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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奥立弗被交付给比尔·赛克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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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醒来时,奥立弗不见了他的那双旧鞋,却发现他的铺位旁边摆着一双底又厚又结实的新皮鞋,不禁感到奇怪。他一琢磨,以为这也许预示着即将把他放走,于是挺高兴的,可是,当他坐下来同老犹太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这个美梦顿告破灭,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老犹太告诉他,这天晚上会有人来接他到比尔·赛克斯的寓所去,老犹太说话时的声调和神态更使奥立弗看不出任何预示性的蛛丝马迹。

  “是要我去——一直住在那边吗,先生?”奥立弗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不,我的小乖乖。不是一直住在那边——我们哪舍得你呢?”老犹太说,“你别害怕,奥立弗,你还会回到我们这里来的。哈哈哈,我们不会那么冷酷无情,狠心把你打发走,我的乖乖。不,不会的。”

  老头儿弓下身子到炉火上烤一片面包的时候,低着头微微一笑,心里想道:哼,小东西,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老费根的眼吗——不就是以为逃跑的机会来了吗?哈哈,有你好瞧的。抬起头来,他又跟奥立弗又说又笑起来。“我猜,你正在想,为什么我要把你送到比尔那里去?”老犹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奥立弗,问:“不是这样吗?我的乖乖?”

  奥立弗不由得涨红了脸,他没料到那老狐狸看透了他的心思。但他勇敢地承认了:是的,他很纳闷,他想知道。

  “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老犹太反问他。“我的确不知道,先生。”奥立弗老实回答。

  “哼!”老犹太说着,仔细地看了看那孩子的脸,带着不高兴的表情扭过头去,“那你就指望比尔跟你说吧!”

  老犹太以为奥立弗对此漠不关心,没有显示出更多的好奇心来,因此颇感不悦。实际上奥立弗此时正是忧心忡忡,他被费根狡黠而咄咄逼人的目光还有他自己的种种思虑搅和得不知所措,故而刚才他在黯然神伤之际也顾不上进一步问长问短。此后他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因为老犹太一直紧绷着那副老脸不作声。就这么一天过去了,直到晚上准备外出时,老犹太才开了口。

  “你可以点一支蜡烛,把这本书打开来看,待会儿领的人就来了。”老犹太把一支蜡烛放在桌上,“祝你晚安!”

  “晚安!”奥立弗轻轻回答。

  老犹太一边侧着头向背后的奥立弗看了一眼,一边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他猛然止步叫了一声那孩子的名字。

  奥立弗抬起头来。老犹太指指蜡烛,奥立弗按照他的示意点燃了蜡烛,把烛台放在桌上,他发现老犹太站在屋子幽暗的一角焦虑不安地盯着他瞧。

  “当心点,奥立弗,当心点哪!”老头儿向他晃动右手作警告状,“赛克斯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当他自己的血往上涌,火往上冒的时候,他压根儿不会在乎别人的血。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作声。他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听话好了。千万记住了!”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同时逐渐松弛开绷紧的脸,努力做出一副鬼脸来却没有改变那副面目可憎的神情。随后,他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老犹太走出去之后,奥立弗在桌子旁坐下来,一手托着下巴,一边拼命猜测老犹太的意思,提心吊胆地咀嚼刚才听到的每一句话。可他越想越难以理解老犹太这番告诫的真正目的和用意何在。他想像不出究竟有什么阴险的原因使得老犹太在他的窝里不能对他动手,而非送到赛克斯那里去才行。他推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其实这样的假设并没有几个——最后终于认定这是自己被选去给那个强盗做打杂的小厮了,等到有更合适的人选出来时,他才能再到费根这个地方来。奥立弗自小就逆来顺受惯了,再说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换一个环境也无所谓。他怅惘地想了好几分钟,拿不出个什么主要心思来,只好长叹一声,听老犹太的话,拿起那本书翻看起来。他心绪索然地翻了几页,根本没看清楚书上写了什么。但他翻到其中一段时,却被吸引住了,随即聚精会神地往下读了起来。这本书记述了一些赫赫有名的罪犯的生平,并详细介绍了他们所作案件的经过,这当然是在审讯过程中才得知的。这本书书页上又脏又破,显然已被许多人翻看过。从这本书里,他读到了足以使人血液变得冰凉的恐怖罪行,读到了发生在偏僻小胡同里的无头命案。其中,被害者的尸体要么埋入了深坑,要么扔到井里了,以免被人发现。但是,纵然那些坑那些井再深,也无法永远藏匿罪孽,多年之后终究还会东窗事发。到那时,凶手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如实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宁肯上绞架,也不愿活受罪。

