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匆匆进屋时,屋里只能见着痕迹混乱的地面,除此之外竟也瞧不着任何打斗的迹象。
“姑爷!”杨母扯着嗓子大喊,“你人呢!有没有事啊!”
然后她冲进房间,正看见陈深如之前一样坐在妻子床前,神色若有所思。杨母刚忙上前左看右看,拍拍陈深的肩膀问:“姑爷,你没事儿吧?受伤没?”
“没事儿。”陈深摇摇头头也不回。
“那……那贼呢?”
“放了。”
“你……你怎么能放了啊?我可是看见他……要拿刀子插你啊!”
“我不也捅了他了吗?”陈深抬抬下巴说,“不用操心,他不会再来了。”
“可万一……”
“没有万一。”
“那……那好吧。”杨母只好暂时闭上嘴走到床边,小声问,“还没醒呢?”
“醒了一阵,又睡了。”
杨母一看杨素芸是背对着陈深缩成一团躺着的,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拍了拍陈深的肩膀说:“姑爷啊,你先出去一下,我跟闺女说两句话,就两句话,行不?”
陈深沉默片刻,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杨母松了口气,坐到床上拍了拍杨素芸说:“大丫,娘知道你醒了。”
杨素芸还是没有动静,杨母叹了口气,继续道:“娘也知道,你是太怕你男人了,宁可装死也不想和他说话,可人姑爷都看出来了,他也没逼你起来吧?你老这么躺着,难道躺到天荒地老?这姑爷要是怪你,会让你背着他躺那么久也不打扰你?娘就说这么多,一会儿姑爷进来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啊。”
说完杨母就费力地站起来,拍了拍大腿,转身出屋去了。
陈深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看着小狗躺在地上舔肚皮。
“姑爷,”杨母咬着嘴唇开口道,“我得回了,本来想照顾大丫到她好起来,可是刚才路过家门……给老汉好一顿骂,我……”
“行,你先回去吧。”陈深摆摆手,连告别客套的心思都没有。
杨母转身走了两步,停了一停,又转过身,拉了拉陈深的袖子期期艾艾道:“姑爷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生气,大丫的来头你娶她前是知道的,你要是实在介意,你就休了她送回家来,咱们也不怪你。如果……”
“我不会休她的。”陈深斩钉截铁地说。
杨母听得目瞪口呆,立马抓住陈深胳膊追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休她?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得算话啊!”
“我发誓!”陈深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绝对不会休弃她。”
“好,好,那我先走了。”
然后杨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陈深松了口气,立马走回屋里。
昏暗中陈深一眼看去,就见着女人披着长发背对着她坐着,看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陈深放慢了脚步走进屋,站到了杨素芸身后。
他高大的影子投在杨素芸身上和墙上。陈深又抱起了胳膊,沉声道:“你要是实在不愿,就背着我也行。”
杨素芸默默攥紧双手咬紧牙,还是没动弹。
于是陈深又叹了口气,说:“我的确是吃了你做的饭菜后立马中毒,在旁人眼里无疑就是你下的手,所以你怕成这样?”
难道不是?杨素芸心里更忐忑了,还是不敢转头。
“如果不是我之前注意到异状,我确实会选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审问你。”
异状??杨素芸差点转过头去,不过还是忍住了。
她这小小的动静当然被陈深尽收眼底,陈深又往前走了一步,慢慢坐在杨素芸身后,又说:“我之前急着把岳母赶走,不是因为别的,是我们家里,不安全。”
这么说杨素芸刚才也的确听到外边的动静了,她还真以为外边来贼了。这么一想的确不对头,哪有大中午来偷盗的?
“其实,在那顿饭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有人鬼鬼祟祟在这附近徘徊多时了,怕吓着你所以没说,方才抓着的贼就是他,我在他身上搜出来了五六种毒药,用光了的只有砒霜。他也承认了那日确实潜入厨房下毒了,我该庆幸那日你没有试吃,否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
连同哭声一起瞬间决堤,杨素芸不得不捂着嘴免得直接痛哭出声。
“你……”陈深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她的双肩说,“还是不愿见我?”
