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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6月末

  马萨诸塞州,玛莎葡萄园岛

  距离小伊烤松饼还有十周。朱尔发觉自己在摩夏海滩上既没带毛巾也没带泳衣。阳光炙烈,天气炎热。她从停车场一路跋涉下来,又沿着海浪的边缘漫步。巧克力色、珍珠色、铁锈色,高大的黏土山崖耸立在海岸边。黏土有些干裂,用手一摸软软的。

  朱尔脱掉鞋子,踮着脚尖站立在水中,一动不动。大约五十码开外的地方,伊莫金和她的朋友正在安置下午消夏的装备。他们没带沙滩椅,那个男孩子解开袋子,拿出一条棉质沙滩毯、几条毛巾、几本杂志和一个小冷柜。

  他们把衣服扔在沙地上,抹上防晒霜,从冷柜中拿出饮料喝了起来。伊莫金躺在毯子上看着杂志,男孩子捡来石块,堆砌着,石头一块摞着一块,在沙滩上堆出一个精巧的塑像。

  朱尔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们还有几码远的地方叫道,“小伊,是你吗?”

  小伊没有动,不过她的男朋友戳了戳她的肩膀,“她在叫你呢。”

  “伊莫金·索科洛夫,对吧?”朱尔走到两人身旁,“是我啊。朱尔·韦斯特·威廉姆斯。还记得吗?”

  伊莫金眯缝着眼睛坐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网眼袋中摸出太阳镜戴上。

  “我们是高中同学啊。”朱尔继续道,“在绿石楠。”

  小伊看起来很不一样,朱尔想。脖子长长的,颧骨高高的,健康的阳光肤色,不过上半身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们是吗?”伊莫金问。

  “只有高一的大半年啦。之后我就转走了。”朱尔说,“不过我还记得你。”

  “抱歉,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朱尔·韦斯特·威廉姆斯。”朱尔又说了一遍。看到伊莫金又皱起了眉头,她又补充道,“我比你低一级。”

  小伊笑了笑,“哦,很高兴又见到你,朱尔。这是我男朋友,福瑞斯特。”

  朱尔站在那儿,感觉有些尴尬。福瑞斯特整了整头发,将长发重新绾成发髻。他的旁边放着几份《纽约时报》。“要喝点什么吗?”他问,语气倒是惊人的友好。

  “谢谢。”朱尔蹲在毯子旁,拿了一罐健怡可乐。

  “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伊莫金说,“背着包,提着鞋。”

  “哦,我——”

  “怎么没带海滩上用的东西?”

  朱尔想到了一个最具吸引力的说辞,而这也正好是事实,“我临时决定来的。”她说,“我有时候就会这样。今天本来没打算来海边。”

  “我包里还有一身泳衣。”伊莫金忽然热情地说,“要和我们一起游泳吗?我都快热死了,现在就得下水,不然我会中暑的,那样的话福瑞斯特就得沿着那条又臭又长的小路背我回去了。”她打量了一下福瑞斯特颀长的身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那本事。想去游泳吗?”

  朱尔抬了抬眉毛,“正合我意啊。”

  伊莫金从她的包里取出一件比基尼,递给朱尔。比基尼是白色的,非常袖珍。“从衣服里套上吧,我们水里见。”

  说完,她和福瑞斯特就一路欢闹着跑进了海里。

  这是朱尔第一次穿伊莫金的衣服。

  她穿着伊莫金的泳衣潜入水中,巨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这么大的太阳,能有个机会在这海里,看着远处的天际线,任海水拍打身体,除了感到庆幸外还能怎么样呢?福瑞斯特和小伊的话不多,他们只是在海浪里翻滚,大笑,尖叫。累了之后,几个人都竖立在海水中浪还没有碎的地方,轻轻拨着水,让海浪带着他们上下起伏。“这个浪大。”“哦,不,后面那个更大,那边,看到了吗?”“哦,不,我都快死了,不过好刺激。”

  等到几个人都冻得手指发蓝浑身发抖时,他们才回到了伊莫金的毯子上。朱尔发觉自己躺在了中间,福瑞斯特躺在一边,裹着航海主题的毛巾,伊莫金躺在另一边,仰面朝天,身上的水珠都还没干。

