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托马斯·沃尔夫系列(套装共2册)(无处还乡+上帝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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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的奉献,似乎并不够完整和绝对。因为她每天还得花三四个钟头去侍候另一个主人,这个人与乔治共同出资雇佣她并分担服务费。那个人身材非常矮小,在二楼开着一家医疗诊所。所以,珀维斯夫人实际上衷心地服侍着两个人。然而,她却令人惊奇地让两个主人都觉得她只对他一个人付出了全心全意的劳动和责任。

  小个子医生是以前的俄罗斯人,曾经在沙皇宫廷里当过内科大夫,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大革命爆发之后,他便逃离了该国的国境,但是全部财富都被没收了。他来到英格兰,身无分文,只好通过开业行医来维持生计,而且赚了很多钱。对此,珀维斯夫人冷漠而又忠诚地编了一段很有意思的小小说,不过她坚持认为医生本人是个相当坦率的人。从下午一点到四点左右,门铃几乎就响个不断,珀维斯夫人一直忙碌着从狭窄的楼梯爬上爬下,欢迎或引见源源不断的病人。

  没过多长时间,乔治便惊奇地发现他的生意非常红火。他和小个子医生共用一部电话,是那种插上插头就可以通话的装置,他们可以在各自的工作地点共用同一个号码、共同支付电话费。有时电话会在夜间响起,这时候医生已返回他在萨里的家中,乔治注意到来电者全都是妇女。她们询问医生的声音各有千秋,有的人发出声嘶力竭的恳求,有的人发出低沉、挑逗的抱怨。医生在哪儿?当乔治告诉她们现在他在大约20英里外的家中时,她们便会抱怨这肯定不是实情,这是不大可能的。有时候她们会问乔治是否可以亲自帮忙解决一点问题。对这些要求,他只好不情愿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本人并不是医生,她们应该到其他地方求助才是。

  这些电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在下午开业的时候他就开始留意诊所发生的一切。每次门铃响起的时候,他都会走到窗口。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确定了以前曾经怀疑过的东西,“医生专为妇女看病”。她们的年龄范围介于少女到老太婆之间,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但是这些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她们都穿着裙子。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按过门铃。

  有时乔治会开玩笑似的向珀维斯夫人讲起那些源源不断的女访客,并当面揣测医生的行业性质。她具有一种自我欺骗的能力,这一点对她所处阶级的人来说是很常见的。虽然这种现象绝不局限于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她能猜出楼下发生的事情,但出于对任何主人的忠诚,她却对此深信不疑。一旦乔治迫切地想从她那里了解到实际情况时,她的态度马上就会变得含糊起来,她坦白地说,尽管自己不熟悉医生行业的具体细节,但她相信,他一直致力于“神经疾病”的治疗。

  “是吗,不过是哪一种神经疾病呢?”乔治问,“难道先生们就不紧张吗?”

  “啊,”珀维斯夫人边说边使劲地点着头,表露出自己深知其中的秘密。这就是她的特点,“啊,您应该明白的!”

  “明白什么,珀维斯夫人?”

  “知道其中的原委啊,”她说,“都是现代化的节奏造成的,医生这么说的,”接着她轻描淡写地说,语气因引用他的观点而带着无可指责的权威性,“这是现代社会的节奏——鸡尾酒会、开夜车等等。我想在美国情况会更糟,”珀维斯夫人说,“没错,当然如此,的确如此,”她快速地补充说,好像她的话可能会在无意中伤害雇主的爱国感情,“我的意思是,我毕竟没有亲自到过那里,我不大清楚,你说呢?”

  她对美国的理解主要来自街头小报,而她是一位忠实的读者。对此她表现出愉快、幻想的神情,乔治并不想让她的幻想破灭,于是老实地承认她说的是实情。他甚至还颇为圆滑地肯定,几乎所有的美国妇女都把时间耗费在一个又一个鸡尾酒会上,事实上,她们甚至从来没有上床睡过觉。

  “啊,那么,”珀维斯夫人一边说,一边聪明地点头表示认同,“那么你明白现代生活节奏的意思了吧!”她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这简直令人震惊啊。”

  很多事情都会让她感到震惊。事实上,在伦敦最最高级的俱乐部里也找不出一个比戴西·珀维斯夫人更忧国忧民、愠怒的托利党人了。听她讲话的时候,听众往往会觉得她是自诺曼征服以来该国的全部国家历史上最巨大的地产继承者,而现在所有的土地都被卖出,她已经损失一大部分财产。由于无法继续向政府缴纳赋税,她感到被掠夺、被破坏。她会认真、不断地谈论这些事情,并不时地做出可怕的预言、发出一声声的叹息、而且还会严肃地摇着脑袋。

