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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全？如何才能两全？周芷若、赵敏、小昭都暗自摇头，无忌也知，在这人世间，选定了一条道路，便要舍弃另一种可能，自己想着天下大定后便离开明教，那明教当如何？若是行差踏错，招来无妄之灾，指挥失误，赔上数千万教众性命，岂不成了明教的千古罪人？

　　可他转念又想，张无忌呀张无忌，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真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了。这世间少了你，不照样东升西落，万古长存？

　　忽然之间，一声极轻柔缥缈的歌声散在舱内：“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正是小昭有感而发，低声唱着曲子，她愁肠百结，越唱越低，终于歌声随着水声风声，消没无踪。

　　各人想到生死无常，一人飘飘入世，实如江河流水，不知来自何处，不论你如何英雄豪杰，到头来终于不免一死，飘飘出世，又如清风之不知吹向何处。

　　赵敏忽然伸过手，握住无忌的手。无忌只觉得他手指寒冷如冰，微微颤动。

　　谢逊听到这歌声，眉头一皱，想起昔日的韩夫人，心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孩子竟是……”

　　忽听得殷离喝道：“张无忌，你这小鬼，干什么不跟我上灵蛇岛去？”众人给她这么一喝，都从愁绪中清醒过来。只听她又道：“我好想你啊，你知道吗？”

　　无忌忙下榻查探她的伤势，摸她额头，着手火烫，知她发起了高烧，说起胡话来了，忙吩咐道：“小昭，去取药箱来。”

　　殷离胡话不止，忽然大声惊喊：“爹爹，你……你别杀娘，你杀我好了！”无忌柔声道：“表妹，表妹，你爹不在这儿，不用害怕！”

　　只听得殷离咕里咕噜说了些呓语，忽然握住无忌的手苦苦哀求起来：“张无忌，求你跟我去啊，跟我去吧！你在我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可我一点也不恨你。我会一生一世地服侍你、体贴你，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嫌我相貌丑陋，只要你喜欢，我宁愿散了全身武功，跟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无忌深感愧疚，没想到表妹行事任性，怪僻乖张，内心却这般温柔深情，她对自己执念太深，实在不知如何化解。

　　殷离喃喃又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我有一个阿牛哥哥，他和你好像。可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你这个狠心短命的小鬼了。你短命死了，我便给你守一辈子的活寡。张无忌，你说，阿离待你好不好啊？当年你不睬我，而今心里后悔不后悔啊？”

　　听到这里，无忌感动得泪水涔涔，不禁道：“蛛儿，蛛儿……为我这样一个人，何必……”

　　只听她又轻声道：“我要找到你义父，再到武当山去给你爹娘扫墓，然后到西域你丧生的雪峰上跳下去，伴你一起，你说好不好？”

　　无忌叹道：“蛛儿……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小昭拿了药箱进来，无忌伸手要去解殷离肩头衣物，终究因男女大妨将手缩回，小昭会意，待无忌调好药膏，便取过为殷离敷上。

　　便在此时，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船身猛烈一侧，跟着半空中海水倾泻，直泼进舱来。后梢水手大叫：“敌船开炮！敌船开炮！”

　　无忌大惊，道：“那三个使者追上来了！”赵敏昂首道：“咱们也有炮，谁怕谁？”

　　这一言提醒了无忌，他立即站起身来，道：“好！我去瞧瞧！”刚走几步，便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心间传来，无忌忍不住停步，将这一声闷哼吞下硬挺过去。赵敏忙道：“怎么了？”

　　无忌摆摆手，待这一阵子心悸过去，才道：“无事，我去了。”赵敏将他按下，道：“不用你，我去！”

　　无忌道：“你打过水战吗？”

　　赵敏眉头一皱：“我没上过战场，你不是也一样么？”

　　“敏弟，危险……咳咳……还是让我……”

　　便在此时，周芷若站起身来，向赵敏道：“我跟你去看看，但你的人当由我指挥。”她声音轻柔，却自然而然有一种威严。赵敏眼睛一斜，心道：凭什么呀？

　　但周芷若毕竟是一派掌门，说不定真有什么办法呢？赵敏当即露出客套的假笑：“好啊，周掌门，请便！”

　　周芷若不再理睬他，当即奔上甲板，指挥众水手搬开炮上的掩遮之物，在大炮中装上□□铁弹，点烧药绳，砰的一声，一炮还攻过去。但这些水手都是赵敏手下的武士所乔装，武功不弱，发炮海战却一窍不通，这一炮轰将出去，落在两船之间，水柱激起数丈，敌船却晃也不晃。

　　赵敏见这一炮打出去了，高兴地欢呼道：“好！好！芷若，你真厉害，打死那些金发鬼！叫他们打伤我无忌哥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周芷若回头冷冷道：“都没打中，好什么好？”