  奥立弗翻着这本书,他还读到有些人深夜睡在床上着了魔——这是那些人亲口说的——在他们自己的邪念的驱使下做出了骇人听闻的流血惨案,那些案情令人想想都毛骨悚然、手脚发颤。作者把恐怖场面描写得如临其境般逼真翔实,以致那泛黄的书页看上去就像一块块凝结血块似的阴森可怖。那书上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听了死者的鬼魂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讲述。

  奥立弗看得惊恐万状,禁不住蓦地合上书把它远远地甩了出去。随后,他双膝跪下,抬头向着天空祈求上帝说,保佑他千万不要犯下这份罪孽。如果让他活着去干如此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罪行,他宁可现在就立刻去死。这样祈祷了一段时间,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用低沉可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上帝恳求道,希望他能马上救他脱离苦海。唉,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一个从来没有享受过亲人关怀与爱抚的孩子,如果他可以期望得到救助的话,如果上帝真的能看得见的话,这种救助也应该马上就来,因为孤苦无依的他正处于邪恶与罪恶的边缘。

  他很快做完了祷告,但仍旧把脸深深地埋在手中。突然,门口处一阵踏踏的声音使他猛地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谁?”他惊恐万分地叫了起来,瞥见门口有个身影站在那里。“是谁?”

  “我。”一个声音答道,也在发颤。

  奥立弗把蜡烛高举过头,朝门口望过去。原来是南茜。

  “放下蜡烛吧,”那姑娘扭过头去说着,“烛光太刺眼了。”

  奥立弗发现她面色很不好,便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姑娘背朝着他倒在一把椅子里,双手绞在一起,什么也没说。

  “上帝啊,求您宽恕!”良久,她才迸出这样的话来,“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怎么,出什么事啦?”奥立弗问,“我能不能帮你什么?我希望我能帮上你的忙。我真心希望我能,真的。”

  她扭动着身躯,晃晃悠悠地、死命揪住自己的脖子,生出咯咯的奇怪的响声,拼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南茜!”奥立弗大吃一惊,“你怎么啦?”

  那姑娘用手狠狠地捶了大腿两下,两脚用力跺着地板,然后她骤然停下来,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不禁用披巾裹紧了身子。

  奥立弗赶紧把炉火拨得更旺一些。南茜把椅子移到离炉子特别特别近的地方,坐了好久,也不说话。最后,她抬起头来向四周看看。

  “真是不知道我自己这是怎么搞的,”她说,一边装作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可能是因为这屋子里太潮湿、太肮脏。诺利,亲爱的,你准备好可以走了吗?”

  “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呀?”奥立弗问。

  “是啊,我从比尔那里来,”姑娘告诉他,“你要跟我走。”

  “去干什么?”奥立弗胆怯而担心地问。

  “去干什么?”姑娘重复了一遍,同时抬起头来,但她一看到奥立弗的脸,便倏地移开了视线,“哦,反正不是去干坏事。”

  “我不相信。”奥立弗说,他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茜。

  “随你相不相信,”姑娘露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容,“好,就算不是去干好事吧。”

  奥立弗突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要恳求这位好心的姑娘看在他孤苦无依的处境上帮帮他,因为他看得出自己多少在一定程度上招到了这位姑娘的喜欢,或者说唤醒了她的良知。但他转念一想,现在才刚刚敲过十一点儿钟,街上一定还会有一些行人的,并且肯定会有些人相信并同情他所说的遭遇的,这样就不必麻烦这位姑娘了,何况他还不能确定她到底会不会帮自己忙呢。他这么一想,便打定主意上前一步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其实这多少显得有些出乎一般的匆忙。因此不可避免地,他刚刚才做好的打算和意图就都被南茜一一看在眼底。南茜一直在留神观察着他说话时的神态。现在,她看了一眼奥立弗,就这一眼,即已充分表明她对这个孩子的心思洞若观火。

