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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介绍一下奥立弗·退斯特被南茜领回去以后所受的优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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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克斯和南茜架着奥立弗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中穿行,最后来到了一片空着的场地,除了一些用来圈牲畜的围栏。赛克斯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突然想到再要走得像刚才那样快,南茜肯定跟不上,得照顾照顾她。他转向奥立弗,命令他搀扶住南茜往前走。

  “听见没有,你?”赛克斯叱喝道,他看见奥立弗胆怯地在向四周张望。

  奥立弗这才看清他们正处在一个没有行人经过的黑暗角落,他心里明白了:反抗是毫无作用的。他伸出了一只手,立刻被南茜牢牢地握住了。

  “把另一只手给我。”赛克斯说完,一把抓起奥立弗空着的一只手,“牛眼灯,过来!”

  狗抬起头来,呜呜地叫了几声。

  “来,小宝贝,仔细看清楚!”赛克斯一只手抓着奥立弗,另一只手指着他的喉头对狗说,“你看见没有?要是他再敢吱一声,你就别讲情面,咬他这个地方!记住了吗?”

  狗又汪汪地叫了几声,并且端详着奥立弗,舔了舔嘴唇,好像它巴不得马上就向他的喉管发起猛烈进攻。

  “它可是最忠实的好伙伴,如果不是这样,就让天火烧瞎我的眼睛!”赛克斯说着,带着狰狞而得意的表情赞赏地看看那条狗,“我说小少爷,现在你该明白等着你的将是什么好下场了吧,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放声叫吧!它能让你马上玩不成这个鬼把戏。看着办吧,可是最忠实的好伙伴!我的小孩!”

  牛眼灯晃晃尾巴,对主人这番亲切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好评表示不胜荣幸。它又朝奥立弗汪汪地吠了一通以示对主人话的验证,然后跑到前面去开路。

  他们穿过的这片空地就是著名的斯米思费尔德[110],可是,即使它就是格罗芙纳广场[111],奥立弗也不会认识路。夜深了,天黑压压的,厚实的雾幕似乎一分钟厚过一分钟,连店铺里的灯火也给裹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街道和房屋也全都被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奥立弗本就对这一带很陌生,黑夜里诡秘可怖的景象让他更加感觉陌生而可怕,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着,不觉一阵心酸与沮丧的情绪涌上来。

  他们匆匆走着,走了没几步远,教堂的钟声当当开始报时,声音有些低沉喑哑。奥立弗的两个带路人一听到第一声“当”,随即朝着传来钟声的方向转过脸去。

  “八点了,比尔。”等钟声停下后,南茜说。

  “用不着你费心告诉我。我又不是个聋子!”赛克斯说。

  “不知道他们能否听见。”南茜说。

  “当然听得见!”赛克斯答道,“我被抓去是在巴托罗缪节[112]那天。我被关在里边过夜,集市上哪怕是一便士就买得到的小喇叭的叽哩呱啦我也能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大,那座老掉了牙的牢狱就越显得死气沉沉,我简直就把自己的脑袋撞在铁门上了,差点儿儿没撞个粉碎。”

  “可怜的比尔!”南茜说,她仍然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嗨,你看那些小伙子多帅啊!”

  “你们娘儿们就知道一心想这些。”赛克斯答道,“多帅的小伙子!可他们马上就要死了,无论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赛克斯先生说这番话时似乎在极力压制胸中熊熊燃烧的妒火。他把奥立弗的小手腕勒得更紧了,大声喝叱他快些往前走。

  “等一等,比尔,”那姑娘说,“下一次钟敲八点的时候,如果轮到是你上绞架了,我可不会急急忙忙走开。我一定会在你光荣献身的地方一圈又一圈地绕来绕去,即使地上全是雪,即使我肩上没有披巾御寒,我也要坚持走呀走,直到走不动了倒地为止,直到最后一口气。”

  “那有个屁用!”赛克斯丝毫未动感情,“五十英里和一步未走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一柄利刀和一根粗绳子有用。走吧,走吧,别站在这里唠叨个没完,婆婆妈妈的。”