  有时候,乔治整个晚上都会工作,直到第二天清晨六七点时,他才会在伦敦暗淡的晨雾中爬上床。珀维斯夫人会在7:30到达。他要是还没睡着,就会听见她轻柔地爬上楼梯、进入厨房的声音。很快她就会轻叩房门,手里端着一大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她非常信赖这种饮料的醒脑作用。

  “这是一杯醒脑茶,”珀维斯夫人说,“让你清醒起来。”

  他可能已经快要“清醒”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他没有“清醒”,她端来了醒脑茶帮助“清醒”。如果他“清醒”了,她就会递给他醒脑茶帮他再“清醒”一下。

  事实上她想跟他聊天,交换一下小道消息,尤其喜欢回顾当天发生的各种趣闻。她会带来新的《时代报》和《每日邮报》。当然,她本人会阅读一些小报。接下来,就在他支起身子、喝着醒脑茶的时候,珀维斯夫人便会站在门口,手里晃动着她的小报,做出一种预言的姿态,说道:“太令人震惊了!”

  “今天早晨什么事情令人震惊了,珀维斯夫人?”

  “哎呀,好吧,如果你想知道就请听着!”她义愤填膺地说着,然后便读了起来:“麦瑟事务所昨天宣布,巴斯图克公爵格雷斯的律师梅里格里·拉斯佩声明马上要出售他在格洛斯特郡赤平卡丁顿的一处地产。这处地产占地1600英亩,其中800亩属于保护范围,主要包括巴斯图克霍尔,是英国早斯都铎式建筑的最佳典范。自15世纪起,格雷斯家族便拥有这处房产。然而,麦瑟事务所的代表梅里格里·拉斯佩指出,由于战后地产税与个人所得税的不断增加,他的代理人打算将此处地产挂牌出售。当然这就意味着,格雷斯的地产数量现在已减至3处,分别是位于德沃郡的福斯葛尔、位于约克郡的温特灵汉姆,以及洛霍迈克塔什城堡,后者位于苏格兰,现在处于保护之中。据格雷斯最近对他的朋友所言,如果目前危害极大的高赋税不降低,那么他将出售的地产决不是个例,不出100年,英国现在的大型地产都会面临易主的可能……”

  “啊,”读完这则令人伤感的新闻后珀维斯夫人发出了声音,同时她还点着头表示她理解且同意,“这下子你明白了吧!就像格雷斯所说的,我们的大型地产正在不断减少。什么原因呢?业主缴不起税了。他说这样下去危害极大,他说得没错。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注意我的话,这些贵族们就没有地方生活了。有的人已经迁移了。”她心情不快地说。

  “迁移到哪里去了,珀维斯夫人?”

  “哎呀,”她说,“到法国、意大利等大陆国家去了。比如,克利克伍德男爵现在就住在法国南部的某个地方。原因就是赋税太高了。他只得把地产给卖了。啊,那些地方都非常迷人,”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还有朋他特伯爵、辛西娅·沃尔伍德女士……斯洛特马什的公爵夫人,他们都去哪儿了?全都离开了。他们都收拾完毕搬走了,把房产全部卖掉了,都已经出国定居。为什么呢?因为赋税太高,简直高得令人震惊!”

  说到这里,珀维斯夫人愉快的面容气得通红。乔治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关心别人的处境,真是令人惊讶。慢慢地他终于搞清楚了,于是他砰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醒脑茶杯,大声地说:“你说得的没错,但是好心人珀维斯夫人,你为什么如此担心这些东西呢?那些人是饿不死的。你在这里每星期从我手里拿到十先令,从医生那里拿到八先令。那个医生说他马上就要退休了,年底就要去国外定居。而我不久也会返回美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会做什么。可你每天都在这里给我读这些有关巴斯图克公爵或朋他特伯爵的东西,说他们不得不放弃半打以上的房产,好像担心他们都会靠救济金生活似的。要是你失业了,真正靠救济金过活的应该是你自己。那些人是不会受苦的,一点儿都不会,他们根本不会受你受的那种苦的。”

  “啊,没错,”她平静地回答,声调很温柔,好像她在跟一群无助的孩子们谈论福利方面的事,“但是,我们已经习惯了一切,不是吗?而他们,那些可怜的人,他们并不习惯。”

