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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神奇之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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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这些演员——像什么话。他们对外面的世界简直一无所知。你要是跟那个家伙提起墨索里尼,他们会问你,他演过什么戏。这就是他对事情的了解程度。”她用一种大胆且自负的语气说,“你要是知道那家伙多么自以为是。”她突然噎住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天哪,今天早晨,”她又开始说,但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用响亮、滑稽的声音模仿道:“至于我本人,最出色的就是身材了。”她疯狂地晃动着肩膀,然后轻声地尖叫起来,“你能相信吗?这可能吗?我说这些只想让你了解别的演员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还做了什么事情?就这些吗?”

  “啊,当然不是了!来见你之前我把一整天的工作都做完了。首先,嗯,让我想想……”她稍加思索之后说:“七点半,凯特送来了咖啡,然后我冲了个冷水澡。冷水冲得我后背发疼。”的确,她的脸色始终光彩照人、精神焕发,就像刚刚洗过冷水浴,“我穿好衣服,吃过早餐,然后吩咐库克需要采购的东西,告诉她晚上有多少人来家里吃饭。接着我和巴尼——他是我们的司机——一起谈话,告诉他下午到哪里来接我。接着我读了信件,付了账单,写了几封信。我在电话里和罗伯特商谈我为妇女协会举办的这次演出。在弗里茨准备去上班时,我和他见了个面。我又去了伊迪斯的房间,和她聊了一会儿。快到九点时,我出门并前往闹市区。之后我在斯坦恩-罗森珠宝公司工作了一个小时,紧接着去赫克的公司给他们试穿戏服,一直忙到十二点。十二点十五分又去四十七号街的假发生产公司……,”她笑着说,“特别奇怪的事发生了!你知道假发公司在哪里吗,那个地方以前是一幢褐石砌成的老房子,爬上一段楼梯后,一楼有个大橱窗,里面摆放着各种假发和帽子,噢!”她强调、激动地大声说,“你猜我做了什么?我上了楼,以为我没有走错地方。我看见了一扇门,然后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我进去后发现那是一个酒吧,才觉得自己可能走错地方了。许多人站在吧台边喝酒,吧台后面有一个调酒师正在调酒。噢!”她又叫起来,“我太吃惊了!老实说,这是我碰见的最奇特的事了!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着嘴巴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们。他们都很高兴。吧台后的男人冲我大喊:‘女士,快请进,这里有的是位置。’噢,我糊涂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我只好说:‘我还以为这里是假发公司呢!’噢,你应该听听他们的笑声才对。一个服务生说:‘小姐,这里不是假发公司,不过我们这儿有生发剂,效果比假发好!’另一个人对我说:‘你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假发厂,这儿是玩具饰品公司。’这时他们再次笑了起来;我猜想他们笑我的原因是那里摆了个橱窗,里面摆着一些又脏又旧的圣诞铃铛和一些皱纹纸做的红色纸带,还有一个招牌写着‘联合玩具饰品公司’,我想那都是些搪塞的话而已,那也是他们发笑的原因。他们似乎非常开心。吧台后的服务生走出来把我领到了门口,指给我假发公司的位置,原来就在隔壁。我之所以把两个地方搞混是因为那儿有两段楼梯,而我由于走得太过匆忙没有看清楚,所以才搞混淆了,不过,这难道不正是纽约的魅力吗?”

  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一席话的,她的语气十分激动,但是似乎完美地传达了当时的迷惑神情。

  “随后,”她继续说,“我还去了第八大街的几家旧家具店,并且搜罗了一些东西。你说不定就能在那里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只是随处看看就非常有意思。我要找些东西来布置一间七十年代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我发现了一些非常好的东西:比如一幅装在镀金框里的画,我想,那应该算是石版画了。画的是一位正在弹奏小钢琴的金发女郎,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先生,身穿领部饰有褶皱、袖口饰有蕾丝花边的衣服,他神情忧郁地靠在小钢琴上。三位金黄头发的孩子在穿着、打扮方面都像那位女士,穿着袖口有皱边的高腰上衣,拖着长长的裙子。她们正在跳华尔兹之类的舞蹈。地板上铺着大理石,还有一张虎皮。这就是我头脑中最完美的房间布置了。我还发现了一些窗户挂件,还有我一直寻觅的窗帘——那种看起来很糟糕、有点陈旧、略带绿色的丝绒厚布窗帘,好像全世界的细菌、灰尘、微生物都在那里筑巢了,不过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还打听了其他东西——富有生命、呼吸、道德精神的人类不可能有的东西。那些老伙计会在一大堆旧物品中翻来寻去,最后居然翻出了我想要的东西!……瞧!”她掏出一张折起来的锡箔纸小碎片,在他面前展开:纸片呈葡萄酒的颜色,显得明亮而具异域风情,她问:“你不觉得好看吗?”

