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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金矿多凌厉的目光和同样凌厉的话语，杨光耀不得不再次陷入认真思量之中。
“这个女人还真得有点厉害，想要像当年对付那个南京的愣头青一样对付她恐怕是不可能的了，看来，似乎是有必要做出一些适当的妥协和让步！”杨光耀想，也不由得心中有一种沮丧的感觉。哎，他当初一直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女人名下的公司虽然在江东籍籍无名，但是这个女人还是颇有一些能量的，起码现在手头掌握着隆润集团关键的人脉关系——而这些人脉关系也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看来，女人做业务还是比男人有优势啊！哎，如果艾丽丝现在还在公司的话，又哪里会想到来和这个女人唇枪舌剑呢？哎，艾丽丝，你现在在哪里呢？你难道就真得狠心地将我抛弃了吗？
虽然说，隆润集团江东新厂房项目现在实际上只剩下两个竞争者——自己的耀元装饰公司和鲁治国的凯庭装饰公司，但是从目前的情势看，由于凯庭装饰公司新任老板娘林卉跟隆润集团管理部长程雨玲的特殊关系，自己肯定是处于下风。好像自己曾经心有不甘地撂过狠话，说什么大不了凭着公司实力和投标方案来跟鲁治国硬杠硬，但那其实也不过是一时性起说大话给自己壮胆而已，他杨光耀可不是李逵，没有那么莽撞。是呀，纯粹从技术层面来说，无论是设计还是施工，两家的专业性都是半斤八两，到时候招标方只要对那些几乎是模棱两可的东西——比如说设计风格什么的稍一倾斜，如果鲁治国再利用关系套出杨光耀的报价然后再把他自己的价格往下适当压一压……那最终的画面，杨光耀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哎，没有办法呀，谁让我们处在一个人情社会之中呢，很多生意的最终结果——尤其是竞争双方不分伯仲的时候，常常都是在人情关系上占据上风的一方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对，人情社会，他杨光耀没有人情或者说没有过硬的人情，将注定无法在隆润这场商战之中笑到最后！呵呵，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赤裸裸地令人窒息地残酷……
所以说，杨光耀现在不得不好好考虑这个叫做金矿多的以前为他所不了解也不怎么看得起的女人对自己的重要性——至少在眼下对自己的重要性。
过了好久，杨光耀慢慢腾腾地从红木长椅上站了起来，踱到窗前。
这早春的天气，竟然也跟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中午的时候还春风和煦蓝天白云，阳光轻轻荡漾在窗外小河边新爆的柳枝上，空气中充溢着暖暖的美好。可是，这才过了两个小时，天空中却铅云密布，湿润的和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成了凛冽的朔风。
“啊嚏——”杨光耀像个古典绅士似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绢捂住嘴巴朝着窗外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然后喘息片刻，回过头来，淡淡地对金矿多道：“金总，你想要多少，尽管直说吧。”
金矿多此时正仔细地盯着对面，那个地方原先是杨光耀坐着的位置，但是现在杨光耀已经走开了，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墙上的一幅不知是谁临摹的王羲之兰亭集序上，好像是在认真地研究她的那位千年之前的老乡书法艺术的每一个细节——尽管她不会写毛笔字。
“金总，给个痛快话吧！”见金矿多没有回应，杨光耀又提高了声音催促道，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打哑谜了，照直说吧，我现在真得需要跟你合作。”
杨光耀这次说的倒是老实话，刚才，金矿多说了她到现在还不排除跟鲁治国合作的可能性。那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他。杨光耀可不敢认为金矿多只是是随口一说，毕竟，他知道，鲁治国跟金矿多可是多年的老关系，除了因为梅子萱的事情，金矿多对鲁治国并没有多少怨念，况且，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金矿多甚至梅子萱也未必就不会起放下怨念的念头而且再度结成暂时的联盟，如果出现那种情形的话，他杨光耀的肠子立马就会因为悔恨而发青……
“杨总——”金矿多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似地，伸着胳膊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扭着身子拧着脑袋直直地盯着杨光耀：“假如我们要是能够合作的话，你说怎么分工呢？”
杨光耀心里一动，这十有八九是金矿多也愿意跟自己妥协了。想了想，他缓缓地说：“如果我们能够把合作的事情定下来的话，金总只管把业务跟进以及后期客情维护的事情做好，至于其它的，方案设计和投标方案制定这些细节方面事情，还有项目拿下来之后的施工和工程管理方面的具体的事情，还有跟材料商对接的事情，这些都由我来负责好了。呃，我们也不是外人，所以我也就说句不见外的话吧，毕竟，在这些方面，我肯定比金总要熟悉得多。当然，目前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业务跟进，项目拿不下来，其它一切都是空想，所以还请金总不辞辛苦，把这个最重的担子挑起来。”
