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决死雄风，喋血“5.12”地震]
第8节以命换命（四）
通往一楼的楼梯被堵上了，下不去。
幸好，二楼的一个房间楼板塌了，我们用救援绳从这个房间下到了一楼，留下九班副在上面值守，刚才搜索的时候，他的腰被砸了一下，行动不便。
在原本的一楼，一具又一具的遗体被找到，估计地震来临的时候，孩子们只来得及跑到这里，楼就塌了。最多的一个地方我们同时找到了7具遗体，孩子们紧紧地抱在一块，身体已经僵硬，用了很大的力才将他们掰开，边掰，很多同志边流眼泪……
我想，人世间最大的惨状，也莫过于此了吧。
我却不再流泪，不是狠心，而是已经明显意识到，作死的余震，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作为指挥员，越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是陆大教会我的。
也许不会再有活人了，至少那时，我是这么想的。
突然，一个急迫的声音传来。
“这有活的，快来人啊！”
我循着声音爬过去，喊话的是七班长，不一会，八班长、八班副也爬到了。
“在哪呢？”我赶紧问。
“里面！”七班长说着，用手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面望去，我拿强光手电一照，看到一大堆杂物堆在一起，透过其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小男孩蜷缩着，眼睛惊恐地盯着我们，似乎还有微弱的抽泣声。
“别怕。”八班副喊道。
“你是男孩，小男子汉，一定要勇敢，坚持住！”
“叔叔们一定想办法救你！”我冲他说，却不敢太大声，主要是怕吓着他。
我们七手八脚地搬开那堆杂物，定眼一看，心里却更加发毛了，小男孩的右手手腕往下，被垮塌下来的预制板压着，动不了。
我担心预制板突然的滑动，再伤了他，赶紧摘下头顶的钢盔，扣到了小男孩的头上，现在，这是我们能给予他的最大保护。
七班长抱起孩子，让他躺倒自己的大腿上，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刚给他喂了两口，孩子却吐了，喝进去的水，吐出来的却是血，可能有内出血，我们耽搁不起，再等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三个赶忙试着抬了抬，可那三块连在一起的预制板却纹丝不动，看来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砸开它们，砸开了也许搬得动！”我喊到。
八班长赶紧拿撬棍砸开了，砸了两下预制板的连接部，却只在上面砸出了几个小白点，嘴里怒骂道：“妈的，这什么破包工头承包的，你就不知道偷工减料一点吗，这全是水泥的，根本就砸不开。”
“怎么办？”我也急了。
突然，楼房一阵剧烈地晃动。
“余震！”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叫起来。
小男孩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别怕，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我赶忙安慰，转头嘱咐八班长说：“老八，你带你们班副通知其他人再搜索一次，然后赶紧撤走，我和老七留下！”
“老七走，我留下！”老八说。
“老子要你照顾？”老七推了老八一把。
“少他娘啰嗦，赶紧滚！”我骂道。
“老大，你待弟兄们情同手足，我们都知道。平时，你说东，我们不敢往西，但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
“对，我也不走，要死死一块！”八班副也说道。
那一刻，我真的被感动了，但却更加坚定了让他们活命的决心。
“弟兄们，能跟你们同生共死这么一回，我此生无憾。回得去，我请你们喝酒、吃猪头肉；如果真的回不去，那就来生再做兄弟吧！”说着，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转身却不再看他们。
老八带着班副走了，我和老七继续折腾着那三块可恶的预制板，但试了很多办法，还是没有效果。
“指导员，看来我们要殉国了！”老七微笑着说，很淡然。
“呵呵，殉国倒是想过，但没成想是这么个死法。”我也笑笑，是为了安慰他，也是为了不让小男孩害怕。
楼房再度摇晃起来，大量的粉尘吸进肺里，呛得我十分难受。
“叔叔，你们把我手砸断吧，砸断就能出去了！”小男孩突然小声冒了一句。
老七看看我，又看了看工兵锹。
“啥意思？”
“老大，要不咱……”老七活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怒吼道：“你他妈的敢？”
“老大，孩子的手都肿了，已经坏死了，拖出来也没用。”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的话是对的。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可怜的小男孩，也许命里注定有这一劫。
“你来吧，我下不去手！”我小声喃喃着。
老七狠狠心，操起了工兵锹。
我抱起小男孩，将他的脑袋紧紧地搂紧怀里，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不疼，啊，一会叔叔带你回家。”
说着，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决堤而出。
“啊、啊”两声，老七的低沉，小男孩的撕心裂肺……
我们三个，还有代替九班副接应我们的九班长，一起爬到厕所那的时候，楼房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大大小小的混泥土砸落下来，发出各种可怕的巨响……
老七抱着小男孩跳下了粪池，老九说让我先走，却被我一脚踹了下去。
老九回身要来拽我，却我被推开了。
“走啊，赶紧走……”
“老大……”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身可怕的巨响，我感觉有东西狠狠地砸落在身上，顿时两眼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