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话,屋里的哭声慢慢就停了,玲珑试探道:“主子?”
谢栖迟应了一声:“二皇子还没用早膳,去准备些吃食来。”
璎珞闻言连忙去了,玲珑端了热水来与轩辕凛净面,瞧他哭的眼睛都肿了,很是心疼,忙让小丫头去取冰块。
“二皇子夜里可莫要再读书,仔细眼睛疼。”
轩辕凛看向谢栖迟,谢栖迟抬手摸他小小的发髻:“你且顾好自己的身子,她在天之灵,才会安心。”
轩辕凛垂下头,玲珑拿谢栖迟没法子,只得自己憋了口气。
谢栖迟却又道:“今日来这里过夜,回头我让人往长信宫递个话。”
这递话的人却不能马虎,选来选去,也只能请张尽忠走一趟,若是旁人,怕是只能将楚嬷嬷招来给太极殿上下上眼药。
只是这么一折腾,倒有些持宠生骄的意思了。
玲珑瞧见谢栖迟衣襟湿了一片,忙扶着他去更衣,轩辕凛牵着他的衣角,也跟了进去。
谢栖迟心软难耐,这样的孩子,实在很难不让人喜欢。
待换好衣裳,璎珞也整治了一桌吃食,也不必旁人动手,自己候在一旁伺候轩辕凛用了早膳,待丫头将桌面收拾了,便自告奋勇:“主子,二皇子如今大了,身边的人更要仔细些才是。”
她见谢栖迟并未反驳,便蹲下身看着轩辕凛:“二皇子,璎珞做的一手好点心,贴身照料你可好?”
轩辕凛抬头看谢栖迟:“凛儿单凭君父做主。”
谢栖迟捏捏他的脸:“你身边的人的确有些马虎了,只是璎珞是跟在我身边的人,贸然跟了你,只怕招人闲话……”
何况,还是蒋氏刚死的敏感时机,传出去,只怕又要说轩辕凛忘恩负义,他谢栖迟欲掌控皇子了。
轩辕凛若有所思,谢栖迟笑的欣慰:“我替你看好了人,你瞧着你皇祖母身边的蔡欢怎么样?”
蔡欢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婢,虽说因着楚嬷嬷在,长信宫她不曾掌权,可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走到哪里,都要被别人高看一眼。
轩辕凛先前住在长信宫,身边琐事也曾被蔡欢照料,确实妥帖,闻言便有些意动,只是人家却未必愿意。
谢栖迟瞧出他的意思,手上用力,将他抱坐在腿上:“你瞧得上就好办,回头咱们往长信宫走走,太后疼你,哪里会舍不得一个宫人。”
轩辕凛照料蒋氏一夜未眠,眼下有些撑不住,被谢栖迟抱着,不多时便陷入酣眠。
谢栖迟与他说了几句话,都不得回应,垂眼一瞧,才瞧见人睡了。
玲珑伸出胳膊来,想将人抱走,谢栖迟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玲珑唯恐他的腿受不住,很是坚持,二人正僵持中,便有小丫头来禀报,说是贵妃带着后宫众人来拜见了。
这下,却是不得不将轩辕凛放下了。
“仔细些,莫要惊醒了他。”
玲珑连声答应,小心翼翼的抱着人去了后头。
如今宫里很是冷清,算上宫人,贵妃身后也不过是十来个人,璎珞奉了茶,正要退下,便听见小丫头说,尚宫局来送凤袍图纸了。
谢栖迟微顿,陈贵妃笑起来:“臣妾们来的巧,合该跟着君候一饱眼福。”
先前皇帝大婚,因着是登基之初,国库空虚,便一切从简,虽仍旧声势浩大,比之太后当年封后,却着实简陋不少,如今大昌国富力强,轩辕琤又存了心思给谢栖迟做脸面,礼部得了消息,是要大办的,尚宫局自然不敢马虎。
司制亲自带了人来送图纸,往年尚宫局里她与谢栖迟打得交道最多,知晓这位主子虽不耐烦试衣裳,脾性却是极好,便是有了错处,也轻易不责罚与人。
“臣见过君侯,见过众位娘娘。”
谢栖迟喊了起,司制便捧着托盘上前,却是厚厚一本册子,谢栖迟一瞧见便觉得头疼,他摆摆手:“只尺寸上再量一量,其余的且看着办。”
司制十分无奈,每每来这太极殿,总要听这么一句话,只此次却不必她口干舌燥的劝。
陈贵妃上前一步:“这可是大事,咱们宫里可是许久都没热闹过了,先前君侯回宫,臣妾倒是奏请陛下要合宫迎接,却被否了,后来才知晓是百官至城门相迎,这热闹平白让前朝的人占了去,咱们姐妹只今日才能来看看,也实在是憋闷的很,君侯还不赶紧的认真些,好让咱们姐妹沾沾光,也裁两套新衣。”
谢栖迟自觉对陈贵妃多有亏欠,独占了皇帝,连带着连大皇子往后的路也给堵死了,闻言便是不甘不愿,也仍旧点了点头。
谢君侯这样听话还是破天荒头一糟,司制还以为这宫里,除了皇上,再没人能治他,因此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谢栖迟却是吩咐璎珞:“咱们库里可还有合适的布匹?拿些出来给各位娘娘挑挑,这已然入了秋,裁制冬衣也使得了。”
陈贵妃盈盈一福神:“君侯如此大方,臣妾便却之不恭了。”
