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漆黑,先前杨素芸因为心烦意乱连蜡烛也没点,现在她只好抹黑摸出个烛台,再抹黑点着了,然后慢腾腾地往客厅去。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这里还有别人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她发着抖来到客厅中央,路过圆桌的时候忽然觉得哪儿不对。
……圆桌??
杨素芸猛地退了回来,扭头拿着烛火一照,那微弱的灯光下赫然就是一张崭新的原木桌子,和原先摆在这里还未被破坏的那圆桌十分相似。
穆丛澜立马举着烛火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当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有小白咬着尾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
穆丛澜鼓起勇气进了厨房,举起烛火一看,残破的壁橱没有变化,只不过里面多出来了不少东西。
大捆大捆的肥肉瘦肉,黑暗中分辨不清属于哪种动物。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肉制品,杨素芸干脆把所有橱门都打开,然后就发现了厨房的橱柜都被填满了。
杨素芸为了确认自己不是活在梦里反反复复来回看了好几次,然后确信了自己的橱柜,的确是被大南瓜,红薯,栗子,葱蒜,干蘑菇以及第一次发现的各种肉类填满,连油盐酱醋之类的酱料瓶都是满当当的,当然不能少了最受当地人欢迎的小米椒。
杨素芸看着看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白仿佛也是嗅到了食物的想起,汪汪叫了两声。现在有了这么充足的储备粮,至少杨素芸不必大半夜去娘家求口饭吃了,心里踏实了太多。
能做及时雨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当然,杨素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深,如果不是他的话杨素芸还是会毛骨悚然。
于是杨素芸先按捺住饥饿,举着烛台在家中各个角落溜了一圈,发现添置的除了崭新的圆桌和椅子之外,还有老位置上一个全新的织机。
没错,是织机。
杨素芸举着灯用发抖的双手抚过那再熟悉不过的铆钉和细线,突然眼眶就湿了起来。
要说这些不是陈深放置的,她还真不敢信。
一定是他。他回来过。
杨素芸又举起烛火四下里照了照,虽然明知是徒劳,她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黑暗中杨素芸走回圆桌边上放下了烛台,有气无力地坐了下去。
她想去找他。
现在这番又害怕,又想念的心情委实叫她左右为难你,她光是坐在那里纠结便不知不觉又流逝过了一盏茶功夫,虽然她浑然不觉,可她的身体还是十分耿直的。
不知道第几次肚子想起咕咕叫之后,杨素芸发现自己再不进食真的会饿晕。小白也懒趴趴地贴着她的脚,时不时发出一声呜咽。
不管干什么,得先填饱肚子啊。
于是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先去厨房做顿饭再说。
她立马动身把小白带去厨房,多点了几个蜡烛将厨房照亮,然后将破败橱柜里的食材挑了几样出来,挑食材的时候她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兴高采烈起来,果然食色性也这话对所有人都适用。
生了火之后整个厨房都变得暖洋洋亮堂堂的,杨素芸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许多。小白虽然还未进食,但也精神了不少,摇头摆尾地在灶火前走来走去,然后干脆趴下烤火,弄得杨素芸路过的时候得分外小心。
虽然忙活出了一身汗,但最终的成果摆上桌之后杨素芸简直有种重生的错觉。
虽然两菜一汤菜式很简单,但对向来胃口不佳的杨素芸来说也是太过丰盛了,她也懒得再去做狗粮了,直接把熟了的土豆鸡蛋之类混在一起搅拌一通,直接盛给小白。
然后一人一狗就在这寒冷寂静的深夜中各自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心中还有相当的惆怅和忧伤,但正在进食的此刻都能暂时烟消云散。现在她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饭菜上,没多久就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食物一扫而光。
她低头看了看,小白也是把那一大盆狗粮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儿渣也没剩,这会儿还在舔碗底。
“吃饱了吧?”杨素芸把她抱起来,抹着它圆滚滚的肚子说,“陪我出去找找人吧。”
说完她就回屋去披了件皮草外套,然后干脆往屋外去。
陈深可能会在哪儿?其实哪儿都有可能,也许他此刻正在遥远的荒山山顶上,听着狼嚎发呆吧。
通往那座山的路她并不认识,虽然去过一次,可大半时间都在车厢里,压根没见到多少沿途风景。
这么一想其实她哪儿也不能去,可她还是决定出去。
