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夹杂唾沫,气吞山河,顿时山摇地裂,我捂了捂我脆弱的小心脏,感觉它快要吐血了。
说话那人,长着一张教导主任的脸,我一看不是班主任,心里偷乐,要说这老师如果是自家班主任,那挨训就是怎么都逃不过了,但既然不是,我跑了你又能怎么的?
想到这里,我回以更加摧残内脏的巨响,毫不犹豫,指挥道:“跑!”
喊完我左手拉上小帅哥,右手拉上程小妍,抖着大屁股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其实说是我拉着他们跑很不准确,我不过是反应快了点,所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拉上了他们,但以我的身体素质,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是他们全程拉着我跑了。
我心里别提多得瑟了,甚至忍不住轻哼,“我左青龙啊右白虎,中间是个二百五……”
咦,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下午的时候,依然只有班主任露了面,说是三中老师紧缺,各科老师时间冲突,所以课表还在排,最早明天出来,出来之后再正常上课,在此之前都自习。
我自然是不愿意做预习这种事的,但我觉得程小妍肯定不可能陪我聊天,所以我准备把书拿出来装装样子,然后做我最喜欢的事——画画。
对,我喜欢画画。
我这样的差生,也有梦想。
我倒不想当个纯粹的画家,就我这大脑根本画不出什么有深刻含义惊天动地的作品来,更不愿像外国那些艺术家一样自残自杀自宫来表达对艺术的爱好,我只想当个闲散的漫画家,那种不但能画出漂亮的人物,还能讲出好听的故事的漫画家。
零五年的时候,国人对漫画家的认同度要比画家还低,人们对这个职业的接受度就更不用说了,提起这个职业,大多人可能想到的就是不务正业,哦,还有,接近于零的低收入。
我这么死要面子,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伟大的梦想告诉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的,所以在外面就算是画画,我也只是画些简单的对话,或是我偶尔突发奇想的脑洞,一般不会出现什么比较新奇的创意。
没办法,我这人就这样,虽然没什么优点,但这并不影响我一大堆缺点,也不影响我喜欢挑三拣四。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要让我公然把我那在我妈口中“不像话”的,在我爸嘴里“瞎扯淡”的梦想拿出来,供大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不能接受。
即便那些议论是在我背后,也不接受,绝不。
所以,我不改。
谁让我有一颗纯真玛丽苏的脆弱的心呢?
我头低低的,捂着纸,画一些我灵感突发想起来的小片段,生怕被人看见。
班里人倒是都来了,不过大多都是和我一样不学习的,我一边画画一边歪头偷偷看别人,有几个男生已经拿出最时兴的诺基亚玩了,什么贪吃蛇俄罗斯方块,嘴里再喊着拳皇魂斗罗,女生拿出指甲钳开始剪指甲,兴致冲冲地讨论什么颜色的指甲油美,而且他们都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说是自习吧,这教室声音怎么有点吵?
我是打心眼里佩服程小妍,这种环境她都能专心致志地预习功课,像我这种有事没事扯梦想的人都做不到忽略别人的吵闹。
只是我觉得专心看书的她有点寂寞,那种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寂寞,那种身处喧嚣人群却无人理会的寂寞,她现在就身处这样的时刻,这种时刻,往往在记忆里才能最美,我决定把程小妍画下来,用我的画笔去补满她有些遗憾的缺角。
我走神走的有点远,单单一个程小妍学习图都能让我思绪漫天。把我的神拉回来的,是陈年有些嘲弄的声音。
哦对,陈年就是小帅哥,中午我们仨一起飞奔之后我问的。
本来我觉得,我们仨中午面对教导主任一起飞奔,这怎么也算是狼狈为奸了,哦不,算是难兄难弟了,呃还不对,算是同甘共苦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个肯定就有超越同班同学的深刻情谊了,但那天下午却让我对他大为改观。
情谊不好说,但真的很深刻。
我一向甚是喜爱金庸文中同患难的兄弟情谊,也总觉得要那般轰轰烈烈才对得起我一直平凡的人生,于学生,学生时代最不同凡响的友情,大概就是犯了错之后,一起在学校躲领导了吧。
我原以为上午那一跑,跑出的是我和程小妍坚定的友情,跑出的是我和陈年和谐的前后桌情谊,跑出的是我们仨其乐融融的高中三年,下午我才知道自己多傻,多年后我才知道自己又何止是傻。
“小猴子,你攥着笔干什么呢?哦?那张纸是什么?草稿纸?”
