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我受到重创,我感到自己一腔热血洒错了地方,就好像我和一个人闹矛盾,理屈词穷,脸都伸过去等着被打了,结果那人送我一句“你鞋带开了,先系上我们再打架”。
实则我心里早已吐血三升,但我依旧面色如常,开口好似被灌了铅般,硬着头皮再问:“还有吗?”
“有。”依旧是一脸认真,如果不是他眼底的叛逆太过刺眼,我敢打包票他平日绝对是个好学生。
“什么?”
“好矮。”他回答的干净利落,又回过头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严肃道:“和你一样。”
“……”丫的给老娘等着,这个仇不报我就不叫方琪!
我可不是说说,我这人记仇,等着吧小样儿的。
我板着脸,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双手叉腰,十足地彪悍状,“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姐在和你说真心话呢!问你,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没?”
常言道,瘦子永远理解不了胖子站在秤上的悲伤,胖子永远体会不到瘦子被轻易推倒的凄凉。
说起来,有一次我跟死党吐槽,说到体重问题,饱受她言语摧残的我再也忍不住了,立下坚定誓言道:“早晚有一天老纸要瘦成一道闪电,劈死你们这群胖子,就是因为你们的团体魅力太大我才死活不愿脱坑!”
死党一句话打破了我的誓言:“亲,闪电宽五米,你确定要瘦成那样?”
我:……
所以,我们都是胖子,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不怕胖子发骚,就怕胖子发飙,可能是被我一脸严肃要打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他果断收敛了略微放肆的笑,端出一副乖巧的面孔,配合道:“看不出来。”
嗯,真上道。
我点点头,这才对嘛。
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虚伪的不要不要的,但只要表面给面子就足以让我继续装逼了啊。
看样子适时的吓唬吓唬小盆友也是很不错的。
“你跟我过来。”我抬头仰视他,完全忽略了来自身高的压力,不愿输了气场,便如雅典娜女王一样下达命令。
他怔了怔,很快便如看笑话似的摇摇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脚下却一动不动。
我走了两步,发现他压根不动,耐性几乎就没了,“丫的再不过来,老娘让你做自由落体运动!”
“嘁,我还想顺便体验下抛物线是什么感觉呢,你要不要良心大发再加送个套餐?”
“……”
“你过来!”我的急性子彻底上来了,拉着他衣角就跑,开始时他没跟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后来就忍不住问我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就拉着他跑。
而后,起风了。
突起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风中,树林摇摆。
小时候跟着母亲回老家时,我总听老一辈的人说,风是有味道的,那时我还小,对大人的话总充满着毫无缘由的相信和渴求,可惜我曾未有机会去体验他们口中“有味道的风”,但我想那一天,我知道了。
这风空旷又苍茫,自我每日从学校到教室必经的小路不断扩散,与冰凉飞舞的雪花汇聚,我在风中跑着,猛然涌出一种强烈的震撼感,这是我人生中最强烈的来自不可触摸的自由的撞击,有那么一刹,我觉得我接近自由了。
雪花渐渐变小,而风却越刮越大,带着不顾一切的猛烈和倔强,像是要吹跑什么似的,刮个不停。
挺爽,我想。
肆无忌惮到让人觉得末日来临的风,真爽。
那一刻,你只消奔跑,而所有烦恼所有欲望所有不顺,统统都会被抛在脑后,留下的,唯有在风中显露的自由罢了。
“风真是个给人惊喜的东西。”我轻语。
我以前从不喜欢风,因它会吹乱我的头发,会吹皱我的衣角,会扬起地上的灰尘,我也从不觉得风是个令人向往的东西。
但我想,以后,会是了。
我们学校不算大,小亭离我上课的那栋楼不近,但也绝对说不上远,不消片刻,便到了。
我停下,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双手扶膝喘着粗气,我这人原本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加之刚才跑步的时候有点放飞自我,血液没流通过来,更显得我脸色苍白。
或许是出于担心我的原因,我抬头一望,只见他略微有些面露忧色的向前走了一步,离我近了一些。
“别过来。你跑步出汗,”我连忙摆手,说话也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低头看着他停在半路的脚,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把他推后一步,嫌弃道:“熏到我了。”
虽然没有抬头,但我仍然能够想象出他脸色黑了一截的样子,一想到他那副模样我就暗爽。
哈哈,刚刚说我矮的大仇终于报了,让你丫的得罪老娘,一句话记仇十年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我和他一同走到那棵树前。
树离远看很矮,离近了看…依旧很矮,隐约只到他腿根那里,而靠近的一个最明显的缺点就是更多的缺点譬如泥土都显露出来了。
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了。
我转头看他。
他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控制住,还出了声。
这是我们学校的“许愿树”,远看看不出,但是近看就会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不同人的不同愿望。
这些愿望虽不同,但却有着同样的幼稚,什么“希望他也喜欢我啦”,什么“模拟考超过某某某啦”,但即便幼稚,这些平日里因为害怕嘲笑而从不敢轻易说出的愿望,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风霜的摧残中,益发美好。
它生长在高中教学楼下小花园里,本是一棵普通得丝毫不起眼的树,甚至,如他所说,还有点儿丑,但却因为学生们对于美好愿望的期许,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意义。
他转头看我,表情若恍然大悟:“我懂了!”
“懂了什么?”无比期待。
“近视眼的世界是不美好的。”他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一本正经地跟我胡说八道。
“……”我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小眼镜,随即才猛然意识到我虽然近视,但是是没有眼镜了,恼了:“你给我走!”
真特么恨铁不成钢呀!
老娘原想同他讲一堆道理,告诉他远看不怎么样的东东近看可能会别有天地,进而这货就会明白他有那些奇怪的想法,是因为他没有近距离去替他父母思考……
悲哀的是,我这么完美的剧本,他喵的竟然不配合我出演!这货思路完全走偏了!
然而更令我觉得悲哀的是,这货在某些认知方面太过畸形,近视眼的世界明明最美好,所以即便后来我近视了,我也不戴眼镜。
你想呀,戴上眼镜,你会发现你痴迷的帅哥,他脸上全是痘痘,你会发现你心中的女神,她长满了雀斑,但是这些对于三米开外雌雄同体五米开外人畜不分的小近视来说,都是体验不到的。
人都说喜欢一个人,不了解他的时候他最好,其实不光是对人,对所有东西都是,模糊的世界最美。
呃,这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我的思路也走偏了?
哎呀不管了,他由起先的严肃到现在的同我开玩笑,就说明他多少都想通了点儿的,我倒没必要去执着怎么表达。 最萌颜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