一出门后冰冷刺骨的寒风就无情的拍打在她细嫩的脸上,又干又燥还挺疼。杨素芸抱紧了怀里的小白,回头随手合上了坏了的院门,走到了院子外边。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
杨素芸看了看周围,还是决定往村中央去。
虽然没有根据,但那是直觉,在没有选择的当下,她姑且就信一回直觉。
村里的大柳树远远就能看到,即使是在朦胧的夜色中也仍然能显现出影影幢幢的巨大影子。
寒风呼呼扫过地面,带起细细的尘沙,杨素芸看到自己的直觉应验了。
果然有个男人微驼的背影坐在树下,杨素芸眯着眼仔细看看,他脚下还有黑乌乌的血迹。
她放慢脚步来到陈深身后,当然她知道陈深早就听到脚步声了。
左右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杨素芸就这么抱着小白默默注视着他。
也许是因为被寒冷冻得麻痹,杨素芸也无法估测他俩到底这么僵持了多久,直到她开始感到四肢麻痹的时候,陈深终于闷声开口道:
“你来作甚。”
“……那还用说吗?”杨素芸突然有那么点儿委屈,“来找你。”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的脸了呢,”陈深自嘲般笑笑说。
“……对不起。”
杨素芸实在想不起别的话好说,虽然仔细一向还是很荒谬。
陈深仿佛上了年纪的老人般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杨素芸后退了半步,抬头看着高大的丈夫缓缓转过身来。见到他面庞的那一瞬她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男人眼里流露出的哀伤和失落。
这眼神,杨素芸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哭着认错一般,好似犯错的孩子。
杨素芸揪紧了胸前的衣料,伸手把怀里的小白举了起来。
陈深见了小白是有些惊讶,小白见到他则是兴奋得直蹬腿,男人接过狂摇尾巴的小狗,小心抱在怀中,问道:“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
“我想……你最喜欢的小狗可能会让你心情好点儿吧。”
杨素芸说完抬眼瞧着他,眼神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陈深看看她再看看怀中的小狗,神色果然柔缓许多。
他竟然也不狡辩,过去可总是装作很讨厌小白的样子。
两人又无言了片刻,这段时间便是杨素芸抬头注视陈深,而陈深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小白浓密的白毛,接着陈深似乎是终于理清了思绪,抬头问道:“你还是不愿与我说实话对吧。”
“……”杨素芸咬着唇不说话。
“反正,我也猜到了一些。”
杨素芸心里一惊,却忍住了没有抬起头来让陈深发觉她的慌张,仍旧只是保持沉默。
陈深也不言语,而是伸出手轻轻攥住了杨素芸的胳膊,让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然后用更加低沉的声音问道:“我且问你,你还愿意与我同住么。”
杨素芸真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里立时慌了起来。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陈深又问:“若是不愿……便好聚好散吧。”
“……别!”杨素芸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伸出的手停在陈深胸前,连她自己也呆了。
不经思考就做出的事一定是人心底最真切的愿望了。
正陷入惊愕的杨素芸突然感到手上一暖,原来是陈深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手心熟悉的粗粝和老茧,杨素芸的眼眶突然就湿了。
“你……”陈深微微动了动嘴唇,说话很有些顾虑,“你果真……愿意……”
“愿意,愿意。”杨素芸点着头泪水就落了下来,“你别……丢下我。”
“我发过誓了,”陈深说着将她的手握的更禁了,眼波中仿佛融进了三月春光,“要我现在再发一遍誓吗?毒誓?”
“不用了,我明白的。”杨素芸连连摇头,将自己的手也覆在了陈深的大手上。陈深的视线顺势落在了他们脚下,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沙哑了一些:
“我方才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作孽太多,若要忏悔是不是还来得及。”说着陈深的眉头越皱越深,神情的微妙变化看在杨素芸眼里委实让她心疼的紧,她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正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就听见一阵轱辘声从下方传来。
陈深眨眨眼试图掩饰尴尬。
“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杨素芸拽着他的手问,陈深想要点头又临时改成了摇头,小声道:“实在没有心情。”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