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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到大街上。风急雨骤,黑云压城,这真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清晨。夜里下了许多雨,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全都是泥水,就连路边的阴沟里都积满了水,白昼即将来临,所以空中隐隐约约透出些微曙光,可这不但不能冲淡这山雨欲来的沉闷的黑暗的气氛,反而还在这样的氛围中加入了几分诡秘。几缕昏暗的曙光没有为这个潮湿寒冷的世界增添几分较为明朗和温暖的色泽,只是把路灯下那一片小空地照得黄不黄白不白,显出一种幽幽的昏暗的景象。伦敦的这一地区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人们还依然在睡梦中做着关于升官发财的美梦,屋子与屋子中间,大街与大街之间,空荡荡,静寂无声。

  他们走到倍思奈尔草地大道时,天色终于放亮。路边的许多灯已经被关灭,几个披着斗篷的农夫赶着大车直往伦敦的方向缓缓前行。偶尔一辆班车驶过,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在身后留下一道道的车辙。驾驭班车的人看见前面几个赶大车的动作迟缓,还是逆向行驶,担心他们会延误班车,使其比规定时间晚到几十秒钟,于是就扬起鞭子赏给他们几下以示告诫。酒店已经开门,昏昏暗暗地点着煤气灯。其他店铺也陆续开始营业,一个两个地,路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后来,街上出现了三五成群去上班的工人。接着人流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有拉着蔬菜吃力地行走的驴车,有满载鲜活的或已宰好的猪牛羊的马车,有的女人手拿装着牛奶的提桶,还有人头上顶着鱼篓,更多的人是忙着把各种食品运往东边市场。路上川流不息。

  赛克斯带着奥立弗一路往前走,越是接近老城[124],就听得人声越喧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交通开始拥挤起来。他们好不容易穿过了肖尔迪基和斯米思费尔德之间的一条街道,天已经大亮,黑夜之神已经遁到了地球的另一边,而一直到黄昏再次降临时,才会又出来工作。对于伦敦的大多数居民而言,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他们来到斯米思费尔德的路线颇为曲折:先是经过太阳街、皇冠街,穿过芬斯伯利广场,再从契斯威尔街进入巴比可,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巷子,最后来到这个地方。奥立弗·退斯特身处这一片纷纷扰扰的喧闹之中,心中充满了惊奇与惶惑。

  这天上午,斯米思费尔德正值集市。低垂的浓云久久不散,这是由不断从牛身上蒸腾出的白茫茫的汗气和停在烟囱顶上久久不散的迷雾混合而成。羊群遍地都是,广场中央所有的牲畜栏,还有临时搭建的围栏,比比皆是。而沿着一边水沟延伸的界桩上则拴着长长三四排各种各样的牛。人群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有乡下人、屠夫、牲口贩子、小摊贩、幼童、扒手、看热闹的,还有各色游民。牲口贩子的呼哨声、狗的吠声、牛的哞哞叫声、羊的咩咩声、猪的咕噜声和尖叫撒欢声。商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的吵闹声、交谈声和诅咒声。家家酒店里传来的铃声和嘈杂谈话声。呐喊、号叫、使唤、打架、追赶、推推搡搡、挤挤轧轧。从市场各个角落喷涌而出的震耳欲聋的噪音。老是在人群之间穿梭奔波的那些不修边幅、寒伧而邋遢的人们,也不洗脸,也没有刮胡子——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纷扰而杂乱的景象,足以令人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赛克斯对于使奥立弗惊叹唏嘘不已的种种场面和情景熟视无睹,只顾拉着小孩用胳膊肘在密集的人群中开路。他接连两三次朝遇见的熟人点头打招呼,朋友纷纷邀请他喝一杯早茶,但他屡屡谢绝了。他带着奥立弗不停地往前走,终于脱离了这个喧闹嘈杂的地带,沿着一条小巷向赫尔本走去。

  “我说小弟弟,快七点啦!”赛克斯抬头望望圣安蒂卢教堂的大钟说,“你走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你这懒鬼!”