  姑娘启齿粲笑,同时把她的披巾裹紧了些,大家继续往前走着,谁也没说话。不过,奥立弗在黑暗中能感觉到南茜的手在发抖。当他们经过一盏煤气街灯时,他又瞟了一眼南茜,发现她的脸色竟是煞白一片。他们足足走了有半个小时,左拐右拐都是冷僻和肮脏的路,所以沿途很少遇见行人。就算偶尔看见一两个来去匆匆的身影,从他们的形迹看来,恐怕也同赛克斯先生的高贵身份不相上下。最后,他们折入一条小街,那里几乎全是卖死人衣物的店铺,同样很不干净。狗径直往前闯,似乎意识到它的警戒任务已经胜利完成了,一直走到一家紧锁门户的铺子门前方才止步。那所房屋已东倒西歪,门上钉着一块招租的牌子,风雨的侵噬已把它损毁得差不多了,足可见其推出的时间已有很长。

  赛克斯谨慎地四下看看,放下心来,大声说:“平安无事。”

  南茜弯下腰,走到窗板下面。很快奥立弗听见一阵铃声响。他们走到街的对面,在一盏路灯下站立。良久,他们似乎听到了框格窗被小心推起的声音。旋即,门轻轻地推开了。奥立弗吓得魂不附体了,于是赛克斯很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连推带搡地拽到那所房屋。

  房屋的过道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站在一边,等放他们进来的那个人把门加锁上闩。

  “里面有没有人?”赛克斯扬声问。

  “没有。”奥立弗听见一个依稀熟悉的声音。

  “老头儿不在么?”

  “在。”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在回答,“他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你别以为他见了你会高兴,那是白日做梦!”

  奥立弗只觉得那人的声音特别耳熟,而且连答话的腔调也似曾相识,但是屋里浑然一团黑色,连说话者的轮廓也别想辨认出来。

  “太黑了,给我们照一照,”赛克斯说,“这黑灯瞎火的,要让我们把自己的颈骨摔倒吗?还是想一脚踹到狗身上去?别的我不管,可要是踹到了我的狗,你就要小心你的腿!”

  “好,你们站在这儿别动,等我去拿支蜡烛来照亮。”那声音应道。奥立弗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去远,一分钟过去了,他竟然看见前面站着久违的杰克·道金斯先生,即大名鼎鼎的“逮不着”。他右手反举着一根拐杖,它的裂开的末端处插了一支蜡烛。

  这位小绅士认出了好朋友奥立弗,做了个逗人发笑的鬼脸,随即转过身去,叫三个人跟在他后面小心下楼梯。他们经过一间空荡荡的厨房,开门进入一间散发着泥土味的矮屋子。这间又小又挤的屋子大概就筑在后院的小天井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哈哈,简直笑死我啦,笑死我啦!”一阵笑声从恰利·贝茨少爷的胸腔里发出来,这会儿他正笑得前俯后仰呢,“哈哈,是他来了!哦,他还是来了!他到底来了!哎呀,费根,你瞧瞧他!费根,你瞧呀!不行,我笑不动了,这把戏实在太滑稽了,我笑得快岔气了!来来来,谁来扶我一下?干脆让我痛痛快快笑个够吧,哈哈哈!”

  贝茨少爷在一阵狂喜的驱使下居然躺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东一伸西一踹足足高兴了五分钟之久。这才跳起身来,一把夺过“逮不着”手中那根开裂了的手杖,慢慢走到奥立弗跟前,把他前后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与此同时,老犹太摘下了自己戴着的睡帽,向奥立弗连连鞠躬作揖,把他唬得目瞪口呆。机灵鬼可能是性情比较沉稳,不喜欢大开大阖,又有可能是认为这样对办正事没有一点儿用处,还是应该先把奥立弗的口袋一一搜遍,所以此刻他正极其卖力地搜呢。

  “费根,你瞧!瞧瞧他这一身行头!”恰利把蜡烛移得那么近,似乎想把奥立弗的新上衣看个够,一边挖苦道,“料子是顶呱呱的,款式也时髦得无可挑剔,你瞧他这一身打扮!哎呀,我的天,这太滑稽了!你再看他拿着那些书,十足的上等人气派,真是体面啊!没说的,费根!”

  “我真高兴看到你这样春风得意,我的乖乖!”老犹太点头哈腰地说,做出一副下等人见上等人的样子。“为了不把你这套节日盛装弄脏,‘逮不着’会另外给你找套衣服换上。怎么你过来也不写封信提前通知我们,我的乖乖?至少我们可以准备些热汤热菜给你接风洗尘啊!”

