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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就这样拼命厮杀，好像燃烧的火焰。

　　这时，安提洛科斯快步跑到阿基琉斯的

　　营寨，前去报信，发现阿基琉斯正坐在

　　头尾弯翘的海船前，对发生的事，已经

　　有所预感。他感到焦躁不安，对自己那颗

　　勇敢的心这样说道：“唉，发生了什么？

　　为何长发的阿开亚人再次被惊恐地赶回海船？

　　但愿神明不会把让我发愁的事变成现实。

　　母亲曾对我说过，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慕耳弥冬人中最勇敢的英雄将被特洛伊人

　　杀死，别离阳光灿烂的人世。我敢断言，

　　现在，墨诺伊提俄斯那骁勇的儿子、我那

　　固执顽强的朋友已死！但我明明嘱咐过他，

　　一旦扑灭熊熊的大火，替阿开亚人解了围，

　　马上回到船寨，不要再去同赫克托耳作战。”

　　正当他在心里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高贵的

　　奈斯托耳之子已经跑到他的身边，流着泪

　　向他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勇敢的裴琉斯

　　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噩耗，但愿这件事从来

　　没有发生过。帕特罗克洛斯已经倒下，人们

　　正围着他那裸露的尸体你争我抢，头盔闪亮的

　　赫克托耳已剥去了他的铠甲，占为了己有！”

　　听他这么说，阿基琉斯的心马上被一团

　　悲愤的乌云所笼罩。他用双手抓起地上的

　　污泥，撒到自己的脸上，肮脏的尘土

　　弄脏了他俊美的相貌和洁净芳香的衫衣。

　　他随即躺倒在地，摊开高大的肢体，在泥里

　　狂乱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而那些他和

　　帕特罗克洛斯俘获的女奴们，满腔悲痛地

　　号哭着，冲出了营帐，围在勇敢的阿基琉斯

　　身边，全都扬起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

　　同时腿脚瘫软地纷纷扑倒在地。安提洛科斯

　　也在他们的身边流泪，一面握住悲痛欲绝的

　　阿基琉斯的双手，生怕英雄会举剑自刎。只见

　　阿基琉斯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声，高贵的母亲

　　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不由得大哭起来。当时，

　　她正坐在深深的海底她年迈的父亲身边。只见

　　所有住在海底深处的神女们，涅柔斯[496]的

　　女儿们，全都聚拢到她的身边来。她们是：

　　格劳凯、库莫多凯、莎勒娅、奈赛娥、斯裴娥、

　　索娥和牛眼睛的哈莉娅；库摩索娥、阿克泰娅、

　　莉诺瑞娅；墨莉忒、伊埃拉、安菲索娥、多托、

　　阿伽维、普罗托、杜娜墨奈、菲鲁莎、德克莎墨奈、

　　安菲诺墨、卡莉娅内拉、多里丝、帕诺裴、

　　光荣的伽拉苔娅、奈墨耳忒丝、阿普修得丝、

　　卡莉娅娜莎，还有克鲁墨奈、亚内拉和亚娜莎。

　　迈拉、俄蕾苏娅和长发秀美的阿玛塞娅，

　　以及其他生活在海底的涅柔斯的女儿们。

　　她们挤满了闪光的水晶宫，全都捶打着

　　自己的胸脯。于是忒提丝领头唱起了挽歌：

　　“亲爱的姐妹们，涅柔斯的女儿们，请

　　注意地听我说唱，好了解我心中深切的悲痛。

　　唉，我真的很痛苦很烦恼！作为母亲，我

　　吃尽苦头才生养了一个完美无缺、强有力的

　　儿子，他是英雄中的英雄。我精心培养他，

　　好像在果园里培育一棵树苗，等它长大，

　　好为园林增添光彩。然而，我却让他乘上

　　头尾弯翘的海船，送他前往伊利昂大地

　　去和特洛伊人打仗！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见不到他返回自己的家，裴琉斯的宫殿！

　　只要他活着，能见到白昼的阳光，他就

　　无法摆脱烦恼，即便我去到他的身边，

　　也帮不了他的忙。然而，我还是要去看看

　　我心爱的儿子，听他诉说心中的悲伤。

　　他好久没有战斗，不知他又遇到什么痛苦。”

