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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苑小区一出东大门，左手便是一家花店，可巧昨天紧挨着花店又开了一家水果店，好像是特地是为金矿多今天去看望老程总而特地准备好似地，而且，更令金矿多感到惊奇的是，她刚刚拎着一个由苹果和金橘组成的小巧精致的水果篮走出水果店的时候，正好碰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嘎吱”停在水果店门口靠着马路牙子，好似专门来接她一样，甚至那个司机一见她走出水果店，还特地摇下车窗盯着她看。
“好兆头，看来，今天和老程总一定会谈得很顺利！”金矿多一高兴，连忙小跑到那辆出租车跟前，拉开后面的车门，将水果篮撂到座位上，跟司机说了一声“稍等一会儿”，然后冲到花店里，快速地挑选了几朵火红的月季和金黄的水仙组成的花束再跑回到出租车旁边，钻到后座上，一边“啪”地带上车门一边微微喘着气对司机说道“去二院”……
到了二院的停车场下了出租车，金矿多看着一辆辆转来转去在找停车位的车子，不由得暗自庆幸今天自己的先见之明——因为担心找不到停车位而特地打的过来，庆幸过了，走到一辆新款桑塔纳边上，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再蹲下去整理了一下水果篮和花束，情不自禁地将鼻子凑到金灿灿的水仙花上，贪婪地嗅了几大口，她喜欢水仙，老程总也喜欢，这算是她和老程总共同的爱好，又庆幸今年冬天气候和暖以至于水仙花早早地开放了。
老程总的单人病房在住院大楼六楼最靠东的位置，金矿多在病房门口伫立片刻，酝酿了一下心绪，然后轻轻走了进去。她将水果和鲜花刚一放到床头柜上，老程总便吩咐她帮忙把窗帘拉开，嘴里还嘟囔着：“小欣今天也不知道在胡乱忙些什么，身边没个人陪着说说话，哎，快把我这个老家伙给憋死了！”
“瞎说什么呢，程伯伯！”金矿多一听到老程总嘴里说出一个“死”字，不由得笑盈盈地埋怨了老程总一句，走到窗户跟前。她是刚才在病房门口临时起意决定称呼老程总为“程伯伯”的，因为她觉得“老程总”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别扭，而“程总”这个称呼现在又归属于程欣了，所以便自作主张地认一个“伯伯”，当然，以前在千龙装饰公司上班的时候，老程总确实很喜欢她。
“这不是看到你了，我就高兴了吗？”老程总赶紧回应金矿多道，也大笑起来，如果要是不知道他此时正受着心脏病的折磨，光听他爽朗的笑声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接受治疗的健康老头，看来，他很乐意地接受了金矿多对他的新称呼，而且也对自己昔日的手下爱将能够在这快要过年的大忙日子里来医院看望自己而满心欢喜。
老程总的爽朗大笑也鼓舞了金矿多，让她愈加对他会同意自己的要求抱有信心，趁着兴头，双手同时用力，拽着两幅窗帘的边缘向两边一拉，随着一阵急骤而低微的轮轨滑动的“吱啦——”声，病房里马上亮堂起来。
“果然是高级病房啊，光线真好，视野真开阔！”金矿多沐浴着早春上午时候的金色阳光，在心中慨叹着，尽情欣赏着不远处碧波盈盈的镜湖和一片青翠的凤凰山。
“不过，再高级的病房，我也不想住！”慨叹过了，金矿多马上又觉得自己很好笑，竟然怎么就羡慕起老程总能够住高级病房来了……
“多多，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嘛！”忽而，金矿多听到老程总敲打着床框呼叫着自己。
她连忙回过头来，只见老程总已经自己坐起了半个身子，倚靠着抱枕，眼睛里闪烁着渴盼，想来，程欣大概也不怎么经常来看望他。
金矿多连忙将病房角落里的一张小凳子搬到床前，正在这个时候，护士进来了。看着护士给老程总作过了日常检查又照料他吃过药离开，金矿多才终于拉着他的手在他的床头坐了下来。
“我也是昨天跟小欣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程伯伯生病住院了……哎，都怪我不好，平时虽然一直记着你，但是却总是因为各种忙而忘记问候了。”金矿多看着老程总苍老的脸，再想想仅仅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干练的中年人模样，不由地鼻子一阵发酸，话语里也不禁流露出因为没有能够及早知道他生病住院而前来看望的愧疚。
“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也希望你们都能够忙一点，这样才会过得充实，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挣到钱也才会感到踏实！”老程总“哎”地轻叹了一声，语气之中含着欣慰也含着无奈：“只是，我也是多么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你们啦！”
“是呀，我检讨，以前对程伯伯关心不够，以后一定多看望你……当然，我还是希望去你家里或者公司而不是来医院。”金矿多马上像个乖孩子似地积极表态。