  赛克斯先生说着,用力拽了拽他那小伙伴的手腕。奥立弗加快了脚步,用力甩开步子,其速度达到介乎快走与跑步之间,拼命想跟上那个惯犯健步如飞的速度。

  他们始终走得飞快,一眨眼就过了海德公园一角,走上通往克星顿的一条大街。赛克斯这才放慢步子,等走在后面不远的一辆空的车赶上来。他看到车上有“哈斯洛”的字样,竭力装出文质彬彬的样子,问驾车人能否行个方便,把他们带到艾尔沃斯。

  “好,上车吧!”车把式说,“那是你的孩子吗?”

  “是的,是我的孩子。”赛克斯回答道,眼睛盯着奥立弗,一只手故作不经意地放进一只口袋,那里放着手枪。

  “看来你爸爸走得太快了,你是不是跟不上哪?”车把式见奥立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顺口问道。

  “才不是呢,他走惯了,他常常走的。”赛克斯抢着代他回答,“来,抓住我的手,上车吧!”

  赛克斯对奥立弗说着,扶他上了大车。车把式告诉他车上有一堆麻袋,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他们一路往前走,经过了好几处不同的路标——肯辛顿、汉默斯米思、契歇克、植物园桥、布伦特富德,奥立弗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被带到哪儿去,心中越来越迷惑和纳闷。他们仍然继续往前走,似乎才刚刚启程。最后,他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处一家名叫“车马”的酒店门口,大车停了下来。

  赛克斯极为仓促地跳下车,他的手始终紧紧抓着奥立弗。他一把抱起那孩子来放到地上,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抡起拳头来意味深长地擦了擦上衣的口袋。

  “再见了,小朋友。”车把式说。

  “他在赌气。”赛克斯抢先说,“他赌气一句话也不说,这小淘气鬼,你别见怪。”

  “当然不会了。”车把式说着爬上了他的大车,“啊,天气真不错!”说完,赶着车走了。

  赛克斯目送大车走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了,这才对奥立弗说如果累了可以前后左右地看看附近的风景,否则,就要继续赶路。他们走过酒店,向左拐了个弯,又折向右边一条路。他们走了好久,始终没有歇息一下,除了偶尔站下来喝点儿酒。一路上,他们经过无数建在马路两旁的宽敞的花园和富人的住宅楼。他们马不停蹄地走啊走,来到了一个镇上。在镇上,奥立弗看到一幢房屋的墙上写着“汉普敦”几个大字。赛克斯带着他在附近的乡村闲逛了好几个小时后,又回到镇上,走入一家老店,这个多年老店的招牌已无法辨认,既是客栈又兼卖酒饭。赛克斯叫厨子做一点儿午饭,两个人就在炉灶旁吃起来。

  这家老店的厨房是一间低矮的旧屋子,房顶很低,天花板正中横着一根粗梁。一些粗犷的汉子坐在炉前的高背长凳上,他们身穿干农活所用的罩衫,在那里喝酒吸烟,对赛克斯没怎么在意,对奥立弗更是正眼也没瞧上一次。赛克斯也没搭理他们,带着他的少年伙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泰然自若,并不因为有那些顾客而感到不便或拘谨。

  他们的午饭就是一些冰冷的肉食。吃完饭,他们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赛克斯先生一连抽了三四袋烟,奥立弗终于确信他们不用再往前走了。他们这天大清早就启程,赶了这么多路,奥立弗早就累了,他开始只想打打瞌睡,后来在疲倦与烟草味的交相催促下酣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奥立弗感到有人狠狠地推了自己几下,坐起来一看,天已经黑了。他揉揉眼睛驱散睡意,坐正身子向四下里一看,发现可敬的赛克斯先生正同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在喝一品脱[125]啤酒,两人似乎聊得很默契。

  “喔,这么说,你还要赶路到哈里福德,是么?”赛克斯问。

  “是的,我现在就要动身。”那人好像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但也可能借着几分酒意说话显得更来劲,“我的马车今天早晨出来时拉得很重,而回去拉的是空车,所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家中。来,为我的马干杯!啊哈!这可是匹好马呀!”

