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才激情澎湃的演讲是岑东村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村民对未来的热情压倒了听天由命的安逸思想，他们在政府和外界的帮助和刺激下开始了重建家园的劳动。

　　他们请来推土机，把所有摇摇欲坠的房子推掉，把过去的物品埋下地底，只留下了树和竹子。不出半个月，村子被碾成一块大平地。土地重修划分是一个大问题，其间发生了无数次争吵，但在村委会的调节下，经过沟通，问题一点点解决。村民们一起忙碌着的规划房地，路面，与以前的布局差不多，最大的变化是规划了一个村民娱乐中心。

　　他们在政府的帮助下，从外面收购红砖、水泥、石灰、石子、沙子、钢筋以及各种建筑所需的器械、工具。孩子们从没见过那么多后驱动进村，放学的时候跑去路边等候。每来一辆，他们都跳起来叫唤，朝它挥手，司机被这群可爱的孩童感染了，按下喇叭与他们共鸣。

　　过几天，有十几台钩机被拉了进来，在村民用干石灰撒出来的线条上钩挖，日夜赶工。成千万上条横七竖八的地基沟被挖出来，沟壑间是凸出来的土包子。这片土地又一次变得满目疮痍，可这些伤口在大家看来是美丽的，因为有这些伤口，才能用水泥浇灌出牢固的地基，建起的房子才能够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动。

　　挖掘地基沟的同时，有建筑经验的人开始配合村委会指导大家绑钢筋笼。地基沟挖好，钢筋笼也绑好了，散落在建设用地周围。接下来的一天来了四辆吊机，在建设用地的四个角落，把钢筋笼吊下去。这件事比预计的时间要多，尽管有村民聚齐起来，用人力把一部分钢筋扛下进去，也足足用了三天。

　　不过在孩子看来却是其乐无穷，他们放学后积聚而来，在一片安全的地方观望，能安安静静看很久很久，比上课的纪律还要好。

　　浇灌地基那天早上，天空阴森森的，像铅一样厚重的颜色。村民们的心情都十分沮丧和恐慌，仿佛又经历了一场灾难。甚至在有些人看来比上一场灾难还可怕，因为他们刚得到了希望，老天爷却在希望盈满的时候玩弄他们。

　　如果这个时候下雨，雨水不仅会稀释混凝土，还会让泥浆流入，降低地基的强度。可是他们又不能停止施工，所谓夜长梦多，如果真的下雨，很大可能会导致泥土坍塌，而且钢筋笼刚放进去，要把坍塌的泥土挖出来很困难。这里流传一种说法，建房子的时候遇上泥土坍塌、血液碰到钢筋、有人来报丧等都是不好的征兆，有这种群情况建起的房子会不吉利。

　　如果雨后再建，遇上坍塌的话，会在住进去后长久蒙受一种阴影和不安。

　　姜可才一拍桌子：“填！”

　　他不信迷信的东西，但是他信勤劳和奇迹，他指着天上的乌云，说出振聋发聩的话：“上次我们被捉弄过一次，我们没倒下，这一次它还想捉弄我们，我们不允许！我们不害怕，我们要敢和天斗，他想下雨破坏我们的建设，想吓唬我们，如果我们害怕了，我们就无法前进！所以我们要反抗他，他想让我们停下脚步，我们偏不要停，我们要在下雨之前把工作做完，他就无法奈何我们！”

　　神婆说：“他这样子，会触怒老天爷，会害死我们！”

　　有几个妇女附和神婆，但她们说的话毫无用处，只要男人想做，她们就得跟着做。灾难过后，姜可才和外界对接，展现出了很多做村支书工作时所不能展现的能力。尤其他和一些大领导、大老板谈话的时候，在一些事上讨价还价，据理力争，毫无惧意又带着谢意。经过这些事，男人们早已把姜可才看成精神领袖，所以只要他说干，那就大胆地干。

　　即便天气阴沉，村民们也扛着工具去到工地，先放了两捆鞭炮，继而干得热火朝天。混凝土搅拌机轰隆隆作响，搅拌机旁还有两架很多人从未见过的机器。机器上一条架子升起几十米高，吊下一条黑色管子，混凝土从管子里喷洒而下，没过多久就填满一条沟。

　　姜可才并不是只靠着敢和天斗地斗的勇气就下命令，而是先前已经咨询过相关人员，得到的答复是如果不是很大的雨，没有多大影响。如果下完雨再做，坍塌的影响会更大，有地笼的情况下坍塌很难二次挖掘，而且会积水，排水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姜可才甚至还了打电话到气象局，得到的答复是下雨概率不大，所以才下决心。雨下了，只是中午的时候洒几点。填完混凝土后的第二天，才下一场中雨，不过丝毫不影响，住在铁板饭里的人们看着门外的雨，没有了灾难时候的恐惧感，有的是赶在雨前完成地基浇灌的自豪感。

　　有一次，李志勇找到机会，和姜可才说：“你现在的办事方式和上次去教育局差很多，不像一个人，难道是洪水把你脑袋冲灵活了？”

　　“没有没有，就是上一次去了教育局，我才开始改变。”姜可才说，“我以前对于上面，只敢听从不敢反对，但遇上了那个局长，我才知道如果对上面昏庸的领导听从，那就是对下面的人不负责。我开始思考，要怎么样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做事，想着想着，我还想象自己成了大领导，又想着想着，我发现不论大领导还是小领导，他首先都得是人民，都要想着为人民服务。可是有些人不记得了，对于这些不记得为人民服务的人，甚至还要妨碍人民的人，我们是坚决不能服从和模仿了……”

　　姜可才说完话，李志勇摸摸脑袋，说道：“奇怪，你说这些话我竟然听不太懂。”

　　地基填好，接下来就是砌墙了。这一次是全员动员，男人都学习了砌砖活。学得好的就上，学不好的就搬水泥搬沙子、搅混凝土，女人和小孩搬砖。

　　混乱堆积的沙土泥石不断减少，有序排序搭建的红砖墙慢慢变高。这片被灾难揉虐过的土地每一天都在变化，复苏成一派新的气象。

　　姜可才也是砌砖大军中的一员。有一天中午，大家都停工吃饭、休息。他吃了饭，却睡不着，在参差不齐的建筑在中游走，看见人就打声招呼，分一支烟，聊上几句。

　　他走着走着，走出了建筑区，看见眼前荒芜的农田，走不开了。

　　他自言自语道：“说到底还是个农民，不种田不行呢。”

　　他决定用集体资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种田的机器，争取把第二季的水稻种下，以后种田都用机器，省人力、效率高。

　　九月的时候，拉机器的货车进来，顺带捎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来到红旗小学，看着眼前奔跑的小孩子，露出舒心的微笑，竟然有一种归属感。一个小孩看了两人，不认识，走开了。这两人走进去，走着走着，一个大孩子看见了他们，狂奔过来。

　　大孩子在两人面前停下，看着两人，神情激动，却不说话。

　　刘育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平安，好久不见，都快有我高了。” 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