老程总点了点头，表示着对金矿多的表态很满意，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疲倦的样子。
金矿多看着不一会儿之前还爽朗地大笑了一阵子的老程总，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想，他的病会不会不轻，马上心情又沉重起来，再想到眼前的这个老人也比自己的父亲大不了几岁，而自己的父亲现在却是每天都生龙活虎……
“我老了，不中用喽！”过了好一会儿，老程总才重又睁开眼睛，混浊的眸子盯着金矿多，缓缓地说：“现在再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啦，只要好能够经常见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心满意足了！”
金矿多听得出来，老程总的话语里流淌着满满的哀愁和悲戚。
“我以后一定会经常看程伯伯。”金矿多只好再次积极表态，又忧心起来，不光是为了老程总的健康状态，更是为了自己今天还究竟有没有机会把话题引导到借用资质的话题上去！——当然，金矿多不想也不能主动去提那个事情，她想要让老程总主动说到那个事情。
“这就好！这就好！”老程总使劲地点了点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金矿多赶紧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想要让他的情绪尽快安定下来，她知道，心脏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的波动。
好在老程总终究是一个在多年商场搏杀之中练就了超强自制力的人，马上便做到了自我克制，眼光里又是一片平静祥和。
“多多，现在生意怎么样呢？”老程总淡淡地问金矿多，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虽然因为人老眼花还有视野的原因不能很好地欣赏窗外的景致，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副恬静而又自得的样子。
“还行，反正刚刚开始，我也不对自己作过高的要求。”金矿多一脸轻松的表情，说：“只要能赚几个小钱，养得起车子房子，再把爸爸妈妈侍候好，然后能够有空闲时间多来陪陪程伯伯，这样就行了，我也就心满意足啦！”
“口是心非！”老程总摇了摇脑袋，一脸的不相信，又像是在批驳金矿多似地说：“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你那样的年纪，哈哈，你这个丫头也不诚实啊！”
“没有，这真得是我的真实想法呢！”金矿多赶紧笑着为自己辩解，又接着补充着说道：“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也会努力抓住机会来提升自己的事业！”
“哎，这样说还差不多！”老程总脸上浮现起小小胜利之后的欢喜和因为“逼”着金矿多说出“真心话”的得意和狡黠，颇有几分像个孩子。
金矿多看着老程总眼神里的几分孩子似的天真，竟然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一时之间，也不说话，而是静静地欣赏着他苍老而又有些可爱的脸，也不禁在心中思忖着想，常言道，人上了年纪都会变成老小孩，然而，老小孩终究不是小孩，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能不能对付得了眼前的这个老小孩。
这样想着，金矿多索性不说话，而是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老程总，一副等着他训话的乖巧模样。
忽而，老程总又变得满脸忧愁，幽幽地说：“哎，虽然说我不希望你们年轻人追求太低，但是我有时候倒是希望小欣能够不要太累着自己，而是能够多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呀！”
“其实小欣很好的啦，她昨天不还是陪着你吗！”金矿多笑着代表程欣表示着小小的抗议，又说道：“我昨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是在医院在程伯伯身边，是吧？”
“可是，她到今天还没来呢！”老程总不满地嘟噜着，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昨天晚上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今天中午会来医院的哦！”金矿多安慰着也提醒着老程总。昨天晚上，程欣在告诉金矿多老程总在市二院住院之后，也说过她今天中午会过来陪她爸爸的，金矿多相信老程总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因为程欣也是一个乖乖女，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跟老程总说她将于什么时候来陪他。