　　说完，女神离开了水晶宫，神女们流着泪

　　陪伴她；海浪为她们分出了一条水路。她们

　　一踏上富饶的特洛伊大地，就一个跟着一个

　　沿着排列神足的阿基琉斯的密集海船的海滩

　　鱼贯而行，旁边是慕耳弥冬人的其他海船。

　　正当阿基琉斯长吁短叹，高贵的母亲便

　　出现在他的面前，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脑袋，

　　悲声哭道，快捷的话语仿佛长出了羽翼：

　　“我的儿，为何哭泣？什么事让你伤心？

　　快告诉我，不要隐瞒。宙斯已帮你实现

　　你向他祈求的一切，阿开亚人的儿子们

　　因为没有你的参战，已被全部赶回了船尾，

　　正忍受着巨大而惨重的不幸。”

　　只听神足的阿基琉斯长叹一声，这样答道：

　　“我的母亲，俄林波斯的主神确实已经

　　实现了我的祈求，但现在，这一切对我

　　又有什么欢乐？我亲爱的朋友已经不在

　　人间。帕特罗克洛斯死了，我爱他超过

　　任何人，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可我

　　失去他了；是赫克托耳杀了他，剥走了

　　那套硕大华丽的铠甲，那是神祗馈赠给

　　裴琉斯的一份贵重的礼物。那天，神祗们

　　把你送上和凡人成婚的床榻。但愿你当时

　　没有结婚，仍在和其他海中神女一起生活，

　　而裴琉斯娶的是另一位凡女。现在，你必须

　　为将要失去的儿子而承受无穷的悲痛，你将

　　再也不能和他在自己的家里重逢。我的心灵

　　不允许我再活在世上，与凡人为伍，除非

　　我用我的矛枪杀了赫克托耳，以他的鲜血

　　为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报仇！”

　　听他这么说，只见忒提丝流着眼泪，说道：

　　“我的儿，既然你这么说，你的死期也将

　　到来。赫克托耳死后，紧接着死的便是你！”

　　只听神足的阿基琉斯满腔悲愤地这样答道：

　　“既然我在朋友被害时没能救他，那就让我

　　马上去死！如今，他已死在远离故土的异乡，

　　危难时我却没法相帮。现在，我已不想再

　　回到亲爱的故乡，因为我没有救帕特罗克洛斯，

　　也没有救其他的伙伴们。眼看他们被强有力的

　　赫克托耳杀死，只是干坐在自己的船边，成为

　　大地的负担。虽然在公民大会上，有人比我

　　能说会道，但我是战场上的骄子，披铜甲的

　　阿开亚人中没人比我强。但愿神明和凡人的

　　生活中不再有战争；不再有会使最明智的人

　　也变得狂暴的愤怒——它进入人们的胸膛时

　　比垂滴的蜂蜜还要香甜，后来却变成这苦味的

　　胆汁，弥漫在他们的胸中，蒙住了他们的心窍。

　　就像民众的国王阿伽门农激起了我的愤怒一样。

　　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尽管痛苦，我却

　　必须强迫自己压下满腔的盛怒。我要把那个

　　夺走我朋友珍贵生命的赫克托耳杀死。然后，

　　我随时随地准备接受自己的死亡，只要宙斯

　　和诸神愿意把它付诸实现！就连最伟大的

　　赫拉克勒斯也不曾躲过死亡，虽然他是

　　克罗诺斯之子宙斯最宠爱的凡人，残酷的

　　命运和嫉恨的赫拉仍然葬送了他。如果

　　命运也对我做出同样的安排，我愿意马上

　　一死了之。但眼下我必须去取得巨大的

　　荣誉，使那些特洛伊妇女或束着纤腰的

　　达耳达尼亚女子高举双手，抹到流淌到

　　鲜嫩的脸颊上的一串串痛苦的泪珠。她们

　　因此知道，我已有多长时间没有参加战斗了！

　　虽然你爱我，但不要阻拦我冲上战场。”