  听了这番揶揄,贝茨少爷又是豪放地纵声大笑,惹得费根面部的肌肉也为之松弛,并且连不苟言笑的“逮不着”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是,细心的人肯定会发现他恰恰在这个时候从奥立弗身上搜出了一张五英镑的钞票,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开心究竟是缘于老犹太的俏皮话,还是他自己令人欣喜的发现。

  “哟,那是什么宝贝?”赛克斯见老犹太抢手去抓钞票,赶紧跨上前去说,“这个该归我,费根。”

  “不,不,亲爱的,得归我。”老犹太连连摇头,“比尔,这个归我。你可以要那几本书。”

  “哼,钞票归我,不要再讨价还价!”比尔·赛克斯说,为了表明他的决心,他一边戴上帽子暗示要走,“钞票得归我和南茜。要不,我就把这孩子送回去,谁也别想占便宜!”

  老犹太吓了一跳。奥立弗也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得暗暗祈祷赛克斯不要得到钞票。

  “拿来!”赛克斯伸出手来。

  “这不太公平,比尔。不太公平,你说呢,亲爱的南茜?”老犹太狡猾地说。

  “公平也好,不公平也好,你没的选择!”赛克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和南茜把宝贵的时间花在盯梢上,好不容易才把抓进监牢的孩子重新拐回我们手中,你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吗?你以为我们闲着没事可干是吧?快拿来,你别老这么贪得无厌!拿来,少废话!”

  赛克斯先生把那张五镑钞票从老犹太的食指与大拇指之间猛地抢过来,折成小纸包进围巾里,然后以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老犹太干瘪的脸。

  “这是我们的酬劳,哼,还不够我们该得的一半呢!”赛克斯说,“书嘛,你可以保存下来,如果你喜欢读的话。或者,你卖掉也可以。”

  “咦,这些书真不错嘛!”恰利·贝茨说。他装模作样地读着其中的一本,脸上故意表现出一种夸张的惊异。“写得真优美,对不对,奥立弗?”贝茨少爷看到奥立弗垂头丧气地对着这些折磨他的人而无计可施的样子,不由得又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加猛烈更加放纵的狂笑。这位少爷真是与生俱来就具有诙谐幽默的才能!

  “那些书都是先生的!”奥立弗紧紧地握着双手说,“当时我害热病差点儿儿就要咽气了,是那位好心的老先生把我带到他的家里去,细心照料我,让我把病养好了。天,求求你们,让我把这些都送回去,书,还有钱,都还给那位好心的老先生。就算你们要我这辈子都待在这里也可以,我只求你们让我把书和钱送回去。否则他肯定以为我带着这些东西逃跑了。他们都会认为我昧着良心逃跑了,还有那位老太太和所有待我好的人。你们可怜可怜我,把书和钱送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奥立弗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他跪倒在老犹太面前,双手托地,拼命把头在地板上撞。

  “嗯,有道理!这孩子的话有道理!”费根点着头,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两道眉毛紧紧打成了一个死结,“你的话有道理,奥立弗,有道理啊,他们真的会以为你带着钱和书溜之大吉了。嘿嘿,他们的确会以为你逃之夭夭了。”老犹太搓搓手,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凑巧了!就算我们自己选择吉日,也不可能有这么凑巧。”

  “当然是这样!”赛克斯表示赞同,“我一看到他夹着书经过克勒肯威尔,心里就明白,好事来了。那些人真是些慈悲心肠的好人,不然怎会傻兮兮地带他回家?他们以为他逃跑了,就不会再寻访他的下落,因为这样难免要惊动警局,可能还会连累他吃官司。所以,他现在落在我们手里,真是太安全不过了。”

  在两个人对话当中,奥立弗瞪大双眼,时而看看费根,时而看看赛克斯,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看到众人都在听比尔·赛克斯说话,于是就趁机猛地跳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高声喊救命,连这空荡荡的旧房子也被他的声音震得有些发颤。老犹太和他的两位高足箭一般射了出去。南茜从地上一蹦而起,大声叫道:“比尔,快把狗喝住!”一边抢过去把门关上,“快把狗喝住!不然它会把那孩子撕得粉碎!”

  “活该,他自找的!”赛克斯怒气冲冲地咆哮,回过头来想把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甩开,“滚一边去,你这个臭婆娘!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非把你的脑袋撞成碎片不可!”

  “来吧,比尔,来吧,我不在乎!”姑娘喊道,扑上去紧紧抓住已经快要跑到房门口的汉子,“除非你先杀了我,否则就不要让狗把小孩咬死!”