  “你帮个忙,把我们父子带到那里去,好不好?”赛克斯问,同时把啤酒让给他新结识的朋友。

  “嗯,如果你们立马就走,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儿,”那人透过啤酒杯,望着他说,“怎么,你们也要去哈里福德?”

  “去夏泼顿。”赛克斯答道。

  “哦,同路!同路!”对方说,“蓓基,付账!”

  “那位先生都付了。”女服务员应道。

  “我说这可不行。”那位朋友带着醉意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不行?”赛克斯一脸坚决地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怎么不请你喝点酒表示谢意呢?”

  那个陌生人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口里边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几次赛克斯的话然后握住赛克斯的手,称赞他这样的朋友真值得交。赛克斯回答说,这是在开玩笑。

  双方又互相谦让了一番,这才告别其余的人,走出了店铺。女服务员等他们起身离座后,迅速把桌子收拾干净,拿着酒壶、酒杯走到门口,目送客人出发。

  刚才主人在酒店为它祝过酒的那匹马,已经套好车停在店外了。赛克斯没有说什么客气之言,带着奥立弗坐到车上。马的主人要给马鼓鼓劲,他向酒店的骡马夫和全世界骄傲地宣布:没有一匹马比得上他的宝贝。这样逗留一两分钟,他才翻身上了车。他叫骡马夫给马松开缰绳,但那匹马似乎并不买骡马夫的账,举止极不驯服。它神情倨傲,把头一昂,腾地将缰绳甩进对街一幢房屋的窗口。做了一番精彩的表演之后,它前蹄腾空在半空中待了好一会儿,这才拉起大车迈步往前飞奔,在车轮辚辚声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离镇而去。

  正值晚上,天色很暗。泰晤士河以及附近的沼泽地升起阵阵潮湿的雾霭,继而弥漫在凄清幽静的田野上空。一切都笼罩在阴森幽暗的气氛之中。寒气砭人肌骨。赶车人在醉意中昏昏欲睡,赛克斯也没有与他交谈的意愿,谁也不说一句话。奥立弗蜷缩在大车的一角,心中满是恐怖的幻想,感觉那几株随风摇曳的枯树就是妖魔鬼怪,它们面对满目凄凉的夜景如同在手舞足蹈地狂欢。

  他们经过森伯利教堂时,钟敲了七点。一束昏黄的灯光从对面渡口小屋的窗子里泄出来,映在路上,反而把前面一棵冷寂的紫杉和树下的墓穴的身影勾勒得更加明显。从不远处隐约传来哗哗水响,应该是水流往下冲泻。老树的枯枝败叶在清冷的夜风中轻轻摇摆。宛如葬礼上的哀乐在细细抚慰地下的亡灵。

  他们经过森伯利,重又来到冷冷清清的街上。马车又往前走了两三英里,然后霍地停了下来。赛克斯翻身下车,拉起奥立弗的手,继续步行前进。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夏泼顿,疲惫不堪的奥立弗满心喜欢,以为可以走进一户人家歇歇脚了,谁知赛克斯并没有止步,而是继续踩着污水泥浆摸黑往前走。他们穿过空寂的街道,走过寒冷的荒地,一直走到可以望见不太远处一座市镇的灯火。奥立弗定住神仔细一听,听到水在身旁哗哗地流,这才发现他们正在朝一座桥走去。

  赛克斯径直走到桥前,头也不回,突然左一拐,朝岸边走去。

  “天啊,那边是水!”奥立弗一看,吓得头都晕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把我带到这么荒野僻远的地方来,一准是打算杀死我!”

  于是他想趴倒在地上,为自己这条柔弱的小生命作一番殊死搏斗,却发现他们已来到一所破破烂烂、东倒西歪的破房子面前。倾斜的台阶两边各开有一个窗子,上面还有一层楼,可是一点儿儿光亮也没有。屋子里漆黑一片,冷冷清清。这些迹象都在表明,这种破落地方不会有人居住。

  赛克斯仍是拉扯着奥立弗的手,悄悄地走上有些倒塌的台阶,抬起了门闩。他推开了门,拉着奥立弗一起走了进去。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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