  “嘘!”姑娘俯身凑到他的面前,指了指门那边,又极为警惕地环顾一遍四周,“不要痴心妄想,亲爱的,你没有一点儿办法。要知道,我已经为你的事费了好大劲儿,可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你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就算你可以从这儿逃脱,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时候。”

  她那热切而真诚的态度使奥立弗颇受震动,他仰头望着南茜,满脸愕然。她的面色苍白,神色紧张,身体在不停地哆嗦,她不像是在撒谎,因为看得出她的态度非常认真。

  “我曾经救过你一次,使你免挨了一顿打。我还要救你,就像现在一样。”姑娘继续说着,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幸好是我过来了,换了别人来领你,那你可有好果子吃了。我已经向他们担保,说你一定言听计从、一声不吭。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只会让你自己吃亏,连我也跟着倒霉。说不定还会送了我的命。你看!我都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因为你,上帝可以作证。”

  她急忙把脖子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指给奥立弗看,并以极快的语速说:

  “你要记住,我是为了你好。可是,现在不要叫我再为你吃苦头。如果我能够帮助你,我会千方百计去做,可惜我没有力量。好在他们目前并不打算收拾你。他们逼你做的事情绝对不是你的过错。嘘!别吱声!你只要不小心漏出一句口风来,我就死到临头了。来,把你的手给我!快!伸出你的手来!”

  奥立弗什么也来不及想就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手里。南茜一把握住,吹灭了蜡烛,拉着他踏上了扶梯。不知道什么人躲在黑暗中,飞快地打开了门。等他们走了出去,又很快把门关上。门外等着一辆出租马车。姑娘把他推上马车,自己再蹦上来,又拉上帘子,速度急切得如同刚才和他说话时一样。赶车的无需吩咐,在马身上抽了一鞭,全速奔向了茫茫夜色,一秒钟也没有耽搁。

  姑娘始终紧紧握着奥立弗的手,继续重申刚才已经提出过的警告和保证。奥立弗在懵懵懂懂之间,甚至还没来得及想一想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又要往何处走,这时,就听得马车夫一声吆喝,他们已经停在了头晚上老犹太光顾过的那所房子门前。

  在短短的一瞬间,奥立弗朝空巷内匆匆瞥了一眼,几乎就要把所有的呼救声脱口喊出来。但他又想起了刚才姑娘一再告诫他的不要忘记了警告和哀求,就在犹豫间机会偷偷溜走了,一眨眼他已被带入房屋里面。啪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往这边走,”姑娘说着,第一次松开了一直捉住奥立弗的那只手,“比尔!”

  “喂,我在这儿!”赛克斯应声出现在楼梯顶上,擎着一支蜡烛,“啊哈!来了就好。上来吧!”

  这句话出自赛克斯这样性格的人之口,真可以算得上十分热烈的赞许和异常真诚的欢迎。南茜似乎对此很得意,兴冲冲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牛眼灯不在这儿,和汤姆回家去了。”赛克斯举起蜡烛照他们上楼,一边说,“它待在这里可是个麻烦。”

  “这倒没错,是这样。”南茜表示同意。

  “呵呵,你把这小家伙带来了。”赛克斯说着在他们身后关上房门。“嗯哼,我把他带来了。”南茜回答道。

  “路上表现怎样?”赛克斯问。

  “老实得如同一头绵羊。”南茜说。

  “嗯,这话我听了高兴。这把嫩骨头还算识趣,否则可有他受的。”赛克斯阴郁地盯着奥立弗说,“过来,小老弟,让我来教教你——我可没兴趣分几次让你听清楚。”赛克斯说着,一把把奥立弗抓到跟着,自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问道:“诺利,你可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吗?”赛克斯先生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手枪。

  奥立弗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好的,那么你再仔细看清楚了,”赛克斯继续说,“这个是火药,这是一颗子弹,喏,这一小块旧帽毡是填药塞的。”

  奥立弗轻声说,他明白这些东西的用途。于是赛克斯先生给手枪装上弹药,他的动作不慌不忙,极为熟练。

  “现在你看,弹药装好了。”赛克斯说。

  “是的,我看到了,先生。”奥立弗道。

  “你给我听好,”那强盗紧紧一把抓过奥立弗的手腕,用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这把奥立弗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你跟着我一起出去的时候,除了我和你说话之外,你要是敢开口说话,可别怪我不打招呼,子弹会立刻穿进你的脑袋。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不经我的同意就开口说话,那你最好先做祷告。”

  赛克斯先生为了强化这番告诫的教育作用,又狠狠地瞪视了一眼那孩子的眼,然后继续说:

  “有一点儿你最好清楚:如果你被干掉了,不会有人关心你的死活与下落。所以,我费这么多口舌不厌其烦地和你讲道理,完全是为你着想。我说的你全听明白了没有?”