  “笑话,你算什么人?”赛克斯怒不可遏,两只眼泛出凶光,“滚开!要不然我立刻放狗把他撕碎!”

  那强盗说着,把抓住他的姑娘扔得远远的。正在此时,老犹太和他两名徒弟已经前拥后簇拖着奥立弗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费根环顾室内,问道。

  “这小娘儿们疯了!”赛克斯恶狠狠地回答。

  “你才疯了!”南茜说,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想来这场搏斗让她吃了亏,“我才没疯呢,费根,别听他胡说八道!”

  “没疯就安静下来,听见了吗,你?”老犹太说着,带有威胁性地瞪了她一眼。

  “哼,办不到!想封住我的嘴?!”南茜高声嚷道,“你打算对我怎么样?”老犹太心想,南茜这种人可是说到做到,再同她谈下去,一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于是,他转而面向奥立弗,企图把大伙的注意焦点引开去。

  “你想溜,是不是,小乖乖?”老犹太说着,顺手从炉子旁的角落里抄起一根姆指粗的粗糙木棍来,“想要回去报信,是不是?”

  奥立弗一言不发,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两只眼睛紧盯着老犹太的一举一动。

  “怎么,想去对你的恩人报恩,让警察来抓我们,是不是?”老犹太满脸狞笑,伸手揪住奥立弗的衣领,“呵呵,让我来给你治治这坏毛病,尊敬的小少爷。”

  老犹太拿起木棍在奥立弗背上狠狠打了一下,奥立弗禁不住一声尖叫。他正想再打,忽然一个身影从斜刺里冲出来,把那个棍子从他手里一把夺去,用力甩到了远远的火炉一边。是南茜。她由于用力过猛,竟把那木棍甩到了火炉中,几块烧得通红的煤星从炉中飞溅出来,撒了一地。

  “我决不允许你们再欺负他,费根!”姑娘喊道,“你们已经把他弄到手了,还想怎么样?我不许你们碰他!否则,我要把你们送上绞刑架,要让你们身体开花。”

  姑娘狠狠地用脚跺着地,发出严厉的誓言,然后闭上嘴,一脸通红地在老犹太和赛克斯两个强盗的眼上看来看去,两只紧握的手可以看出她正在努力遏制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唉唉,南茜,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短暂的沉默之后,老犹太和赛克斯先生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然后用一种讨好的口气对南茜说,“呵呵,我的乖乖,你的感情真是太丰富了!”

  “离我远点!”姑娘说,“别惹我发火。要真是那样,对你可没有好处,费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别说我没有预先警告你,躲着我点儿,躲远点!”

  如果一个女人发火了,尤其是她在种种激情交织的情况下还受着不顾一切的强烈冲动的支配,那时她身上就会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通常连男人都不敢惹。老犹太这才意识到,再要对南茜的动怒视而不见已经不可能。他情不自禁地倒退几步,用央求和胆怯参半的目光向赛克斯求助,似乎在暗示他才是继续对话的那伙伴。

  赛克斯出于维护个人尊严和威信的需要,他感到要制服这个盛怒中的小狮子,自己非得出马不可。于是他一口气说出了三四十种不同的恫吓和诅咒,我们由此可见其想像力之丰富。可是,这一切对这位来势汹汹的姑娘居然没有产生出任何的作用,他只好使用更高的手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赛克斯问道,照例用涉及人类五官中最美的一种器官的赌咒[113]来表达他强烈的不满情绪。这种话在凡界说过不下五万次,倘若其中能有一次上达天庭,那么尘世间的瞎子也许会像瘟疫一样泛滥。“什么意思啊,你?你将遭天打雷劈?”

  “我是不自量力,那又怎么样?”姑娘说着,发狂般的一阵大笑,然后,故意摇头晃脑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很显然,这种力量气势太弱。

  “既然你清楚,那就放老实点儿!不要到处耍狗疯!”赛克斯说着,一副他惯常对狗吆喝的腔调,“要不然,我会要好好收拾你,让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只得老老实实。”

  姑娘又发出一阵笑声,可是比刚才更加不自然了。她匆匆看了一眼赛克斯,然后把脸扭向一边,嘴唇都被咬出血印来了。

  “你可真有出息,真是好样的啊!”赛克斯以轻蔑的眼光打量着她,继续往下说,“居然想挤到慈悲为怀的上等人里去!你不是替他求情吗?尽管求吧,看来你想和他做朋友了!”

