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盛京城。
皇帝那把椅子坐到第十年的时候,觉得没意思了,想去泰山,文武百官都不同意,他一怒之下,就禅位给顾湛了。
顾湛正掩着嘴打呵欠呢,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气,“父皇,您正值壮年...”
“行了,左右都是你的,早晚都一样,”皇帝摆摆手,“礼部你们赶紧挑个好日子,越快越好,朕这就下旨,禅位太子。”
“这......”文武官员被皇帝兜头泼了一盆水,纷纷觉得皇帝荒唐,但敢怒不敢言。
欧阳赋象征性地劝了两句就不劝了,天下早就归太子了,登基就登基呗,皇帝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后宫里那个男宠还独宠了七八年呢,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顺着他了。
然后皇帝就昭告天下,太子半个月以后登基。
李纯钧得知的时候,正在训新一批挑到演武堂的少年。顺便说一句,演武堂从东山书院搬到了盛京,跟东宫一墙之隔。
因为顾湛回来以后,发现李纯钧不喜欢在东宫待着,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没两个月,两个人大吵一架,吵的差点打起来,顾湛摔门而去,没两天演武堂就搬到盛京来了。
演武堂学生传言,据说太子殿下睡了一旬的书房,李先生才原谅他“摔门”那个动作,非常惨。
“太子要登基了!”李纯钧放下弓箭,虽然念年过三十,又生了好几个孩子,但李纯钧依旧身体健康,容貌美丽,更加有女人的风致了。
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她的肚腹微微凸起,她肚子里的是老四。
老三是个小丫头,起名叫金粟,今年四岁半,非常野,像李纯钧。除了长姐海棠,谁的话都不听。
学生眼疾手快给她搬来一把椅子,内侍陪着笑脸,道,“陛下刚刚下的旨意,这不殿下差我来告诉您一声。”
李纯钧道,“我知道了。”
内侍一走,学生们都围上来,有个嘴快的文,“先生,您是不是要当皇后娘娘了?”
“是啊,以后不能出宫了咱们演武堂怎么办?”
先帝那一道“不许李氏为太子妃”的旨意已经成了传言,年轻一代不太把那个放在眼里。
李纯钧道,“进宫确实有可能,不过我肯定要出来的,人家后宫之主都是管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现在宫里啥都没有,不用我管那么多。”
学生们纷纷点头,就先生这个样子,太子殿下哪里敢有什么三宫六院,天天打架都得打疯了。
李纯钧补充道,“这话别出去传,太子登基是大事。”
“先生放心吧,不会乱说的,肯定不会。”
李纯钧摸着肚子,“行了,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你去把顾亭那几个小的喊出来,别总窝在屋子里看书,人都看傻了。”
少年点了点头,他觉得小殿下挺聪明的。
顾亭不知道像了谁,好文不好武,性格文静,爱哭,温温吞吞的,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可把李纯钧气坏了,他一哭李纯钧就想揍他,顾湛每次都拦着,宠得不得了。
李纯钧觉得男孩子不打不成器,两个人关起门来没少吵架,顾湛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书房。
老四快五个月了,她多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觉得累,吩咐了几句就回去休息了。
李纯钧吃了半盘点心,又啃完一个猪蹄,然后心满意足地捂着被子睡觉去了。顾湛中午回来,想把她叫起来吃午饭,可是喊不动。
一来春日困乏,二来她怀着身孕,觉得疲倦是正常的事情。顾湛只能领着三个孩子一起吃饭。
海棠十三岁,已经是大姑娘了,跟着名师学画多年,是个画痴。在这方面造诣极高,以后一定是一代大师。
顾亭七岁,文文静静,挺聪明的,顾湛决定登基之后就封他为太子,好好教导,断了外人仅存的野心。
至于金粟...正挂在顾湛身上呢,“阿爹,我要吃栗子糕,我要吃羊腿肉,我下午要去外祖家,跟两个小舅舅玩!”
俞夫人高龄拼老三,生下双胎,两个男孩子,母子平安。过百天就抱回了盛京,不让他们在北境长大,省的像了他们的兄姊。
顾亭看了金粟一眼,慢悠悠地说,“小舅舅不想跟你玩儿。”
“那表弟呢?”金粟咬着顾湛撕好的肉委屈地问。
“表弟也不想跟你玩儿。”顾亭无情地说。
柬平长公主和李星渊有个儿子,比金粟小两个月。三个男孩子最害怕金粟小姑奶奶到国公府祸祸。
金粟昂着脖子,看着顾湛委屈地说,“爹爹,我想跟小舅舅和表弟一起玩。”
顾湛对顾亭道,“别跟你妹妹胡说,下午你跟她一起国公府。”
顾亭的脸瞬间垮下来,“我,我看书呢。”
“歇一个下午,”顾湛又转过去问海棠,“海棠你去吗?”