杨素芸摇摇头,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陈深也懒得去纠结这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伸出胳膊将人拢进怀里,突然陷入到那种熟悉的温度中,杨素芸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瞬间打湿了前襟。陈深将她拥得更紧了,一点儿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接着杨素芸就听见他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怕我,可没想到能这么怕,方才岳母和我说了,你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也不会发任何脾气,就等岳母她……”
“不行!!”
杨素芸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扭过头来瞪着泪汪汪的眼睛瞧着他。
“啧啧,看看你。”
陈深一边说一边给她抹眼泪,动作温柔又谨慎。
“我……我没想走……”杨素芸一边抽泣一边说,“别跟我娘说……我怕你……受委屈了什么的……”
陈深忍不住笑了。
“你放心,”他吻了吻她的头发说,“我说了,永远都不会背弃你的。”
“真……真的?”
“你就别问了,”陈深笑了笑说,“我这个人实在不擅长说什么海誓山盟,我只不过把跟岳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罢了。”
杨素芸抹了抹眼泪,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
“抬头。”
杨素芸心里头还是十分别扭,还在琢磨着心里头扭成乱麻的问题。
突然陈深吼了一声:“媳妇儿!看着我!”
杨素芸浑身一哆嗦,赶紧抬头望着他。
“我是不是又吓着你了?”陈深立马放轻声音又问。
“没有。”杨素芸摇头。
“说实话。”
于是杨素芸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比你凶恶的多的人我见得多,你……不算,至少对我来说。”
“好了,”陈深说着又给她擦了擦,“脸擦擦,我弄吃的去。”
“我娘已经……回去了?”
“嗯,怕是岳丈不太高兴。”
杨素芸沉默了一会儿,在床上费力地挪了挪说:“我来吧,你哪儿会啊。”
“我怎么不会?”陈深扭头挑挑眉说,“你以为我一个人过活的时候是怎么没饿死的?”
杨素芸咬了咬牙,抬头问:“你……过去没有过女人?我不是介意……”
陈深压了压手打断她说:“行了行了,我知道,等着吧,一会儿别嫌弃就行。”
说完陈深闪身进厨房了,杨素芸竟然莫名期待起来。
现在陈深走了,她终于可以安静思考了。
与其说是思考,不如说满脑子只剩下感慨。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她简直是怀疑是否是陈深为了哄自己瞎编的,怎么所有的事儿都像是为了洗白她而发生的?这难道……也是上天的意志?
这样的话,她就彻底不懂老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陈深既然体质如此特殊,能抗住这样的剧毒,那么以后再想下毒就基本不可能了,可她一个弱女子……别说是弱女子了,就算会功夫,正面跟陈深打起来那也是凶多吉少,连那个贼都盘桓了几天最后选择来阴的,那杨素芸还能有什么选择?
其实,这些问题她根本就没必要想。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下得去手了。
她宁可自己死,也不希望看见陈深出意外了,也不想看见他那副死人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地躺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现在她内心混合着挫败的痛苦和甜蜜的幸福感,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才不信这两种情绪竟然也能共存。
总之,就先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望着灰暗的天花板心想,得过且过,听天由命吧……
没一会儿陈深就端着两万热腾腾的面出来了,杨素芸使劲儿闻了闻,挺香,只不过是一闻就没放什么料。
陈深又一眼瞧出来杨素芸的小情绪,放了碗说:“你别闻了,我问过大夫,你不能碰辛辣。”
杨素芸咬咬唇,又问:“你自己呢?问清楚自己情况没?你明明比我严重……”
“有什么好问的,要了药方和药,每天自己吃着调养就行了,倒是你,我可是听说,你全身都快散架作废了,这看似不是大病,但若是不重视不采取措施,将来会惹一身毛病。”
杨素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陈深回头一看,皱眉纹:“你看什么?”
杨素芸噗嗤一声笑了说:“我发现,你话越来越多了。”
“嫌我话多?”
“我哪儿敢嫌你话多,我怕你嫌我话多。”
陈深莞尔一笑,坐到她跟前递了个筷子说:“跟有些人说话,费劲儿又没用,为什么要说。”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