  这席话令人震惊。他难以理解。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你可以随便叫什么……奴性的势利、盲目的无知、低能的愚蠢,但的确如此。你破坏不了、甚至无法撼动它。这种忠诚是他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见过的,是最为可怕的范例。

  这种对话每天早晨都会有,直到再也找不出哪个可怜的年轻子爵可供珀维斯夫人给予苦闷、百科全书式的关照为止。但往往在最后……在经过对各个层次……圣者、天使、上校、监护人、中尉等人精心的调查后,她的关注对象就会落在他们刻有纹章的五彩翅膀上,这些翅膀闪烁着光芒。这时候他们便会沉默下来,好像某种巨大、无形的东西走进了房间。接下来珀维斯夫人便会把手中的报纸弄得哗啦啦直响,清一清喉咙,神圣而平静地说出了“他”。

  有时候在她着迷地谈论了美国以及现代性的节奏之后,还会继续夸张地谈论美国众多女性的不幸命运,她会这样说:

  “但是我必须要指出,”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后又机智地说,“美国的女士们都很聪明,对不对,先生?她们的姿态个个都很优美。人们见了以后随时都能认出她。她们也很聪明,对不对,先生?我的意思是说她们都有追求者,对不对?当然也有些人嫁入了名门。”她的声音变得微妙且带着一丝热情。乔治知道接下来会谈什么……“当然,先生,他……”

  啊,他在那里!永远的“他”,他在戴西·珀维斯心中最崇高的位置生活着、活动着、被爱着!永远的“他”是珀维斯无处不在的偶像,她们专为其服务、奉献忠诚,而除了“他”以外别无其他名称。

  “当然,先生,”珀维斯夫人说,“‘他’喜欢她们,不是吗?有人说‘他’非常喜欢她们。美国的女士们肯定都非常聪明,先生,因为‘他’觉得她们非常有意思。最近报上有‘他’和朋友们的照片,其中就有一位美国姑娘。至少我本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她也非常聪明,叫什么夫人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报纸再一次使她的声音充满了尊敬与温存:“嗨,报上说‘他’从欧洲大陆返回了。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种欢快而随意的笑声,她的脸颊也随之变得通红,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朦胧的神情,“啊!我告诉你事情的原委吧,”她说,“‘他’是个深沉的人。人们永远也弄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有一天报上说‘他’在约克郡拜访朋友,再过一天,等你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越南了。这一次又说‘他’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要是说‘他’去那里与那些年轻的公主们幽会,我是不会觉得奇怪的。当然……”她此刻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华而不实的崇高,这种情绪将她意义深刻的新发现更好地传达给愚笨的韦伯先生……“当然她也谈到了一些过去的事。‘他’是不会在乎的!‘他’不在乎!‘他’太独立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母亲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她想尽办法按管束别人的方法来管束他。可在‘他’身上行不通!那家伙有自己的一套。‘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没法阻止‘他’,这就是‘他’的独立性之所在。”

  她沉默了一会儿,迷茫的眼睛表明她正在思索自己崇拜的偶像。接着突然间,她愉快的面容再次浮现出红润,她发出短促、满含感情、几乎爆炸性的笑声,然后大声说:“那个恶魔!你知道,他们都说‘他’于不久前的某个晚上回来了,同时……”她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他’经历了很多,而且……”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语气中夹着一丝犹豫和笑意,她继续说:“……唉,先生,他们说‘他’回家的时候碰上了麻烦。他们说‘他’一直养活着自己,先生,就在圣·詹姆斯宫殿栏杆的旁边,但是他们说,先生,哦!哈——哈——哈!”她突然嘶哑地笑了起来,“您肯定会原谅我的,先生,但我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要笑!”然后她慢慢地、强调地、带着崇拜的迷醉感低声说:“他们说,先生,执勤的警察在宫殿外看见了‘他’,于是便走过去问他:‘我能帮你什么吗?’但‘他’不需要帮助!‘他’很自负,‘他’确实很自负!‘他’历来如此。我告诉过你的……‘他’是个恶魔!”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一双强壮的手吃力地搭在前面,同时身子靠在门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过,珀维斯夫人,”乔治接着说,“你认为他最终会结婚吗?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真的以为他会结婚吗?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对不对?他肯定错过了很多机会,他要是打算……” 托马斯·沃尔夫系列(套装共2册)(无处还乡+上帝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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