  “求万能的上帝保佑他,我就是要和他成为朋友!”姑娘激动地喊道,“如果早知道如此,我情愿在街上被雷劈死,或者代替刚才那些人上绞架(我们不是刚刚才从他们近旁经过吗?),我情愿那样,也不愿意插手把他带到这儿来!现在,他就要成为一个贼子,一个撒谎的骗子,一个令人厌弃遭人唾骂的可恶的魔鬼了,你这个老混蛋还嫌不够么?还要非揍他一顿才行么?”

  “好了,好了,赛克斯,”老犹太一边劝着,一边指指那两个少年——他们正聚精会神地观看这场风波,“大家说话都客气点儿。比尔,让着点,客气点儿。”

  “客气点儿?!跟你这样的流氓讲客气?!”姑娘厉声呵斥,她满脸怒容,让人望而生畏,“我对你算是够客气了。从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时我的年龄还没有他一半大,”她指了指奥立弗,“我就受你驱使做贼。从那一天起,到今天已经十二年,为你干了十二年,你知道不知道?说啊!知道吗,你?”

  “得了,得了,好姑娘,”老犹太希望暴怒的她能平静下来,“这不也是为了养活你吗?”

  “是,是为了养活我!”姑娘的悲愤之情终于化作一串串的话语从她口中滔滔不绝地涌出来,“这就是我受到的养活——没有家,只有街道,寒冷,发霉的面包!多年以前,正是你这个无赖,忍心把我赶到街头,要我没日没夜地在那里干这一行,直到榨尽我身上最后一滴血!”

  “再说的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老犹太被骂得恼羞成怒,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胆敢再说下去,别怪我比你所说的更不客气!”

  姑娘沉默了,不再作声,但她处在狂怒的冲动下,把头发和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突然向老犹太猛扑过去。如果不是赛克斯眼疾手快,扭住她的手腕,她极有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些美丽的痕迹。她被扭住手腕,拼命挣扎着。可是赛克斯人高马大,又身强体壮,她这番挣扎无疑是徒劳的。激动之中她昏了过去。

  “这下好了,她总算安静了。”赛克斯嘘了一口气,让她在房间的一角躺下,“天知道,她发起疯来就像一头大水牛一样有力!”

  老犹太用袖口在额头上擦了擦,长长出一口气,然后如释重负般露出一丝笑容。房间里短暂的宁静在每个人,无论是赛克斯、狗还是那两个少年,似乎都没把这场风波放在心上,好像一个小插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在他们的心理上或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唉,和娘儿们打交道就是麻烦。”老犹太说着,把木棍放回原处,“可是她们聪明伶俐,干我们这一行,还真少不了她们!好啦,一切都结束了。恰利,你带着奥立弗去睡觉,去!”

  “我认为他明天最好不要穿这身衣服,它这么漂亮,这么体面,费根,你认为呢?”恰利·贝茨问道,扮了一个鬼脸。

  “当然,当然。”老犹太答道,同时也回敬贝茨少爷一个鬼脸。

  贝茨少爷似乎十分乐于接受领奥立弗睡觉的使命,他拿起开裂的手杖,带着奥立弗走入隔壁的一间厨房。厨房里有两三张铺位,奥立弗一看就知道是他曾经睡过的那种铺位。来到厨房,恰利又发疯般狂笑了一阵,然后取出一套旧衣服来。老天,这正是奥立弗以为终生可以都不再见的那身衣服!收破烂的犹太人把它买了下来,却在偶然间给费根看到,老犹太于是获得了第一个线索,进而打听到了奥立弗的下落。

  “脱下来,把你的漂亮的衣服脱下来!”恰利命令道。“我一会儿交给费根保管。天,这真是太滑稽了!”

  可怜的奥立弗不服从也得服从,心不甘情不愿地脱下刚换上的新衣裳。贝茨少爷把新衣服卷起来往胳肢窝里一夹,从屋里走了出去,并且把门锁上。奥立弗被单独留在了黑暗之中。

  真是凑巧,南茜的朋友蓓特小姐来了。她给南茜洒了点水,还做了些只有女人才能做的事,然后南茜的狂笑声又接连不断地传了过来。本来,即使是许多处境比奥立弗好得很多的人听到这样的笑声、吵声、叫骂声,也睡不着觉,可是奥立弗感觉累极了,心力交瘁的他很快就隐入了昏昏沉迷之中。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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