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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卷之四 高城合战

织田信奈的野望 春日御影 106497 2021-04-12 10:47

    大友、岛津决战之地,高城。

    这座城在北侧被谷濑户川所围绕,南边则被丘陵和流淌的高城川阻断,并且城的西侧为绵延起伏的山地,是个易守难攻的不落要塞。而进攻高城的路线,只能从东侧两条河川相夹的中州河原上发起攻击。从北进军的大友军试图将高城包围,其本阵在谷濑户川的北部展开。大友军计划)由谷濑户川和高城川渡河进攻高城,因而在南岸的台地,根白坂上没有部署军队。如果将兵力分割为南 北两部进攻的话,则其各阵的准备难免会有疏忽薄弱之处。因而在高城南北两岸对峙的两方都在等待决战时机的到来,而这有可能使高城陷入完全被包围的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然,在高城南岸附近的根白坂驻扎的,则是领有萨摩、大隅两国的岛津氏的援军。而统领五万大友军本队的,则是天才军师•黑田官兵卫。她的计划是抢在耳川汛期来临,河水水位上涨前渡河发起进攻。而大友军能否率先夺取根白坂之地则是左右整个战局的关键所在。

    当天。岛津家久紧绷着脸,一脸肃穆地登上高城的橹台note,极目远眺着北方的大友大军。而另一边,相良良晴、相良义阳、关白•近卫前久三人,则作为被黑田官兵卫逮捕的人质,一道随大友军前往牟志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官兵卫心里很清楚,为了夺回相良良晴岛津军势必会与大友军殊死一搏,她必须赢下这一战。

    注:日本古代的一种守城防御建筑,与箭塔相似

    「出现了!『百合十字』的旗印!大友军终于攻过来了,开始战斗!」

    而与此同时,家久也一边拿起种子岛火枪,和负责指挥三千笼城部队的副将•山田有信一起率军投入战斗,一边大声嘶吼着『每个人都到部署好的位置上就位,参与战斗!』当时家久率军赶到高城城下时,城里只有五百人的卫戍部队,现如今,守备军已增长到当初好几倍的三千人。这是因为岛津家的四女,岛津家久亲自指挥高城的守备作战,而为了守护她,周边不少志愿兵陆陆续续地赶到战场参战。尽管如此,守备的岛津军面对大友的数万大军依旧等同于杯水车薪。但是,家久和全体将士都做好了被敌人击溃,战死沙场的觉悟,无不以修罗的姿态投身于战斗中。

    「岛津家的三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救援我们的,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坚守住这座城池,不能让家久公主葬身于此处!」副将•山田有信激励着将士们。

    「没事的,山田桑。你的家中还有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妻子在望眼欲穿地等候你归来,而我,如果战死,也无所谓吧。」

    「不,公主大人,这是完全相反的!您是岛津家继承家业的世子,肩负着岛津家的命运和未来!如果您在这里不幸战死,其他牵挂着您的人也会因此悔恨不已。况且,即使我们被大友军完全包围,只有公主大人您能拯救将士们于水火,而不是模仿那些以自己切腹为代价换守城将士性命的不伦不类的家伙!」

    「呜喵…这算什么…被发现了吗。」家久轻声低语,随即又说道,「我决定了,不能在这里做出让大家伤心的事,相良良晴他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我吧。」

    喔…真想看到可爱的家久殿下嫁人的场景。为了那一幕的到来,我们就算吃再大的苦,甚至粉身碎骨我们也要守护这里!守备高城的士兵们无不怀揣着这种信念,怒吼着和敌人展开厮杀。

    家久用望远镜向北方看去,敌军仿佛从云霞中降临下来,气势如虹地向这里发起进攻。大友军的足轻四散出击,各行其是,其阵型却丝毫不乱,甚至可以称得上完美的指挥。因此,根本不能指望大友军再度出现像[今山合战]那样混乱的指挥系统。

    「报!敌军先锋队已兵分三路,由谷濑户川北岸向这里逼近!每路兵力大约一万,各有一将率领。敌军先锋队总势约三万,指挥官为领有被大友赠与丰前、中津十二万石的军师•黑田官兵卫。她坐在一辆台座裸露,饰有怪异花纹的四轮车上,还带着一个戴铁面具的怪异俘虏…」

    「或许是关白•近卫前久大人,不是吗…?」 家久由敌军阵地的旗帜确认,在军阵中央统领部队的正是军师,黑田官兵卫。

    而在她旁边的年迈长者,则是大友军以前的军师•角隈石宗。 东路军的军团长,则是大友家具有代表性的姬武将•吉弘镇信。由于她经常在战场上领导宗麟的近卫部队的缘故,被官兵卫所提拔。而西路军的军团长,则是来自筑前国•柳川城的侠义之将才•蒲池宗雪。

    「听说大友军已重新编制完毕。而与此度宗麟企图发动天主教圣战而导致家中出现分裂动摇的传闻不同…眼前的敌军,无论哪支部队,士气都十分高涨!」

    「要说效率的话,可真算得上是毫无破绽、滴水不漏的编制啊。以往大友军编制大军势时,其指挥必然出现混乱,大家早已有所耳闻。不愧是官兵卫,才干出众啊。」

    「喵喵,黑田官兵卫将亲自率领三路先锋部队中的两路渡河还打算将高城南岸的根白坂之地夺取。」

    「就这样让敌军唾手可得地夺取目标的话,会被他们从南岸与北岸同时夹击,陷入重围的!」

    「很不幸是这样。即使随后有为数四万的岛津军本队赶来,高城的救援也极其困难。如果情况演变成那样的话,只能切腹自尽了…要是我被敌军活捉的话,这样子也会让姐姐们受累的。一次次对大友家退让的话,岛津家就会走向灭亡的…!」

    「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子的,公主大人!而眼下黑田官兵卫已开始展开渡河作战。而我的敢死队也已经组建编制完毕,随时准备斩下敌人的首级!」

    「喵喵,山田桑。十分感谢你。一起面对敌人严峻的挑战吧!。」

    这时家久摇了摇头。因为她看见三万大友先锋队的背后,是大友宗麟亲自率领的两万近卫部队,也一道朝这进军。在头戴南瓜兜的卫兵中央,「人面南瓜」的旗帜高高挂起,簇拥着怀揣在日向建立「神之国」梦想的宗麟和被她的梦想所感染的少女卫兵们。她们都是在九州,这片修罗之地上诞生的姬武将,却都没有经历过一场真正的战役。

    「太奇怪了,本应待在牟志贺的宗麟竟亲自率军上阵?!」

    「(宗麟的)近卫部队的数量远远多于我们所见,大概是因为相良良晴和义阳被扣留在大友宗麟的旗本队中了吧。」

    「那相良良晴殿和大友宗麟的交涉应该是失败了」

    「喵」

    良晴到底经历了什么,与宗麟的交涉会失败呢?家久也不知道。她在脑海中想象着宗麟请求良晴用恋爱拯救她的内心的模样。家久已经不是恋爱中的小孩子了。就在不久前,自己也和宗麟一样,对恋爱一无所知,对恋爱的概念十分憧憬。正因为如此,家久才理解了宗麟为何会对良晴提出那样的请求。

    「大友宗麟之所以想和相良良晴恋爱,是因为她渴望用[打开天岩户]时织田信奈和相良良晴那样的恋情来解救自己吧。如果她放弃发动天主教「圣战」的梦想的话。宗麟也一定会这么说的吧。」

    「相良良晴本是对女生的大胸部迷恋得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但在重要关头总是表现出坚定不移的专情呢。」

    「…送上门的肉不吃,还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啊!」

    「但是…那样的他,很好呢。」

    而大友家家臣团的不和,是因为家中分裂为亲天主教和反对天主教的两股势力的缘故。但此时,导致大友家家臣团分裂的元凶——传教士加斯帕尔,正率领大友军的别动队进入高千穗的山中。而从高千穗的到高城的山路崎岖不平,恐怕会使行军变得困难无比。而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南蛮指挥官来说更不可能。然而目前并未出现任何大友军别动队到达高城战场的迹象,反而倒像是加斯帕尔所率领的别动队提前退出了战场。而此战担任军师的重担,全部委托给了黑田官兵卫,因此不能指望大友军像往常那样自乱阵脚。

    「公主殿下。即便那样,大友宗麟此番亲自率军向高城进军,是为了进行对先锋队的支援吧。」

    「这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啊,我原本以为大友宗麟会像往常一样,待在属于后方的牟志贺的。」

    「…看起来完全相反,这支大友军的兵力,其数量远远多于公主殿下所估计的两万人呢。」

    「一向厌恶亲自作战的大友宗麟也离开牟志贺,亲临前线的话,应该是被黑田官兵卫说服了吧?」可以确定的是,这场笼城战将异乎寻常地激烈。」 山田有信说着,「如果根白坂之地被夺取,我军就败局已定,而公主殿下也不得不切腹自尽。现在是时候带着我的五百敢死队上阵,阻止大友军渡河,为我方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对不起,公主殿下,请不要阻止我。这是我自愿的。」 他站在最前头,准备冲

    锋。

    「不。山田桑。切腹自尽和血染沙场都是一样的结局。既然我们和这些勇士们都有可能难逃一死的命运,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家久抬起双目回答道。

    在这片死亡之地上,家久殿下变得越来越勇敢了,全然没有慌张,也没有丝毫悲观的情绪。看来家久殿下已经决定在这场战争中舍命一搏了。这一点,和她的姐姐•义弘殿下倒是十分相似啊。尽管为不同的母亲所生,但她仍是岛津家姐妹的一员。山田有信想着。

    「耳川的水量如果增加,我军便会束手无策。要趁此机会抢先夺取根白坂之地,再从南北两个方向合围高城方为上策。一旦达成的话,岛津军就不能救援被困在高城的岛津家久了。而家久也将成为我们的第四个人质!这样我军就能不战而胜岛津军了!黑官一流~!」

    黑田官兵卫分别选择了三名将领,一人带领一万士兵,将大友军为数三万的先锋部队分为三路。而整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士气,都远超出官兵卫的预期。

    「哈哈哈!天时、地利、战术这些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还有最具决定性的指挥人选,我方都已占据!决定战争的既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人本身!指挥人选不当的话,即使尽占地利也依然会失败,如果指挥人选没有错误的话,也可将形势不利的战局扭转乾坤。在九州这片修罗之地上,只要在战争中提前掌握了「人和」,便可知道战争的结局是胜是败。同样也能战胜如磐石般团结一心,有着牢不可破的羁绊的岛津四姐妹!这场战役,是Simon我赢了哦!」

    率领着三万大友军先锋队,高举着飘扬的「黑官一流」大旗,坐在「军师专用四轮车」上的黑田官兵卫,轻摇着羽扇,说道「敌军的敢死队从高城冲出来了,不必理会他们!只要夺下根白坂之地,就是大友军的胜利!蒲池军!吉弘军!立刻渡河占领根白坂!」

    这时———

    在高城的南岸,突然出现了「丸之十字」 的岛津军旗印,四周也随即人|!

    「全军,在根白坂之地展开!绝不允许任何一名大友军士兵过河!死守根白坂,救援被围困在高城的家久!」

    眼前这位武将,已经没有必要再说明了,她便是战国时代九州的传奇猛将,岛津家引以为傲的武神•岛津义弘!

    「呵呵呵,这是家久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表现,我们哪里会让她比我们这些的做姐姐的先战死呢。如今已不是你们感到庆幸的时候了哟?呼这感觉真不错。」

    看穿黑田官兵卫过于急切地想占领根白坂之地的企图,孤注一掷下令部队强行军,以至于无视士兵们的疲惫不堪,急需补充体力的现状;向岛津义久建议刻不容缓地占领根白坂,从背后攻击敌军的,正是岛津家的谋将•岛津岁久。

    「嘛,听说相良良晴造访大友宗麟后,就把她给攻略了,而且宗麟还对良晴听之任之,连占卜抽签的时间都没有,就让他夺走了自己的贞操?但所幸的是我们总算做到了成功支援家久!」

    「相良良晴绝对是被大友宗麟大胸部的诱惑冲昏了头脑,才会把她推倒吧?原来相良良晴是和他的主君织田信奈不同的大恶人吗?!事到如今我竟如此若无其事……真的好令人失望啊。」note岛津家的总大将,岛津义久嘟起嘴唇不满地说道。

    翻译君注:岛津义久的目标是成为大恶人,故这句话的含义大致是没有好好向「大恶人」相良良晴学习成为恶人之道吧。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姐姐。相良良晴擅长欺骗吸引那些对他没有防备的姬武将,是个罪大恶极的渣男!」

    「嗯。说不定他还会对义弘和家久下手呢。我们都被相良良晴欺骗了。如今大友宗麟也成为了她的情人,成为他后宫里的新成员了!」

    「哇?姐姐!是说我们被他骗了吗?我们作为武人,只是尊敬他的行为方式,没想到…不,家久还只是个孩子,所以有被他欺骗的可能,得早点让家久看清这一点。

    「姐姐们,我从最开始就认定了,这家伙一定会失败。他一定是对大友宗麟那对南瓜一样的大胸部垂涎不已,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因此,我们不能信任相良良晴。家久的生命是用来守护我们岛津家姐妹和萨摩隼人的!」

    「不过,在救援高城时我们没有派家久作为出使大友家的使者,一道随他前往牟志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嗯,的确是呢,义久姐。如果相良良晴和大友宗麟合谋的话,家久就十分危险了。她很有可能会被那个腹黑的黑田官兵卫派人抓起来。家久面对百人以上的敌军的话,就会寡不敌众,被敌人包围着无法逃脱。」

    「这么说来,近卫前久大人口口声声说要把大友家以宗麟为首的姬武将追求到手,再从中调停,实现两家的和睦,结果却一下子被黑田官兵卫抓住了不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吗?把近卫前久大人当做人质,黑田官兵卫真是个残酷无情的军师。」

    「啊,这么说来我收到了黑官大人的一封信『想要我放还近卫前久的话就按我的要求做』,被我直接无视了。义弘酱,黑官大人虽然年幼,但却完完全全是个大恶人啊。太好了!真想做她的弟子」

    「根本不能啊,姐姐。近卫殿下是我们岛津家的主君。您还没打算为自己打折近卫殿下骨头的事向他谢罪吗?」

    「现在说这些已经很迟了,义弘姐。不久敌我两军将会再次爆发激烈冲突。请义久姐将本阵设在根白坂之地的西面,而义弘姐坐镇中路,至于我则在根白坂东侧布阵!」

    「了解,岁久酱。好像平日里最喜欢用各种言语数落家久的你现在最担心她了呢?」

    「笨、笨蛋,才没有呢!」

    「好啦好啦」

    「我们明白你焦虑万分的心情,岁久酱。血气上涌了呢。」

    官兵卫的制胜「上策」,在只有一步之差就要达成的时候,没有成功。

    高城南岸的根白坂,被岛津军抢先压制了。

    一向在战争中中优柔寡断的岛津军总大将——岛津义久,是个行事犹豫散漫,喜欢抽签决定的姬武将。大概是想要救援为了引诱大友军出动,而被困在高城中的最小的妹妹,岛津家久,这回她却不再迷惑,没有半分犹豫。甚至罕见地亲自率领军队奔赴最前线打仗。

    大友宗麟和岛津义久。北九州和南九州的霸主,在这高城的战场上,相会了。

    岛津义久、岛津义弘、岛津岁久,三人带领着为数四万的岛津军主力部队,全军沿着高城川展开,并抢先夺取了根白坂之地。

    高城北岸,是黑田官兵卫率领的三万大友军。

    南岸的根白坂,则驻扎着四万岛津军。

    两军,隔着阻断高城南北方向的两条河川对峙着。而大友宗麟率领着两万近卫部队,从城北侧的高台上设立的「惣陣」俯瞰着两军对峙的情形。

    「呜呜呜,根白坂竟被敌军抢先夺取了!岛津军中负责谋略的,还是那个既贫乳,臀部也不翘的岛津岁久!要达成竖起「黑官一流」的大旗还很远吗?!在根白坂被敌军占领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完成我们预期的目标了。角隈石宗,如今是时候使用南蛮舶来的新式武器,『佛郎机』式大筒note,『国崩』了!把它设置在高台上,破坏掉高城的坚固城墙!要让岛津家知道,即使岛津军占领了根白坂并在那里布阵,岛津家久也已被困在高城,插翅难逃!」

    注:大筒即为大炮

    「遵从您的命令。就请交给贫僧吧。但从这里到高城约有五町的距离,而『国崩』的射程则仅有三町左右,可能到不了这么远啊。」

    「没问题。Simon我曾经在九鬼水军的舰只上,安放过采用国产技术生产的大筒,射程能延长到五町左右,绝对能到达高城的,呵呵呵。」

    官兵卫坐在「军师专用四轮车上」,而一旁则是戴着铁面具,不断叫喊着「你这不忠之人!赶紧把麻吕我放了!啊啊啊,切腹、我要切腹自尽!」的俘虏•近卫前久。「吵死了!」官兵卫一边用脚去踢他一边怒斥着。

    「总觉得十分不愉快。敌军为了夺取根白坂之地,无视后方的的补给辎重,轻装上阵,并没有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只要继续和大友军胶着下去,他们就会因兵粮耗尽而自行崩溃吧。但是,高城里的家久估计也是断水断粮,弹尽粮绝了吧。而且,敌军有可能使用南蛮舶来的武器『国崩』今天这一日就要决定胜负了!嘛,相良良晴也不希望局势继续胶着、僵持着下去吧。诶诶诶,相良良晴那类人是、是没必要去管的!」

    在高城南岸的根白坂,岛津岁久正在研究,如何发动喜爱的妹妹•家久发明的必杀围歼战术「钓野伏」,她想了又想。为了在一天之内结束战斗,只能采用这个战术。必须想办法和被困在高城内的家久直接对话,进行协同作战。「钓

    野伏」除了由家久的三个姐姐来发动,家久也要积极响应,密切配合三人的行动。在四姐妹中有一人不在一起的情况下,岛津四姐妹势必要进行战场上的联络。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大友军引诱出来。派遣一部分军队渡过高城川,向高城正面的河滩突进,成为必要的『诱饵兵』,再引诱大友军前往河中的中州河滩,与其进行玉碎的殊死作战,然后假装败退,成为『死兵』!大友军的三路先锋队一定会乘胜追击,渡过高城川,而在根白坂待命的义久姐,义弘姐,你们与在高城城中的家久,率军从背后夹击正在渡河的大友军。但是,成为诱饵部队的总大将,几乎不可能生还」

    岁久、宗麟也无法阻止相良良晴那可怕的预言。

    到底怎么回事,相良良晴。明明说我会改变妹妹的命运,反倒是黑田官兵卫这样一个上级武士来攻略九州,比原来的历史都提前了许多。在这里岛津军会败给黑田官兵卫,向织田信奈的中央政权屈服,称霸九州的梦想也会就此幻为泡影。如果出现那种状况,那家久的命运——

    相良良晴说过了。

    岛津四姐妹中,在战场上时常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小的妹妹,家久的生命,是最先结束的。

    在岛津家即将完成一统九州的梦想时,中央政权介入了九州的战局。而家久,不久后也突然离奇地过世了。

    但是,岛津四姐妹中——正确来说是岁久和家久让相良良晴为了两家的和睦而奔走,也是为了能让家久回避本应就此死去的命运,到达高城时,岁久也是如此相信的。

    不过,本来不应出现在这场战争中的织田政权的军师,黑田官兵卫如今率领着大友军,而且大友军各部队的指挥官,无不是以修罗的姿态出现,和岁久先前预料的相比大相径庭,完全一副焕然一新的面貌。「啊啊啊。明明就不该来这里的,『那个时候』终于到来了吗?」岁久察觉到了这一点。

    岁久内心十分清楚,对岛津家而言,位于日向国的这座高城,是北九州十分关键的战略要地。另外,从北九州进攻的话,这里也是面对敌军最具实质性的最终防御据点。

    决定岛津家能否成为九州之地的霸主,就在于能否在这场高城攻防战中取胜了。

    然后,岛津家就会在与本州的天下人的战争中败北,成为九州霸主的梦想,就此支离破碎。

    在这命运的场所,这座高城。

    以智者著称的岁久,清楚地感觉到心中的痛楚。

    如果两方要军队罢兵的话,只能以打开高城,并让家久切腹自尽为条件,即便如此也要下定决心达成两家的和睦,这是家久执意要留在高城的原因吧。

    「家久家久你依然太年轻了,明明、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

    相良良晴,为了岛津四姐妹而竭尽全力做自己的事,即使赌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尽管如此,家久的命运仍然无法改变。相反,她的死期,正在逐渐提前。相良良晴的四处奔走,可能也终究无法挽回家久的命运。而之后的历史,也可能不会随之而改变。

    「嗯。相良良晴说是来自未来,宛若神一般的预言者,其实也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人间少年吧。而且,他本来就是与我们岛津四姐妹毫无瓜葛的局外人,却为我们赌上性命四处奔走。也不能把整个岛津家的命运,都托付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人要为自己的命运而战斗,就算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并且现在,岛津家的姐妹中,知道家久的命运和在这座高城,岛津家的梦想和家久的生命,有可能一起凋零的悲惨未来的人,只有我」

    如今要让义久姐和义弘姐在这里待命,不能把分散她们的兵力。虽然没有义弘姐那么勇猛善战,但还是由我来率领诱饵部队吧。一定要为改变家久的命运,拼尽全力。岁久下定了决心。

    「发动『钓野伏』的战术!引诱敌军的部队,由我来指挥!立刻渡过高城川!」

    岁久踢了下马肚子,翻身上马。

    会是岛津四姐妹中的哪个率领诱饵部队前来呢,黑田官兵卫一定会这么想。她那样的人,应该很容易看穿「钓野伏」的战术吧。大友军如果真的进攻诱敌部队的话,那么就这样渡过谷濑户川,杀进大友军本阵。在「钓野伏」的诱饵部队后展开佯攻部队。然后率诱饵部队败走,进行一场诱导敌军上钩的表演。至于此番全力奋战的结果,自然是被敌军消灭。这就是字面上的背水之阵吧。向敌军中奋力突进然后玉碎的使命,就由我来完成。

    「所以殿下,为什么不让更善战的义久殿下和义弘殿下自己率军突进呢?」副官不由得问起岁久。

    「为了让整个岛津家能够继续存留下去,两个姐姐必须活下来。士兵们。萨摩隼人们。为了能再度看见家久的身影请把你们的性命都托付于我!不愿意留下的人,你们可以走。剩下的人和我来!」岁久说着,和副官骑马冲下了山坡。

    「喔喔喔,岛津家公主的话都如此令人激发斗志啊!」士兵们此刻也是热血上头,一边大声怒吼着,一边紧随岁久冲了出去。

    「岁久大人。、大家都已经知道您不是坏人了,不必和我们客气!」

    「我们都明白您会来的,您知道吗,从离开萨摩那时起,我们就都已做好战死沙场的觉悟!」

    「姐姐想拯救妹妹的心情,咱们也是明白的,不必客气!」

    「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侍奉岁久的萨摩隼人们,都紧跟着岁久,一边猿叫着一边向前,没有一个人心怀犹豫而徘徊不止。

    岛津岁久的八千军势,自根白坂上席卷而下,即将迫近高城川时,正从北方高台上的惣陣上,目不转睛地眺望高城交战态势的大友宗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开始了吗。没用的哦。高城里的岛津家久可扛不住『国崩』的炮弹。」黑田官兵卫说着挥动着她的采配。而现在在岸上,大友宗麟右侧的,是手脚戴着枷锁,「最重要的人质」相良良晴。

    「哪,良晴。大友宗麟也预感到一旦局势被完全逆转的结局,感到害怕了吗?嘛,我弟弟是个不懂女人的人,还是应该由姐姐我来帮他完成男女关系的启蒙,无论何时,即使我是人质,也要继续下去」和良晴一样带着枷锁的,则是被立花宗茂从牟志贺的牢中提出,转移到了现在宗麟设置的惣陣上,愤愤不平地埋怨着的相良义阳。

    「十分抱歉,良晴、义阳。军师她是绝对不会放走你们的,如果惣陣崩溃的话。在下现在立刻帮你们除掉手铐。」立花宗茂一边向二人道歉一边说着。虽然是初阵,宗麟却将两万近卫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宗茂。

    然后,则是头上顶着自己饲养的「阿鸡」,嚷嚷着「喂我才是立花家的当主!」毫不讲理地抱着宗茂,随军前来的立花聞千代。

    这四人,将视线投向西方,望着从不同方向渡过高城川的岁久军。

    「那个那是什么?山的对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像山自己滑了下来,从地上爬起来走动?!」大战终于开始,这时,大友宗麟突然脸色苍白,用手指向意外的方向。

    那个方向,不是在夹着高城的两道河川,北岸的大友军,南岸摆出长阵的岛津军,两军对峙对峙的战场,而是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出现的意外状况。

    那是在高城的西侧,坐落于谷濑户川和高城川上游位置的山。而遍布在山上的绿色森林,竟慢慢开始动了起来!