　　听他这么说，银脚的女神忒提丝便回答：

　　“我的儿，你想去帮助拯救疲乏的伙伴，

　　使他们避免突至的死亡，所作所为很高尚。

　　但是，你那身精美的铠甲已落入特洛伊人的

　　手中，它们是由青铜铸成，闪着光芒；

　　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把它套在自己身上，

　　以此炫耀他获得的荣光。不过，他穿着

　　这身铠甲不会再活多久，死亡已逼近他！

　　你且再等等，在没有亲眼见我返回之前，

　　不要急于投入阿瑞斯的战争！我将从

　　赫法伊斯托斯那里带来精工细制的铠甲，

　　将于太阳刚刚初升之时，回到你的身旁。”

　　只见忒提丝说完，转身离开了儿子，

　　开始对那些海中的姐妹这样说道：

　　“你们即刻返回广阔无际的大海，

　　回到深海中的水晶宫，谒见我们的

　　父亲，老海神，向他禀告这一切。

　　我要去高耸的俄林波斯山，找著名的

　　神匠赫法伊斯托斯给我的儿子打造

　　一套精美无比、闪闪发光的铠甲！”

　　听她说完，神女们随即跳入汹涌的海浪，

　　而银脚的女神忒提丝自己则扶摇直上，

　　前往俄林波斯，为儿子求取闪光的铠甲。

　　正当快腿把女神送往俄林波斯的时候，

　　阿开亚人被杀人不眨眼的赫克托耳追击，

　　发出可怕的惨叫声，一边朝赫勒斯庞特

　　海岸惊慌失措地逃跑。穿胫甲的阿开亚人

　　没能在漫天飞舞的枪矢中抢出阿基琉斯的

　　朋友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因为特洛伊

　　人马再一次围住了帕特罗克洛斯，只见

　　普里阿摩斯之子赫克托耳狂暴得像一团火焰。

　　显赫的赫克托耳一连三次从后面冲上来

　　抓起他的双脚，一面高声呼喊着特洛伊人，

　　要想把他拖走，而两位强悍的埃阿斯也

　　一连三次将他从尸体旁打退。但赫克托耳

　　坚信自己的勇力，继续扑上来，时而冲杀，

　　时而站定，大声敦促同伴一步也不要退让。

　　正如田野里的牧人，怎么也不能把一头

　　褐色的狮子从尸体前赶开，丢下嘴边的肉食。

　　两位善战的埃阿斯，也这样，无法从倒地的

　　尸体边将普里阿摩斯之子、赫克托耳赶走。

　　本来赫克托耳已经得手，拖走尸体，争得了

　　永恒的荣誉，但这时，腿脚快如风的伊里丝

　　从俄林波斯山上冲了下来，带来要裴琉斯之子

　　武装出手的口信。赫拉悄悄地遣她下凡，而宙斯

　　和众神对此全然不知。只见伊里丝在阿基琉斯的

　　身边站定，说道，快捷的话语仿佛长出了羽翼：

　　“裴琉斯之子，人间最勇敢的英雄！快去保卫

　　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为了他，海船的前面

　　已展开激烈的战斗！互相残杀，双方各有伤亡。

　　阿开亚人为保护死去的伙伴，而特洛伊人则

　　想把尸体拖入多风的城堡。尤其是光荣的

　　赫克托耳最为疯狂，他想狂暴地用剑从

　　尸体松软的脖子上割下他的脑袋，悬挂在

　　城墙的尖木桩上！快起来，不要躺在地上！

　　如果让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成为特洛伊的

　　饿狗玩耍的对象，那可是你最大的耻辱！”

　　听他这么说，神足的阿基琉斯随即这样问她：

　　“女神伊里丝，是哪位神祗差你给我来报信？”

　　只听腿脚比风快的伊里丝这样回答他：

　　“是宙斯尊贵的妻子赫拉，派我下凡，

　　但高坐云端的克罗诺斯之子，和其他住在

　　白雪皑皑的俄林波斯的众神，却不知此事。”