“哎……”老程总轻叹着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她嘴上说到而实际上又能不能做得到呢？毕竟，被那丫头放鸽子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放心好啦，如果今天小欣敢放你的鸽子，待会儿我去把她骂个狗血喷头！”金矿多马上一副横眉怒目铲奸除恶的女侠模样。
“如果她真得不来……”老程总复又睁开眼睛，看着金矿多轻轻苦笑了一下，说：“我也可以理解她，毕竟公司里的事情太多了。”
看着老程总满眼的无奈，金矿多顿了顿，又说：“要不然，现在打个电话给小欣？”
金矿多说这话内心真正的意思是在想，要是程欣在场的话，或许可以更方便地把聊天的主题向借用资质的方向引导。
然而，金矿多失望了，老程总摇了摇头，脸上充满着理解的神情，说：“还是不要打搅她，让她去忙吧，如果抽不出时间的话，她一定会提前打电话过来的。”
金矿多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事情，她也不能瞎掺和什么。
“是呀，先让她忙着吧，如果我们催促着她，说不定她会一着急而出什么小差错，那就不好啦！”见不能尽快也把程欣召唤过来，金矿多只好附和着老程总。
“其实，那丫头也不容易啊！”老程总淡淡地说，脸上闪烁着慈爱的光辉，像是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我跟她妈二十几岁结婚，直到三十多岁才有了她那么一个女儿，真得不希望她太累着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我又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她妈妈又死得早……哎，不说这些了……”
说到这里，老程总顿住了，脸上又涌现起一些忧戚，说：“她也确实太忙了，忙得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哎，都二十八了，还没个对象……多多，你是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趁现在还能走得动路替她照看几年小孩子啊……”
“程伯伯，感情婚姻这种事情，还是看缘分吧……”金矿多弱弱地安慰着老程总，忽而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一个激灵，马上话锋一转，幽幽地说：“其实，小欣比我还小一个月呢……”
“你有男朋友了吗？”老程总关切地问金矿多。
“……”金矿多看着老程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才，老程总的嘴里刚一吐出“男朋友”三个字，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影子，但是，她马上便又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无法确信她和他终将走到哪一步……至少，她现在在心中还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男性知己或是男性闺蜜……
终于，金矿多把那个高高瘦瘦的影子从自己眼前狠心地赶走了，然后低着头回应着老程总的关切：“暂时也没有……”
“哦……”老程总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好男人的！”
“小欣也很优秀！”金矿多马上通过夸赞程欣来回谢老程总对自己的夸赞。
“你们都优秀的好孩子！”老程总说，说完了，顿下来，将脑袋和身子同时轻轻扭了扭，六十度侧着身子，混浊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窗外。
“哎，想想小欣真得不容易，总是那么忙……”金矿多不能让这次谈话陷入沉默，于是思索着说道：“前不久，我们好不容易才都抽出时间在一起吃了个饭，哎，那个时候才发现她好像比以前瘦多了。”
“哎，可不是咧！”老程总附和着金矿多说道：“虽然说女孩子家瘦一点好，但是那丫头也太瘦了，我真得好担心她总有一天会累坏了身子！也经常劝说她不要太苦着自己了，可是她却总是不听，有时候还嫌我啰嗦……哎，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
“哎……如果你还在我们那儿就好了！”老程总顿了顿，看着金矿多又接着说，说过了，他又打住了，再过了一会儿，复又幽幽地说道：“这只是我一个自私的想法，像你这么有能力的女孩子，肯定是要自己创业的啊！”
本来，金矿多提到那次跟程欣在一起吃饭的事情，是希望老程总有所反应，因为，正是在那次吃饭的时候，金矿多向程欣提出希望能够借用千龙装饰公司的一级资质，而程欣也答应了把这个事情跟老程总说一下请他定夺。然而，老程总却顺着金矿多的话语，把话题转移到了程欣的身体问题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金矿多的心中一惊，马上想到了程欣或许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求助信息告诉老程总。