  “从绿石楠转走后你去哪儿了?”伊莫金问。

  “是他们把我给踢出去了。”朱尔说,“之后我姨妈就带我离开了纽约。”

  “他们居然把你给踢出去了。”伊莫金兴致勃勃地说,福瑞斯特也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对呀,他们就是把我给踢了。”那两个人都来了兴致。“因为卖淫。”朱尔说。

  伊莫金的脸拉了下来。

  “开玩笑啦。不是真的。”

  伊莫金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有个叫蒂娜什么什么来着的以前老是欺负我,还在更衣室里威胁我。”朱尔说,“最后我把她的头撞到砖墙上了。她落了个缝针的下场。”

  “是那个一头卷发的吗?高个子?”伊莫金问。

  “不是的。是老跟着她混的那个矮子。”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更好。”

  “你把她头撞墙上了?”

  朱尔点点头,“我可是个斗士。这也算是种天赋。”

  “斗士?”福瑞斯特问。

  “我很能打的。”朱尔说,“不是打群架那种,就是——嗯,自我防卫。打黑除恶。保护哥谭市。”

  “真不敢相信我从没听说过你把一个姑娘打到医院的事。”伊莫金说。

  “没人声张。蒂娜不愿意说,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手阻止她之前她对我做的事,你懂的吧?而且这事儿让绿石楠也脸上无光。女生打架斗殴。就在冬季音乐会前不久。”朱尔说,“所有家长都来了,他们让我唱完歌就把我踢走了。还记得吗?那个叫卡拉维的女生唱了独唱。”

  “哦,对,佩顿·卡拉维。”

  “我们唱了一首格什温的歌。”

  “还有‘驯鹿’。”伊莫金说,“我们都那么大了还要唱‘驯鹿鲁道夫’,太可笑了。”

  “你穿了一条前面带衣褶的蓝色天鹅绒连衣裙。”

  伊莫金用双手捂住眼睛,“真不敢相信你还记得那件衣服!一到过节我妈就让我穿那种东西,我们都不过圣诞节还要穿。她把我整得跟个美国小姐洋娃娃似的。”

  福瑞斯特戳了戳朱尔的肩膀,“你到秋天也该上大学了吧。”

  “我高中上完得早其实。所以我已经上了一年了。”

  “在哪儿?”

  “斯坦福。”

  “你认识埃莉·索恩伯里吗?”伊莫金问,“她也去那儿了。”

  “应该不认识。”

  “沃克·德安杰洛呢?”福瑞斯特问,“他在读艺术史的研究生。”

  “福瑞斯特已经毕业了。”伊莫金说,“可对我来说那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大堂嘛,所以我不打算再去了。”

  “你都没努力过。”福瑞斯特说。

  “你说话跟我爸似的。”

  “哈,生气啦。”

  小伊摘下太阳镜,“福瑞斯特正在写小说。”

  “什么样的小说?”朱尔问。

  “塞缪尔·贝克特和亨特·斯托克顿·汤普森混搭。”福瑞斯特说,“托马斯·品钦是我的偶像,所以里面也有他的影响。”

  “哈,自求多福吧。”朱尔说。

  “啊啊,确实是个斗士嘛。”福瑞斯特说,“你看,伊莫金,我有点喜欢上她啦。”

  “他喜欢坏脾气的女人。”伊莫金说,“这是他少数的几个可爱特质之一。”

  “我们喜欢他吗?”朱尔问。

  “我们容忍他,因为他的颜值。”小伊说。

  ***

  觉得饿了之后,三个人走路去了阿奎那镇上的商业区。这片区域集中了不少小吃摊,福瑞斯特给他们三个买了三包炸薯条吃。

  小伊对柜台后的伙计露出灿烂的笑容,“你肯定会笑我的,不过我想给我的斯纳普软饮加四片柠檬,我爱死柠檬了。能帮个忙吗?”