　　听她这么说，神足的阿基琉斯便道：

　　“特洛伊人夺走了我的铠甲，我将

　　如何战斗？亲爱的母亲嘱咐过我，

　　让我在她返回之前，绝不要轻举妄动。

　　她答应从赫法伊斯托斯那里，带回一套

　　闪光的铠甲。我不知谁的甲胄更合适我，

　　除了忒拉蒙之子的那面硕大无比的盾牌。

　　但我相信，此时他正在队伍的前锋作战，

　　用矛枪杀退敌人，保卫帕特罗克洛斯。”

　　听他这么说，腿脚比风快的伊里丝说道：

　　“我们知道你那套闪光的铠甲已被夺去，

　　但是，你仍然可以去壕沟一带露露面。

　　特洛伊人看见你出现，就会被吓得

　　魂飞魄散，停止进攻，而苦战中的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可获得喘歇的机会，

　　战斗中喘歇不用太长，他们已精疲力竭。”

　　快捷的伊里丝说完，就离他而去。

　　宙斯宠爱的阿基琉斯立即从地上

　　站起，挺身而立，出类拔萃的女神

　　雅典娜把飘穗带的神盾罩上他的宽肩，

　　随后又在他的头顶，布上一团金云，

　　使他的全身燃起一片耀眼的火光。

　　仿佛从远处海岛上的一座城堡升起烟火，

　　火光直冲天空，敌人正在围攻那城堡，

　　护城的人们不停地在防护墙上奋勇抵抗，

　　终日苦战，直至太阳下山，他们便点起

　　一堆堆篝火，让它们熊熊地燃烧，以便

　　向邻近岛屿上的人们报警，让他们驾着

　　海船赶来增援，打退进攻的敌人。阿基琉斯

　　头上的火光也是这样，冲指明亮的天空。

　　只见他大步来到防护墙边，站在壕沟旁，

　　牢记母亲的叮嘱，并没有介入阿开亚人的

　　队伍。他挺胸直立，放声大吼，在远处

　　帕拉丝·雅典娜也响应他大声喊叫。

　　阿基琉斯的声音尖锐，把特洛伊人吓得

　　五脏俱裂。就像围城之时，杀人如麻的

　　嗜血的战士吹响的嘹亮的号角。听到

　　埃阿科斯的后裔的铜嗓音，特洛伊人

　　无不心惊肉跳；飘长鬃的驭马心知大难

　　临头，甩掉身后的战车；而驭手们看见

　　蓝眼睛的女神雅典娜点燃的烈焰，正在

　　生性豪放的阿基琉斯的头顶燃烧，不禁

　　目瞪口呆。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一连三次，

　　隔着壕沟怒吼，而特洛伊人和他们著名的

　　盟友一连三次陷入恐慌和混乱。这其间，

　　他们有十二个最好的战士死于自己人的

　　战车和矛枪。与此同时，阿开亚人冒着

　　漫天飞舞的枪矢，兴奋地抢回帕特罗克洛斯，

　　并迅捷地把他放在担架上；亲密的伙伴们

　　围在他的身边，流着泪深情地哀悼他。

　　神足的阿基琉斯加入哀悼的人群，不禁

　　热泪滚滚，看见他最忠实的朋友的尸体

　　躺在担架上，全身被锋利的铜枪毁坏了。

　　当初用自己的驭马和战车将朋友送上战场，

　　却没能看见他活着从战场回来迎接他。

　　其时，牛眼睛天后赫拉把尚无倦意、

　　不愿休息的太阳赶下俄开阿诺斯河。

　　太阳下沉后，卓越而勇敢的阿开亚人

　　停止了激烈的拼杀，你死我活的搏斗。

　　在他们对面，特洛伊人也随即撤出了

　　激烈的战斗，将迅跑的驭马解下车轭，

　　还来不及吃晚饭，就聚在一起商议。

　　他们全都站着开会，谁也不敢就地坐下，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心慌意乱，阿基琉斯

　　长时间退出惨烈的搏杀后，现又重返战场。

　　头脑冷静的潘苏斯之子、普鲁达马斯首先