众妃嫔这才跟着道了谢,司制回过神来道:“臣正画了几个新样子,刚巧请几位娘娘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陈贵妃接过她递来的图纸册子,微微一笑:“你的能耐宫里谁人不知?你手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
她翻了那册子,第一页便是大气磅礴的黑红相衬斜领长袍,右肩却是带了虎首式样的铠甲,长袍样式倒是极简单,只上面的刺绣十分繁复,一眼看去颇有贵不可侵之感,配着那虎首铠甲,又有些精悍锐利,糅合的恰到好处,她不由叹了一声:“这衣裳当真是配的上君侯。”
谢栖迟一挑眉,探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眼中亮光一闪:“难为你能画出这样的图纸来……“
他抬手,隔空摸了摸那虎首。
司制瞧着他这是满意的意思,不由露出笑容来:“臣先前倒是不敢这样大胆,只之前往大明宫送图纸时,皇上提了一句,莫要居于俗礼,君侯是咱们大昌的第一任男后,自当独树一帜。”
轩辕琤……
谢栖迟心头酸软,他以为对方并不知晓自己那短暂的军中生活,亦不知他时常梦见驰骋疆场,所向披靡。
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到底不合规矩,太后也在,怕是瞧不上眼。“
司制确实还没往长信宫去,闻言也有些叹息,这般标新立异的凤袍,确实不太能入太后的眼。
“君侯往后头看一看,还有些别的样式,也是好的。”
她心里却是想着,将那些绣文改一改,做成常服也是好的,主子喜欢的东西,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尽力为她得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瞧见第一副的惊艳,后面的便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总是差了些什么,谢栖迟心里一叹。
陈贵妃宽慰他:“说起礼服,臣妾倒是想起一个笑话,先前舍弟嫁入成王府,礼部也是命人送了样子图纸去,他却偏偏选了不喜欢的,旁人问起来,他只说这礼服又厚又重,能穿几回?倒不如将喜欢的都做成常服,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呢。”
谢栖迟失笑:“令弟倒是个妙人。”
陈贵妃微微屈膝:“谢君侯夸赞。”
谢栖迟听的出来陈贵妃是在宽慰他,多少有些熨帖,心情平静了些,便随手指了一套:“这个吧,送去给太后瞧瞧,若是没错处,便按着这个来,绣文少一些,男人的衣裳,何必这般花哨。”
司制恭声答应了,她便知道,这太极殿从来都十分好伺候。
璎珞自外头进来:“外头天气好,奴婢便命人搭了花架子,将料子晾上了,主子可要去看看?”
谢栖迟自然是不耐烦和女人谈论那些怎么瞧都是红红绿绿的布匹的,却碍着刚回宫,不好就此甩手,只能答应了。
一行人便移步到了院子,云锦蜀锦杭缎在宫中并不少见,只谢栖迟手里的却是映着阳光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全然不似人间物什,连陈贵妃都叹了一声:“君侯这里当真全是好东西。”
她先前听说温敏公主得了好些织金锦,还得了偌大一块水头极足的翡翠,本以为太极殿该是出了血了,眼下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人。
这私库里的宝贝怕是都赶得上皇上了……
陈贵妃忽地一怔,不由自主一哆嗦,她这莫不是猜着了真相?
姚贵人瞧见了一匹粉色妆花缎,想着能给大公主做些宫装,便拉了司制说话,璎珞听了一耳朵,失笑:“姚主子只管挑自己喜欢的,主子给各位皇子公主都备下了,回头各位主子过了母,倒是刚好带回去。”
姚贵人连忙谢恩,仍旧选了那匹粉色妆花缎,比这自己给陈贵妃看:“娘娘觉得嫔妾可衬得上这料子?”
陈贵妃一愣,回过神来,迅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肤白,自然衬得起这嫩颜色。”
姚贵人看出她心不在焉,唯恐她在春风得意的谢栖迟面前露出马脚来,连忙拉着她往别处去看料子。
“娘娘这是怎么了?这样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苦着脸。”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