  “柠檬?”伙计问。

  “四片。”小伊说。她趴在柜台上探出身子,仰起头看着伙计。

  “没问题。”那个伙计说。

  “你在笑话我加柠檬。”她说。

  “我没有。”

  “你在心里笑呢。”

  “没有啦。”伙计切好柠檬,放在一个红白相间的纸杯中,从柜台内侧推了过来。

  “那就谢谢你啦,谢谢你这么严肃地看待我的柠檬。”说着,伊莫金捡起一片柠檬放进嘴里,吮吸起了汁液。她含着柠檬咕哝道,“尊重柠檬很重要,这样它们才会觉得自己有价值。”

  他们找了张野餐桌坐了下来,从他们坐的地方看过去,一边是停车场,一边是海。停车场再朝外的地方有人在放风筝。这天的风很大。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野餐桌的表面已经褪成了灰色,还坑坑洼洼的。伊莫金吃了几口薯条,又从包里拿出一根香蕉,用勺子舀着吃了起来。

  “你一个人来的?”小伊问,“我是说一个人来葡萄园岛?”

  福瑞斯特已经翻开了他的《纽约客》,微微侧着身背对着她们。

  朱尔点点头,“嗯,我从斯坦福退学了。”朱尔讲了那个关于色魔教练和失去奖学金的故事,“我又不想回家,跟我姨妈相处得不太好。”

  小伊探出身子,“你跟你姨妈住?”

  “现在不了。我跟家里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福瑞斯特笑了起来,“伊莫金也没有。”

  “我当然有。”伊莫金说。

  “才没有呢。”福瑞斯特说。

  朱尔看着伊莫金的眼睛,“这么说我们有个共同点了。”

  “嗯,大概有吧。”小伊把香蕉皮扔进垃圾箱,“这样,你跟我们到我那儿去吧。我们可以一起在游泳池游泳,然后大家一起吃个晚餐。有几个临时的朋友也会来,都是新认识的,在岛上只待一两周的那种。我们准备烤牛排。我就住在梅内沙,那房子你都不敢相信,简直大得吓人。”

  朱尔当然想答应,但又有些犹豫。

  伊莫金坐到朱尔身旁,双腿跟她并排,“就跟我去吧,很好玩的。”她连哄带骗地说,“我都很长时间没有过闺密夜谈了。”

  ***

  梅内沙村那栋大宅的天花板非常高,窗户也大得惊人,即使是日常活动似乎也有无限的空间和光照;即使是饮料感觉也比其他地方的饮料更冰,气泡更多。

  朱尔、福瑞斯特和小伊在泳池游了泳,然后又用了户外淋浴。晚餐时,那些临时的朋友也都来了。不过朱尔知道自己并不属于临时的那一组,她从伊莫金叫她照看烧烤时的样子和坐在地上蜷缩在她脚边时的样子看得出来。伊莫金告诉她可以在客房住一晚。那些临时的朋友纷纷拥向自己的汽车,并提议可以载她一程,送她穿过漆黑的岛上道路,回她住的酒店。

  朱尔谢绝了他们。

  小伊带她看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那间屋子里有一张大床,挂着飘逸的白窗帘——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墙角摆着一个不大的古董木马,旁边的大木桌上还放着不少古旧的风向标收藏。那晚朱尔睡得很香,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第二天早上,福瑞斯特绷着一张脸开车送她回酒店收拾东西。拖着箱子再次回来时,朱尔看到小伊在她那间屋子里放了四瓶花儿。四瓶。小伊还在她的床头桌上留了几本书:萨克雷的《名利场》,狄更斯的《伟大前程》,还有一本《玛莎葡萄园岛内部指南》。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眼花缭乱。小伊的朋友们——那些临时的朋友,有些真的就只是一周内的朋友,海滩上打过照面或者在跳蚤市场偶然认识的——都在那所大宅里进进出出。他们涌向游泳池,享受着野餐,摩肩接踵,笑得歇斯底里。所有人都是那么年轻:俊俏阴柔的男孩子和同样俊俏吵闹的女孩子。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些风趣健谈、嗜好酒精、不善运动的大学生或艺校生。除却这个共同点,这些人背景各异,性取向也各异。伊莫金是纽约市长大的小孩儿:思想开放到朱尔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程度,并且对自己的交友之道和待客之道极为自信。