  “说得简单一点儿,这意思就是,”南茜插话道,她说话时语气很重,并且微带怒意地看了一眼奥立弗,似乎在示意他要认真仔细地体会她的话,然后就目光对准赛克斯:“如果他把你准备动手的这趟生意搞砸了,你就干脆一枪打穿他的脑袋,叫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坏事。为了这趟生意,你情愿冒荡秋千的危险,就像你每年每月为别的许多事情而冒同样的危险一样。”

  “对,就是这样!”赛克斯表示赞同,“娘儿们就是不一样,两三句话就把意思讲得一清二楚,她们总是有这样的好本事。除了她们发神经的时候——那时她就胡言乱语唠叨个没完。嗯,好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向他交待清楚,我们先吃晚饭吧,然后好好睡一觉再动身走。”

  南茜听从了他的指示,三下五除二就铺好桌布。然后她出去,不到两三分钟,又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盘羊头肉,还拎着一缸黑啤酒。赛克斯先生一见羊头肉,由此得到启发讲了几句让人忍俊不禁的俏皮话,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表示羊头肉这道菜的单词凑巧一语双关,它还可以表示从事他这一职业经常要用的一件极为灵巧的工具——撬棍。这位谦谦君子看来心情愉快,待人接物都极为宽容大方,也许他一想到马上就能大有收获就极为亢奋,因此竟然一口气就把那缸啤酒喝得干干净净。而在这顿晚餐的整个过程中,他也只是偶尔发出了八十次的诅咒而已。

  吃过晚餐(我们完全想像得到奥立弗不会有多大食欲),赛克斯先生意犹未尽,又咕噜咕噜灌下了两杯掺水的烈酒,然后倒在床上,叫南茜五点整把他叫醒。当然,南茜先是享受了一顿臭骂,赛克斯先生这么做用心良苦:他担心南茜到时候误了正事。赛克斯先生继而向奥立弗下了同样权威的命令,让他在地板上铺了一张垫子和衣躺下,姑娘往壁炉里添上一些煤,独自坐在炉前,准备等到五点钟叫醒他们两个。

  奥立弗躺在地铺上,迟迟没有入睡,估计南茜应该会利用这个机会凑近他说一些悄悄话,进一步提出忠告。但是那姑娘始终坐在炉前,一动不动地沉思,脸上带着一种忧郁的表情,隔一段时间抬抬身剪去一截烛芯。奥立弗一面默默地等候,一面为姑娘的静默不动暗自着急,终于,困倦不堪的他还是沉沉地睡着了。

  奥立弗一觉醒来时,桌上已摆好了茶具,南茜在忙着准备早饭,赛克斯则在拼命往椅背上一件大衣的口袋里塞各式各样的东西。蜡烛还亮着,天还没亮。外面暴雨敲打着窗棂瓢泼而下,所以可以想像到此刻天空正乌云密布,一片黑。

  “喂!”赛克斯大吼一声,这时奥立弗已跳起身来,“都五点半了!时间已经晚了,你快一点儿,不然你就吃不成早点了。”

  奥立弗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梳洗好了。他胡乱吃了些早点。当赛克斯怒气冲冲地问他准备好了没有时,他回答说全都好了。

  南茜扔了一块手帕让奥立弗系在脖子上,却尽量不看奥立弗。赛克斯递给他一件粗硬的斗篷,叫他披在肩上,把扣子扣好,奥立弗照他们的吩咐打扮好,把一只手伸给赛克斯。那强盗并不急着牵他的手,而是刻意在他面前做了一个警告性的手势,表示他把手枪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了。然后紧紧攥住奥立弗的手,跟南茜说了声再见,把他带走了。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奥立弗在一刹那的工夫回顾南茜,希望能再看她一眼。但是南茜又回到了壁炉前,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老位子上。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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