    这并不是山上的土石崩塌了,而是————

    大友军的别动队。出现了。

    别动队的兵士们丢弃了自己的铠甲和头盔,徒步上山,用树木的树叶和树枝将自己伪装起来,埋伏在这里。看起来从高城到高千穗的山路中进行的十分无谋的行军路线,如今,其真正的目的彻底水落石出。

    「不会吧。这一定是幻觉」

    大友宗麟疑心不已地喃喃着。而顺着宗麟手指指的方向望去的四人却向她回答道,「的确,这不是幻觉。」

    宗麟从南蛮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低声细语着。

    「进攻日向的森林(就会毁灭)的时候到来了」

    「宗麟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就在义阳不由自主地询问时,良晴则呆呆凝视着「在动的森林」回答道,「宇佐八幡神的预言!难道被言中了?只要日向的森林出现移动什么的,该不会就是宗麟毁灭的时刻?!」

    「预言?那是什么?只要日向的森林出现移动,就是宗麟面临灭亡之时?!」

    「对于宗麟来说,这是个最后总会实现,一语成谶的预言。义阳姐。事情是这样的,宗麟她,对于长久以来一直束缚着她的,宇佐八幡神的预言十分害怕。『二阶崩之变』中,宗麟的弟弟们相继死去。包括迄今为止发生的许多事情,也全都被预言所应验了。但是这些悲剧在战国乱世中是无法避免的,预言只是偶然猜中了一些而已。我也没有预料到,最后宗麟将要走

    向毁灭的预言,是决不会应验的。」

    「但是良晴。那支越过山岭的别动队,是那个传教士、加斯帕尔所率领的吗?为什么那个加斯帕尔要模仿预言中可能导致宗麟灭亡的场景?嘛,良晴,面前的敌人(指传教士)不是想要让大友宗麟和织田信奈结为同盟,共同建立天主教国家吗?」

    「是啊,义阳姐。而且,他仅凭直觉,就率部队翻过了许多日向国境内难以翻越的山。在『史实』上的『耳川合战』中,这支翻山越岭的别动队最终也没能赶上这场战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加斯帕尔大人也无法推翻我的预言!加斯帕尔大人为了越过险峻的高山,让足轻们丢弃了厚重的装备,为了防止岛津军发现,他们还用了树枝和树叶盖在身上,用了迷彩的拟态方式进行伪装。这样的结果,所看到的,就是日向的森林偶然动了起来,已经已经完蛋了」

    这时,在一边捂着脸,一边瑟瑟发抖的宗麟身边站着的立花宗茂开口了。

    「不,主公。黑田官兵卫为了封杀『钓野伏』的战术,在别动队强行翻越高山后,本来是可以成功的。第一策为『上策』,其战术是率先夺取根白坂,将高城完全包围,阻止并切断岛津军的支援。在岛津军的强行军下被破解了。不过,官兵卫也自知这个想法很难成功。而最为重要的是第二个『中策』,是在完全保密中进行的。大友军先秘密夺取在两军交战的死角『西面』的高山。然后北岸的三万大友军先锋队,将和夺取西面高山的三千别动队一起,反过来夹击岛津军。可以说这是『反钓野伏』的战法。在两军旗鼓相当时,由加斯帕尔率领悄然潜入日向森林的三千别动队,完成如此艰难的行军,再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话,我军士兵的士气定会十分高涨。故加斯帕尔、佛罗伊斯先前才一直留在高千穗。」

    是这样!这就是官兵卫所谓的中策吗?!确实,『钓野伏』战术一旦被封杀的话,岛津军就难以解高城之围了。良晴点头思考着。

    「宗茂?那到底是谁代替加斯帕尔指挥着那支别动队?!」宗麟提高了声音。「没有错。代为指挥的,是我的义父立花道雪和家父高桥绍运。除了他们,没人能够率领部队在如此艰难的山里完成行军。」立花宗茂回答道。

    诶~那立花山城不就变成空城了吗~閒千代不由自主地大喊着。

    「嗯。閒千代啊,立花山城已经是座空城了。两位父亲已率领着能动员的所有兵力上阵了。在强行越过山岭的途中,可能会出现许多士兵掉队,将他们计算在内的话,我军会遭受不小的损失,所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那么,道雪和绍运,不知不觉中就使我成就了宇佐八幡神的预言啊。多么可笑。道雪可是宇佐八幡神的虔诚信徒,这一切都是命运啊。宗麟我还是输了,牟志贺也将化为灰烬吧。」

    宇佐八幡神的预言终究还是应验了啊。宗麟喃喃自语道。即使这支别动队艰难的翻山越岭,到达了战场,将战局的优势一口气推向了官兵卫这边。这场被后世名为「耳川之战」,或是「根白坂合战」的战役,最终结局如何,鹿死谁手,并无人知晓。

    就连良晴也完全不明白目前交战的趋势。

    「目前,大友军和岛津军正混乱的相互攻击,而对于钓野伏战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岁久所率的诱饵部队正在突进,不过大友军别动队则夺取了战场西侧的高山,诱饵部队的突进极可能无功而返。如果岁久军被敌军反过来包抄的话,岛津军就不得不被迫撤出根白坂。这大致就是两军的态势。在这之后官兵卫思考的『中策』要如何进行呢?」

    义阳眯起眼睛,凝视着西面的高山说道。

    「果然神机妙算啊。但是,官兵卫的作战计划过于庞大了。即使她明白『中策』是最有可能实现的,那也应该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

    「话说,很遗憾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先思考再行动比较妥当,(才能避免受挫)义阳。」

    良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宗茂?发生什么事情了?官兵卫她,是遭受了巨大挫折吗?」

    「是啊。作为军师,官兵卫的战略构思的确完美无瑕。但很遗憾,她毕竟是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完美的战略也是百密一疏,出现了破绽。因为官兵卫她并不知道宇佐八幡神的预言。」

    立花宗茂像做好了什么觉悟似的,轻轻抱住不断吵闹着「喂~要想办法啊,立花山城会被龙造寺家偷袭的!~」的闉千代,温柔地悄声说道

    「闉千代哪,尽管我是女生,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和睦,我也会像过家家那样,好好和你过夫妻生活的。如果官兵卫殿下的策略正确的话,立花山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即使我不在了,聞千代你也是立花家的当主,守卫立花山城的城主啊。」

    「喵?你怎么总是说这些啊,宗茂?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咯咯咯?」

    立花宗茂她、到底做好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觉悟?良晴暗想。

    那晚宗茂在牟志贺偶然间听到宗麟谈论那个「预言」,以及和自己在夜空下,边吃浇汁饭边惬意闲聊时的表现,与如今宗茂轻抱着闓千代,悄声哄着她的表情相同————那是一个花季少女如孩子般温柔似水的笑容。然而随后,「西国无双」便恢复了满脸紧绷的武士面孔。

    立花宗茂在闉千代耳边轻声耳语道,「再见了,我的妻子。」「宗茂?」闉千代仍是一脸茫茫然,饲养的鸡也从自己头上飞了下来。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你心情不好吗?又要像往常一样,要抛下闉千代不管不顾吗?你你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闉千代了吧?!噢噢噢噢噢我们是同性啊?那、那样的话是不行的?!」

    「呜嘎?!咯咯咯咯咯」

    「呵呵。让两个女生结为夫妇,还真是有点无理取闹。让她们彼此之间结成姐妹关系不就好了吗?」

    「喂~喂!现在又不是最后关头,不是说这些离别的话的时候啊~~~!」

    宗茂将背上一直背着的长剑拔出剑鞘,然后向脚下的地面刺了下去。

    「闉千代啊。这把剑,我一直想把它交给你。这是我入赘立花家做女婿时,家父赠与我的。就是这把既弯不曲,也折不断的名刀『长光剑』。是义父大人和家父在战场上陷入困境时,父亲大人用以自裁的武器。对我来说,这是将两位父亲紧密联结在一起的宝物。怎么样?请好好保管它。」

    「啊~?为什么你要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的宗麟,依旧坐在南蛮椅子上,战战兢兢地捂着脸庞。

    面对「日向的森林」,她依旧不能正视自己的命运。

    相良良晴,也不知道事态将如何发展。立花宗茂也意识到必须停止了。

    立花宗茂,必须要为官兵卫打破战局胶着的状态。

    然后和大友军一起突击,战死沙场。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相良良晴。我立花宗茂明白了预言的意义了。我在牟志贺听闻那个预言时,就已经理解了。」

    「预言的意义?能解释一下这件事吗?这种预言本来就是随意的无心之言。」

    「恐怕,我的父亲和义父大人,以前就已经知道预言的内容了————我所喜爱的两位父亲,之所以倾尽一切心血地培养我,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的到来。让我和同是女生的闉千代结为夫妇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吧。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因而,当我知道自身的命运时,我的心里,十分纷乱不安」

    宗茂,露出了仿佛已预见到自己的死亡的凄美的微笑。

    那曾是与义阳为了保护德千代,与良晴告别时露出的,相同的微笑。

    「等一下。官兵卫是怎么回事,为了封杀『钓野伏』战法而采取的战术呢?甚至让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前来参战。尽管如此你是打算像犬一样仓皇死去吗?在老迈的立花道雪去世后,你将以『西国无双』的身份继续守护着大友家,怎么样?!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你的未来。因此,你不应该迎来这样的结局!尽管如今充满了苦难,光辉的未来依然会到来!」

    「已经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了!我是被两位父亲,以『主公的弟弟』的身份培养起来的。」

    「这我了解!至少,向我说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请您原谅!请适可而止吧,良晴!我现在内心十分混乱我不在这里起来的话,你会死的!所以,我、我决定了!」

    「我会死?这是怎么回事,宗茂?!」

    「相良良晴。能和你相会,在下真的很幸福对不起了!」

    宗茂紧紧地抱住了戴着枷锁的义阳。

    「良晴!我还不知道预言的内容,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快阻止宗茂!以

    你的能力尽可能阻止她!不然官兵卫的战略会土崩瓦解的!」

    「啊,我知道了,义阳姐!宗茂,先听我说一句话!」

    但是,良晴也和义阳一样戴着枷锁和镣铐,手脚动弹不得,根本不可能强行阻止宗茂。

    宗茂一边蒙住眼睛,一边转过身来,让二人暂时晕厥过去。「呜呜再见了」宗茂说着除掉了两人身上的枷锁,翻身上马。

    「啊?相良姐弟怎么了~?宗茂、你自己竟然无视军师的作战命令擅自暴走了?!我闓千代一定要阻止你!~」

    闓千代使尽全力去拔宗茂插在地上的那把名刀「长光剑」,然而她的力量太小,根本拔不动。而闓千代饲养的「阿鸡」也不断用自己的喙啄着地面,想让闓千代更轻松地将剑拔出来,不过那把剑依旧纹丝不动。「呜呜呜,我拔、我拔?!」

    「咯咯咯咯嘎?!」

    而大友宗麟则说着「道雪和绍运,知道了预言的内容吗?这是什么意思?」一边颤抖着,一边从用手遮住脸的缝隙中凝视着宗茂。

    「先前就已经对宗麟承诺绝对不会抛弃我的。尽管如此,你能去前线吗,宗茂?将两万旗本队托付于你怎样?宗麟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主公您没有必要移动惣陣。一旦我军为岛津军所败,我们是保卫主公安全撤离的必要部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请您看看,在这里,束缚着自身的命运被推翻的瞬间。这场战役的结果是胜是败,不尝试一下是不知道的。我会为了胜利战斗到最后。然后,我向您保证,无论胜败,我立花宗茂都会以『主公最后的弟弟』的身份,完结宇佐八幡神的预言!」

    近卫兵们!这是我最后的命令,绝对不能移动分毫!你们的使命就是保卫主公殿下从战场安全撤离!宗茂对一身南瓜装束的少女兵们命令道。宗茂在军中得到了这些少女兵们的普遍信任,因此她们都停下动作,认真听着宗茂的命令。而少女兵们也都对宗茂高洁的人格和出类拔萃的武勇无比地憧憬和崇拜,宗茂的命令,是绝对会被遵守的。

    「即使这样,真的可以去吗?宗麟、这次也不能保护弟弟哟?另外,宗麟总是牺牲自己的弟弟,一个人生存下去?」

    「但是,那所谓的轮回的预言,今天必须终止!这样主公大人您,就可以从这些包袱中解脱,自由的生活下去!」

    「宗茂!不要去!你绝对不能去送死!这是大友家当主的命令!你如果违背主君的命令的话,就会当场死去。那么现在,服从宗麟的命令!」

    「对不起,请让我拒绝这个命令。如今我,选择遵从自己的意志。这并不是其他人的命令,也不是义父大人教导我这么做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请原谅我的任性。」

    「宗茂?!」

    「我的决心不会动摇的。不久,义父大人和父亲大人就会对中州河原上的岛津岁久军展开猛攻。那个时候,黑田官兵卫的『中策』就会被破解。其结果,就是黑田官兵卫必须使出下策的时候了。一旦使用下策,相良良晴将会面临选择死亡的境地。」

    「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如果一定要好好看住相良良晴不能让他逃走的话,惣阵就会因此出不来啊。」

    「——我去的话,就能保护良晴的生命了,只要保护住相良良晴的生命,主公就能从预言中解放。我认为这么做比死在高城川的水底好。如果让我参与战斗的话,就能击溃岛津军,为大友家带来一场胜利也不是梦。直到最后一切结束前都请不要放弃。所有的果实我都会一一用手捡起的。」

    「沉入高城川底?宗茂。难道,你是,你是道雪和绍运为此为了这一天?」

    「请您明察,主公!」

    在这时,宗麟终于理解了。

    立花宗茂。立花道雪。高桥绍运。立花一家,他们这么做想要的是什么。

    「不行!快停下!我为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道歉,我已不会再相信那个预言了。再也不会了。我自己一定能克服的。所以,不要再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轻易战死了!」

    「太令人感到庆幸了,主公。但是我,同样无法放弃对主君的忠义,也无法抛弃义父大人和父亲大人,还有相良良晴,主公。若是立花家武运将尽而败北的话,这两万的近卫军,和三万的先锋部队,都请尽快从战场上撤离!」

    「宗茂!你、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等等,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吧!」

    「我有家人的祝福,恋爱也一定会幸福的」宗茂平静地微笑着。

    如果没有偶然与良晴相遇的话,我的命运也许就会被诅咒,心灵也会沾染污秽吧。但是,我并未成为这样的人。自己的人生,作为人,作为一个少女应拥有的对幸福的心动、兴高采烈的快乐、痛苦、烦闷——这些感觉,那些我原本不曾知道、体验过的东西,仅仅几天时间内,就为良晴殿下赋予、感受到了。而且,主公从预言中解放出来后,就能拯救相良良晴殿下了。这就太好了,主公。宇佐八幡神所预言的未来,还有在这高城上所预言的命运与成就,都会被颠覆。我们立花家,就能将主公从被束缚的命运中解放出来。如何?这是一个很好的梦想————

    与「日向的森林」化为一体的大友军别动队,下山了。

    「看看,是绍运!公主大人自己也决定出阵了!如果岛津军在这场战争中失利,公主殿下也会亲自率军讨伐的!哎!那个播磨来的小毛孩,真是毫无章法地乱来!」

    和立花宗茂说的一样,那指挥别动队的武将,正是放弃立花山城的守备,坐着轿子,艰难的翻山越岭而来的「雷神」,立花道雪。

    「没事的,如果公主殿下想脱逃的话,也可以撤到后方进行助阵。大友军这两万的近卫部队,是为了阻止岛津军『見せ兵」的特攻,大叔。黑田官兵卫的策略本来是由你率领三万先锋部队,由我来率领别动队翻越山岭,一起形成对岛津军的夹击之势。这个年幼的军师,真是可怕啊。南无阿弥佗佛。」

    以及同样舍弃了岩屋城的守备,带着宛若修罗的七百六十三人,前来守卫立花道雪的,高桥绍运。

    离开了牟志贺的传教士•加斯帕尔,试图开始占领「调查」在被称为神域的遍布神社佛阁的高千穗,并展开破坏活动。本不应从筑前来到这里的两名猛将的出现,以及一直如影随形的紧紧跟随着加斯帕尔,并极力劝阻他「不能让高千穗陷入混乱」的弗洛伊斯。而加斯帕尔手下虽然有很多热衷追随天主教的士兵,却也没有预料到「雷神」这名义将会以如此令人惊讶的方式唐突地出现。士兵们也是在九州这片土地上身经百战而存活下来的修罗们。而他们对于神的坚定信仰,使得他们对于眼前这尊活「雷神」有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无限的畏惧和敬意。道雪直接夺走加斯帕尔的兵权,亲率别动队完成了翻越高千穗的任务。

    「原来如此。Don Simon为了能让别动队翻越艰险的山路而到达战场,所以特意把他们从筑前请来。真不愧是胆大的用兵呵呵,很不错呢。对于根本不熟悉日向地形的我来说,带领部队翻越如此艰难的山路无非是痴人说梦。根本不能拒绝这样的安排啊。本来我到高千穗,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破坏那里,而是试图寻找日本神话中的『神器』。只要留在高千穗并保证搜寻活动能够继续,让出兵权也不是不可以,真是败给了官兵卫那亦虚亦实的鬼谋啊。」加斯帕尔说道。

    「还是说也许还想进行破坏活动呢,加斯帕尔先生。我会负责认真监视你的」站在加斯帕尔身旁的,则是监视他的弗洛伊斯。

    道雪和绍运如闪电般地,完成了黑田官兵卫指示的一切行动。「不过那个播磨来的小毛孩,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在与岛津军的对决中取胜呢?即使这样的胶着战况持续一天两天,龙造寺隆信也早已蠢蠢欲动,妄图坐收渔翁之利!不,为了夺取立花山城,那个残忍的霸王已经开始行动了!原本大友军主力为了最大限度提高行军速度,所带的军粮也并不充足啊!」

    「这个嘛,在那之前我只能说,我们这些宛若修罗的男子也不懂这个播磨的小孩到底有多智慧。我说大叔,你还真是个只知道战斗的傻瓜哟」

    「虽然一开始并不喜欢那个播磨来的小毛孩,我也不想像棋子一样被这个小毛孩调来调去,不过我这么说还真是对不起那孩子呢『进攻日向的森林时』的状况,就这样不经意间来到了。再也不会有如此偶然的情况了吧。那么,这也是将原先早已商定好的计划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呢。多么想对宗茂说声对不起,可是宗茂想要的,不是只有道歉而已南无阿弥佗佛。」

    「绍运。在你年轻时,不是担任过公主殿下的旗本护卫吗。这一切的源头,不都是来自于你曾听到过的,那个传教士沙勿略和公主殿下的那段对话吗?」

    「正是如此啊。不过我可从未稀里糊涂地听信什么

    宇佐八幡神的预言。真是出人意料的不走运呢。你也为宗茂而担忧吗南无阿弥陀佛。」

    「这也是天命绍运。如果早点知道预言内容的话,我一定会在『今山之战』中保护好八郎的。本来我的女儿•誾千代,将要成为如同献祭羔羊的人质的。」

    「大叔,不要再说了。我偷听的那段预言没想到竟成了这一切的开端。所以,我的女儿也被公主殿下的预言束缚了,人生也将落下帷幕,而聞千代,也有可能无法活下来。」

    「太懦弱了,不过你这小子就没必要再玩这种把戏了吧,绍运。你这小子不是有推翻那宇佐八幡神预言的『钥匙』吗,需要的不正是我立花道雪,以及立花宗茂的生命吗?」

    「是那样吗。我们两人的女儿中有一个会先死去。这一切的开端皆因我而起,但是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苟活于世。请饶恕我。我也会和大叔以及宗茂一起,战死沙场。将宗茂送至高城川的时候,我们战死的时刻也将到来。至少让我赎清自己的罪过南无阿弥佗佛。然而让宗茂扮成男人实在是太辛苦了。传达宗茂战死的命令的工作太沉重了。对我来说根本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绍运。然而,为了能让公主殿下从常年束缚的预言中解放出来,此时此刻,我们只能执行计划了。今天这一战,正是解救公主殿下的绝无仅有的唯一一次机会。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不过说起来,你将宗茂当作最后关头祭出的王牌,真是非常让人难以揣测。我说,你是头脑昏聩了吧。」

    宗茂写下「与我一同赴死」的信,派遣信使送了出去,这是我做不到的。宗茂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深感绝望了吧。还是说,她已经对我们这两位父亲的无情感到悲伤不已呢,真遗憾啊。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吧,我怎么会如此轻易掉泪呢。真荒唐。狠下心下达将宗茂置于死地的命令,我说不出口啊道雪的眼眶湿润了。他一边哽咽,一边从位于陡坡保卫宗麟的惣阵上,向下俯视着。

    「大叔!看!是宗茂!那家伙我们派出的使者计划前如是说,她好像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觉悟!看来她在哪里知道了宇佐八幡神的预言!她已经开始从高城川中广阔的中州河原上,向岛津军发起突击了!突破了敌军的弓箭和子弹的攻击,度过了谷濑户川!」

    002

    高桥绍运,望着立花宗茂向着岛津岁久率领的大规模「诱饵部队」发起突击的疾驰身影,大声喊叫道。追随着宗茂的,是她的家臣亲兵们,总数大约五百多人。然而,在宗茂的死命令下,大友军的两万近卫军几乎都留在了惣阵,来保护宗麟的安全。

    「那是什么?!那个傻瓜?!将我们两位父亲置之不理,独自一个人向敌军发起冲锋?!」

    「我从未想过和你说『宗茂啊,去死吧』这样过分的话呢。因为你的死会给我带来更多痛苦啊宗茂,我和你一样心如刀绞啊!」

    「至少至少该对老夫有句埋怨吧!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南无阿弥佗佛。我们要立刻率领全军发起突击!大家,不能让她如此荒唐地白白送命!如果要怨恨的话,就怨恨我和这个为了能让公主从预言中解放,想出如此荒唐无理的计划的大叔,立花道雪吧!」

    化为「日向之森」的修罗们,一齐高声呐喊着。

    立花宗茂率领的士兵,是由高桥家原本的家臣,以及宗茂入赘立花家时立花道雪为其精挑细选的家臣团们组合而成的,总数约五百人的部队。

    如此无视兵力差的行动无异于飞蛾扑火。

    「立花宗茂,你在做什么?!快回到惣陣去!」此时乘着「军师专用四轮车」的黑田官兵卫脸色大变。她看见宗茂率军从她的阵营旁冲过,并且渡过了谷濑户川,向着在中州河原上展开的,由岛津岁久率领的八千诱饵部队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岛津岁久无法理解,这支五百人的小部队,本应待在属于后方的大友宗麟的惣陣上,却在此刻向这里突进的意义。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黑田官兵卫、大友军,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敌军的别动队已经到达西侧的山上,这无疑是封印钓野伏战术的大好机会,————然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支部队?怎么回事?」

    岁久为了引诱大友军的先锋队过河,因此率军突进至中州河原。但是在那里,由立花道雪所率领的三千大友军别动队突然从西侧的山上出现,再加上立花宗茂莽撞的率领部队,发起了出人意料的冲锋,这样的情况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到底是先对付北岸的三万大友军先锋队,还是突然从西侧出现的,立花道雪的部队?即使是岁久,也完全没有头绪。而此刻,立花宗茂却趁着对方阵型不完善,以杀身成仁的觉悟率军渡过了河,向岁久军的腹地突进。

    立花宗茂拉开强弓,在马上接连不断地射出箭矢,岁久军的士兵们在宗茂一次次的射击下成片的倒下,没有人能阻挡住舍命向岁久突进的她。

    岁久军中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仍显年幼的武士是谁。她已化身为一副嗜血修罗的模样。

    不过,宗茂的弓术大概是人间绝顶无双的。很难相信,她那纤细的身体能拉动如此坚韧的强弓。而且箭矢仿佛能切开风一般,以惊人的速度飞过来。箭矢在空中转弯,时而忽左忽右地,朝着岁久军的头顶俯冲下来。

    是风。她巧妙利用了战场上流动的风,改变了箭矢弯曲的轨道。在那之前,岁久军中身经百战的修罗们就已经理解了。但是,谁也无法知道箭矢落下的轨道是怎样的。

    岁久军的士兵们发现了。大友家一直隐藏的最后王牌,也可以说是完成了修罗形态的终极修罗,就是眼前的这个如少女般可爱的年轻武士。

    「在下名为立花宗茂,乃是高桥绍运亲子,立花道雪之婿。前来拜见岛津岁久殿下!在下打算,今日在此高城川终了自己的生命。突破岛津军的包围!」

    「上啊!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宗茂!击溃岛津岁久军!」就在此刻,立花道雪军也从高城旁延伸的坡道上奔驰而下,向此处猛冲过来了。

    「你这个傻瓜!为何撇下我们,却孤身一人身临险境!」望见宗茂在战场上的身影,半身瘫痪的道雪盘腿坐在轿子上,愤怒地吼叫着。

    「本来今天正想让大叔休息,不过这家伙还是执意坐着轿子来了呢。另外,我高桥绍运,也许久没有亲自拔刀上阵了。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拔刀了呢。南无阿弥佗佛。」一身行人装束,以漆黑头巾包住头部的高桥绍运说道。

    「义父大人、父亲大人!我已经知道这一切了。我在牟志贺时,就已经听闻宇佐八幡神对主公的预言,以及主公将要灭亡的结局了。主公身为君临九州六国的女王,却总是在胆怯、苦恼着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今天,就是预言中所说的那天吧。『一旦进攻日向的森林,地上的无限荣光亦将归于尘埃』————」

    宗茂一边奋力拉着强弓,接连不断地放箭,一边重复着自称是「宇佐八幡神的使者」的老妇人们的话语。

    「要死的话就来吧!先将公主大人的命运颠覆,再一起共赴黄泉!」坐在轿子上的立花道雪已顾不得在脸上恣意横流的泪水,用沙哑的嗓音嘶吼着这句话。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的武运和命运还没有完全确定啊,宗茂!那些老妇人还传达了、『雪降于燃烧战场之际,其弟亦将逝于水中』意思是只要在战场上下雪,公主殿下的弟弟就会在水底长眠。而这些老妇人的预言没有应验!所谓公主殿下行将灭亡的命运,已经被推翻了!」

    然后,一向寡言少语的高桥绍运,说出了预言的最后一段话。

    「『当年日本武尊远征东国时受到了海神的诅咒,他的妻弟橘媛为此沉入海底,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抱歉啊宗茂。都是因为我偷听了公主大人的故事,才想将你当作献祭的羊羔,(让你成为守护公主大人的橘媛啊。)南无阿弥佗佛。」

    聪明的立花宗茂,在知晓关于宗麟的预言的同时,也立刻了解了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计划的全貌,以及,自己的作用。宗麟为了使自己能够从宇佐八幡神预言的束缚中解放,做了所有的努力。无论是痴迷于禅宗的坐禅修行,抑或是成为狂热的天主教徒,烧毁宇佐八幡宫,这一切,都是宗麟为了能从「二阶崩之变」就开始的「杀死弟弟」的命运和自己终将灭亡的预言中解放出来而战斗。为了与在北九州这片土地上,拥有压倒性权威的宇佐八幡神的预言而战斗。武家之间的战斗,是完全由整场战争的胜利而决定的。尤其是对于宗麟这样十分聪慧,从不迷信一切事物的人来说。