  朱尔花了一两天时间适应,不过很快就觉得已经游刃有余了。她用绿石楠、斯坦福以及相比之下不那么劲爆的芝加哥的故事迷得那些临时朋友团团转。他们想要辩论时她就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辩论。她逗引他们,然后忘掉他们的名字,然后让他们知道自己忘了他们的名字,因为遗忘会让他们更加崇拜她,让他们更想努力给她留下印象。一开始,朱尔还会给帕蒂·索科洛夫发一些照片,写一些闲话家常格调积极的电邮,不过没过几天朱尔也就像伊莫金一样不再费心了。

  伊莫金让她有了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一时间那新奇的喜悦充满了朱尔的生活。

  ***

  这天,朱尔忽然发现房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可是她住到这儿两周以来的头一回。福瑞斯特和小伊去外面吃午餐约会去了。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小伊想去尝尝。

  朱尔坐在电视机前吃掉了头天的剩饭,然后就上了楼。她停在小伊卧室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卧室里面。

  床铺得很整齐。桌上放着书,放着一罐手霜,还有福瑞斯特的眼镜盒和一个空盘子。朱尔走了进去,打开一个香水瓶抹了一点,然后摩擦了一下双腕。

  衣柜里挂着伊莫金的衣服,其中一件深绿色的长裙是她常穿的,薄棉款,胸部深V开口,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再穿文胸。小伊是平胸,所以穿不穿也无所谓。

  朱尔想也没想就脱掉了身上的运动短裤和已经褪色磨损的斯坦福T恤,然后又脱掉了胸罩。

  她套上小伊的长裙,找出一双凉鞋配上,戴上小伊的戒指,八枚动物形的戒指,就放在梳妆台上。

  一侧的墙壁上靠着一面镶嵌银边的宽大全身镜。朱尔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扎着马尾辫,不过除此之外,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起来就像伊莫金,非常像。

  所以原来是这种感觉。坐在伊莫金床上的感觉,喷上伊莫金香水的感觉,戴上伊莫金戒指的感觉。

  晚上,小伊就躺在这张床上,旁边的福瑞斯特不过是个可替代品。小伊会抹上手霜,在书里插上书签。早上,一睁开眼睛,她就会看到那蓝绿色的被单,还有那幅大海的画儿。原来就是这种感觉,知道这所巨大无比的房子是自己的,不用为金钱和生存的问题而担忧,被吉尔和帕蒂的爱包围。

  生活毫不费力,衣饰如此美丽。

  “什么情况?”

  小伊正站在门口。她穿着牛仔短裤和福瑞斯特的连帽卫衣,嘴唇上泛着红润的光泽,那是她不常用的一种色号,看起来不太像朱尔心目中的伊莫金。

  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朱尔,但她还是强笑着说,“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吧。我需要找条裙子,有个家伙刚联系我。”

  “有个家伙?”

  “橡树崖的那个,骑旋转木马时跟我聊过天的。”

  “什么时候的事?”

  “刚发的短信,问我要不要半小时后跟他在雕塑园见个面。”

  “随你怎么说了。”小伊说,“能不能请你把我的衣服脱掉?”

  朱尔感觉脸上烧乎乎的,“我以为你不介意的。”

  “你现在脱吗?”

  朱尔脱下小伊的绿色长裙,让长裙落在脚下,然后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胸罩。

  “那些戒指也是我的吗?”小伊问。

  “是的。”没有什么好假装的了。

  “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朱尔从长裙中迈出脚,把裙子挂了回去。她穿上自己那几件衣服,把戒指都放回到了梳妆台上。

  “我觉得应该没有哪个家伙正在雕塑园里等你。”小伊说。

  “随你怎么想吧。”

  “到底怎么回事?”

  “很抱歉我穿了你的衣服,我再也不会这样了。OK?”

  “OK。”小伊打量着刚把凉鞋放进衣柜正在给运动鞋系鞋带的朱尔,“我有个问题。”说话间朱尔正要经过她身边出门去。

  朱尔的脸还在烧,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先别走。”小伊说,“就问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破产了?”伊莫金问。

  是。不是。是。这个问题让她感觉好脆弱,朱尔恨这种感觉。

  “破透了。”她终于开口道,“是的,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小伊用一只手捂着嘴,“我都不知道。”

  就这样,朱尔又掌握了先手,“没事啦。”她说,“我会去找工作的。我是说,我只是还没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