　　发言，他是全军唯一一个瞻前顾后的聪明人。

　　他也是赫克托耳的好友，在同一个晚上出生，

　　比赫克托耳能说会道，而后者的武艺则比他强。

　　只见他对众人这样好心地说道：“我的朋友们！

　　你们现在该慎重考虑了，我劝大家把队伍撤回城，

　　不要在这海船边的平原上，等待神圣的黎明降临。

　　我们已经离开城堡太远。只要此人对了不起的

　　阿伽门农的盛怒没有平息，阿开亚人还是一支

　　较为容易对付的军队，而我也乐意露宿在敌人

　　那头尾弯翘的海船边。但现在，我却十分害怕

　　裴琉斯神足的儿子，他的勇力如此狂暴，我想

　　他绝不会只是满足于逗留在平原，像往常特洛伊人

　　和阿开亚人在此比试阿瑞斯般的威力那样。

　　不！他要扫平我们的城堡，抢走我们的妇女！

　　让我们撤兵回城吧，相信我，这一切将会发生。

　　眼下，神赐的黑夜止住了裴琉斯之子、神足的

　　阿基琉斯的进攻，但一旦到明天，倘若他全身

　　披挂，举着枪，扑上来捉住正在此地磨蹭的我们，

　　各位就会知道他的厉害。到时，谁要是能活着

　　跑回神圣的伊利昂，谁就会庆幸自己的命大。

　　成批的特洛伊人尸首将喂饱兀鹰和饿狗。但愿

　　此类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倘若大家都能听我的劝，

　　尽管我也是迫不得已，今晚我们将回到我们的城中，

　　在开公民大会的空地上养精蓄锐；高大的城墙

　　和城门上紧闭的木门和插牢的门闩，将保护

　　城堡的安全。而等到明天拂晓时分，我们将

　　全副武装，跑到城墙上。那时，倘若阿基琉斯

　　试图从船边过来，在我们的城墙下拼杀，

　　他就会倒大霉。等他驾着车马，在城墙下

　　来回穿梭，徒劳无功地使马匹累倒，

　　最后只得返回搁停在岸边的海船旁。

　　这样，他尽管狂烈，也无法冲破城门，

　　攻占城堡。敏捷的饿狗首先会吞了他！”

　　听他这么说，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凶恶地

　　盯着他，这样嚷道：“普鲁达马斯，你的话

　　令人恼怒！你总是劝我们撤回城，难道你

　　要我们挤在城区里，你被高墙围得还不够吗？

　　从前人们都说普里阿摩斯的城，是富藏黄金

　　和青铜宝藏的地方。但现在，由于宙斯的愤怒，

　　充盈在房屋里的大量财富已被掏空、变卖掉，

　　运往弗鲁吉亚和美丽的迈俄尼亚。今天智慧的

　　克罗诺斯的儿子赐给了我在阿开亚人的船边，

　　把他们赶下海、获得荣誉的机会，你这个

　　愚蠢的人却要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撤兵的

　　蠢话。特洛伊人中谁也不会听从你的建议。

　　现在，大家行动起来吧，按我说的去做。

　　先各自回到本队，在宽阔的营寨吃晚餐；

　　人人都要保持警觉，不要忘了布置岗哨。

　　要是有谁实在放心不下他自己的财富，

　　那就让他收聚起来交公，让大家一起共用。

　　与其让阿开亚人夺去，倒不如让自己人享受。

　　明早拂晓时分，我们要全副武装，在宽大的

　　海船边向敌人发动进攻，唤醒凶暴的战神！

　　如果神一样的阿基琉斯胆敢出现在海船前，

　　那就让他等着遭殃。我不会在他面前逃跑，

　　我决心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看看谁到底能

　　赢得巨大的光荣，是他，还是我！战神

　　对人是公正的，用死亡回敬杀人之人！”

