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来了。”杨素芸赶忙跟着陈深爬上了床，为了表现得逼真一点，她一边坐进被我一边又问了句：“深哥，那个人真的走了？这半夜三更的他能到哪儿去？该不会还在家附近吧……”

　　“那你就别操心了，”陈深打了个哈欠说，“再来我就把他撵走就是，快睡吧。”

　　杨素芸虽然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但现在的确很晚了，陈深也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于是她只好默不作声钻进被窝。

　　之前陈深还兴致勃勃地骚扰她，这会儿倒是极老实，杨素芸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一定实在思考方才那男人和他说过的话。

　　他和她说过，长安是一定要去的，既然他不打算重新回归昔日的组织，那他去长安能做什么？他的母亲也尘埃落地，墓中安眠了，他回长去作什么呢？难道去找他的父亲？或者……他在京城，另有亲故？

　　杨素芸突然想到一个令人胆寒的可能。

　　难道……他另有家室？毕竟他也二十好几了，这个年纪两三个孩子也实属正常，若是过去他生活优渥，没理由没有成家啊。

　　这个问题她过去从未仔细考虑过，因为并不在乎，也不认为陈深会离开，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就这么看着陈深，陈深盯着天花板，这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夜晚，杨素芸一点儿也没觉得事情已经解决，相反的，她倒有种后患无穷的预感。

　　就在这样淡淡忧愁的气氛中，杨素芸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日她终于能早早起床，至少比陈深早。

　　她给他做了早饭，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总有种做一次少一次的感觉。

　　而陈深起床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像往常一样，他沉默地吃完早饭便一头扎进作坊开始敲敲打打，熟悉的叮当声又响起之后，杨素芸莫名地平静了起来。

　　村民们听说陈深又开始打铁了，接二连三地又上门来。开春之后农人又要开始耕作，对铁器的需求又会增加，杨素芸看着客人们一个接一个上门，心情颇为复杂。

　　如果没有之前的探听事件，杨素芸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很快，她无意中见到的就证明了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其实就是陈深半夜三更跟人起冲突的第二日晚间，杨素芸在院子里喂狗，抬头时突然就瞥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远远地在小道上徘徊，走走停停，眼睛却始终看着这边。

　　也就是杨素芸这边，陈深的家。

　　杨素芸立马丢下狗粮盆回屋去告知了陈深，陈深二话不说就丢下手上家伙，等他出屋一看，那个人已经无影无踪。

　　“深哥，”杨素芸急忙解释，“我真的看到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在那个方向走来走去，一直看着这里，他会不会……是那天那个……”

　　“我信你，”陈深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也可能是她，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再出现了。”

　　杨素芸实在不明白陈深为什么如此自信，但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不过陈深还真是说中了，那日过后，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还当真没有再出现过，渐渐的渐渐的，杨素芸也开始慢慢淡忘之前令她心神不宁的事。陈深没有再提搬家离开，他日复一日打着铁，甚至开始铸造自己之前描绘过的那把直刀。杨素芸自然也跟着慢慢淡忘之前那些糟心事。王婶子带着郑氏时不时就来找她聊天，虽然有时候多嘴多舌多管闲事，老催问她什么时候给陈兄弟生个娃娃，但对于深居简出的杨素芸来说，有了她俩，村里，甚至镇上许多事情也就容易了解了。

　　不过说到底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婆娘又被打了，谁家菜地又被熊孩子踩了，谁家狗咬了人又索赔了，唯一跳脱这种套路的，就是源县县令换人了这件事。

　　毕竟陈深之前才从县里回来，带回了让杨素芸难以置信的神奇故事。不过杨素芸倒不认为陈深厉害到能左右官员升任调任，之后县令换人，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不过这件事普通的村民压根不会在意，话题在他们嘴里只是一句话带过而已，毕竟他们那的目标是能活下去，其他管不了太多。

　　半个月过去了，杨素芸再没看到有什么怪人来骚扰他们，她确信，虽然是莫名其妙，但危机就是这么过去了，她不用再担心搬家的事情，也不用担心陈深突然离开或者变成某个她不认识的人，小日子继续过下去就好了。

