生乱,海之关口,于查验上,须得加倍谨慎。”
说起正事,轩辕琤也正了脸色。
“此事朕曾与右相提起,只是仍未有章程,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谢栖迟未曾见过海市贸易,只觉得大昌乃是泱泱之国,物器华美,定非番邦蛮夷能比,此番贸易,既能使百姓富足,也能扬大昌国威。
“臣确实有些想法,只是现在不甚成熟,须得了解海关情形才能改善适用,比起这点,臣倒是觉得,这分田之法更根本些,亦是此番改革的重中之重。”
轩辕琤点头:“栖迟与朕倒是想到了一处,古来农户所佃之田,便是风调雨顺,也不曾留有多少余粮,若是碰上灾害,温饱尚且不足,何谈佃资?治国,当以民为本。”
最后那几个字,谢栖迟很是触动,不由感慨:“能得皇上为君,当是万民之幸。”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