他说着就欠身来够我的画纸,我死要面子,怎么可能让他够了去,于是我用我的水桶腰,猛地一扑,把那张纸压了个严严实实,压住之后还有些得瑟的看了他一眼。
我本以为他会继续来抢,或者利利落落跟我认输,但他忽然坐端正了,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翻开装作认真看的模样,还一个劲冲我眨眼放电,眨眼频率太高,以至于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眼抽筋了。
但下一秒我就愣了。
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现在不是损人的时候,我便是年轻,也不貌美,陈年同学绝不会无端眼瞎对着我抽筋。
因为我突然想到,此情此景,纵观小学六年,回忆初中三年,预览未来高中,只说明了一个问题:班主任在盯梢!
是的!三中的班主任他也盯梢!简直可怕!
我猛然想起来初中自习的时候,我上课画画,每每班主任出现在窗户旁,我同桌总是猛地捣我一下,班主任离开后,毁了我的大作的同桌还得意地等着我的感谢。
对比下来,陈年同学不要太温柔。
于是我也顾不上那张画的乱七八糟的画纸了,我立刻转过身去,把数学必修一课本翻到第一页,使劲瞅着第一章:集合,顺便在心里默默夸下海口,下了一个口气很大的结论:高中数学貌似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只要我想学,一定能学好。
那张纸被我随便地压在数学书底下。
然而当我提高警惕,一边看书一边小心翼翼去看班主任是不是来了的时候,我有点失望,前门后门窗户,全然没有班主任的身影,透过窗户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我们学校那寒酸的小操场。
我就说,三中怎么会有还盯梢的老师……
待我意识到我被骗了的时候,那张画纸已经落入陈年大魔王的手中,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得意的笑:“你不但长得像猴子,大脑也像啊,真傻!”
我欲哭无泪,脸一下子又烧红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对我来说,你可以嘲笑我胖,我顶多难过一会,你可以说我笨,我会跟着点头,但只有梦想,我的梦想是任何人不能碰的,现在这场景就像是有个人触碰到了我不能言说的秘密,这让我异常难堪。
说实话,我有点讨厌他了。
我端详着他,从他的英俊面庞看到他拿着我画纸的纤细手指,无可否认,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我优秀几百倍,但,我生气了。
“你画的?”他问。
我没什么好气,粗声“嗯”了一下以示回应,他又用那种打量的眼神上下看我,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但我没给他机会,我板着脸趁他放松警惕时把纸抽了回来,夹在书里。
程小妍看了我一眼,踌躇了一下,叹了口气,最终说道:“不用管他,他这人就这样。”
我一听到有人安慰,心里顿时舒畅了,以至于忘了去想,为什么程小妍说起陈年的时候,会是一副旧相识的口吻。
我把头倚在程小妍肩膀上,撒娇着问她:“妍妍,放学你回家吗?”
程小妍一愣,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么叫她还是因为我问的问题:“回啊,怎么了?”
课表没排出来,还意味着一件事,传说中高中最可怕的晚自习,我们今晚不用上了。对我来说,回家不回家没什么区别,我家有阿姨,固定时间她会把饭给我做好,我妈也会一次性给我不少钱,留我买饭吃。
我不爱学习,但却有个爱学习的爱好:我喜欢买各式各样的笔。
小学时候,钢笔最流行,那会儿我家里全是整瓶整瓶的英雄墨水,穿个衣服都夹杂天蓝色,初中开始,圆珠笔开始被大多数人使用,向来喜新厌旧的我转瞬抛弃了钢笔,投入圆珠笔的怀抱,前两天死党跟我说,上了高中,就要开始用水笔了。
我不懂为什么她要说“要”这个词,对我来说,到什么时间段用什么,完全是因为我喜欢,从来都不是因为我需要用这个我应该用那个,就像我买笔和本子,不是因为我“要”用,而是我喜欢那些设计的很漂亮的笔和本子。
我平时基本不做作业,用的笔少的可怜,作业本更不用说,学校发的都用不完,但我就是想买,看到那些长得好看的笔和本子我就没有抵抗力,我跟程小妍提议放学一起去文具店,程小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陪你去。”
买文具这种事要是没人陪着顿时就少了不少乐趣,程小妍这一答应,我心情算是完全好了,用一句俗的不行土的掉渣的话来说,那一刻我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最萌颜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