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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故人相见空嗟叹

　　转眼间重阳正日已到，杨逍伤势已大有好转，无忌率领明教群豪来到少林寺中，各路武林人物皆已到场，少林寺派出百余名知客僧接待，引着在寺中各处休息。

　　武当派只到了俞莲舟和殷梨亭二人，无忌上前拜见，请问张三丰安好。殷梨亭向杨逍行礼报喜，原来月前杨不悔已足月产下一子。二人相叙之时，俞莲舟悄声问道：“无忌，你可曾见过青书？”无忌一愣，想起宋青书那日匆匆而去的仓皇身影，道：“只在……只在行大礼前一日见过他，那之后他没有回武当么？”俞莲舟连连摇头，一面斥责宋青书不知悔改，不回武当面壁思过，一面说起宋远桥伤心忧急，饮食大减，身子几乎瘦了一半，又是一阵叹息。无忌心中自是怅然，又是愧疚，青书犯下大错，如今杳无踪迹，不能说和他毫无干系，可自然罪责并不在他。

　　便在说话间，各路英雄越聚越多，华山派、昆仑派、崆峒派均有高手入会，只峨眉派无人上山。无忌盼着能见到周芷若，向她解释那日不得已之情，然后想象到她的脸色目光，又怕见到她，心下惴惴，深自惶惭。明教群豪聚在西厢的一座偏殿之中，并不和各路英雄交谈。明教怨家太多，仇人见面，只怕大会未开，先已和四方怨家打了个落花流水。

　　午时将届，知客僧请群豪来到山右的一座大广场上，请各路英雄就坐。彭莹玉将场上杰出之士的来历一一告知无忌知晓，无忌与杨逍眼神交错，知这些人是敌非友，均感忧虑。

　　而后，空智神僧主持大会，言明空闻大师突然抱恙，却叫众人扫兴。无忌自然心生疑窦，赵敏悄悄凑近，贴耳道：“事有蹊跷，静观其变。”无忌淡淡一笑，心道：“有杨逍和敏弟这般聪明人助我，我倒不必忧虑。”

　　正思量间，突听知客僧报“丐帮史帮主，率领丐帮诸长老、诸弟子到。”张无忌听到“史帮主”三字，小声道：“丐帮史火龙帮主早死在圆真手下，如何又出来一位史帮主？”赵敏不解，忙看向杨逍，无忌见群丐人人戴孝，脸上均有悲愤之色，立即会意，忙对身后二人道：“咱们到了一批好帮手！”

　　果然，只见传功长老与空智见礼后带着史红石径直来到明教木棚。传功长老抱拳行礼，说道：“张教主，金毛狮王失陷，敝帮有好大干系，我们今日宁可性命不在，也要赎我们的罪愆；再者也是为我们史故帮主报仇雪恨。丐帮上下，齐听张教主号令。”无忌急忙还礼，说道：“不敢当。”传功长老这番话中气充沛，说得甚是响亮，显是有意要让广场上人人听见。他几句话说毕，丐帮众弟子一齐站起，大声说道：“谨奉明教张教主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群雄都是一愣：“丐帮几时跟明教结成了死党啦？”除了极少在江湖行走的隐逸之外，众人均知丐帮与明教多年来相互攻杀，年前丐帮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血战中双方死伤均众，最后攻上光明顶的丐帮帮众几乎全军覆没。此刻传功长老却公然声言全帮齐奉张无忌号令，又说要为史前帮主报仇雪恨云云，谁都摸不着头脑。

　　未曾料到的是，传功长老陈述史帮主惨遭毒手真相时突然暴毙，掌棒龙头悲愤交加，大呼圆真之名，欲将真相公之于众，空如之针再次射出，幸而掌钵龙头于千钧一发之际抵挡银针，这才救下掌棒龙头性命。然而，空如突被掌棒龙头击毙，背后真凶却又石沉大海。