　　赵敏被噎了一下，不服道：“能发出去已经很厉害了！我夸你，你也不高兴啊！”

　　“哼！”周芷若冷冷道，“你的人不太行，没有水战经验。你给我退后了，别来碍我的事。”

　　这一声命令下达，赵敏也知自己没有打仗的经验，乖乖巧巧退后站定，不添麻烦。但见炮火连天，硝烟伴着水雾弥漫，周芷若一身青衣竟全是炮灰，灰头土脸，好不狼狈，可她却镇定自若，亲自瞄准敌船，从容不迫指挥手下人装□□，倒真像是一军统帅。

　　赵敏思忖道：“周芷若对行军打仗如此熟悉，想必早就下定决心要上战场，平日里没有少看兵书战法。汉人女子都这般厉害，唉……若是汉人当真合起来造反，我爹爹和哥哥抵抗得住么？”

　　正思量间，突听周芷若一声大喝，赵敏怔忪间已被周芷若猛地推开，还听见震天一声大响，红光大动，周芷若也顺着力道滚在甲板一侧。

　　赵敏惊魂甫定，直喘气。周芷若站起来，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蒙古男人。”

　　赵敏看出了周芷若眼光中的轻视，忙站起身来，道：“我没上过战场的，我要是上了战场，也和我爹爹哥哥一样厉害！”但是，我怎么会上战场呢？上了战场，不就要和无忌哥哥的人兵刃相见了么？

　　周芷若不理睬他，船身剧震，她摇晃着走上前去，才知赵敏手下的艄公一味求炮力威猛，□□装得多了数倍，反将大炮炸碎了，艄公和大炮边上的水手都炸得血肉横飞。

　　甲板上铁链、钢球、尸体碎片横陈，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浓重的□□味。过不多时，敌船又开炮轰来，正中船头，船上登时起了大火。

　　赵敏立即道：“芷若，我去放小船。”周芷若点头，回身进船舱叫人，却见无忌坐在船舱一角，捂着心口，咬着下唇，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小昭急得泪水涟涟，谢逊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芷若一咬牙，吩咐小昭抱起殷离，出手迅猛，点中无忌心口大穴，无忌闷哼一声，软倒晕去，周芷若气力不大，但内功强劲，当即背起无忌，唤谢逊跟在身后。

　　一行人跃进小船，顷刻间出了火光圈外，只听得大战船轰隆猛响，□□不断爆炸。赵敏和谢逊片刻也不敢停手，周芷若抱着无忌，去探他体内真气，不禁皱眉。这一股子阴劲聚于心口，如跗骨之蛆，好生奇怪，便是九阳神功也化解不了么？可若是修炼这门怪异的武功，可有法子驱除？

　　赵敏手上不停，却一直盯着无忌，内心忧惧溢于言表。众人划到半夜，这才划回了灵蛇岛，又回到了谢逊居住的草屋内。

　　可这一夜，除了无忌昏昏沉沉，人事不省，众人都是一夜难眠，不知那些个胡人什么时候会攻来。小昭和周芷若趁着夜色，在草屋周围布了阵法，赵敏和谢逊则守在无忌的屋内，恐他伤势复发。

　　赵敏坐在无忌床头，拉着他的手，心中想了百十条计策，但他对这些胡人的来路秉性都不熟悉，心中也着实没底，直到了天将明，才堪堪入睡。

　　第二日，灵蛇岛上天气晴好，赵敏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却有一个人从背后将他抱住，放在了塌上。赵敏迷迷糊糊道：“无忌哥哥呢？无忌哥哥！”

　　无忌笑道：“敏弟，我在这里。”

　　赵敏登时惊醒，一睁眼，见无忌正拥着他双肩，温柔地笑着。赵敏激动得泪水直涌，昨夜实在太过凶险，无忌又伤势未愈，他实在是吓坏了，生怕自己没能保护好无忌。

　　赵敏捧着无忌的脸亲了好几口，这才将他搂在怀里，后怕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无忌紧紧拥住他，柔声道：“敏弟，对不住，又让你担心了。”

　　无忌脸色苍白，这一夜颇受噬心之苦，但一阵阵疼痛过后，那股子阴劲竟又蛰伏起来了。赵敏拥着他，却闻到一股子鱼腥之气，忙拉开他道：“你去捉鱼了？”

　　无忌站起身来，竟是穿着一身围兜：“我起了个大早，何止捉了鱼，连鱼汤都做好了。便来叫你尝尝，你睡得香，我又不忍心叫你了。”

　　赵敏见他唇角带笑，鬓发凌乱，布衣围兜，倒真像个下厨房的温婉小娘子，不由得心生向往，道：“以后，我们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你天天给我做鱼汤好不好？”

　　无忌淡淡一笑，没有回应，转身出了草屋：“梳洗一下，便来喝汤。”