“我不去,张先生新画了一副山水图,我要去他那里,”海棠回答,“粟儿,你不要打小舅舅和表弟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了,你以后就别跟我一起睡了。”
金粟点点头答应了,至于打不打那就另说了,海棠吃了两口,“我去看阿娘。”
顾湛道,“你多吃点。”
海棠早就跑到里屋去了,她靠在李纯钧身边,摸摸她的肚子。
李纯钧迷迷糊糊把她的手握住,“海棠有事吗。”海棠年纪最大,也最受李纯钧疼爱,顾亭和金粟都比不上她,母女二人非常亲近。
“阿娘,我要出门去了。”海棠道。
“多带些人出门,你爹半个月以后就要登基了,外面肯定乱糟糟的,别又一个人往出跑,恶人可不管你是仙女还是公主。”李纯钧努力睁开眼睛,吩咐道。
“娘放心啦,我带着人呢,你好好休息,”海棠又摸摸她的肚子,“弟弟妹妹乖啊,不许胡闹,长姊出门了。”
李纯钧在海棠脸上捏了一把,看她出门,躺下继续睡觉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她睡懵了,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喊道,“顾湛!”
顾湛被她一嗓子惊到了,赶紧放下手里的奏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里屋,惊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好了,我去叫太医。”
李纯钧张开手,顾湛把她搂在怀里,“做噩梦了,没事,我在这儿,别怕。”
李纯钧埋头在顾湛怀中,委委屈屈地说,“我饿了,饿的烧心。”
顾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饭热着呢,马上就送过来了,你还想吃什么。”
“不知道,先吃点儿好了。”李纯钧靠在顾湛怀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委屈这才消散了些许,除了怀着海棠的时候忙忙碌碌,没什么反应之外,剩下这三个,一怀上她就好像有病一样,整天神神叨叨的,好在顾湛脾气好,什么时候都围着她转,不然指不定还出什么乱子。
直到饭菜端进来,李纯钧才从他怀里起来。顾湛要扶她下床,李纯钧又不肯下去了,非要在床上吃。
顾湛一直不许李纯钧在床上吃点心,可能是自小的教养习惯所致,他有点反感在床上吃东西,觉得很不得体。
但是夫人就是夫人,还是个怀孕的夫人,他立马搬了小炕桌上来,跟她一起坐在床上。李纯钧饿的头昏眼花,吃过一轮才想起自己还有仨小孩。
“海棠回来没有,亭儿和粟粟呢?”李纯钧喝了口茶问他。
“海棠今天住张先生家里了,跟几个师兄弟在看画,顾亭和粟粟住在国公府去了,就剩咱们仨了。”顾湛回答。
李纯钧道,“粟粟没跟她小舅舅小表弟打起来,还能留在国公府过夜?”
“小孩子的事情,谁知道他们又瞎玩什么。”顾湛随口说完。
李纯钧没再说什么,顾湛等了半天等不到她说话,不满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你不是就在这儿吗。”李纯钧眨眨眼睛,不懂顾湛的意思。
“...你先吃吧。”顾湛无奈,又给李纯钧倒了杯茶,怕她吃肉吃多了油腻。
李纯钧不解地看着他,吃饱喝足躺在顾湛腿上,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大事,但她想不起来,迷迷糊糊地又想睡觉。
顾湛操碎了心,好歹把李纯钧从床上拎起来,连抱带拽领着她消食去了。
绕着园子走了几圈,李纯钧还是没想起忘了什么事情,顾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直到洗完澡,顾湛在给李纯钧擦头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宫里来人来跟我说,你要登基了是不是?”
顾湛感天动地,“你想起来了。”
李纯钧点点头,疑惑道,“陛下怎么不想当皇帝了,当皇帝不好要给你禅位。”
顾湛说,“不清楚。”
李纯钧说,“你撺掇的吧。”
顾湛,“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李纯钧哼了一声,“陛下安于现状,没有你撺掇他怎么会想到禅位,跟小美人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哪里不好了,要出宫去风吹日晒。”
“陛下在位,耗费资财甚多,我实在是养不起了,”顾湛给她编了一条辫子,“睡觉了。”
李纯钧笑起来,“还有呢?”
“当然是要娶你为妻了,”顾湛说,“我们有儿有女,可惜你的名字却从皇室族谱上划去了,我忍了多年,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李纯钧躺在床上,“那先帝的旨意呢。”
“等着当我的皇后吧。”顾湛不肯多说,把被子捂在她身上。
“你也快点睡觉,别熬得太晚了。”李纯钧嘱咐,顾湛答应下来,大夏的皇帝不长寿,但是他想好好陪李纯钧,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李纯钧能吃能睡的,自然很快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地她想,顾湛太会哄人了,他想要那把椅子是真的,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也是真的,只是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就不好说了。
不过,顾湛这样说,她就欢喜。
顾湛一直守着李纯钧等她睡踏实了,又去外面看奏折。 抱金砖的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