　　无忌恨自己没能相救传功长老，已然自责，便在这混乱间听得四名玄衣女尼朗声道：“峨嵋派掌门人周芷若，率领门下弟子，拜见少林寺空闻方丈。”四名女尼行礼后倒退，飘然而来，飘然而去，脚下轻盈翩逸，有如行云流水，凌波步虚。话音刚落，无忌登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愧，赵敏轻轻“呲”了一声，似在瞧不起峨眉派虚张声势。杨逍却将手搭在无忌左肩上，轻声道：“教主，无论如何，需得给她有个交代。”

　　无忌定了定神，轻轻拍了拍杨逍的手，待峨嵋派众人坐定，走到木棚之前，向周芷若长揖到地，含羞带愧，说道：“周掌门，张无忌请罪来了。”

　　峨嵋派中十余名女弟子霍地站起，个个柳眉倒竖，满脸怒色。

　　周芷若万福回礼，说道：“不敢，张教主何须多礼？别来安好。”脸色平静，也不知她是喜是怒。无忌心下怔忡不定，说道：“周掌门，那日我为了急于相救义父，致误大礼，心下好生过意不去。”

　　周芷若定定地看着他，并未回应当日血溅华堂之事，却突道：“我才听闻，殷老前辈不幸仙逝，当真可惜。日后，定会三柱清香祝祷祭奠，张教主节哀。”

　　无忌一愣，听她语气似有回转，便道：“待会儿相救义父，还望念在昔日之情，施以援手。”想起那难以攻破的金刚伏魔圈，不禁喜形于色，说道：“芷若，我有一事相求。”

　　周芷若脸色忽然一板，说道：“张教主，请你自重，时至今日，岂可再用旧时称谓。”伸手向身后一招，说道：“青书，你过来，将咱们的事向张教主说说。”

　　无忌听她唤起“青书”姓名，更是惊异，却见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走了过来，一双眸子瞧了他一眼，却又速速避过，只听得他说得一句：“师弟……嗯……张教主，你好。”

　　“师兄？”无忌凝目细瞧，听音辨人，确是宋青书无疑，不禁心头满是疑云，他本在武当闭关思过，何以突然不见踪影，为何又到了峨眉派？师叔伯们为了他寝食难安，日夜忧心，他到底知不知晓？心念一动，无忌抬手便去握宋青书手腕，要将他引去拜见俞莲舟和殷梨亭。

　　宋青书脸上易容，扮得又老又丑，看不出脸上神情，但肉眼可见，他极其窘迫地避开了这一握，退开半步隐在了周芷若之后，看向无忌，想要说话，终究没有开口。

　　“你……”无忌这一握抓了个空，心里已觉得不对劲，青书师兄何曾如此反常，难道他是受了芷若的胁迫？正要问个明白，周芷若已冷笑着开口：“他已不是武当弟子，投入我峨眉门下。想必他的事情，你师叔伯也管不着了吧？”

　　“什……什么？”无忌疑惑万分，双目如电，射向宋青书，“师兄为何改投别派，若是太师父知道了……”话音未落，周芷若便厉声道：“张教主，若不是你当日弃婚，今日我何来佳婿？宋青书是我的夫君，自然是我峨眉派的人了！”

　　宋青书和周芷若？霎时之间，无忌犹似五雷轰顶，呆呆站着，五味杂陈，眼中瞧出来一片白茫茫的，心里乱作了一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过了良久，只觉有人挽住他臂膀，说道：“教主，请回去吧！”无忌定了定神，一斜眼，见挽住自己手臂的乃是范遥。

　　宋青书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芷若，神色黯然道：“师弟，我们成亲时没有惊动旁人，没有广撒喜帖，以后这杯喜酒，应该补请明教诸位英雄，还请师弟一定到场。”

　　无忌本想开口，话到喉头，竟说不出口。人家新婚夫妻，似乎由不得他这个外人说什么。

　　范遥拉着他臂膀，说道：“教主，这种人别去理他。”宋青书听了淡淡一笑，冷漠道：“范右使，这杯喜酒，届时也少不了你。”范遥呸了一声，横眉冷笑，说道：“你定能请得成喜酒吗？”