    「当初就是因为立花家的当主企图谋反,才由老夫继承了立花家和立花山城。在成为立花家的新当主时,我就决定一定要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这就是我的命运!为了让公主殿下从预言中解放,宇佐八幡神,八幡大菩萨,请赐予我一

    次机会!」

    「我是为战斗奉献了一辈子的九州的修罗和武人。因而我不相信预言。但是呢『二阶崩之变』应验了预言,于是公主大人的心也因此崩溃,被预言完全束缚和囚禁了。使『已经回不去的破灭未来』的预言实现了呢。那些老妇人为这个预言所准备了两个结局,如果不出现将此命运颠覆的奇迹的话,公主殿下将会迎来毁灭。向日向的森林进攻之时————在燃烧的战场上将降下雪花,『弟弟橘媛』将会自此长眠于水底——-

    「绍运!在日本武尊时代的公主,明明是自称自然的『妹妹』自称是『弟弟』的奇怪神话。为什么以预言诅咒公主大人的老妇,特意把『弟弟橘媛」作为祭品的名字?我注意到了。那些老妇人对公主殿下下了『要么自取灭亡,要么以杀死弟弟为代价颠覆自己行将灭亡的命运』的双重诅咒!那群老妇人还对公主殿下说『要牺牲自己的弟弟来避开毁灭的命运』『如果拒绝这么做,那么自己终将迎来毁灭的未来』,逼迫她做出自己的选择。然而善良温柔的公主殿下,却选择了自我毁灭的未来。故,凡是被称为主公的『』弟弟「」的人,都被那些老妇人诅咒了。故,那些老妇人们将日本武尊与其妻弟•橘媛的神话故事引用进了预言之中!而且,因为公主殿下的弟弟们屡遭横祸地死去,公主殿下自此被预言囚禁,也开始为了自我毁灭的命运而祈求救赎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加斯帕能乘此机会讨取公主殿下欢心的原因。但是,宗茂、绍运。我们必须站出来。橘媛姓氏的读音,和立花宗茂的姓氏完全相同。『弟弟橘媛』————只是『大友宗麟的弟弟』是绝对不行的。虽然她是公主,但却没有真正的弟弟。而且『橘』一定是我们立花家的人。除非成为『立花家的公主,同时也是大友宗麟的弟弟』!这才是『预言正确的解释』!只有当具有真正资格的『弟弟橘媛』牺牲自己的生命,沉于水中之时,公主殿下将要灭亡的命运才能第一次被颠覆!至少这样做的话,公主殿下就会真正明白了!」note

    译者注:这部分涉及日本古代神话的故事,看看相关内容也许才能更好明白这几段话的含义

    「不对。橘和立花,相去甚远吧。预言之类的东西啊,只是无聊的语言游戏罢了。大叔你的想法和行为真是十分不理智呢。你对那些老婆婆的预言的胆量实际也就这样吧。而且大叔你还想让继承立花家的聞千代女扮男装,培养成『弟弟橘媛』给公主大人当弟弟吧!而且你还根据那句『燃烧战场降雪时』的预言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道雪』,然后想让聞千代以『弟弟橘媛』的身份侍奉主公,让她的生命在日向的战场上凋零!那时,对『向日向的森林进攻时,毁灭之时亦将到来』的预言害怕绝望不已的公主殿下,就会亲眼所见,预言中的命运被颠覆的瞬间。同时,公主殿下也将看到,道雪在燃烧的战场上逝去,而成为『弟弟橘媛』之人亦将作为献祭的牺牲,永远沉入水底这类话————」

    「我们必须让公主殿下从那些老妇人的错误预言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再将其反过来利用,彻底颠覆这个预言!我们暴走的结果,将决定这场战争是胜是败,为了能解救公主殿下,我们必须竭尽全力!」

    「然而,还不到让年幼的聞千代上战场的时候。而且啊,大叔你说的这些话,这原本应是我所担当的责任。所以宗茂,对不起了。我们让你代替了聞千代,将你作为『弟弟橘媛』来培养。本来大叔是拒绝让本是高桥家女儿的你卷进来的,但是我执意要求。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请原谅我。」

    「宗茂,我们对于你在高城川发动玉碎作战,是不会不管不顾的,剩下的就让那个播磨来的小毛孩来完成吧。我和绍运,对公主殿下的忠贞不渝和忠义之心虽然并不值得称赞。宗茂,让你这么做的话,你十有八九会牺牲自己的生命。而这三千五百名士兵,也会随你共赴三途河畔。或许这么做实在是太疯狂了。但是在无时无刻都充斥着战争的人生中,至少要以自己的忠心永远守护着主君。我或许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觉悟。我曾经因挥刀斩向雷电时而落下半身不遂,这样也没能使公主殿下获得救赎。只靠家臣是不行的。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但是若果真按预言所说,那位『弟弟橘媛』能舍弃自私的求生欲望,怀抱对公主殿下的忠义之心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公主殿下就能得救了。公主殿下自从被赐予了大友家当主之位,我就期盼着她能走上正确的道路。明明我是如此想让公主殿下获得自由。在把公主殿下带到赤八幡神社时,明明想将她的人与灵魂一并拯救,而我自己却在公主殿下的眼前被雷劈中。公主殿下也被大友家当主的位置束缚住了。我对那些以宇佐八幡神使者的名义自称的老妇人的预言感到后怕,因而对此抱有私心。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岂会将你卷入这个计划中呢。」

    「喂喂。现在抱怨自己的所作所为才真的是愚蠢呢。原来你这个无谋的老家伙从来就是先行动后思考吗。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啊,大叔。」绍运摇了摇头,在马上对宗茂微笑着。

    「义父大人,父亲大人。请不必道歉。对我来说这是相同的命运。生于合战,死于合战,是我作为九州修罗的命运和归宿————无论我剑指何方。如果你们相信我能生存下去的话————只是,我亦将化为杀人不眨眼的猛兽。无论是忠义,还是信仰,恋爱,就算我曾经与这些事毫无瓜葛,我也被如此疼爱我的两位慈爱父亲培育成人。在这九州,恐怕没有我这样幸福的修罗了。然而正相反,我们的主公,却极少在父母膝下承欢,从未被赋予过爱和亲情。所以主公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难于愈合的大窟窿。无论家臣团有多么心怀忠义,无论有多么虔诚地信奉天主教,都难以填补。即使义父大人在赤八幡神社为了阻止主公逃避自己的命运,想将她从大友家当主的位置上解放出来时,主公的心也难以被拯救。主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逝去,却无法推翻那个预言。但如今,主公也在向日向的森林进军途中,壮志未酬而病倒了是时候终结那个诅咒主公会『杀死弟弟』的预言了。我们立花家应当倾尽全力,贯彻对主君的忠义和恩情。我将率军突入岛津军中,将这高城川,作为我长眠于此的坟墓。」

    (而且,这样的话,官兵卫无论如何都必须使用下策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无法阻止相良良晴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了。我必须以命相搏,战胜岛津军,这样才算死得其所。让岛津军从中州河原上败走,努力到达高城川,我才能堂堂正正地死去。这也算是、我的任性吧)宗茂一边射出最后一根箭矢一边嘟哝着。就这样,箭用完了。立花军,被数倍于己的岛津岁久的部队团团包围。尽管如此,「雷神」所率领的部队却一步也没有后退。

    「喔。这么说来,原来宗茂看上了那个传闻中的相良良晴啊。」

    「是的!在我看来,宗茂可不是个男孩子!」

    「无所谓。你扮成男人生活的日子也已经到此结束了吧,宗茂。果然坦率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只是遗憾还没和相良良晴好好见过一面。」

    「诶。宗茂竟然露出了如此少女的表情。这可能是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了。南无阿弥佗佛。」

    「请等等。没有在那个预言中登场的亲生父亲,是没有必要在这里死去的!」

    「别这么说。我也是她的父亲。看来这也是,我的任性呢。」

    而此刻,岛津军已调整好阵型,从混乱的场面中摆脱出来,试图从左右两侧包围夹击立花军时————在河川另一边的山坡上,响起了激烈的轰鸣爆炸声。一发炮弹集击中了森林,并炸裂开来,同时燃起了可怕的冲天火柱。那是「国崩」的炮火。

    为了援救渡过谷濑户川,向中州河原突进的立花军,黑田官兵卫急忙将原本瞄准高城城墙的「国崩」改变了发射角度,开始轰击在中州河原上展开的岛津岁久军。

    「是军师!目前敌我两军已经展开白刃战,还用『国崩』来掩护我们?!真是太感谢了」

    「腾飞的火柱、热血燃烧的宗茂。这片日向的战场,已经完全被熊熊烈火所包围预言中所出现的场景,已经到来了。」

    「哼。这些内容只是与预言偶然契合罢了。说不定也是天命使然呢。南无阿弥佗佛。」

    毫无退路的立花军向岛津军发起了猛攻,再加上受到「国崩」的轰击,岛津岁久军完全乱了方寸。

    尽管如此,岁久却并未撤退。在立花军从西侧的山上突然出现的时候,「钓野伏」战术可以说完全失去了作用。让立花军如此轻易地突入中州河原,敌军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被「钓」了出来,因此,岁久打算在全军陷入混乱前在中州河原上准备好战斗。

    一旦撤退,在这「国崩」的炮火下,这座高城就会陷落,到时就再也见不到家久了。

    「决不能让家久就这么牺牲。妹妹比姐姐先死什么的,根本没有这种事。我绝不允许!相良良晴。你告诉过我家久的未来,我也绝对不会浪费,这个颠覆家久命运

    的机会。过去,那孩子为了成为岛津家的战术大师,不断磨练自己,却仍旧默默忍受着我对她的责骂和伤害。我和她之间的羁绊,还没有清算完,这是我欠她的」

    还不够。仅仅三千五百立花军是不够的。岁久必须将黑田官兵卫所率领的三万大友军先锋队诱致中州河原上战斗,然后消灭他们。

    一旦三万大友军渡河的话,自军也会同他们同归于尽吧。

    「还没有呢。我还不能崩溃!就算我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不能把家久孤立在高城!」

    就在此时,一发「国崩」的炮弹,落在了骑在马上的岁久眼前。炮弹四散炸裂,似乎连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摇晃着。地动山摇。旗本队的士兵们也被这强烈的冲击纷纷震下马来,岁久纤细的身体,也从马上滚落下来。

    「岛津岁久殿下!来与我一对一较量吧!」

    在被炮弹掀起的茶色沙尘中,缓缓露出了立花宗茂的身影,她早已丢掉强弓,拔出了刀。此刻,她正骑着马,迅速地向岁久逼近!

    「喵喵?!岁久姐?!」

    这时,正率领着三千士兵守卫高城,并在城上观望战局的岛津家久脸色大变。她一边拿起种子岛火枪一边站了起来。

    「相良。我不能守着城池而对岁久姐见死不救。我必须这么做。现在已不能抱有为了两军停战而切腹的念想了。对不起了全军,出击!」

    「明白了。大家,全都丢弃城池!突进到岛津军背后!让他们尝尝枪林弹雨的滋味!这就是岛津军战无不胜的必杀战术『钓野伏』!」副将 山田有信高声嘶吼着,和手下一起打开了高城的城门。

    与此同时,岛津家久率领着三千人的守城部队,对立花军展开了突袭。家久军装备了大量种子岛火枪,他们一面疯狂地开火,一面向立花军的后方飞奔而去。

    「岁久姐,我来支援了!」

    而落马的岁久,却因为腿受了伤,无法站立起来。而立花宗茂,正一步步地逼近岁久。而岛津家久冒死冲过弹雨密布,箭矢横飞的战场,在马上用种子岛火枪不断地对立花宗茂开火。

    而副将山田有信也紧跟着她,一言不发地一起用火枪射击着。

    但是,与此同时立花宗茂眼角一吊,只见寒光一闪,她用手中的刀挡下了一颗子弹。随即,她又一转身,将第二颗子弹切得四分五裂。明明这种情况下应该击中的。家久高喊着。

    这确实是家久以前闻所未闻的神技。眼前的这个人,是除了高桥绍运和立花道雪外,大友家的另一个修罗————「这是绍运流的刀术——『斩弹』!岁久殿下,请做好觉悟吧!」

    宗茂丝毫没有胆怯,一步一步地接近着。家久则奋力用鞭子抽打着马,想早点赶到岁久身边。虽然对方是无名的年轻修罗,但也是个有胆量和技艺,值得尊敬的武人。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不能让部队陷入以少对多的枪击战中。如今,只能全力杀死这个年轻武士,一旦岁久被杀,家久也会随之被杀害的。

    「住手!立花宗茂,你也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战斗的!不要让家久胡乱卷入这场战斗!」失去了马的岁久,拄着种子岛火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并瞄准了立花宗茂的头。

    「山田有信!高城铁炮队!向那个戴着日轮头盔的年轻修罗武士开枪!十连射!」

    「了解!十连射!」

    高城铁炮队,以骑马驰骋的立花宗茂为目标,十支种子岛火枪一齐迸发出火光。

    同时,岁久也趴在地上,用火枪开火了。

    岁久的一发子弹从低处袭来,又有十发子弹从马上同时射出。其弹道、角度各不相同。

    只有一把刀,是绝对防不住的。

    一次最多只能同时抵御三发子弹啊。宗茂想。

    特别是岁久射出的那发从脚下逼近的子弹,将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我还不能死!我的尸体,最终应沉入水中。到达横断中州河原的高城川才是我的最终归宿!)

    (我太过于热血上头了。过分的相信自己的能力。这可是战场啊。如果这一战是我的初阵,那么我最终连预言都无法成就,就这样死去吗。)宗茂绝望了。

    但,就在此时。

    本应贯穿宗茂头部的那颗子弹,被一把闪耀着骇人光芒的日本刀挡住了————

    「南无阿弥佗佛!宗茂!你忘了我曾教过你的『斩弹』的精髓吗!『斩弹』的奥义在于,『不以目视,不以耳听,凭风而感之』知道了吗!」

    「父亲大人?!」

    「还有一点,宗茂!我从高城川那里看到了,你我一起共赴的三途河原!你是我和大叔亲手培养起来的,大友家的最后王牌。比岛津军的铁炮队,和『国崩』大炮还要强!我会将自己当做盾牌一样守护你,直到最后一刻!」高桥绍运从宗茂所乘的马的正面闪出,把刀作为盾牌,抵挡住了岛津军的枪击。绍运的身躯,仿佛化作了巨大的盾牌,保护住了宗茂。在这一瞬间,岁久和家久,也忘记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被绍运出神入化的神技震撼到了。半身不遂的立花道雪总是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线,又不断存活下去的原因,她们终于明白了。这个神情冷漠的男人挥舞着的刀,就是庇护道雪刀枪不入的盾。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非常感谢!」

    一定要赶到岁久姐那里呐!射击!射击!家久一边呐喊着,一边不断地开火,但射出的子弹都被高桥绍运父女二人,在马上用那出神入化的技艺击落了,丝毫无法给予他们致命的伤害。一颗子弹掠过头盔,击中了宗茂的前襟,绍运的脚上和肩上也都负了伤,但想要用枪击仍不可能阻止二人的前进。

    「家久!他们并不是为了胜利而战的!他们是抱着一死的觉悟杀过来的!除非子弹贯穿他们的心脏或大脑,他们才会停下!你赶紧逃走吧!」

    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这父女二人如鬼神般逐渐逼近。在他们异于常人的逆天武勇面前,任何计谋都毫无用武之地。这就是战国九州的法则。

    (落马时,我的脚就已经受伤了。我已经没法逃走了。家久。)岁久闭上了眼睛,然后开始祈祷。至于祈祷什么,岁久自己也不知道。

    在根白坂西侧布阵的岛津义久,呆呆地站起身眺望着,在高城前广阔的中州河原上激战的岛津岁久•家久军与立花军的战况。「家久酱过早地从城中出击了。能诱使她发动『钓野伏』的战术的,除了黑田官兵卫没有人能做到。」

    立花一家率领着三千五百的大友军别动队,毫不犹豫地高城川为目标一直南下,企图越过高城川,向根白坂袭来。却被岁久军和家久军一前一后同时夹击。看来黑田官兵卫已经完全看穿「钓野伏」的战术。其实,当大友军别动队从西侧的山上出现时,「钓野伏」的战术已被完全封杀。现如今,大友军的三万先锋队依旧纹丝不动,停留在谷濑户川北岸。而在更北方的高地上布阵的,是宗麟的两万近卫部队。他们也一样没有移动分毫。

    「宗麟的两万立花军别动队,应该是为了封杀『钓野伏』战术而特意配置的吧。如今,率领着三万先锋队的黑田官兵卫应是打算就这样与岛津军对峙下去。当看到日向的高山移动的时候,就已经令我感到十分震惊了。真不愧是天下人•织田家的军师,就连岛津军所擅长的谋略也被她看破了。连我都搞不明白。」

    但义久仍无法理解,立花军如此盲目地突进意义何在。不过,他们应该是违背了黑田官兵卫的指挥而擅自行动的。眼下唯一清楚的状况,就是家久和岁久仍然身临险境。而敌军在数量上占据优势,黑田官兵卫又在两军展开白刃战时迅速将原本轰击高城的「国崩」大炮调来助阵,再加上统帅是传说中的「雷神」立花道雪,因而立花军的将士们士气出乎意料地高涨。尽管岛津军的将士们也曾几经死地身经百战,历尽坎坷和战争的洗礼,但依然没有遭遇过如此前所未有的强敌。而且,对那位以逆天的武勇通过家久及其铁炮队的枪林弹雨的年轻武士•立花宗茂来说,这还是她的初阵。

    如果再这么坐视不理下去,在将大友军「钓」出来之前,岁久和家久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岛津义久军,一万七千本队在此听令!全军,冲下根白坂,越过高城川!如果说立花军的无谋突击也是黑田官兵卫的谋略的话,那岛津军此刻出击就是被敌军反『钓』了但我也不能对家久和岁久见死不救!」

    岛津义久军,开始向前进发了。

    与此同时,在根白坂中央布阵的,是由岛津义弘率领的一万二千人的、十分关键的伏兵部队。

    「相良良晴,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行为。立花军早已抱着有去无回的觉悟,向高城川发动了破釜沉舟的玉碎作战,因而他们的战力非同寻常地强劲。即使家久从高城出击,切断了立花军的

    后路,但家久和岁久也会和立花一家一起毁灭的。为了讨伐那个可怕的年轻武士•立花宗茂,我只有亲自上阵了!」

    在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命令后,义弘也跨上了爱马「膝折栗毛」向高城川发起进攻。

    为了这歼灭三千五百人的立花军,总计约两万九千人的岛津军,自根白坂上席卷而下,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杀向中州河原。

    「宗麟直属的两万大友军,不到最后关头应该不会有所行动。问题在于黑田官兵卫指挥的那三万人的先锋队。还是说,我们应立即歼灭立花军,乘势渡过谷濑户川,粉碎敌方反过来利用『钓野伏』战术来攻击我们岛津军的企图————」

    不知为何,大友军原来完美的编制,在此时却变得十分混乱。

    而如今能做的,就是毫不犹豫地与敌军展开战斗。

    「島津惟新義弘,参上!立花宗茂殿下,您那漂亮的身手,不愧是『西国无双』!在下希望与您一较高下!」

    随着武神•岛津义弘的出击,战局再次变得难测起来。

    而此刻,一直舍命向前突击的,立花军的修罗们,也缓缓停下了脚步。面对那个骑着膝折栗毛马,从地平线方向出现的(岛津义弘的)身影,一边徒步抵挡着种子岛火枪的枪林弹雨,一边守卫着女儿的高桥绍运,以及以高城川为目标勇猛进击的立花宗茂,二人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就是,岛津家的武神吗?可恶,如果身上还剩下一根箭就好了——」

    就在宗茂暗自抱怨的时候,岛津义弘已在此时拔刀出鞘,迅速接近了。恐怕在那时,宗茂的突击也将结束了。

    然而,宗茂已经没有继续犹豫的时间了。

    岛津义弘锐利的目光汇成一条直线,将目标锁定在宗茂一人身上,奋力地向她冲去。别说阻止了,凡是与她接触的士兵,都被她宛若秋风扫落叶般地一一击倒。她的刀法如疾风般迅猛,让人无法用眼察觉。义弘的刀刃所指之处,敌军士兵们都被精准的击中要害,而且没有一刀砍空。只要义弘这尊修罗出现在战场上,敌军的士兵们就得做好为同伴收尸和祈求冥福的准备了,这些在战争结束后才做的事。一旦投身于战斗,就决不会有半点踌躇。竭尽全力,打倒眼前所有的敌人。这就是岛津义弘在战场上的礼节。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简直就像吕布!不,这是个远胜于他的怪物!这正是鬼岛津!南无阿弥佗佛」

    「父亲大人,我要上了。那个人,正是我要越过的最后一道难关。能够打倒岛津义弘的话这一战,胜利的天平将向我军倾斜!即使打倒了她,我也不一定能到达高城川!即使失去双臂,我也要向前突破!」

    立花宗茂也以岛津义弘为目标,策马向她奔驰过去。

    这时,阻挡在二人之间的两军士兵们,一起向左右散开。

    「姐姐,那个年轻的武士是掌握了夕云流刀法以及绍运流『斩弹』之术的怪物!而且,她已决定毫不犹豫地去赴死了!她是敌方为了今天这场战斗而培养出的终极修罗!就算是姐姐无双的武艺,也十分危险!」

    由于义弘的出现,成功阻碍了立花宗茂的去路————也使得立花宗茂失去了企图活捉家久和受伤落马的岁久的最后机会。

    但此时义弘却在马上大笑起来。

    一想到在这九州之地,竟埋藏着这样的武士,她就无法抑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斗志。

    「岁久,最重要的是。我手中还有这把能斩妖除魔的秘剑,就算甲斐宗运那只老虎也绝对敌不过它。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用它了。立花宗茂殿下,来一决胜负吧!」

    「岛津家的秘剑——静默之刃吗据说在出刀的那一刹那我就会人头落地。就算如此,岛津惟新殿下,你会为此后悔的!」

    「踏上战场就绝无后悔之说!我可不会败给你这个初阵的修罗。让你见识一下东乡重位苦心孤诣的剑法『薩摩示現流』吧!」

    义弘,在那以前一直未将另一边的刀拔出刀鞘————在她身体的另一侧,高高挂着一柄被「大太刀」遮住的,像斩马刀的利刃。

    而且义弘仿佛从来没有防御的意识。她所顾虑的,就是如何挥舞起手中的刀,将敌人一击必杀。如何发动那致命一击,将宗茂的盔甲和马劈为两半。每一次攻击,都务必要取敌性命。之后才来考虑自身的安危,这就是她的一贯作风。而为了达到击败常使用暗器和诡异剑术的甲斐宗运之目的,岛津家特地将秘密雪藏的年幼天才剑师•东乡重位送到京都进行游历和修行。他在将风靡九州的夕云流剑术与东国的剑术融合之后,创造出了「萨摩示现流」这样的修罗剑法。

    这时宗茂发起了舍命的一击,却没有劈到义弘的头上。

    (一旦斩了她的话,家久和岁久就会和「西国无双」所率领的立花军一起战死。)

    「刚才那一刀,可是夕云流剑术的常用必杀技『见杀』,宗茂殿下,做好觉悟吧!」

    义弘已远远地做好了拔出大太刀的准备。这是武神之刃。就在她摆出姿势的空档,任何人也无法趁此间隙从这里发起攻击。如果交锋时的第一刀——不能讨取敌人首级的话,在马上的宗茂,就有可能用刀阻止住义弘的利刃。但是,这一击,宗茂手中的刀就这样折断了。但奇迹性的,她的头却没有被一刀劈成两半。

    (啊啊。如果我手中还有「长光剑」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可能阻止她了。真后悔自己做出那样不成熟的举动。确实,我是为了自己终究要死去的命运而驰骋于战场之上。但是将「长光剑」交付给訚千代还太早了。果然在初阵上出了意外。因为感伤于自己的命运而贸然出击,我终究还是输了。不久我就会沦为义弘的刀下之魂吧。舍弃自身防御,以异样的造型突刺,那真是无法预测的刀法,令人胆寒啊。我已经做好命绝于此的觉悟,只是,高城川明明已近在眼前)

    「义父大人,父亲大人,请原谅宗茂这个不孝的孩子。永别了」

    但,就在义弘的大刀即将落下时————

    「竟然如此卑劣好险,要是晚来一步,我的女儿就会被你杀了!」

    就在宗茂和义弘单挑之时,意外的闯入了一个人。

    他就是高桥绍运。

    随即,他用刀砍向义弘所骑的膝折栗毛马。

    「女儿?!女儿?!」

    「父亲大人?!」

    「别转移视线!好了,宗茂。一定要好好看清武神的刀法!喝呀!」

    骑在马上的义弘,挥舞着宛若蜻蛉的太刀,与刀法华丽的绍运交锋着。然而高桥绍运的对手,可是示现流剑法的高手,并掌握着「见杀」这一必杀技的岛津义弘。就算是他,也可能会义弘被劈成两半。但同时,立花宗茂也能趁此机会看清义弘的刀法。「义弘姐!」家久也不断用种子岛火枪掩护着她,但在绍运挥刀使出的「斩弹」术下收效甚微。不管怎样,就算是义弘,也无法做到同时将两名修罗斩于马下。如果做不到的话,示现流刀法的的奥义就会被看穿,义弘也将陷入极大的危险中。要用夕云流的刀法斩杀哪个人呢。但是,像他们那样的强者是绝不会被夕云流刀法所斩的。为了守护岁久和家久,到底应该斩了哪个?是父亲还是女儿?不过就在义弘迟疑的那一瞬,一对一的单挑结束了。由于绍运舍弃了一向冷峻的修罗面目,冲进二人之中的行为完全违背了单挑的规矩,双方再次开始了混战。

    「射击!」岛津铁炮队在家久的率领下,向宗茂和绍运这对父女不断射击,但二人依旧使出「斩弹」之术来抵挡。而为了避免误伤义弘,岛津方的火枪手们也不能毫不留情地自由开火。

    然而此时——

    「南无八幡大菩萨。请赐予老朽最后的力量!请给我这残废的双脚再一次生命吧!」

    乘坐着轿子,一边冒着种子岛火枪的弹雨一边怒喝着「前进、前进!」向岛津义弘冲去的人,正是雷神•立花道雪。他用自己侧腹上的小刀向自己残废的双腿刺了下去。行事毫不拖泥带水,充满了气魄和执念。

    「噢噢噢噢噢噢!我那残废的身躯再次复活了!绍运!把宗茂当作弃子是我的责任!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立花道雪却靠着那早已残废半边的身躯,独自走下了轿子,重新站立于大地之上。

    在战场上挥舞着刀枪惨烈厮杀的两军修罗们,仿佛都在此刻,停止了呼吸。

    就连岛津义弘也不例外。

    「难道说?!」

    在这时,义弘从挡在自己面前的道雪鬼魅般的身姿上,看到了传说中雷神的影子。仿佛二者已经融为一体。就连敌方,也对发生在这个老修罗身上的奇迹感到惊讶不已。

    「岛津惟新!你这傻瓜是看呆了吗?!」

    立花道雪的身体,一步、两步地向前迈

    进着。仿佛每走一步,大地都在颤抖。那本不灵活的双腿好似复活了一般。此时,道雪将小太刀朝着自己裹着铠甲的足部刺了下去,把自己的身体固定在了大地上。

    「我将一直站立于此,绝不后退!直到我这残废的半身腐烂为止,我绝不后退一步!」

    然后,他将那把割裂闪电的名刀「千鸟」拔了出来。

    在马上的义弘,完全可以把定在地上的道雪劈为两半。

    但义弘此时却翻身下马,一样站立在了大地上。虽说岛津义弘乃是武神,从马上夺取这个雷神的生命,对自己而言并无益处。用尽全力将刀刺入自己的脚,使自己动弹不得并自断后路的疯子,也只有这个雷神了。而义弘,正准备实行刚才在马上思考出来的策略————

    武神•岛津义弘,也站在了地上。

    就这样,双方势均力敌地展开激斗!