　　五人围在一桌吃饭，殷离仍昏沉睡着。赵敏举起碗来，以汤当酒，豪气万分：“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干杯！”

　　谢逊哈哈大笑，与众人碰杯。小昭眉目间似有忧色，却仍是举杯。

　　赵敏将汤一饮而尽，又举碗向周芷若道：“周掌门，我敬你。昨夜没有你，我赵敏小命休矣。”

　　周芷若举杯淡淡道：“不敢当，小王爷。只是杀你不愿假手他人罢了。”

　　赵敏也不生气，笑道：“好哇，日后见真章。”

　　谢逊突道：“什么小王爷？”

　　无忌一时间尴尬非常，只得道：“义父，敏弟是元廷的郡王，他……他从没为难过咱们。”

　　周芷若也不搭话，只淡淡看向无忌，仿佛在说：“是吗？”无忌心虚，默默避开了周芷若的目光。

　　赵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怏怏不乐：“是啊，我是朝廷的人，怎么了？可是我自从认识无忌，我就再没和你们作对了。而且，我也决定了，以后不管爹爹哥哥如何逼迫我，我都不会再与你们为难，更不会上战场杀你们汉人。”

　　听到此处，谢逊豪气大笑，搂住赵敏道：“好小子，一个人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今后的人生。你既与无忌结交，你二人情同手足，便同我儿子一般。我又怎会为难你呢？”

　　赵敏嘻嘻笑道：“老爷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俗人。我敬你！”谢逊自然乐呵回敬。

　　饭后，小昭与周芷若自去洗碗收拾。无忌却与赵敏来到海边查探敌情，但见天朗气清，岸边水草在碧波里漾着，远处是水天相接，碧海茫茫。四周一片蔚蓝、宁静，日光氤氲，仿佛进入了绮丽的梦境一般，叫人心都沉静下来了。

　　赵敏“呼”一下，便脱了鞋袜去踩滩上的海水，惊起海鸟一片。无忌喊道：“敏弟，小心有毒虫！”

　　“啊！”赵敏一下子蹦老高，连退了好几步，却见无忌一脸狡黠地冲他笑，忍不住捧起海水就往无忌身上泼。

　　无忌此番来到灵蛇岛，早已抛却了教主的老成持重，回归少年天性，便下了海同他一同玩耍。二人拉拉扯扯，直把全身都浇了个透。

　　“哈哈哈，你来打我呀！”赵敏往后一站，脚上不知踩着了什么，硌得脚底生疼，“哎哟”一声就往后倒去，无忌看得分明，用手去拉，二人便齐齐倒在软软的沙滩上。

　　赵敏笑得开心，搂住无忌的脖子便亲，直把无忌吻得娇喘微微。赵敏却仍赖在无忌身上不肯起来，撒娇道：“无忌哥哥，以后你天天给我做饭，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再也不回中原了，好不好？”

　　赵敏嗓音魅惑低沉，说出无忌心中愿景，无忌心神一荡，把持不住便要答应，突然想起明教和杨逍，心间猛地刺痛了一下，禁不住哼出声。赵敏吓得坐起身来，颤声道：“怎么了？怎么又痛起来了？”

　　无忌摇摇头，道：“这会儿没事了。”过了半刻，又道，“敏弟，你对我的心，我知道。我也对你……对你……嗯……情难自抑，巴不得日日与你在一处，可是……”

　　赵敏道：“可是什么？你又要说什么蒙汉有别的话来让我伤心么？”

　　无忌点头道：“我们此番远离中土，你要如何，都由得你。只是，回去以后，我们便不可……不可再见面了。这样，你我便都不会为难。”

　　赵敏眼圈红红：“那我们就不回去了，你跟我走！”

　　无忌坚定地摇摇头：“我要回去的。我，是明教教主。至少，现在还是。敏弟，你是朝廷的人，我就是个造反的大魔头，盼你日后斩断情丝，不要因我之故惹恼你父兄。”

　　赵敏听着，泪水涔涔，哭喊道：“谁要你为我做决定啦！自以为为我好，可我，我只想为自己活！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遭呢？”

　　为自己活一遭？！无忌心头大震，默然无语，将赵敏紧紧抱住，喃喃道：“敏弟，天下众生皆苦，哪能为自己活呢？你也知朝廷无道，百姓困苦，你看在眼里，也忍心么？”

　　赵敏默默思量，片刻才道：“好，你要造反，我便去推行新政，你我都是救世惠民，殊途同归。日后回到中原，我还要找你，你还是我的人，跑不了。我不帮你，也不帮我父兄。日后，你与我父兄战场相见，谁人受了伤，我也不怪。就看你胜还是我胜，总之天下大定之日，你便跟我走！你我四处游历，劫富济贫，好不好？”

　　无忌听到这一番话语，心头暖意荡漾，笑道：“好！我现在就答应你！” （all忌/逍忌）倚天之圣火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