　　无忌摇头无言，叹了一口气，挽着范遥的手臂黯然走开。

　　这时候丐帮的掌棒龙头大着嗓子，正与一名少林僧争得甚是激烈。张无忌与周芷若、宋青书、范遥这些言语，是在西北角峨嵋派的木棚前所说，并没惹人注意。群雄一直都在听丐帮与少林派的争执。

　　无忌回到明教的木棚中坐定，兀自神不守舍，赵敏“嘁”了一声道：“哦，周姐姐嫁了人，你舍不得了？”无忌侧头瞧他一眼，嗔道：“别胡说！”赵敏微微一笑，道：“你回神吧！ 他们吵作一团，你听出来什么没有？”

　　无忌这才朝广场中瞧去，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来，说道：“少林派忝为主人，不巧方丈突患重病，盛会主持无人，倒让各位见笑了。谢逊和屠龙刀二事，其实一而二，二而一，尽可合并办理。适才青海派这位叶施主说得甚是有理。与会群雄，英才济济，只须各人露上一手，最后哪一位艺压当场，谢逊归他处置，屠龙刀也由他执掌，群雄归心，岂不是好？”

　　无忌连忙回身问彭莹玉这僧人是谁。彭莹玉摇头道：“属下不知。这僧人并未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可是他抢在空智大师的前头说话，似乎在寺中位份不低。”赵敏低声道：“这人十九是圆真一党。我猜想空闻方丈已落入圆真手中，空智大师受了这群叛徒挟制，以致萎靡气沮。”

　　无忌心中一凛，问道：“彭大师以为如何？”彭莹玉道：“赵公子的猜测颇有道理。只是少林寺中高手如云，圆真竟敢公然犯上作乱，胆子忒大了。”无忌道：“圆真布置已久。第一次想瓦解本教，第二次意图控制丐帮，两次奸谋均功败垂成。这一次我想他是要做少林派的掌门方丈。”赵敏道：“单是做掌门方丈，也还不够。”无忌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的第一门派，做到掌门方丈，已然登峰造极，可不能再高了。”赵敏道：“武林至尊呢？不是更高于少林派的掌门方丈么？”无忌一呆，道：“他想做武林至尊？”

　　他心想圆真深谋远虑，今日这英雄大会，也正是他一力促成的，其中定有奸谋，赵敏或能洞悉，便道：“敏弟，你猜圆真有何诡计？”赵敏道：“圆真此人极工心计，智谋百出……”

　　周颠一直在旁听着他二人低声说话，终于忍不住插口：“小王爷，你也是极工心计，智谋百出，我看不输于圆真。”赵敏笑道：“过奖了。”周颠道：“不是过奖……”彭莹玉道：“周兄，你别打断赵公子的话。”周颠怒道：“你先别打断我的话……”彭莹玉笑了笑，不再说话，知道跟他纠缠下去，争上一两个时辰也不稀奇，还是乘早收口的干净。周颠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彭莹玉道：“你叫我别打断你的话，我就不打断你的话。”周颠道：“可是你已经打断过了。”彭莹玉道：“那你再接下去说就是。”周颠道：“我忘了，说不下去啦。”

　　赵敏笑了笑，道：“我想圆真倘若单想做少林寺方丈，不必请天下英雄来此。谢大侠既已落入他手中，何必又要叫群雄比武争夺？无忌哥哥，说到武功之强，只怕当今之世，没人及得上你，此节圆真不会不知。他决不能这般好心，安排下英雄大会，让你技胜群雄，成为武林至尊，然后将谢大侠和屠龙刀献上给你。”

　　无忌、彭莹玉、周颠三人一齐点头，问道：“你猜他有何诡计？”

　　赵敏摇摇头，卖了个关子，冲杨逍道：“杨左使想必早就猜到了，怎么不说话？” （all忌/逍忌）倚天之圣火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