  “我早该想到的。”小伊坐在床边,“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斯坦福去了,你也说过跟你姨妈断了联系,我就是没把前后都联系起来。看你一天老穿同一件,从不买东西,每次都是我出钱。”

  哦,这么说她还需要买东西了?这条行为准则朱尔一直没有意识到。不过她只是对伊莫金说,“没事啦。”

  “不,有事,朱尔。我真的很抱歉。”小伊思考了一下,又说,“看来我是以自己的经验来推断你的生活了,真不该这样。而且我也没问过你,看来我在这方面还是缺乏经验。”

  朱尔耸耸肩,“是你比较幸运。”

  “艾萨克总是说我视野狭窄,总之啦,你想借什么都行。”

  “现在感觉倒有点怪怪的了。”

  “别觉得怪。”小伊打开衣柜,里面塞满了各种服装,“我拥有的远超所需。”

  她走回朱尔身旁,“我帮你弄下头发,发卡都松了。”

  朱尔的头发很长,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把头发梳到后面,紧紧地系起来。她弯下脖子,小伊将她脖子后面松掉的几缕头发都重新别了回去。“你应该把头发剪了。”小伊说,“你适合剪短发,不像我。前刘海稍微长点吧,我觉得,耳朵两边打薄。”

  “不要。”

  “明天我就带你去我的理发师那里,只要你愿意。”小伊鼓动道,“钱我出。”

  朱尔摇摇头。

  “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小伊说,“这是你应得的。”

  第二天在橡树崖,没有了头发的重量让朱尔一下子感觉轻盈了许多。有伊莫金照顾她真好。剪好头后,伊莫金还借给她一根唇彩,带她到一家可以俯瞰整个港湾的餐厅吃了午餐。饭后,她们去了一家古董珠宝店。“我要看你们这里出售的最不寻常的戒指。”小伊说。

  店家翻找了一会儿,用天鹅绒托盘托出了六枚戒指,排成一线。伊莫金一个一个地仔细试戴,最后挑了一枚蛇形的玉戒,付了钱,将装着戒指的蓝色天鹅绒盒子交给朱尔,“这个送给你。”

  朱尔立刻打开盒子,将那条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我还年轻不想结婚。”她说,“你可别想多了。”

  小伊笑了起来,“我爱你。”她漫不经心地说。

  这是小伊第一次用爱这个字。

  ***

  第二天,朱尔借了车去岛另一头的五金店拉烧烤用的液化石油气。她还顺便买了点日用品。回来时,正遇到伊莫金和福瑞斯特赤身裸体地缠绕在泳池中。

  朱尔就站在纱门内,看着他们。

  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真难看。福瑞斯特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眼镜放在泳池边,没有了眼镜的那张脸看起来空洞而虚无。

  这怎么可能?朱尔确定伊莫金不可能真的爱福瑞斯特,不可能真的想要福瑞斯特。福瑞斯特只是个概念上的男朋友,一个占位用的牌子。尽管他本人不知道,但他也只是临时的,就跟那些过来吃顿晚饭然后就消失不见的大学生和艺校生一样。福瑞斯特不知道小伊的秘密,不是那个被爱着的人。朱尔从不相信小伊可以捧着他的脸亲吻他同时还一副饥渴迷乱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她都不敢相信伊莫金真的会在福瑞斯特面前裸体,显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福瑞斯特看到她了。

  朱尔正面迎接福瑞斯特的目光,期待他尖叫,或露出尴尬的样子,可福瑞斯特只是对小伊说,“你的小朋友来了。”就好像是在说一个孩子。

  伊莫金回过头,说:“拜拜,朱尔,回头见。”

  朱尔转身跑上了楼。

  几小时后,朱尔下了楼。厨房里传来播客的声音,这是伊莫金做饭时的习惯。朱尔来到厨房,看到小伊正在切烧烤用的西葫芦片。

  “需要帮忙吗?”朱尔问。她感觉非常尴尬。目睹了那个场面,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所有这一切都可能会毁在这一点上。

  “抱歉之前让你看了个现场动作片。”伊莫金轻描淡写地说,“帮我切个红葱头吧?”