    「这将成为我一生中的最后一击。来吧,让我见识一下所谓『萨摩示现流』的刀法吧!放马过来讨取老夫的首级吧!『千鸟』——『雷切』!」

    岛津义弘军,岛津义久军,开始前进了。在此期间,立花宗茂以及她的两位父亲,与岛津义弘展开了激烈的对决。

    而在谷濑户川北岸分三路布阵的,大友军的三万先锋队,为了避免立花军全军玉碎,开始渡河了!

    「我的名字,是从宗麟和道雪二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组成的。道雪殿下,我蒲池宗雪可是信奉义的武将,怎可能让你去白白送死!传军师命令,全军渡河!击溃岛津军!谁要是违反军纪,我就取谁项上人头!」

    年老的义之武将,蒲池宗雪。

    「我那弟弟真是胡闹。最后还要让道雪老爷子跟着他一起,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兵这样危险的境地。真令人不忍直视。全军,渡河!黑田官兵卫小姐说了,可不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结束!」

    高桥绍运的姐姐,吉弘镇信。

    以及,被黑田官兵卫任命,率领着一万大友军的副军师,角隈石宗。

    「黑田官兵卫殿下。岛津军抢先夺取了根白坂,导致您的上策已经破灭。而立花宗茂在您即将完成封杀『钓野伏』战术之时却展开突击,导致您的中策也功败垂成。岛津军也已放弃维持『钓野伏』战术的阵型,开始全军渡河。与此相比,贫僧认为,是时候让部队进行渡河作战,与岛津军一决雌雄了。不然,依照战场上的『气』来看,大友军恐怕会败北不过即便如此,大友军在后方仍有两万人的近卫部队,依靠您的调度应当不成问题。无论如何,也要保障形势不利时,宗麟大人能安全脱离战场。这之后一切就交给您处理了。不过,为了在上、中两策破灭时而使用的下策,恐怕是您要以牺牲自己身边的某物(某人)为代价吧。不到万不得已,您绝对不能使用下策啊。」

    在向官兵卫交代了这些以后,他才开始动身。

    「立花道雪,你可是我的学生啊。竟然愚蠢到无视官兵卫殿下的完美策略,擅自乱来,真是个不肖弟子。贫僧心中有愧啊。」

    「喂喂,等一下!不行不行不行!这样就无法战胜岛津军了!啊啊啊啊啊,这样做两军都会毁灭的!我Simon殚精竭虑想出的妙计,仍然只差一步就完成了!难道说,Simon的能力界限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被丢在军师专用四轮车上的官兵卫,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而戴着铁面具,在官兵卫脚下不断挣扎的近卫前久,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黑田官兵卫。看来你的中策也破灭了。你和相良良晴为了拯救织田信奈而孤注一掷的战略好像也将以失败告终了。」

    近卫前久仍在继续说道。

    「在岛津军之前抢先占领根白坂,完全包围高城,断绝岛津军企图增援高城的念头,最后再以家久的性命换取缔结两家和平的机会,这是『上策』。让立花军作为别动队从西侧的山上出现,从而达到封杀岛津军『钓野伏』战术的目的,再让两军按照你准备的『最后一手』的计划展开闪电般的对决,最终缔结和平,这是『中策』。好像都失败了呢。先前你为了这『中策』而留的这『最后一手』,如今也过了时机。是因为某种原因延迟了吧?或者说还未开始实施就告吹了?话说,能把我的铁面具摘了吗我现在很介意战局的发展啊?这个时候你打算使用『下策』吗?」

    (当然。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计划都失败的准备。我也没对统率先锋队的三位将领说出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将相良良晴留在惣陣,也是为了不让他妨碍我实施「下策」。就这样吧。)官兵卫强忍着溢出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

    近卫前久说着「哎呀呀。黑田官兵卫,为了统一九州,盗取天下的野心而暴走,与南蛮人加斯帕尔勾结,背叛织田信奈和你的旧主相良良晴,你这样算是缔结和平的使者吗?还把我这个关白•近卫前久抓起来肆意虐待在牟志贺被你抓起来后不久,我就被告知了真相,而你还在演那拙劣不堪的把戏」苦笑着取下了自己的铁面具,然后如释重负般的站了起来。note

    译者注:不要问我,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原文真的是这么写

    那是既未涂白脸,又没有染黑齿的,他的素颜。

    「一直戴着这样的面具,脸上闷热死了,幸好没有化妆。不过在战场上以素颜示人,实在是太违和了。自从上杉谦信远征关东以来就」

    「近卫前久。把四轮车推到战场中央。带着Simon一起过去。然后,让那个欺骗大友宗麟,挑起这场战争的战犯引颈受戮。」

    「了解。我也要为自己夸下海口,企图色诱大友宗麟,来达成两家和睦的愚蠢计策负责。看来,大友宗麟是不会对相良良晴以外的男人求爱的」

    近卫前久又将自己打扮成了涂面染齿的形象。

    而就在立花山城和岩屋城毫无防备之际,龙造寺隆信就会由筑前趁虚而入。

    但是,对官兵卫而言,最为重要的中策一旦失败,就会动摇整个战局。她的中策本能顺利进行的。在大友军的别动队出现后,缺乏一战定乾坤的意识的两军,就能像字面上说的那样,以电光火石般的神速达成和睦。在和平条件成立后,她就能率领大友军,实现从日向至本州的「本州大回返」。然后从背后牵制毛利军,拯救身陷困境的织田信奈和明智光秀。

    但是,从山中进军的别动队的身影,却无意间被看见,变成了「向日向的森林进击」的场景。这是偶然,但也是必然。在相良良晴对官兵卫和相良义阳一起讲出大友宗麟的「预言」的时候,官兵卫才意识到这点。

    而在牟志贺,加斯帕尔故意制造出良晴和宗麟两人独处的机会,其结果便是——宗麟将赌注下在「恋爱」之道上,企图让良晴以此解救自己的「可能性」,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而官兵卫让加斯帕尔必须遵从不伤害良晴性命的策略。然而,良晴自己做好了绝不背叛织田家的觉悟,自告奋勇地想要担任宗麟馆的警卫工作。为了防止实行下策的关键一环受阻,官兵卫将宗麟馆的警卫工作交给了立花宗茂。

    这样做的结果——立花宗茂知道了那个「预言」的内容,而官兵卫依旧蒙在鼓里。这样也就导致了立花一家对敌军展开了令人难以预计的突进。

    官兵卫的中策,放在字面上来说,就是「乾坤一掷」的战术,不成功、便成仁。和在与上杉谦信的对决中使出「啄木鸟战术」的山本勘助一样,官兵卫也做好了同样的觉悟。不惜一死。作为军师,织田信奈的命运,大友宗麟的命运,皆系于其身。她也是为此而战的。但是,官兵卫祭出的策略,却在偶然间,与宇佐八幡神的预言,以及预示宗麟毁灭的未来,相重合了

    为了完成让两家达成和睦这一困难的使命,官兵卫必须打破高城之战的僵局。为此,她将赌注倾注在了自己的奇谋上。不过,就算是如此愚蠢的「赌局」,现在她也赌输给了 「雷神」立花道雪,高桥绍运,以及指挥守护宗麟近卫部队的「西国无双」立花宗茂。然后,官兵卫火线提拔了三名修罗武将,作为先锋队的指挥官。至此,官兵卫已将手中的所有棋子投入战局。然而这些棋子却不听指挥,擅自对敌军发起突击。仿佛发动这些鲁莽的突击是命中注定一样。

    (而且,作为为「最后一手」所留的棋子,如今却已无法挽回他们了。还是迟了一步。如果立花家依旧这么不可理喻地猛冲下去的话,或者说…不得不用「国崩」来继续掩护他们…而如果对立花家见死不救的话,他们就会毁灭。不,即使这么做也可能无济于事。军师在心中描绘的战略,绝不可能与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完全吻合。)

    如今,官兵卫身边仅剩下最后一个棋子————近卫前久。

    官兵卫将近卫这个大和御所派来的和睦使者,同时也是岛津家主君的关白当作奴隶一般,草率地

    抓了起来。还给他戴上铁面具和项圈,像狗一样拉来拽去。还将被捕为人质的近卫塞进「军师专用四轮车」的后部,带到了战场上,展示给岛津方看。岛津家方面则是送了一封这样的恐吓信过来,「如果不按我们的要求将近卫大人返还的话就等着在战场上被吞噬吧。」

    在官兵卫的战略中,只要达成上策或中策中的一个即可。然而如今这两个策略都失败了,在这种境地下,两军也无法立即达成和平协议。而官兵卫原本打算让加斯帕尔成为他挑起的这场「圣战」的「反面角色」,自己则准备当一个「调解纠纷」的角色。

    因为爆发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想要让双方罢兵休战,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本来的话,让被包围在高城的岛津家久切腹,再由大友家送去人质的话,这件事就能妥当处理好了。而且家久也是怀着这样的决心进入高城的。但是,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达成和平。岛津四姐妹异常紧密的团结。家久一旦死去的话,她剩下的姐姐们是绝不会答应大友家的。到底哪一方会继续战斗下去直至灭亡呢。而且,要是提出将家久当作人质交给大友家这样的条件,她的三位姐姐可不会轻易答应。而双方至少要花费上百天的时间进行交涉谈判。这样的话,就赶不上救援织田信奈了。所以,官兵卫打算是时候使用下策了。到目前为止,她自己一直扮演着反派的角色。大友家,岛津家。织田信奈,相良良晴。所有人的遗恨,都背负在她一个人身上。

    官兵卫从一开始就并未相信,加斯帕尔向她展示的,自己终将成为「二流之人」的命运。她对于加斯帕尔那个用来预言未来,像柏拉图立体的仪器的真实性感到怀疑。这个号称能了解未来的宝物,并未预见到因为良晴的干涉已经改变的未来。这只是个和其他装置没什么区别的仪器罢了。不,就算这个柏拉图立体状的仪器是真的,官兵卫将成为「二流之人」的未来也不会出现。

    命运,并没有尘埃落定。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即使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只要许多人一起齐心协力,就能做到。

    官兵卫曾好几次望见了,自己克服自己人间命运的瞬间。这几次,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经验。

    在播磨,攻略三木城的途中,本应身染重病而死,壮志未酬的竹中半兵卫,重新获得了十年的生命。

    在一开始就知道半兵卫命运的官兵卫自己,为了改变半兵卫「死」的命运,孤身一人进入了宇喜多直家的营地。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官兵卫被幽禁在地牢里,终日不见天日,手脚受损,身心历尽折磨的另一个「命运」。

    官兵卫这才明白,仅凭她自己的所有智慧,根本无法阻挡巨大的命运之轮的前进。

    可是————

    相良良晴为了不放弃半兵卫或官兵卫中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四处奔走到了最后。

    前鬼,也成了良晴坚实的后盾。

    良晴突破了宇喜多直家设下的重重陷阱,将官兵卫救了出来。

    同时,在知道半兵卫已做好觉悟的松永久秀,在清水寺发动了所谓的「谋反」,而五右卫门众也成功地从东大寺拿到了兰奢待,使半兵卫从绝境中起死回生。

    半兵卫与官兵卫。

    两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克服命运的。但是,在所有人的期望、意志的融合下,也会发生奇迹。不过,并不是总会发生这样的奇迹。很遗憾,只要人们之间的想法稍有偏颇,最终就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就像现在。立花一家,一定有什么美好的愿望。大概有他们无法舍弃的东西吧。那一定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吧。Simon也一样。相良良晴,相良义阳,加斯帕尔,和他们比起来,要是被锅岛直茂率领的叶隐忍者群察觉的话,会变成更麻烦的事情。因为可没有让他们之间进行彼此沟通的机会的意愿才导致了今天这一结果吧。)

    在梦前川,做好一死觉悟的半兵卫,将作为军师最重要的一些事项,教给了官兵卫。

    在那时,半兵卫似乎把这些嘱托,当做了临终前留给官兵卫的遗言。

    「官兵卫小姐。身为军师,必须时刻保持心灵如流水般波澜不惊,空灵澄澈。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思维和理智被蒙蔽。」

    半兵卫在心中反复祈祷的言语,官兵卫,上演了一场成为叛徒的「背叛」戏码。然后,独自忍耐着。即使在相良良晴面前,她最后还是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感情。不过,她心中依然十分痛苦。因为心中的痛苦,她才将被捕为俘虏的良晴安置在宗麟和宗茂身边,自己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如果与良晴一起行军的话,她就会难以按耐内心的痛苦,或者说,也就不可能创造出如今这样的态势,发生这样的奇迹吧。

    (在这里,相良军团引以为傲的「二人军师组」中,缺少了一个人。在牟志贺被捕为俘虏关在牢里的相良义阳,如果像曾被关在书写山的牢里的Simon一样,成为我的后继者的话,就好了。在牟志贺的牢里,和义阳进行两人谈话后,我确信了——相良义阳与其说是军师,不如说她仍然是个具有智慧和才干的副将。她对相良良晴这个弟弟的热情疼爱,是真实的。Simon我为了充分填补漏洞,Simon的死一定会治愈相良良晴那不堪重负而饱受创伤的心灵吧。)

    啊啊。

    竹中半兵卫,在最后一刻,真想与你见上一面。自己,也要像真正的军师那样——变得如水一般,官兵卫想道。(Simon的死期似乎提前了一些,要是能以此换来半兵卫的十年生命,这样的结局也可以。就让Simon我代替他人,来为大友与岛津的这场战争画上休止符吧。Simon从地上消失的话,相良良晴就能继续活下去,他一定能阻止毛利军的进攻的。半兵卫和织田信奈,也都能得救。虽然担心加斯帕尔的存在但也没关系。相良良晴一定能获得宗麟的信任。宗麟心中的创伤也一定能被治愈吧。)

    不可思议。

    被关押在书写山地牢的那段记忆,为什么会在此时苏醒过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Simon浑身恐惧不已。

    就在这黑暗中,闪现出一点光明。

    良晴来了,来救我了。

    紧紧抓住良晴了。

    「良晴。放开。很痛啊。」

    「吵死了,放手的话你又要走!我不能再让你走了!」

    「……我不会走的……不会再随便离开了……」

    「那就和我下个约定!」

    「不会走……不会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要是以后再这么随心所欲,我可绝对不饶你啊!」

    ————————

    对不起,我违背了那时候的约定。官兵卫低下脸庞喃喃自语。

    「Simon是(「叛徒」) 相良良晴,你会相信一个背叛你的人吗?你一定也、完全抛弃我了吧。如果Simon对你稍稍流露出感情的话,你也会被我伤害连累的」

    「不应该一点感情都没有吧。你的死,才是对相良良晴真正的伤害。即使你的把戏再怎么伪劣,那个男人也不会恨你的。拯救织田信奈才是相良良晴要完成的任务。」

    「呼呼。是这样呢近卫。」

    「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黑田官兵卫。如果你也是男人的话,最后就勇敢的消失吧。话说,如果让我这个关白•近卫前久拿下你这个战犯的首级,这样就能阻止两军之间的争斗了。虽说如此,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激战,以十成来算的话,『下策』的成功率也不过三成哎,这『下策』还真正是下策。」

    「等一下。Simon是女生哦。」

    「诶诶诶?!」note

    译者注:近卫竟然不知道黑牛是女的真是黑色幽默啊。

    近卫说着「你竟然是女的,是女的?!是这样?你这女人,竟对关白做出这些天杀的事情?!为什么突然那样对我?首先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为什么没有被我的美貌吸引?!」一脸懵逼与困惑的样子。官兵卫则回答道「Simon我可没有女扮男装的癖好你是小孩子吗。呵、呵。我已经不感到痛苦了。如果他们也以为我看起来是男孩子的话,估计马上就会被杀掉吧。这还真是适合一个二流军师的最后一刻呢不对,我可没这么说」官兵卫一边抽泣着鼻子,「喂,赶紧走吧,近卫前久。」一边命令道。于是,近卫推着军师专用四轮车向河边进发了。

    摘下面具,以涂面染齿的妆容打扮的近卫前久,站立在四轮车的前头。岛津军的士兵们,都看见了统率大友军的军师所乘坐的四轮车,却根本不敢下手攻击。尽管身处战国乱世,但近卫家依旧是岛津家无比崇敬的主君。

    当然,大友军的兵士们,也都对己方的军师如此唐突地来到最前线这个行为感到费解。但也没人敢插手。

    没有任何人

    敢来阻挡官兵卫的行进,没有一个人阻止。

    Simon的策略什么时候才能顺利进行?只有此时了。官兵卫在心中想道。

    黑田官兵卫坐着军师专用四轮车渡过了河,到达了位于中州河原最前线。

    「下定决心了吗?」近卫前久在官兵卫身后问道。

    这时,官兵卫的耳畔,回响着一个声音。

    令人怀念的声音。

    和那个时候一样————在官兵卫从书写山的地牢中被救出时,相同的声音。

    「喂,等一下啊,官兵卫!如果这回还是如此随便的话,你忘了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一定是自己幻听了。官兵卫想。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一旦回头,那个重要的人的生命也会失去。官兵卫压抑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拼命压抑着。但是,自己的腰被那个后面追上来的人抱住了。她只好回头————

    「是我擅自决定扮演恶官的角色,你就不要这么随便地让自己去死!那个时候的约定,已经不复存在了!」

    相良良晴。

    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

    「岛津家没人认识你的首级,就算让大友军停手,双方也不能停战。只有交出那个最开始煽动宗麟攻打日向的元凶•加斯帕尔的首级,才能使岛津军停下来。不过,那个加斯帕尔早就洞悉了你下策的内容,提前离开了宗麟到高千穗去了。要用,也只能用我的首级了。」

    你这个笨蛋。官兵卫不停地锤着良晴的胸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为什么宗麟会把你和义阳放了?!」

    「宗麟的身边有义阳姐在呢。义阳姐的话,一定能保护好宗麟的。所以我来这里找你了。嘛,两个相良良晴能相遇,果真是意义非凡的事情。」

    ※

    半小时前。

    就在官兵卫决定实施「下策」而驱着四轮车奔赴前线时————

    在大友军的惣陣里——相良良晴站了起来。在被宗茂打晕前,她对良晴留下了一句话。而今,凝视着眼前广阔的战场,良晴终于理解了这一切。

    黑田官兵卫所准备的下策,正是让自己成为「战犯」的替罪羊,再让近卫前久取下自己的首级,以达到让双方强行停战的目的。正如字面上所说,这个策略还真是下下之策。

    为此,她一直扮演着一副「被加斯帕尔欺骗成为恶官,暴露出企图背叛织田家,统一九州并盗取天下的野心」的形象。

    立花一家,为了颠覆那个预言,不惜在日向这片土地上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牟志贺度过的那个夜晚,「偶然」间得知预言的内容,同时也明白了了将有不幸命运在等待着自己的宗茂,为了将宗麟从预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仍旧毅然决然地奔赴死地。

    宗茂的选择,是道雪和绍运为了实现这个悲愿的结果。为了能让在预言与命运的漩涡中苦苦挣扎的宗麟赢得救赎。

    如果能杀进中州河原,突破岛津军使其败走的话,大友军就能奇迹般地取得胜利,也能使宗麟从「杀死弟弟」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在避免宗茂阵亡在高城川的同时,控制住大友家日渐衰微的颓势。

    不过,眼下不行。

    因为有岛津家的武神•岛津义弘在。

    如今,宗茂手中紧握着那把原本插在地上的,「难以弯折」的名刀,「长光剑」————

    那是在宗茂奔赴死地时,她的「妻子」聞千代移交给她的。

    (不行,宗茂,你是不行的!你对于自己的武艺有几斤几两十分清楚。即使自己空怀冲天斗气也是不行的。在与对手展开强强对决时,决定最后胜败的,正是武器的优劣!即使我是『西国无双』,如果没有这把『长光剑』,也无法防住义弘的必杀一击!)

    官兵卫没有等待时机,使出中策的「最后一手」,而是采取执行下策的策略。证据就是,在摘掉铁面具的近卫前久的陪伴下,官兵卫坐着四轮车准备渡河。良晴这才理解了官兵卫如此行动的意义。眼下,两军已准备进行决战。如果在使出「最后一手」时袖手旁观,那么立花一家将和岛津四姐妹同归于尽。要是真发生了那种情况,这最后一招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这样两军就会一直战斗下去,直至毁灭。到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岛津家和大友家之间,明明有如此深仇大恨。明明没有必要进行这种残酷的歼灭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人们各自的命运,悲剧的结局,在同一刻,一点点地交错重叠起来。

    良晴此时,还未从方才受到的伤害中完全恢复过来。义阳半抱起仍在「啊咳啊咳」咳嗽不已的良晴。

    「义阳姐。官兵卫会死的!宗茂也会死的!我必须去阻止官兵卫!」

    良晴口中悲哀不已的呼喊着。

    就这样,聪明的义阳,很快从预言所传达的内容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是这样啊。事态竟然演变成这样。我在牟志贺被捕的时候,自那时起就再也没有离开宗麟附近了。」

    「没有办法。官兵卫她对于深爱家人的义阳姐抱有更大的警惕。如果不让宗麟和义阳姐接触的话,一旦宗麟变卦,官兵卫的战略很有可能会被打乱。」

    「但是,官兵卫只是把我转移到了惣陣而已。我认为,官兵卫是把仅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家伙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本心!」

    「也许有一点吧如果将义阳姐带到最前线的话,也许也会因为被卷入战事而战死。为了自己死的时候,为了活下去,义阳姐我会在我的身边」

    「哼。她竟然甘心为此装出一副冷酷的背叛者的样子。谈到怎么扮演伪恶之人,我可是官兵卫的前辈哦。我也一起去阻止官兵卫吧,良晴?」

    「义阳姐。我也曾阻止过你到响野原去吧?」

    「嗤。真没法反驳你。」

    良晴默默望向念叨着「宗茂。道雪。绍运。原来事情是这样啊。如果我没有被预言束缚他们就不会在这最坏的形势下去死了。」的宗麟。看得出来,宗麟身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点的悲伤和罪恶感。

    (在牟志贺,我只能对宗麟说那些「理屈」的道理。宗麟也为自己的无理要求而后悔了吧。不过幸好,惣陣中还有义阳在。)良晴想。

    那时候。

    因为深度的恐惧与悲伤而坐在南蛮椅子上,久久不能站立的宗麟,想要逃离惣陣,却被良晴拼命抱住。

    「相良良晴。你也要走了吗。宗麟,不想再待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了」

    「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残酷的一面,宗麟。也有很多美丽的东西。即使在现实中发现象征『邪恶预言的标记』,那也只是你的错觉。这是因为你用预言的内容来解释眼前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别被这些言语所迷惑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言语,尤其是那些老女人给你下的诅咒。那些想要拯救你的人,也一定会赞同我对你说的这番话的。」

    「相良良晴。你也想要成为拯救我的人吗?」

    「当然。我可不想让你成为命运的奴隶。人必须遵从自身的『言语』和『信念』根据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在牟志贺,我虽然没有答应成为你的恋人,但我并不是在否定你。我可不认为你比信奈差到哪里去。」

    「真的吗?我总是想,自己与织田信奈相比较的话,就像拿沙勿略大人和加斯帕尔大人相比啊。」

    「是真的。你并非孤单一人。对你而言,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还有立花宗茂,他们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还有很多愿意为你而战,为你而死的强力家臣团。尽管没有见过,但我都知道。像道雪,他为了拯救你而被雷电劈中而半身不遂,他也没有一丝后悔。而且,他还愿意用这半身不遂的身躯为你冲锋陷阵。道雪他也为自己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感到高兴。所以这次,他早就计划好用他那残废的身躯来打破这个预言。尽管这并非易事。请相信我,宗麟。道雪他们,是非常挂念你的。」

    「但是,盐乙丸他们,都死了。宗麟的弟弟们,应该都非常憎恨宗麟吧。」

    「你的弟弟们都不会恨你的。他们也一定不会责怪你。就像宗茂一样。义阳姐为了遵从爷爷的遗嘱,一直疏远德千代,对她十分冷漠。即使德千代在深山里待了好几年她也不管。但德千代并未因此而憎恨义阳姐。因为德千代也明白义阳姐这么做的本心。与义阳姐和德千代活生生地分离相比,弟弟全部死去的你,自然更加痛苦。但你不能因为失去弟弟的事而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盐市丸,盐乙丸,大内辉弘,大友亲贞。没有谁会去恨你的。」