  “那是什么?”

  “是糖果的包装纸。我今天早上路过一家小文具店时看见的。它的颜色很奇怪但很漂亮,我走进去买下了糖果,就得到这张糖纸了。如果可能,我想到别处去看看是否有和它搭配的布料。我从未见过这种色调,太漂亮了。”她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天哪!我真希望能把我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太激动了,我真想把它们都带回来送给你,可是太多了,无能为力。我小时候就对各种形状的东西、各种漂亮的图案非常着迷。我会捡来各种不同的树叶:每种树叶的形状和样子都不同,都那么精致、那么漂亮。我会画各种叶子,描绘出它们优美的线条和形状。有时候其他孩子会笑话我这么做,不过这种感觉就像发现了崭新、美妙的世界,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过那个世界。而它每时每刻都会变得愈加丰饶、愈加美丽。现在我每天都能看见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人们始终视而不见的东西。”

  有时候,她参加完快乐而热闹的晚会后,或者自己举办晚宴后,会在深夜去见他。在这样的时刻,她往往会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快乐无比、兴致高昂,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新鲜事情。她带给他的不再是那个上早班和做生意的世界了,而是夜生活的伟大世界,惬意、奢华、尊贵、才能和成功构成的金色世界。

  她陶醉其中,仍然洋溢着兴奋、快乐的情致,闪烁着欢快、灿烂的神采。

  她流连、生活于其中的这个夜晚世界是她熟悉和认可的生活方式,是只有社会名流才能进入的世界。这个世界里聚集着众多闻名全国的名流贤达。有著名的制片人和女演员,有著名的作家、画家、记者、音乐家和金融大亨。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似乎流连、生活、呼吸,甚至存在于一个金色的领地,这个世界曾经在他童年的幻想中遥不可及,而如今,在同样的魔力之中,这个世界竟奇迹般地近在眼前。

  她把这个由名流、美女、财富、权力构成的神奇世界带到了他的面前。她漫不经心、毫无拘束地把这一切带到了他的面前。最难以置信的是,她明白自己属于这个神奇的世界。

  天知道他期待发现什么——也许想听到这些家伙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金杯里的琼浆玉液,吃着七腮鳗或者常人闻所未闻的奇怪食物。但是当他听到这些名人的饮食起居、洗澡穿衣、经营生意的情况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而且名人的言语和他本人也毫无本质差异时,他感到吃惊不已。

  著名的专栏作家二十年来擅长插科打诨,经常妙语连珠,时褒时贬,优雅的措辞和绝妙的打油诗迸发而出。此人从大学时代起就开始享受城市的日常生活,隐隐透出遥远巴比伦的浮华与壮观。在他的想象里,巴比伦笼罩在白云中,呈现出玫瑰色。这位阿拉丁般的魔术师摸一下神灯就能使伟大的巴比伦重现魅力,呈现在和他一样的成千上万的男孩面前。这位有血有肉的魔术师今晚也去参加宴会了,就坐在她的旁边和她聊天。她们彼此直呼对方姓氏,他愿意在那个无穷无尽的日记中辟出一块地方来记录这个日子,记录此人、此时、此地,好让城市里其他成千上万个怀有梦想的男孩来阅读和享受,永远梦想伟大的巴比伦。“然后,我们出了门,坐着巡逻车去埃斯特家,那里有一伙人正在寻欢作乐,设计师利文森也在那里,还有代理人胡克,以及一个穿红裙子的靓女,我不认识她,我快速吻了一下她的脸。还有其他好多人,都非常优雅,但我觉得没人比得上埃斯特。”

  有时候,她会为他带来某个辉煌之夜的愉快消息:一家著名的剧院开业了,名人和淑女们都赶去捧场。她滔滔不绝地讲起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像个孩子那样愉快而兴奋。然后,为了把一切讲得自然一些,或许也为了使他放松,让他感觉到自己也属于这个特权阶层,他本人也可以享受特权,或者有些矫揉造作地表明她本人思想简单、清纯,不会太在意那些名流们响亮的名声。所以,她会在谈论之前先来一段开场白,在那些璀璨的姓名前加上普通的措辞“一位名叫……的人”。