  朱尔从碗里拿出一个葱头。

  “我刚有伦敦那套公寓的时候——”伊莫金继续道,“有两个暑期班认识的女孩子,她们俩是一对儿。那时候她们刚出柜,你懂的,都离开了家,八月份的时候就住在我那儿。一天,我进来时正撞见她们在厨房地板上办事呢,一丝不挂还叫得高潮迭起。我肯定是正好撞到什么关键时刻了,你懂我的意思吧。当时我就想,天呐,我们以后还有办法面对彼此吗?以后还怎么一起去泡吧,一起去吃鱼吃薯条?经过这个之后?怎么看都不可能嘛。我当时有种感觉,我可能要失去两个极好的朋友了,就因为回家的时机不对。不过她们的反应却是,‘哦,抱歉让你看了个现场动作片。’结果我们大笑了一场,想想真是有意思。所以我当时就想,要是我遇到类似的情况,那到时候我一定也要这样说。”

  “你在伦敦有公寓?”朱尔盯着手中正在剥的洋葱问。

  “算是个投资啦。”小伊说,“有点心血来潮的那种。当时我在英格兰参加暑期班,帮我管钱的人建议我考虑一下不动产,而我爱那个城市。我当时第一个看的就是那所公寓,一时冲动就买了,虽然完全是选错了国家,不过我一点都不后悔。那片地方挺可爱的,叫圣约翰伍德。”小伊的发音接近辛耶翰伍德,“和朋友们一起装饰公寓是我做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我们还在城里转了转,当了回游客。伦敦塔,警卫换防,蜡像馆。我们就靠消化饼干活了几天,那时候我还没学会烹饪呢。那地方随时可以借给你。反正我现在也不用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朱尔说。

  “哦,你一定会爱上那儿的。钥匙就在这儿。我们明天就能去。”说着,小伊拍了拍放在厨房柜台上的背包,“也许确实应该一起去。你能想象吗?只有你和我,在伦敦?”

  ***

  小伊喜欢充满激情的人。她希望人们喜欢她喜欢的音乐,喜欢她喜欢的书,喜欢她送的花。她希望人们关心香料的气味或一种新上市的盐的口感。有不同意见没关系,她只是讨厌精神萎靡、优柔寡断。

  朱尔读了小伊放在她床头桌上的那两本关于孤儿的书,接受了小伊带给她的一切东西。她会用心去记红酒标签,奶酪标签,小说中的段落和各种食谱。她对福瑞斯特也很好,尽管好斗却愿意曲意逢迎,尽管信奉女权但却作出小女人的样子,尽管愤怒异常但却表现友好,尽管能言善辩但却不说教。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通过改变自己来讨好伊莫金——这就像跑步一样,真的。鼓足力量,一英里,然后又一英里。慢慢地你的耐力就增长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一切。

  朱尔在葡萄园岛的宅子里住到第五周的时候,布鲁克·兰农出现在了小伊的门前。开门的是朱尔。

  走进门后,布鲁克将大包小包一把扔在沙发上。她那丝滑的金发绾着一个发髻,蓝色的法兰绒衬衫看起来又老又旧。“小伊,你还活着呐,你这个巫婆。”她对刚刚走进起居室的小伊说,“瓦萨学院那帮家伙都以为你死了呢。我跟他们说你上周给我发了信息,居然都没人相信我。”她转过身,看了一眼福瑞斯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大大的问号飘荡在空中。

  “这位是福瑞斯特。”小伊说。

  “福瑞斯特!”布鲁克边说边跟他握了握手,“OK,咱们拥抱一下吧。”

  福瑞斯特拥抱得很勉强,“很高兴认识你。”

  “谁认识我都会觉得高兴的。”说完,布鲁克又指了指朱尔,“这又是谁?”

  “别那么刻薄。”小伊说。

  “我是在表示友好。”布鲁克说,“你是谁啊?”这次是问朱尔。

  朱尔硬挤出一个微笑,并介绍了自己。她不知道布鲁克会来。很显然布鲁克也不知道她在这儿。“伊莫金说你是她在瓦萨学院最喜欢的人。”

  “我是所有人在瓦萨学院最喜欢的人。”布鲁克说,“所以我只好退学了。那里只有两千人而已,对我来说太少了。”

  她拽起行李包上了楼,径自住进了第二好的那间客房。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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