    「真的吗?」

    「宗麟。在那些了解你的人中,没人会责怪你没有好好保护弟弟。只有你这么想。」

    「太残酷了这些温柔的话语」

    宗麟摘下了长

    久以来的伪面具,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自己那张充满无助,泪若梨花带雨的脸庞。良晴第一次看见了宗麟「真正的」素颜。

    但是在宗麟哭泣的时候,良晴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毫无挽留。时间将要耗尽了。

    「相良良晴。我现在大概感觉到了这种心情。这对我来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了。」

    「等战争结束了再哭吧。宗麟。对不起,我必须要走了。」

    已经一刻也不能犹豫了。良晴立刻飞奔上马,启程了。

    受到宗麟影响的訚千代,一边哭着鼻子,一边扔着小石子,目送着良晴出发了。

    然后,被良晴托付照顾宗麟的义阳,在椅子上捂着脸的宗麟的旁边自言自语着。

    「相良良晴,你可真是我的笨蛋弟弟完全令人惊讶呢。」

    良晴在临行前只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

    良晴的意识,从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到了「现实」。

    如果更早一点发现官兵卫的真实意图就好了。为什么我会被官兵卫暴走了这类的表象所骗了呢。如果更早一点注意到大友宗麟的要求就好了。宗麟之所以毫无道理地要求我陪她扮演一个夜晚的恋人,只是因为,宗麟她渴望获得救赎和原谅。天资聪颖的她根本不相信神会真实存在于世上。她之所以热衷于天主教,也是因为渴望自己被拯救。

    (就像义阳姐说的那样,我还真是个笨蛋,完完全全是。)良晴一边苦笑着,一边敲了敲臂弯中官兵卫的头。

    「官兵卫,我再说一次。为了成功实施下策,取下我的首级吧。」

    「为什么你会注意到Simon没有在加斯帕尔的操纵下攻向日向还把那个麻烦的加斯帕尔和宗麟分开,其实,都是为了在聚集能使两军停战的条件的同时,把两军带到高城来和睦地缔结条约明明那么迟钝!明明是个傻瓜!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才知道!」

    「现在想起来的话,要是你在牟志贺能阻止那些打算干掉我的少女兵就好了。宗茂奉命监视我和宗麟一整个晚上,在战场上还将我安置在了惣陣这样安全的地方。我知道这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保护我。不过,我是刚刚才发现发现下策的真正含义。宗茂的脑袋可远比我聪明伶俐啊。」

    「宗茂突然从惣陣中冲出去向敌军发起突击,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宗茂她,为了颠覆宇佐八幡神的预言,才不惜生命地向岛津军发起突击。我之前就注意到她仿佛做好了什么觉悟,但却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么。立花一家之所以发动决死的突击,是为了让大友宗麟从自称是宇佐八幡神的使者的老妇人们给她下的毁灭预言中解放出来。宗麟几乎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这件事。我在牟志贺被捕以来,就一直没有机会与你接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早就对你说那个预言了。」

    「宇佐八幡神的、预言?!」

    良晴简要的将预言告诉了官兵卫。

    「糟了!原来是这样!和Simon为了改变半兵卫的命运而跳入宇喜多直家的火坑一样,立花一家也!」官兵卫咬牙切齿地说道。

    在此期间,官兵卫坐着四轮车,和良晴以及近卫前久一起,飞快地向高城川前广阔的中州河原的中部奔驰而去。

    「Simon的演技很糟糕吗。明明确信相良良晴和加斯帕尔都被我骗过去了, 结果还是被加斯帕尔察觉到了吗。加斯帕尔将指挥别动队的任务简单移交给了立花道雪看来Simon的策略也被加斯帕尔加以利用了立花一家为了颠覆那个预言发动了决死的特攻作战,难道是加斯帕尔预测到了那个预言的缘故吗」

    「对不起,官兵卫。『向日向的森林进攻宗麟就会毁灭』这个预言的意义,我考虑得过轻了。对我这个未来人来说,什么神谕啦预言啦,不过是毫无科学依据的迷信罢了。因此我不理解战国时代的人们受这些预言的影响如此之深。宗茂得知预言后的感到困惑、愤怒、悲伤的理由,我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时代,这些所谓的预言对人们心灵的束缚实在太强了。就像本猫寺那样也应遭受处罚不过如果以前是用预言传递信息的话,应该也不失为一种万全之策。」良晴站在坐在座位上不断呻吟的官兵卫左侧,不断道着歉。

    而本猫寺之所以与织田家交战的幕后原因,也是因为有「大坂本猫寺将被火化为灰烬」这样的预言在作祟。

    而在官兵卫右边,站立着一副涂面染齿妆扮的近卫前久。在强悍的修罗们的护卫下,四轮车渡过了谷濑户川,一口气冲到了大友军和岛津军激烈交战的最前线,中州河原上。

    「相良良晴。目前是实行下策的时候了。本来想让南蛮人加斯帕尔来替代黑田官兵卫的,高城合战开始时大友宗麟就如此独断专横,完全无视御所的姬巫女殿下要大友岛津两家立刻缔结和平,拯救织田信奈的圣旨。黑田官兵卫将麻吕我这个关白抓起来,并带着我出现在战场中央,然后官兵卫就会自裁,以此作为两军和睦的证明————这就是在上策和中策破灭后官兵卫为此准备的下策。官兵卫一直扮演着反派的角色,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近卫大叔。除非交出那个唆使宗麟建立天主教王国的主谋,加斯帕尔的首级,不然的话根本无法停止已经投入战斗的岛津军。如果将官兵卫处刑,也无法停止已陷入狂暴状态的岛津军的冲击。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用我的首级。如今已化身修罗之态的家久、岁久、义弘,还有义久你就把我这个『计划夺取战国日本天下的未来人』给杀了吧。一旦我的首级在这战场上被取下,我的灵魂也会回到你们身边的。你就说我是那种怀抱野心的男人就好了,即使这根本无法令人相信。我竭尽全力也要完成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现世光源氏』的死。可是个会使岛津四姐妹的心灵遭受重创的无情下策呢。不过看眼前这番景象,立花一家已经和岛津姐妹展开了直接对决。再像这样继续战斗下去的话会不断有人战死的。看来,你只能走这条路来阻止这一切了。」

    「等一下!你们两个,不要随随便便做出这种事!」

    官兵卫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抱住了良晴的脖子。

    「相良良晴!如果你死在这里的话,半兵卫会哭得很伤心的!而且这是Simon的失败,也不该由你来替我切腹」

    「我不会切腹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武士啊,再说切腹很痛诶。只要斩首就行了。」

    「这是什么话!别想用这些蹩脚的话语来糊弄我!」

    官兵卫终于哭了出来。弄得良晴不得不低声细语地安慰着官兵卫这个不顾场合就哭的军师。

    「官兵卫。你是手握采配,运筹帷幄的军师。你还没有理解这个角色的使命吗?即使近卫用圣旨强行使两军达成和平,如果少了你的话,还有谁能做到指挥大友军,从背后进攻毛利的『大返』呢?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废话少说,赶紧斩了我吧。」

    「你不能死你死了,Simon煞费苦心演的这一出背叛的戏就会被看穿。加斯帕尔说,就在本州发生争夺天下的大战时,Simon在九州就会以夺取天下为目标大闹一番!你应该也清楚!所以,Simon会成为制霸九州的恶官加斯帕尔也好,你也好,直到最后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在骗我!你都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在想的是什么」

    「官兵卫,对你来说,一直扮演反派角色太辛苦了。你总是这么做。委屈自己做不利于自身的事,还被人误解。这就是你的性格。你真是太老好人了。我从未想过你会真的『背叛』我。这是作为军师该问的问题吗?我不认为你会真心成为『背叛者』。你也曾为了改变半兵卫的命运,独自一人去面对宇喜多直家。」

    「结果Simon我,甚至还没有偿还那时候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呢,相良良晴。」

    「你这话就见外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种东西太麻烦了啦。你我之间不需要讲究这些。官兵卫,只有依赖于你的能力,大友军才能进行这奇迹般地『大返』行动。任何一刻都不能犹豫了。必须阻止毛利军怒涛般的进击。『西国无双』立花宗茂如果能多活一天,大返的可能性就多一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黑田官兵卫。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军师,拜托了!」

    「尽是些肉麻的奉承话快住手你可是,相良、良晴啊。」

    「这算是我的遗言吧。还有你为了让中策成功而准备的最后一手,决定的话,就赶紧确定下来。也许只是延迟了一会。在近卫宣读圣旨,而取下我的首级时,如果战场上出现短暂的空白时间在最后一分钟,也许还来得及。仅仅一点点,我就有活下去的可能性。直到最后也不要放弃。」

    但就算时间已过,你的黄金时代也没有过去。我这条命,是用来帮助信奈达成天下布武的心愿的。事到如今,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只是那个时候我偶然来到了这里。

    良晴抚摸着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官兵卫的背,不断地低声安慰她。

    「呐,官兵卫。你好像、长个子了啊。」

    「吵死了刚才就一直这么温柔的说话。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相良良晴。尽管到现在为止事情都不顺利也没有什么成就能与半兵卫相比,但请相信Simon的谋略。」

    「啊,我明白了。我相信你。那么,开始吧。」

    赶快到达那里!将四轮车推进到让立花一家和岛津义弘都能听见声音的地方!现在立刻开始执行「下策」!抓住岛津义弘和立花道雪使出必杀一击的时机!近卫前久一边拔出自己的刀,抵挡如暴雨骤降般的箭矢,一边大声吼叫道。他的妆容脱落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对于那张白净面孔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良晴感到很不可思议。note

    译者注:古代日本公卿说话都十分阴阳怪气,俗称「京腔」。这里应该有调侃的意味。

    「等等!两军的诸将们,修罗们,暂时停止战斗!我是奉御所的姬巫女大人之命,前来此地的使者!我是藤原家的长者,关白•近卫前久!这次是来将这个自称来自未来的身份不明之人,同时也是妨碍你们两家和睦,妄图成为麻吕的养子,以当上关白为目标夺取日本天下的相良良晴讨伐!这个男人,为了让自己声名天下,使尾张的姬大名•织田信奈破格地坐上了天下人的宝座。如今他看织田信奈时运不济,便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弃,跑到九州同时宠络大友宗麟和岛津四姐妹,挑起她们之间的大战,真真正正是个恶人!这家伙企图趁本州一片混战之际在九州独立,还将麻吕抓了起来,想要建立崭新的国家,然后从日向向畿内进军,妄想再现『神武东征』,达到自己统治日本的目的!他甚至还让南蛮人加斯帕尔占领了天孙降临之地•高千穗。你们都成了相良良晴这个『未来人』手中操纵的棋子了!这一切都是根据黑田官兵卫的调查得出的!麻吕我,为了保护大和御所的姬巫女大人,特将这个男人斩首!我命令你们两军在此媾和!」note

    译者注:「神武东征」、「天孙降临」都是日本古代神话故事的内容,其地点与日向和高千穗有关

    啊啊。来不及了。一直在等的人。并没有来。一边祈祷,终于告吹了,尽管如此一直在等待的黑田官兵卫,一边拥抱着良晴的身体,一边等待着奇迹发生的Don•Simon,终于耗尽了时间。而对于相良良晴将要被斩首的事,敌我双方都开始骚动起来。这是为了延长失去的时间而采取的最后手段。官兵卫已经,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再见了,相良良晴。你本来还是个能成为我养子的,未来人。」

    相良良晴屈膝在近卫前久脚下,低下头。迎来了「那个时刻。」

    在九州上岸以后,良晴就经常模糊的预感到「我将死在这九州上,不能与信奈重逢。」自从漂流到八代以来,危机就一个接一个眼花缭乱地出现。在人吉城,遭遇甲斐宗运的突然袭击。在木琦原,与岛津义弘展开的激战。不相信未来命运的义弘毫不犹豫地下了斩首的决断。在这几手的背后,都是加斯帕尔为将良晴逼到此地的阴谋。所谓被消灭的危机,「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响野原。牟志贺。与宗麟的那个夜晚。能奇迹般的生存到现在,以及这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家久。岁久。义弘。义久。岛津四姐妹一齐停下了手。

    四轮车上的近卫凝视着良晴的头,无情地踢了下去。

    而此刻,在场的修罗们也都看见了良晴脸上的神色。那是和「打开天岩户」时一样的表情。立花道雪。高桥绍运。还有立花宗茂。大家都脱口惊呼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们都忘记了眼前仍在进行着的战斗。

    下策——成功了。良晴想。

    ※

    与此同时,高千穗。

    「Don•Simon还真的被我那关于未来的预言给欺骗了,或者说,她想通过这一战来改变自己作为军师的命运我还是欺骗了那个日本的年幼军师呢。」

    「传说中,能与三神器相匹敌的十神宝,或者说是具有超越远古之力的宝物,就长眠于高千穗中。」在神社的境内到处部署信奉天主教的士兵,并展开了持续调查的加斯帕尔,对着为了防止加斯帕尔假借调查之命对高千穗的神社佛阁大肆破坏,特意前来监视他的弗洛伊斯,露出了微笑。

    「牟志贺的大友宗麟是绝不会杀害相良良晴的。不过相良良晴拒绝了宗麟殿下那充满诱惑的求爱,然后为此陷入绝望的宗麟竟做出这种事,这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我的计划竟被Don•Simon发现了,也许要对此采取对策了。但是呢,无论相良良晴是否拒绝了宗麟的求爱,这都不会阻止大友军的进军。Don•Simon也没有预测到立花一家会为了颠覆预言而发动全军玉碎的特攻作战吧。现在高城的战场那边应该仍在进行激战。为了强制停止大友岛津两军的交战,牺牲品是很必要的哦。Don•Simon在这种场合下,似乎打算亲自担当那个角色Don•Simon和岛津家真是缘分浅薄啊。按相良良晴自己的意志,他一定会在这个时机献出自己的首级。对我来说,这样一来,我杀人的意图和计划就根本没有事实依据了尽管费时费力了些,但我让他用自己的双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自己主动回到未来就好了。我本不想夺取他的性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终于扳倒了相良良晴。这样我就能乘机拜访织田信奈,成为她帐下的新军师了。」

    另外这样一来————良晴就无法拯救任何一个人了吗。弗洛伊斯严厉的视线转向加斯帕尔,询问道。

    「如果他想要活下去的话,只有一种可能。Don•Simon必须使出能『决定』战场胜败的『最后一手』,并且必须出现能使战局出现转机,挽回时间的人。而Don•Simon要想使出这『最后一手』,手中必须要有远胜于这棋盘上任何一颗棋子的强力棋子。但她的战略太过于繁杂和耗时了,一定会在哪里出现纰漏。即使时机已到,她的计算已经比这迟了好几刻。」

    「那么在这几刻的时间里,战场上就会有更少的人能生存下来」

    「不,弗洛伊斯。大友和岛津全军已围绕着高城进行着激烈交战。而我可不一样。我是保留着兵力,在战场之外作壁上观的旁观者。」

    「哈?!」听到了加斯帕尔的「胜利宣言」,弗洛伊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只要有一个人在,就能让奇迹发生!」

    「那是谁啊?」

    「那就是————大友家的总大将,是她就一定能行!」

    「嗬?是宗麟殿下?」

    「是的!如果那位大友殿下亲自率领她的两万近卫部队从本阵长驱而下的话————这支毫发无伤的两万生力军,就能一口气逆转整个战局的形势。岛津军为了抵御这预料之外的两万大军,就必须重整阵型。这样的话,就能为Simon小姐和良晴先生争取到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是加斯帕尔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会发生这样的「奇迹」。

    (到目前为止,宗麟殿下可从未在战场上亲自指挥作战。十分遗憾,她是不可能有那种勇气的不仅是自己的家人和家臣,她对任何人都不抱有信任。宗麟殿下是不会行动的。所以这场高城之战,只要以「阴谋挑起两家的战争,意图乘机夺取九州的主谋」相良良晴的首级当作交换,两军才能停战。如果我在高城的战场上,估计我的首级会更有效果。)

    「加斯帕尔殿下。原来这一切你早已算计好了。你对外号称将率领别动队参战,却率领着自己的部队脱离战线,然后将别动队的兵权干脆地移交给了立花一家。立花一家明知道会在高城川覆灭,但为了颠覆预言仍舍身突击,这也是你搞的鬼吗?你早就用观测术或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知晓了预言的全部内容吧?总之,你对于大友殿下和立花一家的预言甚至道雪殿下和绍运殿下的命运,是全都知道的吧?」

    「呵呵。只要能让相良良晴,这个对信奈大人的命运构成最大阻碍的男人消失,两军也会立刻停战,缔结和平。然后Don•Simon就会秉着相良良晴的遗志,率领大友军展开大返行动,迅速向毛利家的领土展开攻击。这样,我就能达成救援在本州孤立无援的信奈大人的目标了。但是,要在高千穗寻找日本传说中的宝物可不是骗人的幌子哟,弗洛伊斯。」

    加斯帕尔殿下。你真是个如恶魔般的聪明人。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感情。真是个完美的「观测者」。不过,弗洛伊斯对此回答道。

    「与你不同,我能真正理解人类间感情的力量。立花一家的每个人,为了

    颠覆大友殿下的预言而不断舍命奋战的样子————以及,即使与信奈大人的恋爱可能在这九州终结,却依然为了阻止大友与岛津两军继续『杀戮』,从容奔赴战场赴死的良晴先生的背影————都被宗麟殿下看得真真切切————宗麟殿下她————与自己的命运战斗,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而是为了守护那些她无法失去的人,使避免死亡的命运————因而才会拔剑冲到战场上。即使她不相信神佛,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尽管如此,人依然可以拥有与自身命运相抗争的勇气。她早已麻木的心,如今已开始动摇。长期被宇佐八幡神的预言所诅咒的九州女王,如今将要觉醒了。立花家的诸位。良晴先生。Simon小姐。是大家的努力使她觉醒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世界上,也不会缺少同伴的陪伴了。」

    这就是人类之间感情的力量。弗洛伊斯说出了这句话。

    ※

    宗麟的惣陣。

    望着眼前发生的景象,相良义阳哑口无言。

    立花宗茂和立花道雪,以及高桥绍运,正在高城前的中州河原上与岛津军展开激烈冲突。两军彼此间的战术,已经由「钓野伏」和「反钓野伏」,转变成了大友军的三万先锋队与四万岛津军的正面歼灭战。然后,近卫前久乘坐着四轮车来到了战场上,发表了将「挑起两家战争并伺机吞并九州」的主谋•相良良晴斩首的宣言————

    「良晴。你说过,不会在九州轻易的丢掉性命。这次你又要准备牺牲自己么。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阻止两军间的殊死战斗么。不行!绝不允许你这么做!你这个傻瓜!再坚持一下,该到的人一定会到的!」

    「近卫兵们,是时候了!趁近卫发表宣言时还能挽回点时间,立刻从惣陣出发,到战场上去!以这两万人的兵力拯救良晴,和我来!」

    义阳骑着马大声喊叫道。

    然而这支「百合十字」的近卫部队却依旧纹丝不动。

    「非常抱歉!我们的指挥官是立花宗茂殿下。」

    「我们这支近卫部队是为了安全撤离而预留的兵力,不能擅自行动」

    「宗茂殿下,直到实现预言的瞬间为止,都一直留着这两万人的兵力。」

    「再被殿下责备后,我们也想保护主公平安的撤离战场」

    「但宗茂就是因为预先察觉到良晴将会被近卫斩首————这样的结局,所以她才会选择向敌军发起特攻作战!你们这些近卫兵,也应该贯彻宗茂的意志啊!」

    「这」

    「这样做没错!我以你们家主君的话命令你们,放弃执行宗茂的指令!」

    「真的吗良晴。你为什么不依赖于我呢」

    义阳作为岛津家派来的和平使者,并没有这支近卫部队的指挥权。

    这时,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的大友宗麟,紧紧握住义阳的手,开口说道。

    「义阳。相良良晴之所以放下你一个人独自去了,一定是为了防止你成为他自己的『替身』。即使相良良晴被左右的人讨伐,你这个姐姐也能毫不犹豫地代替他去死。而他作为弟弟,是想以此来守护自己的姐姐啊。」

    在这时,义阳在心里彻底了解了。

    这些年里,大友宗麟一直背负着「害死弟弟」的十字架。她的周遭却孤立无援。这种绝望感深深切切的痛彻心扉,笼罩于她的内心,她却还要以这样的方式继续苟活下去。

    「宗麟。我是无法承受这些的。我不得不为此与妹妹生生分离。心里明明那么痛苦,却依旧要狠下心来,继续扮演让妹妹憎恨我的恶角。所以,在战场的后方就开始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却看着弟弟在眼前死去。我决不能忍受这样的行为。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到死为止,我心中的疼痛都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我无法容忍这么做,宗麟。你体会过几次这样的感情呢?『二阶崩之变』发生以来————你日复一日地生活在痛苦之中,就一直无法逃离吗?」

    宗麟没有回答。

    此刻她只能默默啜泣着。

    「宗麟。你不调动近卫兵的话,我就自己到良晴那去。为了良晴,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什么都没有我到底是为什么能从响野原生还?难道是在这里为良晴而死?但即便如此我也愿意。我不开玩笑,要是有谁阻挡我,我就统统杀掉。无论什么理由,怎么说良晴都不能被近卫前久取下首级。我要守护良晴,守护我的那个笨蛋弟弟。」

    「已经不能救他了。已经来不及了,义阳你是被大友军抓来的俘虏,就算你单枪匹马地冲上战场也无济于事。你这么做是无法到达良晴身边的。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不是那样的,宗麟。虽说不知从何而起,但最重要的是,与良晴这种家人般的感情已深深植根于我的心中。那些为你而死的弟弟们,应该也和我想法一致吧。我想,我的心里已经决定,要为这份感情而活下去,直至死去。我不会再逃避了。我心中已不再迷茫。」

    义阳只身一骑奔向了战场。

    「我不会为此责备你。也不会强人所难。乱世中,与逝者相比,幸存下来的人更加痛苦。而我的痛苦则几倍于你。但是,为了不让弟弟们的死毫无意义,你必须拼命地活下去,宗麟。为了拯救自己的弟弟,你必须用自己的脚站起来,用自己的手脚来策马奔驰。没有必要再为自己不能保护弟弟的罪责而惩罚自己了。已经没有关系了,宗麟。现在,你必须要用自己的意志和能力来终结这个『弑弟』的轮回。这是立花一家给你的最后机会」

    宗麟凝望着义阳那仿佛闪耀着光芒的背影。

    一个是为了姐姐,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的弟弟。

    一个是下定决心拯救弟弟,甚至不惜犯下杀死关白这种弥天大罪的姐姐。

    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像义阳那样坚强的姐姐呢,宗麟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深深的后悔。

    就如同义阳被甲斐宗运守护着一样,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也在背后默默支撑、守护着自己。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

    相良良晴、道雪、绍运,还有宗茂。不能让他们为这种愚蠢透顶的理由而死。

    宇佐八幡神的预言,只是敌方为了诅咒大友家而施展的阴谋而已。

    这不可能是真正的神谕。

    「二阶崩之变」发生前出现的宇佐八幡神的预言,只是为了更加激化大友家中的家督之争,进而使大友家凭空瓦解的阴谋。而派遣那些老妇人的幕后主谋,也许是敌国家臣团中的某人。而在当时的大友家中,关于宗麟嫡位的废立,分化成了两个意见相左的派别。两派围绕着家督继承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就算立花道雪没有参与派系争斗,想要置身事外也无法实现。事件发生后,他也对那些玷污大友家忠诚名节的家臣感到愤怒。在那之后,道雪一直为此事抱有深深的悔意。而为了能使宗麟彻底摆脱预言的束缚,他不惜将自己以及整个家族都奉献出来。

    真是太荒唐了。

    因为预言什么的,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之前,预言所「成就」的那些事,只不过是偶然发生罢了。

    而为了达到牵制毛利家的目的,自己将大内辉弘送入毛利家的本领周防进行作战。然而这个并未成为预言中的「弟弟」,却依旧在随后的战斗中阵亡了。

    在这战国乱世中,武士一旦在战斗中落败,就必将面临死亡。只是,那样的事和预言并没有什么关系。

    最初就应该理性看待这些事情了。

    尽管如此,自己心里却一直害怕着预言。这是无法原谅的行为。

    宗麟不能容忍自己的懦弱。但是,真正应当憎恨的是

    「如果这是我一人的诅咒的话就好了。我是大友家的嫡子。但为什么我的弟弟们也会接连受到诅咒,遭这份罪呢?!」

    这场闹剧,从一而终就不断地将自己的弟弟们牵扯进来,终于,立花宗茂也被卷了进来。那些老妇人假借宇佐八幡神之名招摇撞骗,以及她们信口胡诌的「预言」,这些行为都是无法原谅的。

    宗麟原先备受折磨,痛苦自责的心态————如今已转化为对那些老妇人的熊熊怒火。

    然后宗麟看见了。

    眼前的战场上————两人对峙的光景。

    「雷神」立花道雪。他拔出了「千鸟」,强撑着那半身不遂的残躯,并用太刀刺穿一只脚,在大地上勉强站立着。

    在道雪面前,武神•岛津义弘从膝折栗毛马上一跃而下,她吊起眼角,时刻准备着捕捉战机,而后趁此间隙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为了把握住那一瞬的胜机,二人之间早已摆出举刀的架势,不断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伺机而动。

    而在战场的最前线,突然出现了关白•近卫前久的身

    影,他带来了将「相良良晴斩首」的宣言。

    与此同时,近卫前久那特有的公家腔调的宣言,同时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将煽动大友岛津两军,企图趁机夺取九州的主谋、战犯————

    相良良晴,斩首。

    这时,岛津义弘正在与「雷神」对峙着。她全身上下正散发出斗气。坦白地说——在战场上——只要一瞬间夺得胜机的人就能结束战斗。这就是现实。

    然而,在听到那个消息后,义弘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那个为了将敌军的修罗斩于马下,为了不断夺取其他修罗的性命而进行死亡修炼的无双猛将,「鬼岛津」的形象,从战场上消失不见了。

    岛津义弘,这个尚处妙龄的姬武将,依旧有着她少女的一面。然而此刻,她却在战场上,将自己活生生的感情,以及毫无防备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

    眼前仿佛一片空白。

    在四轮车的前方,那是被近卫前久踢着脑袋,等着被斩首的,相良良晴的身影。渐渐看不清了。

    (相良良晴殿下?!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傻瓜?!不对!良晴殿下他是个壮士。他才不是这样的人!看来无论是谁,都陷入加斯帕尔的计策里了!)

