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决死雄风，喋血“5.12”地震]

　　第4节人间地狱

　　徒步进入江北县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完全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地震后的尘埃布满整个天空，能见度极低！

　　仅有的几栋高楼，或支离破碎，或歪七扭八，勉勉强强地站立着，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无数倒塌的平房，有的还剩一堵露着钢筋的破墙，有的只有一个门框孤零零地矗立着，更多的则完全是一片废墟……

　　不时，还有危房垮塌下来，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然后升腾起厚厚的灰尘，四散开来……

　　街上到处是掉落的广告牌，砸扁的小汽车、自行车，商店的大门敞开着，花花绿绿的货物散落得遍地都是……

　　遇难同胞支离破碎的遗体，缺胳膊断腿的，脑袋被砸烂的，内脏流得满地都是的，血肉模糊的一塌糊涂的，随处可见。有的一部分身体还埋在废墟里，有的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大街上，好点的脸上盖了件破衣服……

　　“救人，赶紧救人啊！”连长喊叫着，一边抓起步兵电台的话筒，向旅指挥部报告情况。

　　我一转身，却看到一排长表情呆滞地站在那儿，眼神掠过我的头顶，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两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怎么啦？”

　　一排长好像没听见，依旧表情呆滞地站着。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哦，没事，没事！”一边说，一边背过身去擦掉了眼泪。

　　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妈的，一排长就是江北人啊。

　　“要不，批你两个小时假，回家看看吧？”

　　“谢谢老大，还是赶紧救援吧。”

　　“回去吧，我说真的。”

　　“算了吧，我是干部，战士们都看着呢。”

　　“没事，你是干部，但也是儿子，大家能理解的。”

　　“不了，生死各有天命，我现在是装步三连一排长，等抗震救灾胜利了，我才能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对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许，他是对的。

　　突然，一排长朝着那个特殊的方向跪了下来，我相信，那应该他家的方向。

　　“嘭、嘭、嘭！”三个响头，真正的响头。

　　“爸、妈，儿子不孝，你们多原谅！”一排长喊的撕心裂肺，再次泪流满面。

　　喊完，他站起来擦干了眼泪，再次流露出坚毅的眼神。

　　我不再强求，只是轻轻地拥抱了我的这位兄弟，随即代表连长下达了命令：“副连长带一排、炊事班往左，连长带二排往右，三排、连部随我行动，先救活的。”

　　不是我狠心，而是，时间真的不等人！

　　跑步深入县城，我通过对讲机和连长、副连长建立了通信联络，决定将连指挥所设立在县政府大楼前，有情况随时联系，以便统一调配使用兵力。

　　10分钟后，我带着三排、连部人员发现了一个广场，无数的伤员躺在地上，有的打着吊瓶，有的吊着胳膊，有的纱布缠满了整个脑袋，更多的则是伤口还在往外淌着鲜血，呻吟的、喊叫的、痛苦的、骂娘的……

　　看到我们，人群顿时骚乱了起来。

　　“解放军！”

　　“解放军来了！”

　　各种欢呼声、哭喊声、祈祷声响成一片，一个老奶奶跪在地上朝我们磕着头。

　　我赶紧跑过去搀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太太，轻声抚慰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这话，真心的！

　　“哪里是县政府？”我问。

　　可是，并没人回答。

　　“请问，哪里是县政府？”我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护士用手指了指广场左侧的一片废墟，小声地说：“解放军同志，那就是县委县政府，好像没有活着的。”

　　我沉默了，真的太惨了，接着问：“哪里还埋着人？”

　　“哪里可能还有活的？”三排长也跟着喊道。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扒开人群，冲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我和三排长面前，掩面而泣。

　　我赶紧扶起他，说：“别激动，别激动，有事说事。”

　　“救救娃儿们吧，我是县中心小学的老师，学校没啦，里面埋了不少娃儿啊！”

　　“有多少人？”

　　“不知道。”

　　“具体什么情况？”

　　“不知道。”

　　“妈的，还有没有能动弹的小伙子，要熟悉县中心小学情况的，站出来两个，我们需要向导！”我厉声吼道。

　　马上，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应道：“我带你们去。”

　　“怕不怕死？”

　　“怕个球，江北是我们的家！”

　　我猛地捶了他一拳，他往后退了两步，还是站住了。

　　“好，有种，如果有机会，老子一定收编了你！”

　　“我也去！”

　　“还有我！”

　　又有几个小伙子站了起来。

　　“都是好样的，带我们走！”说完，我看了看那些灾民，又下了一道补充命令：“每人留一日份干粮，其余的都留给他们，还有急救包，都给老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