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杨素芸和陈深别的什么也不干，就闷声待在家里收拾行李，眼见着家里摆件陈设一样比一样少，越来越空旷，憋了许久的张秀儿终于忍不住找到了杨素芸。
说来也是微妙，现在张秀儿怕陈深胜过对杨素芸的厌恶，很多次陈深靠近她就躲得远远的，也再不敢晚上去卧房里骚扰他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张秀儿拦住正在忙活的杨素芸问。
“明天或者后天吧，”杨素芸一边将厨房柜子里的东西搜罗出来一边说。
“那……那你们……什么都带走？”
“能带多少是多少，重新安家落户不容易。”
“那你们想好……去哪儿了没？”
“还没，全听相公做主。”
张秀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抓住杨素芸的胳膊追问：“你们是不是打算丢下我？？”
杨素芸转身看着她，仍旧面无表情，然后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我不清楚，也做不了主，要问你去问相公吧。”
说完她就甩开张秀儿的手，转身干别的活去了。
张秀儿四下里望望，空荡荡的厨房让她忍不住不寒而栗，于是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跑出屋去绕到院子旁侧的作坊里去。
果然如她所料，作坊也被收拾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过于沉重大件的东西还在原地。
陈深就在里面忙碌着，张秀儿呼出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去喊了声：“相公。”
陈深仍旧没有搭理，手上正麻利地将小件的工具一件件收进牛皮袋中。
“相公！”张秀儿又提高声调喊了，然而陈深仍然不为所动，仿佛压根没听见。
张秀儿自然知道陈深不是真的没听到，她脸上红了一红，走上前去来到陈深跟前。
陈深头也不抬默默从她身边绕过，张秀儿越发觉着他们果然是没有打算将自己带走。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张秀儿紧张兮兮地问，生怕陈深继续无视她。
所幸陈深还是直起了腰，俯视着她答话了：“明天。”
“那……”张秀儿咽了口唾沫，还是觉得直话直说比较好，“你会……第我走的吧？”
陈深冷笑一声说：“你看看这里，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你也清楚，我是个穷人，养不起两个女人。”
“那……那就不能……”
“不能。”陈深刚走出两步就转头恶狠狠道，“只要她活着，想都别想。”
“是嘛。”张秀儿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知道了。”
然后她便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日头已近晌午，张秀儿无精打采，便是杨素芸做了一桌饭菜，三人坐在桌边闷声不吭地速速吃完，然后又一言不发地依次离桌，杨素芸将残羹剩饭和碟碗收拾进厨房后，便立马出来寻到陈深。
陈深正抱着小白坐在作坊门口望着日头出神，杨素芸才突然发觉小白已经长那么大个了，每天在杨素芸那好吃好喝地伺候下，它已经有村里成年犬的体型，甚至四腿还粗壮些，杨素芸一点儿也不怀疑它还能继续长。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杨素芸走到陈深身旁蹲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轻声问：“相公，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
陈深楞了一下转头问：“什么事？”
“你之前不是委托靳大夫帮你查验钱万军那双手吗？”
“是啊，不过时至如今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
“但是什么也不说一走了之，对靳大夫而言实在说不过去吧？”
陈深沉默了，杨素芸乘胜追击道：“再说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靳大夫查出什么了吗？”
“好，好，我去他家里看看。”陈深叹口气说，“很快回来。”
杨素芸微笑着点点头，陈深进屋简单收拾收拾，披了件外套便出门去了。
他走出院子之前，张秀儿还急急追上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去哪儿？”
陈深只丢下一句“很快回来”便匆匆出门，大步流星走远了。
杨素芸手里捏着抹布在厨房门口看了个大概，便闪身进了屋。
洗洗刷刷没多时，杨素芸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果然，张秀儿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听着比过去似乎要和缓温吞一些。