    而在见到良晴的此刻,

    心,也完全被夺走了。

    「良晴殿下!近卫大人,请等一下!」

    (我在喊什么呢。连立花道雪的存在都被我无视了。)

    战场上突然寂静了下来。

    好安静。

    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而立花道雪正摆出紧握着「千鸟」的姿势,缓缓晃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使劲全力跳到义弘跟前。

    奇怪,刚刚她身上散发出的斗气,仿佛都消失了一般。怎么一丝杀气都察觉不到。现在反而感觉,她身上笼罩着如同菩萨般的宁静与温柔,道雪想道。

    道雪把视线转向岛津义弘。

    在得知那个立花宗茂的初恋对象——相良良晴出现的时候,她仿佛被恋爱瞬间夺走了心智,露出了毫无防备的一面。忘记了自己仍然在战场上。

    如今我的生命也即将在此逝去。在那之前,我也想看看宗茂喜欢的对象,那个相良良晴。

    眼前的岛津义弘,身上的杀气早已消失不见,仿佛随时都会被杀死。

    老迈的道雪,用太刀贯穿自己的脚,把身体固定在了地上,维持着和岛津义弘对峙的局面。

    然而,由于足部不断失血,道雪的眼前逐渐变的朦胧不清。他踉踉跄跄地摇晃着,然后向前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同时,岛津义弘正想着要不要斩了他。毕竟眼下的道雪就如同待宰鱼肉一般,取他性命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现在的义弘,既不是「鬼岛津」,也不是「武神」,而只是个深陷恋爱的普通少女罢了。

    这时,「千鸟」裂为了两段。

    糟糕。一旦倒下的话,就站不起来了,就会被讨伐吧。道雪想。

    但是,岛津义弘作为一名姬武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眼睁睁看着同伴去死的行为的。

    这是我在战场上戎马一生的迟暮之时。

    我并不想夺取,此刻与少女无异的岛津义弘的生命。

    宗茂所喜欢上的那个男人——相良良晴的脸,让我看一眼就好。那是我一生中,最后想做的一件事。道雪心想。

    在身体倒下前,立花道雪依旧在追寻着良晴的身影。

    但,他却依然没有看见。眼前仿佛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偏向一边,映入眼帘的,只有高城苍茫的天空。

    道雪回想起了曾经。

    那是在自己偶然间成为立花山城的城主,并改名为立花道雪时发生的往事。

    在继承了立花山城后,道雪立刻就把家督之位让给了年幼的女儿訚千代,并让她成为立花山城的城主。

    因为道雪自己并没有儿子。原本他想用自己的儿子来践行那个计划的打算,也就此落空。

    不过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同伴。

    那个刚刚改名为高桥绍运的男人

    这个神情冷漠,少言寡语的居合达人,在道雪半身瘫痪以后,就一直在战场上,用手中的剑守护着道雪。

    尽管年龄相差悬殊,甚至说绍运能当道雪的儿子也不为过,但这一老一少的搭档并没有给人太多的违和感。

    那天,高桥绍运怒气冲冲地来到了立花山城。

    「大叔!我和你交情这么好,你竟然也不找我商量一下!将家督之位让与訚千代的做法也太欠考量了!你为了推翻【宇佐八幡神的预言】,想要让訚千代这个小鬼头去效仿那个【弟橘媛】,让她在日向的战场上沉入水中来献祭自己吗?!你也不想想这孩子才几岁啊!而且她还是个小女孩!南无阿弥陀佛!」

    「不行!立花山城和整个立花家还是要交给訚千代的!」

    「呀~!哟呼~!」

    而尚且年幼的訚千代自然听不懂他们在争吵着什么。她手中挥舞着孩子用的小薙刀,自顾自的在庭院里四处奔跑玩耍。

    訚千代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预言,就将一个女孩子当做牺牲品,将她像男武士那样潜心培养,进行地狱般的修炼,然后让她去送死。

    但是,早已年迈的道雪,非常不舍得訚千代,这个年龄足以做自己孙女的孩子离开自己。他根本说不出这种毫无情义的话。

    訚千代实在是太可怜了。

    「……绍运。我也不相信那个预言。但是,必须就这样继承立花家。然后,在公主大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让继承了立花家的那孩子,成为公主大人的【弟橘媛】,代她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公主大人就能获得救赎的机会。」

    「太想当然了!立花和橘note只是读音偶然相同罢了!绝不可混为一谈!在赤八幡神社时你也是这样,竟然作出以刀斩雷的行为!你总是不经思考就急着作出过激的反应!」

    译者注:两者罗马音都为Tochibana

    「绍运。那时候,我已经半身瘫痪了,为了推翻那个使公主大人心灵负上重担的预言,无论如何也要让公主大人从那个预言中解放出来。」

    「所以你这家伙,难道不认为年幼的訚千代很可怜吗?!更何况,公主大人也不会忍受你这种荒诞不经的模仿!」绍运挥拳打向道雪的脸,但道雪却一言不发地挨着揍,丝毫不还手。

    「你这家伙!为什么打你却不还手啊!像平常一样揍我啊!大叔!」

    「弟弟。立花家。公主大人。【献祭】的所有条件都已经齐全了。只差訚千代了。当然,訚千代的死期到来之时,我也会陪她共赴黄泉。就在那燃烧的战场之上,降下漫天大雪吧。」

    「在改名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想,自己是被选中的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已命不久矣。为了使公主大人囚禁于幽阁的心摆脱束缚,以预言的内容来看,作为献祭的【弟弟】是必不可缺的……请允许我这么做,绍运。」

    「谁会允许啊!就算是大叔你的请求也不行!我绝对不会认可这件事!南无阿弥陀佛!」

    绍运面红耳赤地捶着道雪的胸膛,不断怒吼着。平日里总是冷静处事的他,一时间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那就让我女儿去吧!就是我那个,刚改名为高桥统虎的女儿!那孩子比訚千代年长,可以在战场上英勇奋战!况且訚千代还如此年幼,将她培育为一名优秀的修罗武将还来日方长!要是赶不上在日向的战争就前功尽弃了!但如果是统虎的话,她马上就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修罗武将!那孩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可谓是子胜于父!」note

    译者注:最后一句原文为〈鳶が鹰を生んだんだ〉,直译为「乌鸦巢里出老鹰」,翻译时取其寓意。

    「什、什么?统虎吗?!」

    「对!事到如今,突然要将訚千代当作男孩子来培养,这种做法不仅会被她排斥,而且毫无说服力可言!只能将统虎以【女婿】的身份招赘至立花家了!这才是真正的【弟橘媛】!」

    高桥绍运的亲女儿,高桥统虎——在她年幼之时,就早早地在弓术和剑术方面展现出了一流的才能。因而她甚至被誉为,是能与南蛮渡来的【国崩】大炮相媲美的,【大友家的终极武器】。而且,她并不为自己的天赋横溢而骄傲自大。而在严格的训练场外,她还是一个充满慈悲心的姬武将。

    有一天,统虎在路上散步的时候,被一只躲在路边,身形巨大的猛犬咬伤了手。

    周围的随从慌忙叫道「公主殿下!」「快斩了它!」而统虎却微微一笑,说道「刀是用来斩杀敌人的,而不是用来伤害狗和猫这些无辜的生灵的。」

    统虎说着,一边温柔地将那只猛犬拥入怀中,一边用被咬伤的手轻抚着它的头。

    「不过訚千代,是不可以白白牺牲的吧。如果在日向按照大叔你的计划行事的话,我们自己也必须心怀以身殉国之志,将敌军全部击溃!如果故意认输失败的话,大友家基业将倾!即便全体玉碎我们也必须粉碎敌军。而只有统虎,才有同时完成这两项任务的能力!她才是最合适的【弟橘媛】!」

    「你这小子……确实,即使我们粉身碎骨,最终也不能颠覆预言,不能拯救公主大人和大势将倾的大友家的话……但是,如果【弟橘媛】并未沉入水中,无论大友家再繁荣昌盛,哀莫心死的公主大人也会终生被预言所囚禁,无法获得治愈。能以一己之命,捡起任何一边果实的修罗,也只有统虎了。你言之有理,绍运。」

    但是,道雪连一句「知道了」都没有说出口。

    高桥绍运的女儿,高桥统虎,是个稀世罕有的天才,也是个拥有美丽心灵的姬武将。

    由于她的天赋实在过于突出,可以预见,她的前途一定灿烂无比。将她作为弃子就此舍弃,实在太可惜了。要不是她降生在这修罗之国,自幼就要背负起战斗的命运,她一定是个能把握自己幸福的公主。凡是见过她的天主教传教士们,也无不夸赞她「像天使一样」。

    虽说,道雪对这些天主教徒始终坚信「世界上唯一的神只有耶稣」这件事嗤之以鼻,但他对于这样的评价,也不由得点点头。

    「大叔,这也不能说是不行。不过,要是完全行不通的话……我的计划就失败了!」

    「至少……至少让我进行一下【试验】,绍运。」

    「试验?」

    「大概是这样吧。如果统虎依旧心怀【少女】之心的话,那么她就不能成为公主殿下的弟弟。訚千代还只是个小孩子,在她心里还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所以,将她培育成为公主殿下的弟弟确实太晚了。」

    「……哼。原来如此。很少见大叔这么有见地的发言呢。我知道了。如果统虎依旧怀有【少女】之心,就无法成为訚千代的夫婿,对吧?」

    「统虎已经到了胸部开始发育的年龄。她的身体正发育成少女的体态,我却更不明白她的内心。这试验的结果五五开吧。不过我太宠那孩子了,挺舍不得把这颗掌上明珠托付出去。哎,真不想见到她和男孩子融洽相处的情形呢南无阿弥佗佛。」

    绍运的话语中充满了迷惘而他身为父亲的真正本心,也能从中窥见一二。

    根本就无意让这个试验成功,最好不合格算了。

    道雪从绍运的神情中读出了他的心里所想。

    「嗯是这样啊。胸部」

    「原本我压根不了解女人的内心。要怎样才能看清呢,大叔?」

    「人的心灵深处是无法窥视的。最多只能听见心脏的跳动罢了。让那位情绪激昂的少女接受试炼吧。不,是女孩。还真是无法看透她呢。」

    「哼。无法窥探人的内心深处吗我知道了。」

    那就让统虎她,成为这座立花山城的,命运之子吧。绍运想。

    在这之后,道雪就将统虎迎到了立花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誾千代一边在走廊下四处乱跑,一边发着牢骚。

    而统虎也并不知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她露出了如同天使般的纯洁笑容。

    「道雪大人。今天承蒙您的盛情款待。十分感谢。我想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这是对你的测试!」

    道雪却突然瞪向统虎,以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怒吼着。同时,在院子里,绍运正拔出刀来,将一排排跪在院子里的人毫不留情地斩首。那些人全部都是犯有死罪的囚犯。伴随着刀的一次次挥动,罪犯们在临终前发出了有如厉鬼般的凄惨呼喊。

    「啊。他们好可怜」不过统虎只是悲伤地嘟囔着什么,并没有动摇的迹象。慈悲之心和修罗的胆量。眼前这个尚显稚嫩的身体中,同时兼具着这两种特性。这一定是个麒麟儿,道雪确信。但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她心里应该有些许动摇吧。

    「这就是对你的测试!统虎,别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羞涩不已的样子!唔哦哦哦哦哦!」

    (赶紧动摇吧。让自己的内心动摇吧。即使还未完全成为少女,也应有羞耻之心了吧。只要扰乱内心情感,让她心跳加快就行了。我已经在合格的条件上作了让步!突然让绍运干这种刽子手干的事情也是!他根本就不想让你合格!这样测验就不会过关了。)

    道雪一边祈祷着,一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抓住了统虎的胸部。

    但统虎对于道雪,就像是自己的亲祖父一样敬慕,相信着。

    「啊……道雪大人。您在做什么?请您不要开玩笑了。这样很难为情。」

    道雪望向在庭院中玩耍嬉戏的訚千代。

    然后,又回头看向眼前这个即使被猛犬咬伤,依旧还能温柔以待的少女。

    统虎她——尽管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却依旧有着无比纯洁的心灵。

    道雪想。

    「噢噢噢。根本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嘛!这胆识和资质真是令人惊叹!真想让你成为立花家之婿!」他大声喊道。

    不过道雪心里是这样想的。

    (呜呼。宇佐八幡大菩萨啊。生平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被神佛诅咒的!)

    绍运来到了房间里。

    「……真是令人惊叹的胆力啊。合格了。」他生硬的从口中挤出这句话。然后对统虎命令道。

    「统虎。是这样的。道雪大叔他一直纠缠着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来继承立花家。事到如今我也算是屈服了。看你即使胸部被男人绑住也泰然自若,那你就顺大叔的意吧。」

    「诶?我和訚千代都是女生啊?!这是怎么回事?有些奇怪啊~啊哈哈。」

    「……没办法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立花家的【男子】了。」

    「是、是的。不过,父亲大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觉得我待在高桥家会感到寂寞吗……什么?这是你们两人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知道了。」

    这的确是我们深思熟虑的结果。为了将你培养成公主殿下的【弟弟】,从今往后,我们会严格地锻炼你。道雪一边凝视着天花板,一边将事情原委断断续续地告诉了统虎。

    「主公的、弟弟吗?!既然把如此重担托付于我,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就这样吧。不过你的名字【统虎】听起来不太吉利,既然到了立花家,你就改名为【立花宗茂】吧。」

    「我明白了。不过,即使成为了男人,我也不想抛弃父母所赐予我的本心。宗茂……说不定这个名字还不错呢!道雪殿下,不,以后我就称呼您为义父大人了。感谢您对我的厚爱!」

    而道雪一直抬头仰望着天花板。直到得知统虎改名为宗茂时,他才完全恢复了神色。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要成为訚千代的丈夫?她一定是想趁机夺取家督之位!」訚千代却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惊讶。

    「喝啊啊——」在感到震惊之余,訚千代毅然对宗茂使出了头槌攻击。

    而绍运,则将那把坚韧难折的名刀——【长光剑】,当作饯别的礼物,赠与了将以【儿子】的身份,过继到立花家的女儿手上。

    在漫长的回忆过后,在生与死间游走之际,眼前朦朦胧胧出现了瞬间的光亮。

    道雪的意识,终于回到了战场上。

    望不见天空。

    身体也站不起来。

    对不起,宗茂。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竭尽自己的全力也无法站立了。

    那天,进行【束胸】修行的时候,如果宗茂内心表现出些许动摇,就算她像个少女一样哭一下,也许我和绍运就会放弃了。多么令人感慨。啊……还有好多的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南无八幡大菩萨啊。我还有一段时间,这一瞬间的生命……只是片刻也好,请赐予宗茂,作为少女应得的幸福吧……至少,最后再让她看一眼,那个相良良晴的脸……

    然后,如果能做到的话,就要守护住那个相良良晴的生命……!

    但是,这是在修罗之国,九州的战场上。

    在那时,自己的心被【恋爱】夺走,身心毫无防备的一瞬间,立花道雪竭尽全力向岛津义弘扑了过来。义弘这才稍微缓过神来。

    「糟糕。要是完全没了杀气,就会被对方占据主动。」意识到这一点,她随即向后跳开。

    不过,岛津义弘的心思,仍然停留在相良良晴身上。

    如果再继续战斗下去,就来不及展开救援了。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加斯帕尔的陷

    阱。相良良晴怎么可能是幕后黑手。必须让近卫前久大人停下。如果能制止他的话,我不惜背上逆贼的骂名——

    但是,义弘那久经战场历练的身体,却能在不受精神干扰的情况下继续战斗。

    在意识到差点被立花道雪夺走性命的将【死】之时,岛津义弘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动摇的内心,仅凭着身体感觉向后一跳,勉强躲开了立花道雪。她无视内心的波澜,仅凭着身体上的本能继续做出动作。而立花道雪半跪于地,摆出一只手握斩马刀,一手拔出小太刀的防备姿势,时刻防备着义弘的反戈一击。

    立花道雪。岛津义弘。两人在战场上同时找寻着相良良晴的身影。两人悲伤的程度并不一样,所怀的信念也不尽相同。但眼下,并没有言语上的你来我往,只有剑与剑的交锋,和你死我活的舍身较量。

    这就是,九州的修罗武士们,生来无法逃避的宿命。

    「你在搞什么啊!大叔!在那边东张西望做什么!」

    高桥绍运拔出刀来,以超越人类身体极限的速度扑向义弘,向她的腹部刺去。

    速度之快,连人的肉眼也无法捕捉到踪迹。

    但义弘早在自己的腹部被贯穿前就迅速做出了反应。她挥动单膝,降低手肘,将那柄刀挟在手肘与膝盖之间——登时,刀折为两段。

    「嘁!这把刀砍过太多子弹了!都砍钝了!」

    在那柄刀被折断的一瞬,绍运及时的收回了手。他向后跳开,防备着义弘的反击。但他身上已经一把刀都没有了。而道雪依旧倒在地上无法站立。

    时间,已不容许岛津义弘继续犹豫什么了。也不容许她继续追寻对相良良晴的恋爱之心。这里是战场。立花一家还站在这里。如果有半点失误,就会成为刀下之鬼。

    一柄本应当扔向道雪的小太刀,这时扔向了绍运的左腿。绍运完全来不及凭自己的意识做出反应,自己的脚就被小太刀给封住了。

    岛津义弘沉默的挥舞着名为【蜻蛉】的斩马刀,咚的一声踏出右脚,追向绍运——使出了【示现流】的第一刀——

    「这家伙?!她的眼神,竟如此空洞……仿佛没有焦点一样!她的身体已完全凌驾于精神之上,不假思索就能迅速反应!这个姬武将,就是岛津家的武神吗!南无阿弥陀佛!」

    绍运一边高喊着,一边倒在了道雪身上。

    「呃啊啊啊,宗茂,快走!如果用【长光剑】的话,就能挡住武神的一击!别管我们,快走啊!到高城川那里去啊啊啊!」

    但是。

    立花宗茂,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命令。

    宗茂心中压抑的所有感情,即将濒临崩溃。

    这些感情,都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命运。

    预言。

    忠义。

    两位父亲。

    訚千代。

    弟弟。

    初恋。

    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是武神——岛津义弘。

    为了死亡。

    自己,只是为了在此时、此地、此刻战死而生的。

    连那最后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言语,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宗茂将刀锋对着岛津义弘猛冲过去。

    义弘在刀到达自己的脖子之前,就早已做出了反应。

    她使出了,示现流的第一刀。

    那一刀,向来都是一击必杀。没人可以躲过。

    义弘挥舞着斩马刀,朝着宗茂的头顶劈去。

    看不到。

    肉眼根本看不到。

    那速度,完全像是从种子岛火枪中发射的子弹一样。不过,却能从风中感受到它的轨迹。

    宗茂的弓术是向道雪学习的,斩弹之术则是绍运所教。而这一切的修行,都是为了能从风中感受到敌人开始攻击的时机。

    但,就算能预判到攻击的来向,我能否挡下这一击呢。

    假如手中还有【长光剑】的话就好了。

    即使现在后悔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啊啊。真没道理啊。

    「鬼岛津」这一击必杀的一刀,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这样的人,这样一名武将,根本不可能赢过她。

    突然间。

    宗茂听到了一句话。

    (你可是、西国无双啊!)

    那是良晴的声音。

    宗茂将刀一横,用自己身体极限的力量,勉强挡下了这一击。

    两臂受到了剧烈冲击,仿佛连骨头都要碎裂。

    双脚也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压力,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承受住义弘一击的那把刀,也因禁不住冲击而折断了。

    即使刀已折断,但奇迹的是,宗茂的头盔依旧完好无损。

    003

    不知不觉中,宗茂的身体向后仰起,随即倒了下去。

    岛津义弘那空洞的瞳孔里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竟然……能挡住示现流刀法的第一刀……?!」

    冲击,畏惧,尊敬,还有莫名难言的些许悲伤,所有的感情,都回到了已化身为地狱修罗的岛津义弘身上。

    然而。

    如今,二人依旧在高城前的中州河原上展开着拼死搏杀。

    这是身为修罗与生俱来的命运。

    「真不愧是【西国无双】啊。立花宗茂殿下。但是,这根本毫无道理——你那把刀,是敌不过我手中的剑的!」

    「公主殿下!求求您,别让我的夫君宗茂战死了!宗茂她,非常需要这把【长光剑】,只有用这把传说中的名刀,才能战胜岛津义弘!如果是相良良晴……那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也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尽管如此,再不赶快行动的话,相良良晴,宗茂,父亲大人,他们都会战死的!近卫兵……请立刻调动近卫兵!求求您了!可恶……我拔!拔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惣陣中——訚千代看到了宗茂被义弘击倒的一幕。她浑身颤抖,却拼命地抱着【长光剑】的剑柄,一边哭喊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想把它从地里拔出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她饲养的那只鸡也一边用破烂不堪的喙啄着【长光剑】,一边大叫着。

    鸡叫声传入了宗麟耳畔。

    第一次接触天主教徒时,宗麟就被《圣经》中的一段故事吸引了——耶稣在被捕前夕突然做出了一个恐怖的预言:他将被自己的门徒所背叛。

    「在今晚鸡叫前,你将三次背叛我。」

    当听到这句话时,我已经三次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就像耶稣对伯多禄的预言一样,宗麟对自己的虚伪,不正义和懦弱,一直十分胆怯。实际上,【二阶崩之变】中的盐市丸,与毛利元就一战中的盐乙丸,大内辉弘;以及在与龙造寺隆信的【今山合战】中的大友亲贞。岂止是三人,自己的四个弟弟都死于非命。

    并且现在,还有将要成为【弟橘媛】

    的立花宗茂。

    立花道雪,高桥绍运,然后还有相良良晴。大家,都会牺牲的。

    而且宗茂,并没有到达高城川.作为活祭的【弟橘媛】在沉入水中之前,还得先割下岛津义弘的首级。

    预言,终究还是没被颠覆啊……

    ……不对。大内辉弘并没有被自己认为弟弟,连语言上的承认都没有。所以说,宗茂才是——【第四个弟弟】。宗麟突然发现了这一点。

    难道说,如果在这时响起鸡叫声的话——这【第四名弟弟】也将会战死。

    宗麟被诅咒,并三次不明不白地失去自己的弟弟的日子,如今将要结束了。

    不,不是那样的。从此以后这一切也会永远地结束。

    宗麟,要用自己的意志来了结这一切。

    啊。我,我如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内心。宗麟想。

    宗麟的耳畔又再度回响起沙勿略曾说的话。

    「预言,都是从你自己的内心发掘出来的话语罢了。」

    还有相良良晴的话语。

    「那些老妇人说的话,只是对你的诅咒罢了。想要救助你的人,都会相信你曾对我所说的一切。」

    我。

    我,真正想相信——不断追求的话语是——

    「盐市丸。盐乙丸。大内辉弘。大友亲贞。没有谁会恨你的。而那些了解你的人,都不会责怪你没有好好保护好弟弟。只有你这么想。」

    大友宗麟,从自己的宝座——南蛮椅子上站立了起来,她踢倒了百合十字的旗帜,拔腿向地上跑去。

    然后,握住了【长光剑】的剑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宗麟将【长光剑】拔了出来。

    已经——不必再管那个预言了。

    道雪。

    绍运。

    宗茂。

    义阳。

    相良良晴。

    大家,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啊。

    怎么能让你们,为了我的胆怯而死在这里。

    已经不能再让过去重演了。

    我要战斗。

    现在的宗麟是为了现实而活。

    她以战场为目标,开始奔赴前线。

    而宗麟两万人的近卫部队,也紧紧追随着她一齐奔赴战场。

    就在前方,宗麟向一个骑在马上的人伸出了白皙的手——

    「一言不合就擅自行动,这样的武士还真令人头痛啊。」

    相良义阳。

    我还没有放弃。

    一定要相信我。

    一定要等着我。

    「你的体力可不够你徒步行军的啊,宗麟。快上马!」

    宗麟伸出的手,与义阳紧紧相握。

    宗麟的手,纤细柔嫩,宛若凝脂。而义阳的手,却十分强劲有力。

    「这把剑是宗茂留下的。她找到了自己应守护的梦想吗?她有明白自己是为何而生,为谁而死呢?她了解自己人生的意义吗?我想她应该已经领悟了。而你呢,宗麟?你有用自己的意志,与不讲理的命运艰苦抗争的打算吗?」

    有。因为我已不再迷惘,也不再感到胆怯了。

    所以,请带我到战场上去吧!