“怎么会这样？”金矿多思虑着，又想：“或许老程总已经得知了我的求助信息，现在正在考虑之中呢，毕竟取得建筑装饰施工一级资质非常不容易，所以出借资质理所当然地需要谨慎行事呢！”确实，金矿多像这样分析完全有道理，前年时候，肥州就有一家装饰公司因为出借一级资质出了事情被严肃查处。
这样想着，金矿多又把话题重新拉到了那次和程欣在一起吃饭的事情上了：“程伯伯，也是在那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听小欣说，现在咱们在上海的那个项目，工程进展得挺顺利的啊？”
“马马虎虎吧。”老程总淡淡地说：“那个工程是我们有史以来所做过的最大的一个工程，才开始的时候，小欣倒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很快就适应过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脸上浮现着满满的欣慰和对女儿成长的骄傲。
“是呀，小欣现在进步好快啊，那么大的工程都能对付得得心应手！”金矿多由衷地夸赞着程欣，马上又接着慨叹着说道：“哎，我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啊！”
“哈哈！”老程总又大笑了起来，声音里又透出了曾经本色的爽朗：“刚才还说只想赚两个小钱就心满意足了，才多一会儿就野心毕露啦！不过，多多呀，我倒是非常欣赏你的这份野心啊，而且，我也认为，凭着你的能力，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谢谢程伯伯吉言，我也会努力不让你失望！”金矿多马上表着决心，就差拍着胸脯了。
“当然，只是……”金矿多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说着说着，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呀？”老程总连忙问金矿多，眼睛里充满着关心。
“只是希望程伯伯能够多多地提携帮助我，你也知道，我现在一切刚刚开始，非常不容易啊！”金矿多马上干脆利索地朗声说道。
“如果可以帮助到你的事情，我都可以考虑。”老程总说，一副态度坚决的样子，但是声音却似乎不是非常肯定。
金矿多感觉到了老程总说话的语气，心里愣了片刻，马上接着说道：“上次，跟小欣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曾经提到过，程伯伯还经常往上海那边跑，帮着她一起照管工地呢，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哈哈！”老程总又笑了，笑得很得意：“辣又有什么用，又辣不死人！”
“虽然说辣不死人，但完全可以把人辣晕哦！”金矿多恭维着老程总，又恳切地说：“真得好想再跟程伯伯后面好好学一学你的那些能够把人辣得昏过去的绝招啊！”
“多多，你呀你……”老程总被自己这个昔日的手下爱将一番马屁拍得舒舒服服，乐得伸手指着金矿多说：“我倒是想要教你呀，可是你上次请小欣吃饭的时候却不请我，所以我很生气哦！”
金矿多见老程总又快乐得像个孩子，决定趁热打铁，再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于是连忙讨好地说：“我再次向程伯伯诚恳检讨！等你一出院就请你去临江渔庄吃你最爱吃的漂鱼！”
“得了吧，多多……”老程总说着又笑了起来，甚至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
金矿多赶紧起身躬着腰替他捶起背来。
终于，老程总咳嗽得够了，喘了两口气，接着说：“而且，我还觉得你跟小欣是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这个糟老头子哦！”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顽皮的表情。
“程伯伯怎么这么说咧，实在冤枉，至少我是冤枉的哦！”虽然一时之间不知老程总话语之所指，但是金矿多马上便本能地为自己作着辩解。
“哪里冤枉你啦？啊，你说说，我直到今天听你提起来，才知道你曾经请小欣吃过饭……而且，小欣吃了你的好东西以后，也一直没有跟我吱一声……所以，我当然会认为你们两个丫头共同对付我这个老家伙呢？”老程总振振有词地说。
“什么……”听罢老程总不容置疑的“指控”，金矿多马上心中一惊更是一凉，也倏然明白，程欣原来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求助信息跟老程总说！
但是，金矿多很快地便镇定了下来，继续跟老程总谈笑风生。当然，她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跟老程总提借用资质的事情了，因为她不想落得个既得罪程欣又有可能会被老程总彻底把路子堵死的结局……
快到中午的时候，程欣给老程总打来电话，说她中午有事情磨不开身，因而不能来陪老程总，并且还特地问她爸爸金矿多还在不在医院……
现在，金矿多完全可以确定，程欣是有意躲避着不想见自己的！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