　　她之前在镇上买了不少菜籽，菜田里又有了新的收获。陈深甚至愿意带着她再进城一趟，这一次去镇子他们带回了几只鸡鸭仔和小生猪。他们扩建了自己的院子，分出了禽舍和猪圈，这就养起了家禽家畜。杨素芸更加忙碌了，毕竟陈深一整天几乎都在作坊里，她只能靠着自己照料这些动物。好在他们买回的崽子不多，杨素芸一个人勉强能照顾过来。

　　还没等鸡仔长大生蛋猪仔吃肉，杨素芸就听说一个消息，那就是自己的小弟弟杨叶开有孩子了。

　　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个长女，杨素芸正想借这个时机跟娘家人修复修复关系，毕竟若想要在村里长久住下去，就不能总是被人指指点点。

　　陈深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杨素芸倒觉得他是终于累了，能找个理由休息一天。尽管家禽还没有长成，杨素芸还是带了几个鸡蛋，几斤猪肉，活鸡活鸭去娘家探望。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家没有任何来往，杨再春突然见着杨素芸和女婿来了，嘴角还是抽了两下。他又看了对方几眼就走回了屋，还是杨母把他们二人请进了屋。

　　杨母的态度倒是无可指摘，她就像是之前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一样，特别亲切地打招呼询问近况，不过话还是比之前少了点。

　　刚刚生产完的弟媳孙氏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果然是一副需要大补的样子。杨家如今富足了，倒也不吝啬这些补品，杨素芸带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算是锦上添花。

　　把送的东西都交给杨母打理之后，杨素芸又进屋去瞧了孙氏，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担心这个最小的弟媳，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了？她才十三岁，杨素芸看到的她颧骨凸出，面颊凹陷，嘴唇发青干裂，干瘦的身上仿佛没有一丝肉。如果她很早就是这副模样怕是杨再春也不会选上她当儿媳，应该是头次生产导致的。

　　杨素芸坐到她跟前，轻声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没有食欲吗？”

　　孙氏迟钝地将脑袋转向她，缓缓摇摇头说：“就是……不想吃东西……没力气……唉……明明公婆将我照顾得那样周到……可我却不争气……”

　　她说的应该是生了个女儿吧，杨素芸如此想着赶忙劝慰道：“那有什么，家里儿子可太多了，多个孙女儿该是爹娘早就念叨的事儿了，再说你俩还年轻呢，往后的路长得很，何必唉声叹气呢。”

　　“大姐……有很多孩子吧……”她虚弱地挽起一个笑容说，“真羡慕你啊……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用担心……”

　　杨素芸的嘴角突然僵硬了，她还真没料到话题这么快就转移到这上面去了。

　　“啊……”她眨了眨眼尴尬道，“我……没有孩子……”

　　“什么……？没有吗……”孙氏瞪圆眼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她看着杨素芸这面色红润身材圆润的样子，很不像是不能生育的？难道是姐夫的问题？

　　“嗯总之……我给你带了几个鸡蛋鸭蛋，还有新鲜的猪肉，我看爹娘还给你准备好多大补，你就好生养着，别想太多，我去看看深哥在做什么。”

　　说完她就一闪身从门口跑了。

　　说实在的杨素芸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刚从弟媳那里跑出来，几个凑在门口晒太阳聊天的爷们中杨叶开突然喊了声：“大姐啊！你看叶成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还没动静啊！”

　　杨素芸脸一黑，崩着脸丢下阿一句：“与你无关。”然后转身回到厨房里帮忙去了。

　　在娘家吃了晚饭后杨素芸就速速告辞离开了，毕竟晚饭时又被娘家人集体催问了一次何时生娃。

　　陈深对此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表态，杨素芸跟在他身边往家走的时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虽然他以前表示过无所谓，但杨素芸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才是比海还深，无法揣测。

　　就在她时不时瞥着陈深走路时，却突然发现陈深的眉头皱了起来，杨素芸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他盯着的是一个身穿胡服带着个随侍武士的男人，夜色里她看不清那男人的面庞，于是小声拽了拽陈深问：“深哥，那人怎么了吗？”

　　陈深扭回头来低声道：“那人是个当官的。”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