    宗麟一边哭泣,一边呼喊着。

    她迅速上了马。

    「黑田官兵卫还留了最后一手,就等着你来完成了。所以我弟弟才用自己的首级为代价来争取时间。这两万人的近卫部队从山上直趋而下的话,岛津军就必须重整阵型。虽然只是一点点的时间,但足以停止这场混战了!一定要再稍微拖延一下!」

    就在相良良晴在四轮车上等着被斩首的时候,立花道雪的身体因失血过多而倒下,头也随即歪向一边。

    「糟了。已经来不及了吗失败!」义弘不断挥舞手中的刀,一边奋力斩杀敌人一边喊道。而就在义弘跳开的同时,高桥绍运和立花宗茂一起发起了突击。

    两军重新展开了激战。

    「事到如今,我们也毫无对策了。陪我一起到最后吧,相良良晴。」官兵卫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抱住了良晴的身体。一边是信奈天下布武的梦想不会就此瓦解的喜悦,另一边则是对良晴可能就此丢掉性命的绝望。此刻官兵卫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这是、我的错吗?最后的最后,我和她,终究只是擦肩而过吗」

    这时正要收起刀的近卫前久望向了北岸,高声喊道,

    「有大事发生了!大友宗麟她,率领着近卫部队来了!」

    立花一家,相良良晴,黑田官兵卫,当然还有岛津四姐妹。都在战场上展开了殊死搏斗,谁也没有预想到的事,发生了。在北岸惣陣的大友宗麟军,由宗麟和义阳打头阵,率领着两万人的近卫部队,向中州河原展开了怒涛般的进击。

    那时候,义弘被近卫前久要将良晴斩首的宣言所震惊。自己也在一瞬间露出了少女的脆弱一面,这致命的破绽都被道雪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但是道雪的身体却在此时倒下,还有他的刀也断为两半。这是为什么呢?义弘想不明白。

    就是在自己和他不断对峙的时候。从「雷神」立花道雪突然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开始,自己没有了记忆。久经锻炼的身体,不假思索地准备向雷神砍去。自己同样也不经任何思考就直接粉碎了高桥绍运的刀。note义弘注意到这些的时候,立花宗茂已经把大太刀收了起来,做出压下刀的架势直奔而来,差点砍到了自己的额头。宗茂真是个可怕的修罗。为了斩杀甲斐宗运而研习的,在与绍运和道雪交战中一直隐藏的秘剑•「萨摩示现流」的必杀一击,却被她用一把刀就防了下来。谁都难以相信这是她的初阵。而要是与タィ捨流之间战斗的话,义弘的两臂就会被砍飞了。但悲哀的是,宗茂的亲父•高桥绍运,将那把自己惯用的爱刀「长光剑」让给了宗茂,而自己并未带在身上。不过也只有这种差异而已。

    译者注:以上是义弘的回忆。另外,义弘一进入战斗修罗的模式就会只凭着身体感觉行动,完全不用过脑。这么说大家也许就能理解这段话和前文了。

    现在,岛津义弘已完全回过神来。她找回了自己的精神。

    「大友宗麟她,出动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两万近卫部队的士气可是异常高涨。而且立花一家为了救出相良良晴,全员都拼死上阵了!这样下去,不仅岛津军,大友军也会全灭的!」

    再这样下去,就会让正在佐嘉城观望战局的【肥前之熊】龙造寺隆信坐收渔翁之利。

    义弘瞬间将身体远离宗茂他们。她乘上膝折栗毛,从立花一家面前跑开。

    她不断找寻着家久的身影,试图与她汇合。

    「家久!岁久!姐姐!我们已经渡过了高城川!赶紧背水列阵!以鹤翼阵型展开!」

    「喵!义弘姐呐!立花一家的行动过于迅速,无法进行掩护射击!」

    「姐姐,两军都有大规模的伏兵,总之,现在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战略可言了!」

    「该怎么办,义弘酱?!连抽签的时间都没有了?!」

    背后就是高城川了。如果这时候返身撤退的话,岛津军就完败了。不仅仅是四姐妹,还会有许多人葬身于此。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是,在这里停滞不前的话,就会像【川中岛合战】中的甲越两军一样,岛津与大友两军也将元气大伤,而肥前的龙造寺隆信也将趁机一气压制九州,位于本州的战局将岌岌可危,而织田信奈的天下布武之梦亦将瓦解。

    (道雪殿下倒地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将被他的舍身一击给打倒呢。我因为立花一家的阻碍而无法击退大友军。为了使两家和睦,而将相良良晴斩首的结局太恐怖了。本来,我的肉体已凌驾于精神之上,完全可以应对这种场面。然而,我却突然被将相良良晴斩首的宣言扰乱了内心,惊慌失措我原本应该会被道雪殿下,绍运殿下,或是宗茂殿下所斩杀的。道雪殿下为何不在我露出致命破绽时杀掉我呢。绍运殿下和宗茂殿下,只要他们手中有那柄【长光剑】的话,就能防住我的攻击,顺势将我杀了吧。特别是宗茂殿下,她竟然挡住了我舍弃防御,竭尽全力而使出的【萨摩示现流】的一击难道说因为这个状况,导致了大友宗麟亲自出击吗事态竟恶化到了如此地步。这是良晴也无法解释的情况啊。我真是不成熟)岛津义弘想。

    五万大友军。四万岛津军。双方都将所有的兵力投入到中州河原上。已经不能使用「钓野伏」战术了。北九州的霸主与统领南九州的萨摩隼人,在这场局部战争中,即将展开全面激战。

    「可怕的武神•岛津义弘。不能到达高城川了吗。但,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她,好像骑着马来了。她手中举着长光剑,向我们过来了。噢噢,相良良晴殿下,他也还活着还有相良义阳殿下虽然年轻,但她那武勇的战姿可与九州男儿相媲美啊绍运。宗茂。这是梦吗?是因为我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吗?」

    「大叔。这不是幻觉。公主大人她,为了救援大叔你和宗茂,打算拿起长光剑同岛津军作战!应该是宗茂将这柄剑留在公主大人身边的。而为了将这柄剑交还给宗茂,她决定亲自出阵。公主大人已经挣脱了宇佐八幡神预言的束缚!完完全全!真没想到啊,这场战斗我们会如此幸运。南无阿弥佗佛!」

    「宗茂啊。你没有拿着【长光剑】,却依然挡住了武神的必杀一击,坚持了下来。这才是『西国无双』啊。相良良晴殿下,还有黑田官兵卫殿下,公主大人她,交给你们了」

    立花宗茂一边抱起道雪的身体,一边说道「主公如今终于从预言中解放出来了。这都是义父大人和父亲大人虔诚的祈求所赐。不过,两军已在正面展开了全面冲突。再这样下去的话——两军都会毁灭的。」她紧咬着嘴唇。凑巧的是,她露出了和岛津义弘一样「不成熟」的颤抖表情。

    然而,就在大友•岛津两军即将开始全面交战时,岛津岁久也没发现,只有极少数人的一支小「部队」,举着白旗,从西边的山上向着高城进军————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情况。因为那并不是由人类,而是由数十头熊组成的「部队」。熊本身就是森林中常见的动物,所以并不需要任何伪装。

    「呜呼呼。叶隐忍群那帮人的追踪太严了!幸好德千代殿将犬童氏借给了在下,不然就有可能来不了这里了!」note

    译者注:五右卫门吃螺丝真的很难翻译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原文:うにゅぅ。葉隠忍群の追跡は厳しかったでござる!德千代どのより犬童どのをお借りして、きゅ—ちにいっちよ——をえたでござるじよ!

    「吼呜!」

    跑在前头的熊身上,坐着蜂须贺五右卫门。

    「做得好。看来成功赶上了。可以使出最后一手了!」

    看到五右卫门身影的黑田官兵卫,紧紧抱住了良晴的脖子。

    多亏宗麟率领近卫部队发起进攻,为良晴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在最后的最后,终于赶上了————「总觉得不太明白呢。不过来的刚好啊!黑官一流」官兵卫说着,良晴也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把她的身体抱了起来。近卫前久点了点头,再次高声宣言道

    大友和岛津两家都停手!以此刀传黒田官兵卫之令!『派往肥前的间谍已经监测到了龙造寺隆信的动向!龙造寺隆信在得知本应留守筑前的立花一家偷偷参与了高城的战局后,已经决定趁大友岛津两军激战之时出兵,妄图称霸北九州!不必怀疑,这是负责间谍工作的忍者身负重伤才带回的情报!另外,将日向分为南北两部,耳川以北归大友,以南归岛津,两家划地而治,暂且罢兵!这是姬巫女大人的意思!」

    黒田官兵卫如此大胆地将负责守卫筑前的立花一家召集到高城的真正原因,就在于此。

    「姆呼~!决定了!这就是黑官一流的战略!原本在大友家时,我就在等待龙造寺隆信发动谋反,准备伺机打倒龙造寺家了!龙造寺家一日不除,大友宗麟就会被钉在九州无法动弹,更别提对织田信奈排出援军!我之所以敢让立花一家舍弃筑前的守备,就是决心引诱龙造寺,让他提前暴露出自己的野心!怎么样啊相良良晴!」

    「但是官兵卫?为什么龙造寺隆信攻打筑前,会成为大友岛津两家和睦的理由呢?!只有大友家灭亡不是更为有利吗?!」

    「不是那样的!龙造寺隆信对除自己的妹妹锅岛直茂外的所有人都不信任,是个谨慎且疑心很重的男人!这是Simon为了诱骗那个疑神疑鬼的家伙特意送去的密信。只要大友在这一战获胜,就会割让丰前中津十二万石领地!为了证明确有其事,Simon特意撤空了筑前的守备,不过龙造寺隆信反而更加疑虑了!那家伙是个连人类都不信任的男人!因为他整日只想着背叛他人或是被别人所背叛!而且,他预测这次大友家依然会败北,而宗麟大概也会像【今山合战】时那样,率领近卫兵躲得远远的。所以他果断决定袖手旁观,准备在最后关头给大友家背后一刀!不过,将宗麟带到高城来已经是Simon的极限了,难道现在宗麟亲自率军来到战场上了?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所以呢?」

    「一旦大友家在与岛津家的决战中落败,那么龙造寺隆信一定会趁机夺取筑前,也会假借大义名分占领Simon在密约中允诺割让给他的丰前等地。所以龙造寺隆信打算让北上的岛津军与以日出之势进击的大友军先火拼,再抢先将南肥前与肥后纳入囊中。首先第一步,吞并岛津家的盟友相良家,并煽动感到危机的南肥后阿苏家行动,再攻入相良家在南肥后的领地八代!同时龙造寺隆信自己则会率军击溃割据南肥前的大友宗麟的盟友有马家,抢先夺取有明海的制海权,使岛津军无法从这里登陆!岛津家为了阻止龙造寺军的南下,并解救孤立无援的相良德千代,必须立刻和大友家缔结和平,才能与龙造寺军一决雌雄!而大友家也不能对身为盟友的有马家见死不救!因此,两家只有和解这一条路可走。而两家一旦达成协定,Simon就会率领大友军向毛利家的领地——周防展开进军!至于一定会阻碍两家和解的加斯帕尔则远在高千穗,身边还有弗洛伊斯在监视着他呢!他来不了高城的!哈哈哈哈哈,黑.官.一.流!」

    这些基本上都是按军师的想法展开的。

    不过,骑在犬童背上的五右卫门告诉了良晴另一个令人震惊消息。

    「大友家在筑前的要冲,柳川城已被敌军从背后夺取了!返回柳川城的蒲池一族都已惨遭毒手!」

    ※

    岛津家久在高城展开笼城战,五万大友军从牟志贺出发对高城展开进攻,而岛津义久、島津義弘也率领四万岛津军前往高城救援————两军将无可避免地展开激烈冲突!

    前线的战报如雪片般传来。

    肥前•佐嘉城中。

    怀有成为【九州霸王】之野心的男人•龙造寺隆信站了起来。

    他身上穿着遍覆熊皮的铠甲。就如同畿内人出于对勇猛善战的萨摩人的畏惧而称呼他们为【隼人】一样,这位不可一世的霸王也被南肥后人称为【熊袭】。对于肥后人来说,生活在九州这片修罗之国已是苦难,而这位身材伟岸雄壮,穿着熊皮铠甲,宛若真熊一样的巨汉,更是让他们感到无比恐惧。

    「哼哈哈哈哈!妹妹啊,吾摆脱大友家的枷锁,称霸九州的绝好机会终于来了!赶紧把龙造寺四天王和叶隐忍群都动员起来,一决胜负吧!昔日在【今山合战】中获胜,却依旧要服从于大友家的耻辱,如今我要全部清算!」

    而他的义妹锅岛直茂制止住了他。她浑身上下包裹着黑漆漆的衣服,仿佛是从黑暗环境中走出来一般。似乎察觉到了人的血腥味,直茂的背后,一只黑猫正「咪呜」地哀叫着————

    「请等一下,兄长大人。等到高城之战结束后再行动也不迟。如果大友获胜的话,我们依然能获得丰前中津十二万石的领地……而且,眼前的这一切说不定都是黒田官兵卫的陷阱。那个人,也许只是伪装成被传教士加斯帕尔操控的傀儡,其实是为了让大友、岛津达成和平,来支援织田信奈才参战的。现在,如果兄长大人急于进攻守备空虚的筑前,席卷北九州的话,反而会促使大友、岛津两家更快地缔结和约。官兵卫之所以将宗麟带到高城的战场上,也是打算让两家在那里达成和解吧?」

    本应守备筑前的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都率军离开了自己的居城,通过山间小道秘密向高城进军。叶隐忍群的忍者们早已掌握了这些情报。立花一家突然从高城的背后出现,以及让家久的【钓野伏】战术同时失效,这些显然都是黑田官兵卫的计谋。还是让我成为兄长大人身前的【饵】,去煽动敌方领地的暴动吧。锅岛直茂想如此说服龙造寺隆信。

    「妹妹啊。你是很聪明,不过这回你想的太多了。现在筑前的守备如此空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龙造寺隆信笑着说道。

    「黑田官兵卫的确是诡计多端,有可能会给吾造成一些麻烦。不过,她也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小女孩罢了!无论那家伙的谋略有多闻名,最后的胜利者也一定是吾!那个胆小的大友宗麟,怎么可能有勇气堂堂正正地面对凶悍的岛津军!只要看见武神.岛津义弘在战场上挥舞太刀的狂暴战姿,她就会哭着逃跑了吧!还想为两家的和睦而四处奔走,那个黑田官兵卫真是自作聪明!只要大友宗麟临阵脱逃,岛津军就会穷追猛打,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大友军的尸体堆满耳川罢了!」

    假如黑田官兵卫派出的间谍已经潜入了肥前,妹妹你也一定要率领叶隐忍群把他们赶尽杀绝!龙造寺隆信睁着充血的双目怒吼着。

    「【今山合战】时大友宗麟那胆小如鼠的模样,你应该也很清楚!她把自己的弟弟赶上战场,听任他被敌人讨取,却不敢进攻佐嘉城——将吾消灭来为弟弟报仇,而是夹着尾巴逃走了!那个女人只是懦弱的垃圾,她根本没有在这九州活下去的价值!吾要动身了!」

    「那么,这次大友宗麟背离守备空虚的筑前,也是想听任其被夺走吗。」

    「不。筑前的博多港,以及丰前中津的领地,都只是黑田官兵卫撒下的诱饵和陷阱。大友家已经日薄西山了。要是在高城之战中失去智勇之将,宗麟想要在牟志贺建国的梦想也将立刻破灭!她除了回丰后隐居没有其他办法,指不定什么时候丰前和筑前也都会被夺走!如果龙造寺家成为九州的霸主,就能击败率领着强悍的萨摩隼人的岛津家!从肥前肥后到西九州这一带,都会被他们抢先控制。位于北肥后的阿苏家已经受够了大友家的呼来喝去,决心立誓从属龙造寺家了。阿苏家可是出身阿苏大神宫的神官之后,note怎么可能会认同宗麟所鼓吹的天主教王国!」

    译者注:原文为『阿苏大宫司』。大宫司在日文中为神社神职之长之意。

    阿苏家的现任当主只是一介庸才,而支撑阿苏家的顶梁柱则是甲斐宗运。甲斐宗运本是和相良义阳签订不战和约的盟友,不过在相良义阳将当主之位让与自己的妹妹并臣从岛津后,就变成必须将相良家歼灭这种麻烦的事态了。

    「唇亡齿寒。看到割据肥后的盟友.相良家已向岛津称臣,阿苏家早已心急如焚。况且已经指望不上因亲天主教和反天主教而分裂为两派的大友家的协助了。所以才决

    心臣服于能绝对支配家臣的吾的脚下。」

    「但是,如果岛津军在与大友一战后,火速向肥前与肥后袭来该怎么办?」

    「哼。妹妹啊。大友身为大国之主,能拥有五万兵力自然不假。不过岛津的军队中,还有不少只是拿着武器,临时动员起来的领民,所以四万这个数字含有极大的水分。萨摩大隅两地的人口并没有这么多。从补给等其他角度来看,岛津军能持续作战的兵力,大约只有一万到两万。而且,尽管他们陆战强悍,但水军却弱的可怜。他们可没有在广阔的有明海战斗的经验。就算他们拉着船强渡岛原半岛,一次充其量能输送一千五百人的兵力。能与我军对阵的平户松浦党,以及长崎大村家都送来了人质宣布臣服。陆海两路的兵力补给,准备万全了。」

    「虽说大村家不会轻易地背叛兄长大人,但松浦党那群海贼,可都是一群独立倾向强烈的家伙。而且几乎整个肥前的海域都归他们支配。如果松浦党被策反怎么办?」

    「哼。我已将他们通过南蛮贸易获得的火器全部没收了。即使他们想倒戈,也动不了我的补给部队。我也会每次重新任命负责从海路补给的人。」

    「……兄长大人请别忘了,要想阻止岛津军北上,维持三国鼎立的态势的话,就应该先拔掉三颗钉子……一个是位于南肥前.岛原半岛的有马家,另一个则是位于南肥后.球磨八代之地的相良家。要是击溃这两家的话,就能一手掌握有明海的制海权。水军薄弱的岛津家是不会通过海路进攻肥前的。但是,他们一定会从陆上进军。而扼守那里的咽喉之地,则是位于筑后的柳川城。」

    龙造寺隆信一边看着九州的地图,一边将雕刻成熊形的棋子摆放上去。位于北肥前,龙造寺家的本城——佐嘉城。从属于大友家,支配着南肥前的岛原半岛的天主教大名有马家。以及北肥后的阿苏家。

    「对。佐嘉城的东边,就是筑后的柳川城。那就从蒲池一族那夺取柳川城吧!」

    曾经两次帮助我的侠义之人.蒲池宗雪,如今也加入大友方,参与了高城之战。蒲池家的现任当主,蒲池宗雪的嫡子.蒲池镇涟,却抛下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个人回到柳川城。宗雪他不知道,就算蒲池镇涟是吾的义妹.玉鹤的丈夫,吾也不会留任何情面。他已经应允与我一起欣赏猿乐的邀请,向佐嘉城进发了。龙造寺隆信面目狰狞的笑着。那是宛若野兽般丧心病狂的笑容。

    「兄长大人?难道您真的打算杀了蒲池镇涟?」

    「柳川城可是经宗雪几经修建,守备固若金汤的名城,就算用上三年时间也难以攻下吧。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溜走了!只要将镇涟暗杀,柳川城一日就可到手!只要甲斐宗运灭了相良家,我方同时压制柳川城的话,岛津军就无法从陆路直接进攻佐嘉城了。然后,讨伐占据岛原半岛的有马家并取得制海权,这样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足以阻挡岛津!同时也能窥伺萨摩、大隅!这样,龙造寺家就会坐拥肥前,肥后,筑后三国了。只要将西九州的三国掌握在手,岛津军的北上又何足道哉!九州的国人,也会因吾的所向披靡望风而降!只要占领九州这三分之一的地盘,筑前和丰前也将轻而易举地归吾所有,到时候再夺取巑岐,对马两国,吾就是领有五国两岛的太守了!在此期间,趁天下人织田信奈被消灭,天下大乱之际,吾就能一统九州了!」

    锅岛直茂制止住了仍在狂笑不已的哥哥。不过她已经决定,如果是来自兄长的命令,无论多么无法无天,她都会忠实执行。(兄长大人他,已经犯下了太多恶行,完全不像个人了……)虽然心痛不已,但直茂仍然决定将蒲池镇涟及其一族全部暗杀。为了助哥哥实现他成为【九州霸主】的野心,到底杀了多少人,犯下了多深重的罪孽,连直茂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我们兄妹俩已经犯下了太多的过错。直茂想。而坐在她肩上的那只黑猫,再次「喵呜」地叫了起来。

    但这时,五名身披熊皮的修罗武将,闯入了兄妹二人举行密谈的茶室中————

    「啧。你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干什么,龙造寺四天王。这是什么情况!吾和妹妹的茶会是你们能随意进入的吗!」

    「殿下。您疯了吗。虽说九州是修罗之国,但也存在着最基本的道义底线。欺骗并讨伐有大恩于我们的蒲池一族,这万万不可啊!」

    第一个开口的,是【今山合战】时俘虏敌军总大将大友亲贞的勇士.成松信胜。当初奉隆信之令,将年幼讨饶的大友亲贞斩首的也是他。时至今日,他依旧为此事感到悔恨,但他仍尽忠尽义地侍奉着隆信。

    「我身为佐嘉的武士,早已立下【所谓武士道,便是为主君战死沙场】的誓言,为了殿下,无论何时我都愿意献出自己这条命!但是!这么做也太过残忍无情了!您可是把自己的义妹玉鹤小姐嫁到了蒲池家,没错吧?!」

    说话的是单挑达人,江里口信常。他常常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在想如何才能在战场上战死。感情起伏激烈的他,说到这已经号啕大哭了起来。他此前也曾多次声泪俱下地劝谏隆信停止他那暴虐的行为。只不过这次感情地强烈程度更甚于以往。

    「殿下!我们明明有五个人,却仍旧被称作龙造寺四天王,这四天王中肯定有一个是假货!嗯。到底谁是假的呢。即使是本人木下昌直也没法

    看穿啊。」

    这是四天王中的【智慧者】,也是担任锅岛直茂副官的木下昌直。他本是从京都流落到佐嘉的僧侣,对本州的形势耳熟能详,因而在龙造寺家与本州的往来中十分活跃。不过,因为他并不是龙造寺家的直属家臣,所以很多事情龙造寺四天王都把他排除在外。note「一定有假货、一定有诈」则是他的口头禅。

    译者注:史实中龙造寺四天王也确为五人,有一说法是木下昌直是候补。

    「啊哟,还是把我除名就好了,真是笨。殿下,蒲池一族给予我们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报不完。现在要将他们全部谋杀,您的脑子烧坏了吗?怎么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您这么做,是想与全九州的修罗为敌吗?五个人顶着四天王的名头本来就是件好笑的事情,将我的名字从龙造寺四天王中抹掉算了。」

    由于被隆信认为是能与百名修罗同时对敌的勇士,因此百武贤兼被赐予了【百武】这个姓。他常常在战场上身穿黄金甲胄,是隆信帐下的贴身护卫。虽然经常情绪激动,但他却是家臣中敢于对隆信直言相谏,即使直面隆信也毫不畏惧,泰然自若的人。

    「再等等吧,百武殿下!殿下!如果您这么做的话龙造寺家臣团也会因此而四分五裂的!殿下,我明白您那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成为九州霸主,也明白您做了很痛苦的觉悟。就算为此手染恶行,死后落入地狱您也决不后悔吗。但是,一切都应有个度。即使是在修罗之国,也要讲求道义啊。」

    与隆信相似,拥有着熊一样的庞大身躯的,圆城寺信胤。他经常以隆信的影武者的身份活跃在战场上。

    「闭嘴!必须要用强硬的手段来夺取柳川城。如果柳川城被占据,就是岛津的胜利了!罪不在吾!谁叫蒲池镇涟那个卑劣的男人,把宗雪和自己的弟弟都丢在了战场上,一个人逃跑了!他没有在这九州活下去的资格!妹妹,去部署叶隐忍群!只要蒲池一族进入佐嘉城,就立刻将他们包围!四天王们,就用你们的武勇斩下蒲池镇涟及其族人的首级!一个人都不能放过!」龙造寺隆信怒气冲冲地下了命令。

    「这是吾能成为九州霸主的最初,同时也是最后的机会!吾忍耐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绝无仅有的一次【幸运】机会!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吾死亦无憾!不管百武贤兼了!先将蒲池一族全部杀光再说!如果柳川城开城的话,龙造寺全军立刻向岛原半岛进发!与甲斐宗运进攻八代相呼应,将有马家击溃!」甲斐宗运,必须在岛津军沿海路向肥前进军前,抢先压制八代的港口。而吾,则从陆地上压制岛原半岛,切断岛津军陆上的进军路线。水路和陆路的路线都被切断的情况下,岛津军必须要打倒甲斐宗运才能向肥前进军,而前方还有坚不可摧的柳川城。岛津军已经被将死了。note再逐步侵蚀在高城合战中分崩离析的大友家的领土————原本人口就较少的岛津氏,国力也根本不能与吾抗衡。绝对能赢!」

    译者注:将死,日本将棋术语,类似于中国象棋的将军。

    「兄长大人!天井里!有乱波!note」锅岛直茂一边喊道,一边将手中的小刀扔了过去。

    译者注:日本古代对忍者的称呼之一

    「哼!是黑田官兵卫派来的间谍!妹妹啊,不要让他活着逃出佐嘉城!就算跑出了城也要追上他!」

    「凭叶隐忍群的本事肯定追的上!绝对不会让他抵达黑田官兵卫身边的!兄长大人。看来黑田官兵卫正在观察我们的动向,准备着下一步棋。果然,放空筑前和博多港,以及通过密约允诺割让丰前中津的领地都是【诱饵】。看来那

    个小女孩用了【最后一手】,让大友和岛津两家和解了。如果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有现在延迟举事了!」

    「不行!决不能让这个夺取柳川城的大好机会溜走!就算他们缔结了和平,只要抢先压制岛原和八代就是我们的胜利!赶紧干掉那名忍者!没追上他的话,消息就会从肥前泄漏到肥后了!」

    「那名忍者的目的地是高城的战场。这样的话,他就会在半路撞上甲斐宗运的军队——然后他就会被这名最凶恶的修罗砍下脑袋,兄长大人。」

    来人正是黑田官兵卫派出的密探——蜂须贺五右卫门。

    「竟然被那只黑猫给察觉到了。」五右卫门一边闪动着红色的眼瞳,一边慌忙逃走了。可是锅岛直茂早已在城中设下重重陷阱,将这佐嘉城变成了埋葬忍者的【地狱之城】,而身后,还有一个个身着全黑忍装的叶隐忍群中的高手正紧追不舍。他们在山林中不断跳跃,追赶着。叶隐忍群的包围网越来越窄,毫不留情的攻击接连不断地向五右卫门袭来。为了活下去,五右卫门只能强行突破这个结界了。一人。两人。三人。五右卫门时而在空中飞翔着,时而在树林间不断穿梭,并用忍者刀阻挡着攻击。但是,叶隐忍群的忍者们却丝毫不乱,无论到哪里都紧追不放。五右卫门完全无法凭借地利施展体术。渐渐地,已经能察觉到身后追兵的气息了。被逼入死境了。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无瑕顾虑了。