“那好！”金矿多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将脑探出窗外，像是要让突如其来的冷风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既然杨总要我挑这个最重的担子，那么请问这份最重要的工作价值多少呢？请杨总明示，好让我明明白白地做一个判断。”
“混蛋！”杨光耀不由地在心中狠狠骂着自己：“怎么竟然把话把子往人家手里递呢，怎么竟然亲自教别人如何将自己的军呢！”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况且还有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之说。
“虽然说金总在我们合作之中所要担负的工作是最重要的一项，但是我所要担负的工作量却要几倍于你，所以，最终收益，我占三分之二，你占三分之一吧！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很公平的收益比例了。”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杨光耀的脑子高速转动着，认真地说。
“其实，杨总所要担负的工作，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不少。”金矿多将脑袋从窗外收回来，身子也后撤了几步，微微一笑，说：“比如设计方面，我们的设计总监原先是凯庭装饰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另外我们跟江东建筑设计院的关系也很好，至于施工方面，我哥原先是凯庭装饰公司的金牌项目经理，现在还在我们老家联系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工人师傅……”
“或许金总说得也是吧！”杨光耀打断了金矿多的话，加快了语速：“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隆润那么巨大那么烦琐的工程，可不是你千把万的单子，所以无论是方案设计还是在工程管理协调方面的艰巨性恐怕是你难以预料的！”
“是吗？”金矿多有些不服气。
“金总，希望你能够理性一些！”杨光耀此时真得有些急了，他刚才所说的话完全是大实话。顿了顿，可能觉得刚才的那句话过于生硬了，连忙接着声音柔和了下来：“金总，毕竟，据我所知，你以前在凯庭装饰公司一直负责业务，在业务方面的工作确实做得很好，行业内也流传着一些关于你的传说。但是，现在面对着隆润这样一个巨大的工程，我想，你应该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比如在具体的工程动作方面不如我，正如我必须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在业务拓展方面不如你一样！”
说着说着，杨光耀又激动起来了，声调越来越高，努力睁大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瞪着金矿多，眸子里闪烁着认真和恳切甚至是恳求——恳求金矿多相信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金矿多没有马上回应杨光耀，转身走了几步，回到茶几旁边，坐了下来，端起自己的小茶盅，将小半盅残茶一饮而尽，却端着茶盅也不搁回茶几上，脑子里在思量着权衡着。
杨光耀一时之间无法判断金矿多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地包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不时拿眼睛瞟一下她，但是却见她的表情平静如水，根本无法揣测她此时此刻内心的变化。
“百分之三十五吧！”足足过了漫长的五分钟，金矿多“咣当”将小茶盅重重地撂到桌面上，像是在做一个天大的决定：“就这样，如果杨总同意就成！”
“我的天，看这样子好像是最后通牒啊！”杨光耀被茶盅撞击桌面的那一声“咣当”弄得心头一震，撇了撇嘴。
“杨总以为如何？”忽而，在杨光耀犹豫之际，金矿多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直直地盯着他：“我不喜欢三分之一这个无限循环小数。”
“这算什么理由啊？”杨光耀感到发懵又发晕，但是又一想，差了将近一点七个点，对于一个预估造价近两个亿的超级大单来说，结果对应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完全抵得上一个普通白领一年的收入了。哎，这个女人真得很精明啊！
杨光耀迎着金矿多逼视的目光，脸上浮着赞同的微笑：“成交！”
同时，他也向金矿多伸出了右手：“可惜这个地方没有香槟。”
金矿多马上也伸出自己的右手，跟杨光耀的右手轻轻拉了一下。
“有没有香槟一点儿也不重要，只是，我觉得，空口说话总是无凭无据的哦！”金矿多说，一边说着一边抽回自己的右手，搭到脑门上抚弄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
“那好，我们马上去我的公司，签一个合作协议，将各自的责任和对应的利益明确下来，这样的话，大家以后也不至于扯皮！”杨光耀伸手比了一个大大的“OK”……