  她会说:“不知你是否听过一个叫卡尔·法恩的人,他是个银行家,今晚看戏时我跟他说过话。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喂!”这时她的表情显得十分愉快,“你绝对猜不到他走过来对我说了些什么……”

  或者说:“今晚吃晚餐时,我坐在一个名叫厄内斯特·罗斯的旁边,”她说的是一个著名刑事律师,“他的妻子和我是老同学。”

  她要么会说:“不知你否听过一个名叫斯蒂芬·胡克的?他是一位著名的批评家和传记作者,今晚他来我家做客,我跟她谈起了你,他很想见见你,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之一,我认识他很多年了。”

  要么在一段开场白结束之后会说:“猜猜今晚我看到谁了?你听说过安德鲁·科兹伍德吗?”她说的是当时一位最有名的戏剧批评家,“他今晚也在场,表演结束后他来找我,你猜他说了什么!”她双眸闪烁着光彩,愉快地笑着,面容绯红。他凝视着他,然后说:“他说我是美国最好的设计家,他就是这样说的。”

  她又说:“不知你是否听过一个名叫罗伯塔·海尔普林的女士?”这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剧院的导演,“今晚他过来吃饭,我们是老朋友了,”杰克夫人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同她“一起长大”或者“从小就认识”的名人多得令人吃惊,剧院制片人的名字提过了吗?“啊,休,没错。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杰克夫人说,一脸认真的样子,“一个很好的人。”当她表情严肃而确定地说某人是“一个很好的人”时,她不仅在表达那个意思,而且她知道这位“非常好的人”是极为成功的人士,而她本人和好人、成功人士的关系极其亲密,因此获得了一种无上的自我满足感。

  杰克夫人有时候会神采飞扬地坚称自己很像她的叔叔。“在他看来,任何好东西顶多只是过得去。”当然,她对人的标准——对食物、工作、物品、建筑和材料的标准也一样——是很高的。事物的好、人的好,不仅仅体现在赚钱和社会地位方面。没错,他有时候会提起大资本家、她丈夫的朋友们、朋友们的妻子们,也会非常得意地谈起他们的巨额财富。“弗里茨说他的钱多得没法说,简直难以置信。”

  她也会用同样的口气谈论一些艳惊四座的女性,其中一位是“一个名叫罗森的男人”的妻子。罗森是雇佣她的著名商人,她的姐姐伊迪斯是他商店里的副总裁,二把手。罗森的妻子有价值一百万的首饰,“她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了。”杰克夫人大叫道,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位年轻人,“大家昨晚都在他们家里聚餐,她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了,真是不可思议。那个女人像冰块一样闪着光芒,非常漂亮,我简直被她给迷住了,根本没心思吃东西,我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一直盯着她看,我敢肯定她把心思全都放在首饰上了。她的举手投足、转头的姿势,简直不像人戴着珠宝倒像珠宝戴着人,你不觉得奇怪吗?”杰克夫人说道,年轻人再次注意到她露出了不安、询问的神色。

  有时候,当她谈起城市生活的这一面时,往往会用飞快的语速和随意的口吻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勾勒出一幅充斥着财富、权力,极其邪恶的画面。比如,她说她丈夫有一位朋友,是一个名叫伯格曼的百万富翁,他的财富多得简直难以置信。然后她会说起在巴黎的那个晚上,伯格曼请她和罗伯塔·海尔普林在外面吃饭然后同去赌场的情形。他在那里安排了一场拳击赛,让客人们乐一乐。

  你会以为你到了一个客厅,每个人都穿着晚礼服,女人们戴着珍珠项链,地板上铺着巨大的厚地毯,大家都坐在镶有精致镀金扶手、铺着印有花纹的绸缎的椅子上,就连拳台上的绳子上也裹着一层天鹅绒。拳击赛惊心动魄,甚至有些可怕,一切都很奇怪。灯关掉之后,人们只能看见台上的两个拳击手,其中一位是黑人,他们的身体十分强壮,黑人对白人的进攻非常灵敏、迅速,就像某种舞蹈一样。她又告诉他,拳击赛结束后,客人们分散到每张赌桌上,伯格曼玩轮盘赌,不到二十分钟就输掉了一百万法郎,按照当时的汇率计算,这笔钱相当于三十万美元,“但是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杰克夫人说,一这看着年轻人,面颊绯红,神情严肃,“你想象得来吗?不可思议吧?”她再次带着吃惊、询问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他能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网与石(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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