    「九州,竟还有这样的忍者团体啊……这是怎么回事……相良氏……」

    看来此番在下的任务,好像没法完成了……五右卫门已做好以忍者之身战死的觉悟了。

    整整一昼夜,她在山中滴水未沾的不停地跑着。

    往南。再往南。

    在此期间,还被叶隐忍群持续不断地追击。到底杀了多少人,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数都来不及去数。同时,五右卫门自己也负伤无数。左手被涂了毒的手里剑划伤,已经变得麻木,使不上力了。她一边在树枝间不断跳跃着,一边弄破了左手的血管,将毒排出来。现在已经离开肥前,进入筑后了。只要到了肥后,就离高城所在的日向不远了。然而还必须翻越不少崇山峻岭。饥饿感和失血的痛楚阵阵袭来,不断消耗着五右卫门的体力。她已经开始感到眩晕了。看样子,似乎已经远离叶隐忍群的追踪了。还有一点,还有一点点,就能从肥后进入日向了。她竭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向前跳去。

    但就在此时,五右卫门看见一群修罗正在肥后的山中栈道中行军。而他们正好挡住了自己的去路。那是由甲斐宗运率领的阿苏军。他们此番出征,是为了攻打相良家。甲斐宗运,是个愿为了主君,在战场上谋杀所有人,同时对阿苏家愚忠无比的男人。虽然曾在响野原身负重伤,但如今他的体力已经恢复,挺枪跃马地出现在了战场上。就如同字面上的怪物一样,这个男人不仅视杀人为家常便饭,还精通各种旁门左道的杀人之术和忍术。

    就在这一瞬间,戴着南蛮墨镜,骑在马上的甲斐宗运的视线,与在空中飞舞的五右卫门交汇了。

    甲斐宗运旋即将自己的手杖向空中一抛,那柄手杖在上升的同时不断伸长,像蛇一样曲折地展开外道的暗器。那谢都是能够将人一击必杀的武器,根本无法预测其轨道。而此刻,五右卫门已经精疲力竭,连视野都十分模糊了。似乎是无法躲开这次攻击了。看来锅岛直茂一开始就想把在下引诱到这个死地。五右卫门这才察觉到。尽管她在空中极力地旋转身体,让肩部和腰部的关节避免了那致命一击,但身上还是着了道。阵阵剧痛从后背传来,五右卫门的身体也开始往下坠落——没有选择地直直落下。她从树干掉到了岩石上,跌进了千寻深的谷底。note对不起了,相良氏。五右卫门喃喃着,向下坠落。

    译者注:寻是日本古代的长度单位。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伸出的【熊掌】抓住了五右卫门。

    「吼呜!」

    犬、童氏……五右卫门在微弱的意识中,轻声呼唤着那头熊的名字。

    「吼呜。」

    犬童嘴里,叼着相良德千代写的书信。一定是黑田氏她,委托德千代安排好犬童在这里等我。五右卫门想。但是五右卫门的意识已经渐渐迷离,完全没有余力去读那封信了。犬童将她弄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它率领着德千代的【朋友】们——一群熊,从谷底跑开了。

    「那片山谷狭窄得连马脚都容纳不下,它们竟然能从那上面下来,太不合理了。」甲斐宗运在背后喃喃说着,面无表情地目送熊群缓缓离开。

    于是,犬童就这样背着五右卫门翻过了日向的重重高山,抵达了高城。

    ※

    龙造寺隆信在开始这次的独立战争时,就已经决定要夺取位于北九州中心的柳川城,为此假意邀请恩人蒲池家参加酒宴,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害了!这件事过去几天后,龙造寺军就开始对有马家展开了攻略,为时已晚!五右卫门一边咬着螺丝一边传达了这个情报——对本性善良的官兵卫而言,这种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就因为蒲池一族是大友家的家臣?过去龙造寺隆信还在流浪时,就两次受到了他们的救济,蒲池家可是有大恩于龙造寺家的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回他不就成了大友和岛津两家的共同敌人了?!」

    这时,箭矢用尽,刀剑折断的老将蒲池宗雪,浑身是伤地前来拜见官兵卫。

    「老朽的长子并没有参与这次战斗,而是中途就率兵回到了柳川城。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旦柳川城的守备空虚,龙造寺隆信就会心生歹念,趁机夺取柳川城——我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了。」说完他跪地痛哭起来。

    官兵卫早就注意到蒲池宗雪的长子率兵回到柳川城这事。按照官兵卫自己的计划,柳川城也应像立花山城和岩屋城一样不留一兵一卒。如果尚有残兵的话,贪婪的龙造寺隆信也许会夺下来。所以,就像立花山城一样,正因为是空城,疑心深重的龙造寺隆信反而会置之不理。不过,隆信的敌人暂且不说,他竟将恩人蒲池一族全部杀害,这真令人不敢相信。

    「龙造寺隆信这个饿狼一样的男人,他竟然忘恩负义,没有丝毫顾虑就背叛了蒲池家吗!位于北九州中心的柳川城已经被压制了?!没想到,这绝妙无比的饵竟被他反过来利用了?这是……Simon的失策啊……」

    没想到,直到最后的最后,自己却百密一疏,犯下了这种致命错误。官兵卫的心都要崩溃了。两名姬武将拍着她的背,出声抚慰着官兵卫。

    「确实,将蒲池一族谋杀这种行为已经公然践踏了底线,即使是在战国的九州也绝对不能原谅……但是,如果反过来看的话,可以说,如今大友家和岛津家之间,已经有充分的理由携手对付龙造寺隆信了。虽说乱世中恶人也不能幸存,但决不能饶恕龙造寺隆信的暴虐行径!龙造寺军是一支冷酷凶狠的虎狼之师。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尽快缔结两家的和平,然后——岛津军才能向肥后进军,前往救援有马家和德千代。嘛,不过我在这次的战役中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啊。话说,义弘酱你别这么看着我嘛。」

    岛津义久在近卫前久准备的【和平协定】上签了字。

    「大友军将从日向北上,向周防展开进军,阻止毛利军的上洛。Simon小姐,大友军的一切都托付与你了。你成功地让两家的修罗武士在这高城实现了和解。你做到了。」大友宗麟说道。

    宗茂和绍运同时搀扶起用刀把自己的身体固定在大地上,身负重伤的立花道雪的身体。

    「真是绝妙的指挥,鬼神般的谋略。纵使是贫僧,也绝不会再违反天下第一军师的命令。」说话的是为了拯救违反军令而擅自突进的立花一家,大友军先锋队的指挥官角隈石宗。他正信誓旦旦地起誓。

    「西姆!虽然对蒲池一族这件事很抱歉,但是Simon的谋略又精进了。不过宗麟?你自己如何打算呢?」

    「宗麟将会与龙造寺隆信战斗。敌人不仅背叛了宗麟的家臣——蒲池一族,宗麟还要报在【今山合战】中弟弟被杀之仇。而且大友家和同样信奉天主教的有马家可是同盟关系。另外主张攘夷排外的岛津军说不定会插一手,所以不能完全信赖他们。要是成立联合军的话就更不好控制了。所以,宗麟必须自己去。」

    「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能妨碍束缚您了,公主殿下。您实在是太出色了……」道雪不禁老泪纵横。「看来公主殿下还不是很清楚战场的残酷呢。南无阿弥陀佛。」绍运这么说着,脸上却笑了起来。

    「道雪。谢谢你。宗麟已经能用自己的腿站立行走了。全部,都多亏了道雪你呢……直到现在,我都还像是个对道雪你不断撒娇的孩子,对不起……如果我没有到这里,就不会站起来。」

    「好了,公主殿下。像我这种把自己的意志随意强加在

    别人身上的老头子才叫任性呢。我立花道雪,能活着见到公主殿下的英姿,真是感慨万千。」

    立花一家和大友宗麟,他们君臣之间的心已经。良晴想。

    「但是,要让宗麟加入岛津军与龙造寺军的战斗, 还有一个条件。」

    嗯?什么什么?条件吗?一定是很腹黑的条件吧。为什么义久姐你还一脸高兴的问啊?宗麟在这时候提出【条件】可真是意外呢。

    「让相良良晴和宗麟同行!没有他的话,宗麟就没有前往战场的勇气!」

    嗯嗯?什么?还有这,这样的事?义久听完颓废地垂下了肩膀。

    「我明白了。」良晴点了点头。当然了,比起这个他更想早点赶到信奈的身边。不过,对于长期与自己的黑暗命运相抗争的宗麟来说,与龙造寺的一战, 将是最后一道难关。所以良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宗麟的请求。

    「官兵卫。也就是说,你将作为大友家当主的代表代替宗麟,以军师的身份率领大友军阻止毛利军的行动。不过,必须先在此击破狂暴的龙造寺军,不然进军毛利本土的行动就无法进行。在九州的东西两侧同时进行两线作战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决意参加同龙造寺军的决战。我有预感,我的未来知识也许能对战况派上一点用场。」

    「呵呵呵呵。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拯救织田信奈和明智光秀的任务就交给Simon好了,不必担心。从日向到毛利本土的行军路线和补给物资都已准备妥当。不管是水,军粮还是武器都十分充足。」

    「啊。拜托你了。我也将充当负伤的岁久的替角。甲斐宗运已经开始进攻相良家的领地了吗,五右卫门?如果不赶快的话,德千代可就危险了。」

    在良晴同意了宗麟的请求,表示将参与对龙造寺的战争后,义阳也随即说道「犬童已经借给了乱波,目前德千代身边的战力十分薄弱。我也要去肥后。既然叔叔想要一战的话——我希望自己也能勇敢地去面对他。」紧握住了良晴的手。

    「这次还多亏了官兵卫,充分地锻炼了我的忍耐力呢……终于能摆脱手铐自由行动了。那么,就让姐姐我来代为担任你的军师吧。而且,我可比那个既毒舌又疑心深重的岁久合适多了。」

    那边那个面色悲戚的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手脚满是包扎的岛津岁久大叫。不过义阳并没有听到。

    「相良良晴,你也在干什么啊?突然恬不知耻地出现在战场上,本来以为你有什么王牌,心里还挺惊讶的。结果你自己还差点被砍头。可不能把家久托付给你这种人!」

    听到岁久毒舌的话语, 松了一口气的良晴不禁露出苦笑。然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岛津义弘开口说道

    「要和甲斐宗运那样的怪物对抗,我和立花宗茂殿下,二人缺一不可。不过,立花宗茂殿下她要代替负伤的道雪殿下,担任大友军先锋队的指挥官,我将和甲斐宗运一决雌雄。在立花一家都在场时我出了不少洋相。突然听到良晴殿下要被斩首我的心都乱了,迷失了自我。这回真是愧对武神的名号啊。」

    嘿。你这种年纪的少女还真是可爱呢。丢脸的明明是我这个爱女心切,无视单挑的规则就闯入你和大叔之间的笨蛋。你还真是个正直过头的姬武将呢。绍运不禁苦笑起来。

    「不。绍运殿下的【斩弹】之术也非常地出色。如果你手上有那把【长光剑】的话,我恐怕就——」

    「算了吧。那把剑我已经给宗茂了。要是没有我在战场上的话,就这样去的话,大叔早就被雷劈死了。这样的话,就变成四肢健全的你和大叔之间的单挑了。『』

    「本来我是会被半身瘫痪的道雪殿下杀掉的。要是和身体健全时的道雪殿下对决的话,我肯定会被打倒吧。」

    「嘛。不过在这种状况下应该不行。像大叔这样的暴脾气,我常常还要帮他收拾烂摊子。这次也是,在你被杀之前他就先倒下了。每次都搞得我焦头烂额啊,南无阿弥陀佛。」

    「呵呵呵。说不定真是这样呢。」

    「嗬。尽管被人以鬼相称,却露出如此可爱的笑容啊……和宗茂还有几分相似呢。」

    「诶,我可没有宗茂殿下那么可爱啊。」义弘说着移开了视线。

    「赶紧走吧,家久。龙造寺隆信这回可是全九州修罗的敌人了。他已经舍弃了自己的退路,准备殊死一搏了。要么成为九州的霸主,要么死无葬身之地,那家伙的脑袋里只有这两种选择。要是正面冲突的话我军必败,因此必须以谋略取胜。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你,家久。不过你还年幼,我不想让你参与和那个男人的战争中……」

    「喵?」家久一边半闭着一只眼,一边吃着灰汁卷补充营养。在这时,宗麟将【长光剑】再度授予宗茂。宗茂举起剑宣言道

    「主公。相良义阳殿下。还有岛津家萨摩隼人的诸位。请把你们的武运交给我吧。我一定能阻止毛利军的进击——这次和义弘殿下的战斗,很好地锻炼了我自己。我将代替身负重伤的义父大人协助良晴殿下,这样才不负【西国无双】之名!」

    (那就是传说中的名刀,双刃直刀——【长光剑】。要是当时宗茂手中有这把剑的话,或许我早已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尸体了。)义弘不禁身子一颤。不过,宗茂身边的誾千代一边叫嚷着「赶紧把家督之位还来!」一边和她背上饲养的鸡一起向宗茂发动了攻击。

    「对不起,小早川小姐……」良晴像是想到什么而叹了口气。而在他身边,因为忘我的担心着面露沮丧的良晴,所以义弘并未注意到有人向自己投来敬畏的视线。

    「放心好了,良晴殿下。尽管这将会是一场恶战,但我绝不会让吉川元春或是你所仰慕的小早川隆景战死的。」宗茂微笑着说道。

    「姑且不论我是否仰慕着小早川小姐,,要是让吉川小姐知道的话,她大概会暴走吧。」良晴不由得苦笑着。

    「宗茂。你没死吗?是你们立花一家推翻了宇佐八幡神的预言,让宗麟摆脱了束缚吗?」

    「不是那样的,主公——不,姐姐大人。这是您,用自己的意志推翻了这个预言。」

    「请答应我一个约定。就算是在战场上战斗,你也不能死在宗麟前头。」

    「是,约定好了。」

    立花宗茂和大友宗麟紧紧相拥。暂时的告别之后,是重逢时许下的誓言。

    「赶紧准备出发吧,官兵卫。要是龙造寺赢了,你的大战略可就没法成功了。」

    「相良良晴。柳川城已经发生了这种不幸的事——要是再次被龙造寺军击败的话,Simon在九州的推进战略可就没法完成了。你会再一次相信Simon吗?」

    未来是不确定的。但是,我毫不怀疑地相信,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所以我相信你。良晴笑着说道。

    官兵卫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她将脸埋在良晴胸前。

    「嗯哼!总觉得良晴身上好像有灰的味道?我闻闻!」

    「那大概是吃了太多灰汁卷吧。」

    但是,官兵卫的行为,却引来了良晴身边另外两名姬武将的注意。

    「Simon小姐?您怎么和同伴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呐,相良良晴?从现在开始你的时间都是属于宗麟的!在与龙造寺战斗时你也要一直陪着宗麟哟。比起织田信奈,你选择宗麟会更好哦?宗麟就在这,和你成为书中所说的恋人吧!好高兴!」

    「呀?!相良良晴殿下!我、我虽然穿着男装,但我也是女儿身。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也加入良晴殿下的后宫团吧,就算是末席也无所谓……」

    诶?在感到困惑的同时,相良良晴的身子不由得一僵。

    左右两臂都被人拉住了。

    大友宗麟和立花宗茂两人,互相旁若无人地争辩起来。二人之间语速飞快,不过她们却并未注意到,自己和对方并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而完全是两个人【同时进行】的。

    「宗麟的恋爱之心可是第一次觉醒!他现在已经是宗麟一个人的了。多亏了你,相良良晴。今后你就留在宗麟身边,以恋人的身份支持宗麟吧!」

    「呵呵呵呵呵,真是个品行不端的男人,还对女孩子做出这么抱歉的事!虽说生者已逝……但是我们还要进行下一场战斗!能传达我心意的机会,只有现在了!这,这是我的初恋!良晴殿下,在你触碰我的胸部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已经心潮澎湃,爱上你了。」

    「……诶?宗茂,你说什么?良晴他打算夺走你的心,还摸了你的胸部?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啊?」

    「诶?主公,不,姐姐大人何出此言?姐姐大人不是在牟志贺被甩了吗?」

    「那时的宗麟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恋爱!现在不同了!等,等一下?你让他摸了你的胸部?这什么啊!宗茂,……你竟然和自己姐姐的恋人私通,原来你

    是这种腹黑的弟弟?!首先,你对外的身份是男人,是男武将!」

    「姐姐大人,请不要在战场上随随便便地一直把良晴殿下当作自己的恋人。这些都只是姐姐大人的臆想和误解罢了!您被迷惑太深了!良晴殿下他现在,可是迫切的想要回到信奈大人的身边!」

    「所以,这是良晴本人的回答吗!?」

    「不对!良晴殿下可是一心一意地喜欢织田信奈!现在信奈大人已经是良晴殿下的正妻候选人了,如果您无论如何也想成为他的恋人的话,那也只能排到最后了!」

    「呐,良晴!你还是和织田信奈分手吧?我们姐弟中你要选哪个?你不会真要选我弟弟吧?!」

    「良晴殿下,您可别真的分手了!姐姐大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决不能让这种风波传到信奈大人那里。不然大友织田两家或许就要开战了!但,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宗茂的现在身份是已经娶妻的男武将。要是被信奈大人识破我是女孩子的话,就不能陪在您的身边了。相反,如果以现在的身份而言,即、即使是同床共枕也不会被怀疑。这、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啊,不,请你们先冷静一下,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人在说什么啊……是因为战争才刚刚结束,所以你们还很兴奋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吗?!嗯,你们还是回去冷静几天会比较好?」note

    译者注:吊桥效应,是指在危险状况下更容易喜欢上异性。

    良晴察觉到义阳和官兵卫正向他投来冰冷的视线。

    「姆呼?!你果然是这样的男人啊,相良良晴!每次都不考虑后果就擅自行动,做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言行举止,随意增加你的恋人人数啊?!!这次只是在牟志贺和宗麟过了一夜,你就顺带揉了宗茂的胸?!猴子,你这只色猴子!就算你向Simon申辩也没用了!」

    「看来迄今为止大友和织田两家进展颇为顺利的同盟关系即将崩坏了。不,在这之前,大友宗麟和立花宗茂那和睦的姐弟关系估计早就破裂了……唉我那个笨蛋弟弟总是那么辛苦,明明那么多时候差点就忍不住了,也不会来找我这个姐姐寻求安慰啊。哎呀哎呀。」

    而此刻,结束了战斗的两军将士都已经开始谈笑风生,把盏言欢了。看见这番情景,他们也兴味盎然地鼓噪了起来。

    「这里当然是应该选择你的主君啊,相良良晴!」

    「看来宗麟殿下终究只能待在悲伤的深渊中哭泣了……」

    「你明白了没有啊,小子!」

    「啊,不,我可没有推倒宗茂小姐的打算啊!」

    「是这样啊!为了主君可以舍弃别的女人,甚至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不过宗茂殿下的少女心已经觉醒了,你还真是走运啊!」

    「至少也应该先回应宗茂殿下啊……相良良晴,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听明白了没有,臭小子!」

    不对啊!这都是误会啊!良晴转身向后逃去,不过在他背后,则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高桥绍运,以及坐在轿子上的立花道雪。

    「呜嘎?!退路被堵住了?!」

    「相良良晴殿下,人的幸福与不幸可不是在念珠上就串好的!呜吼吼吼,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我『女婿』的『男人』了,就把她当做你在这里的妻子吧!在战场上,男人间的坚固友情是靠战斗来维系的——这就是战国乱世的常理!不必客气!」

    虽然良晴很想拒绝,但是看到道雪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惊人的斗气,他明白要是再推辞的话,说不定就会被道雪一刀砍头了。

    「嘛,我们之间还挺有缘分的。我听说现在一些男武将之间已经开始流行起众道这种东西了。你该不会因为有这种禁忌的喜好,而在发现宗茂是女生后就打算抛弃她搞外遇啊?宗茂的春天如果没有到来的话,那可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啊……南无阿弥陀佛」note

    译者注:众道是指古代日本文化中的男同性恋,与中国古代的断袖类似。

    绍运先生?我既没有众道方面的兴趣,也没有恋童癖的兴趣啊!还不是因为你们让宗茂用女扮男装这种手段把我欺骗了!良晴想。

    「道雪,绍运?你们说,对于妨碍主公恋情的不忠者应当如何处置?」

    「小心公主殿下!一门心思地想要和织田信奈大人争夺恋人是毫无道理的!在这一点上,宗茂是个谨慎善良的孩子,绝不会成为那位信奈大人恋爱的阻碍!这点我很清楚!因为宗茂她已经以男武将的身份迎娶了誾千代!这是宇佐八幡大菩萨的保佑啊!」

    「……呜……道雪你,你竟然背叛宗麟,宗麟一定要把宇佐八幡宫给烧了……」

    「快走吧,良晴殿下!在和宗茂分别前,赶紧在今晚和她共度良宵吧!姑且先当她的男朋友,不必客气!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的话,就当做是宗茂和誾千代两人的孩子吧。或者是代替宗茂,将种子授给誾千代也行!这样立花家和相良家就是亲家了。真是可喜可贺。难道说,再过不久我就能抱上孙子了?!看来在我有生之年就能见到孙儿的脸了,呜哈哈哈哈!」

    老爷子你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模糊不清了?良晴不禁想反驳他。不过看到道雪身上又「嘎嘎嘎嘎嘎」地散发出宛若厉鬼的斗气,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请等一下~!夫妇和同一个人私通,哪里会有这种事啊~!哼,相良良晴!誾千代拒绝怀上你的孩子!誾千代一定要打倒你!」

    「啊,等等誾千代!我才不是露璃魄啊啊啊!」

    「哎呀……那真是太感谢了。义父大人,父亲大人,就算我真的成为了姐姐大人恋爱道路上的阻碍,也请不要责备我……」

    「诶。忠孝之道和恋爱之道完全是两回事,宗茂。就算你成为主公的情敌 ,你姐姐的对手也不要紧。在这方面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所喜欢的男孩子,也一定很善良!大胆的表露自己的心意吧!南无阿弥陀佛」

    立花一家这是要造反吗?宗麟含着眼泪喊道「绝对不行!弟弟想夺走姐姐的恋人,这种事绝对不允许!」 ,她突然抱住宗茂,将她扑倒在了地上。「姐姐大人。只有这一点我是不会让步分毫的,我也不客气了!」宗茂说着也开始了反击。

    「啊~!这女人分明就是想和宗麟抢夺恋人,宗麟才不需要这种虚假的弟弟!不如让她沉在高城川底好了!」

    「才不要呢!让姐姐大人去还差不多!」

    而一旁的义阳似乎完全看呆了。

    「没想到她们才刚结下姐弟契约,一转眼就开始打起来了……嘛,现在会发生这种情况,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呢。」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德千代身边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了。」正说话间,岛津义弘&家久这对姐妹组合也对眼前的一幕感到困惑不已。

    「唉。两个人才刚刚表达完对相良良晴的心意,就本着毫不相让的精神在这里大打出手。多么丢脸啊……家久。我们姐妹之间绝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闹矛盾,对吧。」

    「喵。原来义弘酱打算放弃良晴,把他让给自己的妹妹吗?真不愧是岛津家的姐姐。」

    「……不。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你不是说过要放弃了吗?」

    「完全没有。虽然你长的很可爱,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这么做会让我很为难。」

    「呼呼。」

    「不过,眼前这副姐弟相争的丑陋姿态让人看着就头痛啊……到头来良晴殿下反而成为恶人了。良晴殿下,你可必须为你自己所说的话作出行动,担负起责任来。」

    「诶,义弘?责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呃呃,要怎样做才好?」

    「哈。木崎原之战也好,高城之战也好,你都打算用自己的脑袋来收拾事态。那在与龙造寺一战的时候你又打算拿谁的命去换呢?这绝对是行不通的。对手可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霸王,龙造寺隆信。其次,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了。这次也……」

    「不。和在木崎原被你抓到时可不一样。这次大概是因为我最后决定相信官兵卫的谋略吧?因此我也赢得了一些时间。不过,就在那九死一生的时刻义阳姐和宗麟带着近卫部队赶到了战场,我才得救了。」

    「不、不 、不是那样的。那个,我那时候也想去救你,不过我当时实在太震惊了,那个……」

    「啊啊。那时候道雪老爷子突然倒下,事态似乎也变得很棘手呢……义弘你和绍运,还有宗茂的动作,我好像都没看见。不愧是你,我想那时你也一定很焦急地在想『到底怎样了啊?』」

    那时候,我的心已经被你夺走了。别说是守护你,我都有可能被道雪给杀了。义弘差点说了出来,但随即又把话

    吞回了肚子里。道雪那时为何没有杀自己,为何在看到相良良晴的脸之后就倒下了。义弘终于理解了。

    (也许家久在和龙造寺军的战斗中,也会因和我相同的理由而陷入险境。就算用萨摩隼人的流派来锻炼身心,也终究会遗漏些什么……有些东西是无法锻炼出来的,比如恋爱之心。不过一名姬武将要想走上战场,必须舍弃这些儿女情长,接受严格的历练。【西国无双】立花宗茂是如此,我亦是如此——家久。我还真为你担忧啊。)

    义弘心中十分忐忑不安。

    蚊帐外映出了岛津义久细长的影子,「看来真恶人的名号已经被相良良晴夺走了啊。要是我突然冲出去宣布最终胜利者的话,大家都会感到吃惊吧?」她脸上浮现出黑暗的笑容,敲了敲义弘的肩膀。

    「不要紧不要紧。因为家久酱她那边有义弘酱你在嘛!喏喏,现在是交换协议的时候了!」

    于是,萨摩的岛津家和丰后的大友家,就在此处签订了名为【萨丰和约】的和平协定。

    「两家在高城的战斗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了。立刻兵分两路,赶往各自的战场的吧!」

    厚、厚、厚。终于达成了萨丰和约的任务!这次麻吕可将亲自率领大友军哦!看见了没相良良晴,这可是身为关白的无上权威!尽管那染黑的门牙已经掉了色,近卫前久仍用那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叫喊着。

    看到这个笑容就想把给他宰了。五右卫门不禁塞住了耳朵,但那种不适感却依旧久久地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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