离开了泰鑫国际大厦八楼的耀元装饰公司，金矿多匆匆忙忙地乘坐电梯来到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今天是老爸的生日，她得赶着去蛋糕店取回昨天定制的那只十六寸大蛋糕，现在已经四点多钟了，嗯，可不能回家迟了，这个生日可是老爸的六十整寿啊，十年前，因为上学住校，她错过了老爸的五十整寿，这次可千万不敢再耽搁了。
不过，这个时候，金矿多的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虽然说，今天跟杨光耀的谈判有些在，但是总算达到了预期的结果。其实，昨天晚上在家里，跟姐姐梅子萱一番商量，她们心中的底线是百分之二十五的利益分成，谁知道那个家伙，竟然压着只想给百分之二十……说实在的，如果他要是早就提出百分之二十五的分配方案，金矿多十有八九一阵装模作样的犹豫之后答应！所以说，做人呀，还是要沉得住气！之所以把期望值定得不怎么高，是因为这次金矿多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有求于杨光耀远远大于杨光耀有求于自己，而且，隆润项目至于人鱼装饰公司的重要性也远远大于这个项目至于耀元装饰公司的重要性——对于人鱼装饰公司来说，如果拿下了这个项目，哪怕是占小部分比例地和别人合伙拿下这个项目，也是一件震动业界的里程碑式的重大事件，那肯定将是“一炮走红”，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将无疑产生至关重大的影响！而对于耀元装饰公司来说，拿下隆润项目固然会让它取得巨大的收益，是锦上添花是烈火烹油，但是纵然拿不下来，也不会对它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只是会让杨光耀本人和公司里相关的几个员工的情绪暂时低落那么一阵子而已……
刚刚钻到车子里，还没有来得及系好安全带，手机响了。急忙从副驾驶位上抓过手机，一看，是黄子伦打过来的，金矿多不假思索地便接通了电话，同时也不禁在心里嘀咕着这位黄哥这次会因为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黄哥，什么事情呢？”虽然心里面很焦急，金矿多还是努力克制着烦躁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多多，告诉你一个消息，不过……对你来说，还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电话那头，黄子伦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像是刚刚经受了一个打击。
“什么消息呢？”金矿多笑了笑，继续平静地说：“黄哥，你不用担心我会激动，而且，我没有高血压也没有心脏病哦！”
“梁董被架空了！”黄子伦说，声音不但急切，还充溢着不满、抱怨和失落。
“什么？”金矿多一惊，嗓门陡然提高，但是旋即便冷静了下来，放低了声音，竭力平静地问：“黄哥，你是说，你们集团刚刚发生了重要的人事方面的变动，是吗？”
“是的，多多。”黄子伦的声音也平缓了许多，看来他在电话那一头也冷静了下来：“昨天我在红岭大酒店参加鲁治国婚宴的时候，突然接到胡不闹的通知，告诉我他已经担任了集团常务副总裁主持集团日常工作——梁董以后只负责主持董事会的会议了，要我今天下午回集团开会。嗯，这不会议刚刚结束，我就打电话给你了嘛！”
“那么，梁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金矿多马上便关心起了对于她来说是最核心的问题。
“今天的会议梁董没有出席。”黄子伦轻轻“呵呵”了两声，说道：“今天上午，我刚刚赶到上海家里，正准备换身衣服去集团的时候，梁董给我打来电话，说，根据‘一朝君主一朝臣’的惯例，让我做好被重新安排工作的思想准备，而且，梁董还跟我说，他考虑最近去国外度个假散散心。”
“黄哥，你估计接下来可能会被怎样安排呢？”金矿多问，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这个问题是一个让黄子伦不会感到自在的问题。
“多多，你放心好了，只要今后还在隆润集团，我一定还会力所能及地帮助你！”黄子伦显然没有计较金矿多刚才那个有些冒失的问题，或者他干脆就没有明白那个问题的性质。
“谢谢黄哥！”金矿多重重地说道，声音里满含着感激，顿了顿，又接着安慰黄子伦道：“黄哥多多保重，人生在世难免有个起起落落，不要太在意！”
“谢谢多多！”黄子伦回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能屈能伸。”
“这就好！看好你哟，黄哥！”金矿多赶紧乘着黄子伦的兴致接着鼓励道。
“多多……”忽而，黄子伦的声音满含着羞怯。
“黄哥……你怎么啦？”金矿多心头一颤，连忙关切地问道。
“多多，我现在……现在……”黄子伦此时已然因为羞怯而语无伦次了，顿了小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言能力，接着弱弱地说：“多多，我现在已经跟倩倩在一起了……”
“祝福你们！”金矿多如释重负地大声说道，顿了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旋即，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在自己胸口轻轻地拍了两下，声音又恢复了平缓，恳切地说道：“黄哥，我真心地祝福你们！小鱼儿是一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谢谢！”电话那头，黄子伦的声音又忽地变得轻快了：“请放心，我一定会永远好好对待倩倩！”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