“本来该是我干的，”张秀儿走到杨素芸身边说，“我知道你对我心里冤得很，左右也要分开了，不如和气些。”
杨素芸扭头笑了笑，并不多说。
“我给你弄了点姜汤，”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放在杨素芸手边说，“趁热喝了吧，免得你得了风寒影响到相公。”
“我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杨素芸微微一笑说，“我看你比我体弱，还是你自己喝吧。”
“那就是你多心了，”张秀儿怆然一笑说，“我被那人折磨了十几年能活下来，光这点你就做不到了。”
“你还挺自信，”杨素芸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等我忙完再说，不急。”
“伺候你还真麻烦。”张秀儿皱着鼻子小声说完，重又拿着拿着那碗姜汤出去了。
“等一下，”杨素芸扭头喊住她，“我方才一直在厨房里，你的姜汤是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进来？”
“这你就想多了不是，”张秀儿轻笑一声说，“这姜汤是我在你做饭之前就弄好了的，你们俩都在忙，谁会注意我呢？我本来是想给相公喝的，但是又怕干扰他做事，所以打算先放着等有机会了再给他，没想到他刚闲下来又出门了，唉，怎么，你是怕我给你下毒？”
“有没有下毒你自己心里有数。”
“对你？用不着，呵呵。”
张秀儿说完端着姜汤转身离开厨房，杨素芸苦笑一声，埋头继续干活。
将厨房里的家务都解决了之后，杨素芸甩着手走出厨房，一出来便见着张秀儿撑着下巴坐在饭桌边，手边摆着那碗姜汤。
“怎样，赏脸么？”张秀儿一手撑着下巴问。
“你这么问了，我再不赏脸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杨素芸笑了笑端起姜汤，又扭头看了看窗外说，“不知不觉又这个点了，外面也开始变冷了吧。”
张秀儿心不在焉地说：“还有一会儿呢，今天不是阴天，太阳挺大。”
“这汤都凉了，我去热热。”
说完杨素芸端起姜汤往厨房去，张秀儿唉了一声，话又吞进肚子里，急急忙忙跟上去。
“你这是干嘛？”杨素芸走到厨房门口回头怒问，“非要看着我喝吗？热汤也要跟来。”
“你……你又想多了不是，好好好，你热你热，我不打扰你。”
张秀儿说完讪笑着转身离去，杨素芸看着她走出厨房，然后才将之前烧剩下的柴捡起来生了火。
其实姜汤也不算特别凉，稍微热热就好，杨素芸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锅里的汤，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其实这个动作该是她避着张秀儿才对。
等姜汤又香味四溢了之后，杨素芸见门口没有别人的影子，便将姜汤往桶里倒了一些，然后抹了点汤汁在嘴上，往嘴里塞了个饺子才往屋外走，厅里张秀儿果然还坐在桌边，她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看见杨素芸便立马瞪大眼站起来。
“味道还差点，”杨素芸舔了舔嘴唇说，“这东西拿给相公人是不会收的。”
张秀儿两手交叉胸前冷笑道：“你真觉着自己的手艺天下无双？再怎么天下无双，也不顶用了。”
“什么意思？”杨素芸皱着眉问，忽然她本就皱着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像是腹部被什么猛力击打一样呻吟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就是这样。”张秀儿狞笑道，“你这种腌臜货色早就该死在臭水沟里，嫁给陈大哥就是玷污他！现在你就拿命来谢罪吧！”
她话说完杨素芸就面朝下倒在地上不动弹了。张秀儿弯腰试了试她鼻息，然后将她翻过来，才发现她已经口角流血，看来是睁着眼没气儿的。
不知为何张秀儿总觉得她那双眼没有死透，似乎总有种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看的她浑身发毛，于是她赶紧把杨素芸的眼皮合上，然后看了看周围，便撅起屁股将手从杨素芸腋下穿过，然后把她往后门方向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叫门声。
杨素芸能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威胁着再不开门还钱就要破门而入了。
不管了，先把尸体藏起来再说。
然而她还没拖行几步，就听见门口一个男人叫喊：“赶快去后门，别让那小娘们跑了！”
杨素芸在心里暗骂一声，只好先放下手里的尸体，起身往门口去。
她推开门一看，果然是村长的女婿一起来了。听声音张婶的儿子应该也是一起来了。
村长自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之所以叫女婿来，是因为他女婿当过兵，体格格外强壮的缘故吧。
见着是张秀儿开门，门口的男人显然是相当吃惊。
“怎么是你？”他惊讶问道，“你男人不在家？或者杨素芸呢？快叫他们出来还钱！”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