　　赫克托耳说完，特洛伊人发出赞同的欢呼。

　　真是愚蠢，帕拉丝·雅典娜夺走了他们的理智。

　　赫克托耳的意见非常冒险，他们竟盲目喝彩，

　　而普鲁达马斯的主意尽管明智，却无人响应。

　　会后，全军开始沿着宽阔的营寨吃晚饭。而在

　　帕特罗克洛斯的身边，阿开亚人通宵达旦地哀悼。

　　他们中间，裴琉斯之子率先痛哭，领头唱起挽歌，

　　把惯于杀人的双手放在挚友的胸脯上，发出了

　　一声声痛苦的哀号。像一头长漂亮长须的狮子，

　　被猎人偷走了它的幼仔，待它从密林里回来时，

　　已为时过晚，恼恨不止；于是它沿着猎人的足迹，

　　追踪他，心中怀着满腔愤怒，在山谷里跑着，

　　一心想要找到敌人的去处。阿基琉斯也这样，

　　哀声长叹，对慕耳弥冬人哭诉道：“那天我

　　在裴琉斯家里，为了安慰英雄墨诺伊提俄斯，

　　那番话看来真是白说了！我答应过他，攻陷

　　伊利昂后，我会带着他的儿子，满载着荣誉

　　和战利品光荣地回到俄普斯。但宙斯从来不会

　　让凡人的心愿全部实现。瞧，你我注定要用

　　鲜血染红这特洛伊平原的同一片泥土！我的

　　父亲、年迈的车战英雄裴琉斯，和我的母亲

　　忒提丝，将再也不能把我迎进家门；异乡的

　　泥土将把我埋葬！而帕特罗克洛斯，我的

　　生性豪放的伙伴，由于我将步你的后尘，

　　离开人间，所以现在我不打算把你安葬，

　　直到砍下赫克托耳的脑袋，把那套铠甲

　　带回。在焚葬的柴堆前，我将杀死十二个

　　身强力壮的特洛伊人的儿子，为你报仇雪恨！

　　在此之前，你就躺在这头尾弯翘的海船前；

　　特洛伊妇女和束腰的达耳达尼亚女子将在

　　你的身边，不分昼夜地痛哭和哀悼。

　　她们是你我凭借着勇气和粗长的矛枪，

　　攻克一座座富有的城堡后掳来的女俘。”

　　说完，神一样的阿基琉斯命令部下，

　　在火堆上架起了一口大锅，以便尽快

　　洗去帕特罗克洛斯身上结斑的血污。

　　他们把大锅架上燃烧的柴火，往锅里

　　注满洗澡的清水，往火上加添木柴。

　　柴火舔着锅底，水温逐渐升高，直到

　　热气腾腾的洗浴水在闪亮的铜锅里沸腾。

　　他们开始动手洗净尸体，抹上橄榄油，

　　再用成年的油膏填平身上的伤口；然后

　　把他放在床上，从头到脚盖上一层薄薄的

　　亚麻布，再用一条白色的斗篷罩住全身。

　　慕耳弥冬人围着神足的阿基琉斯，整夜

　　唉声叹气，为帕特罗克洛斯的死悲悼恸哭。

　　而宙斯对他的妻子和姐妹赫拉说道：

　　“赫拉，我的牛眼睛的天后，看来，

　　这回你又成功了。你又激发起神足的

　　阿基琉斯的战斗激情。这些长发的

　　阿开亚人好像都是你的亲生孩子？”

　　听他这么说，牛眼睛夫人赫拉答道：

　　“令人畏惧的克罗诺斯之子，你说什么？

　　即便是个凡人，也会尽其所能帮助朋友，

　　虽然他们是肉身凡胎，没有我等的睿智。

　　而我这样一个女神之中的骄傲，因为出身

　　和同你是配偶关系，被诸神奉为最高贵，

　　难道就不能让我仇恨的特洛伊人遭到毁灭？”

　　两位神明就这样谈论着争论着，与此同时，

　　银脚的忒提丝来到了赫法伊斯托斯的宫殿。

　　这个宫殿是由跛足的神匠自己用青铜建造的，

　　坚固永久，像星光那样明亮，闪耀在众神之中。

　　她看见神匠正大汗淋漓地穿行在风箱边，

　　忙于制作二十张一套的三脚桌，它们正

　　排放在他精美华丽的厅堂里。他给每条腿

　　都安了一个黄金的滑轮，所以当神祗聚会时，

　　它们会自动滚入厅堂，然后再滑回他的宫殿。

　　这是一批让人看了赞叹不已的精品，一切都已

　　锻铸完毕，只是缺少精工细致的把手和铰链。

　　正当他独具匠心地埋头摆弄手头的活计时，

　　银脚的女神忒提丝已走近他的身边。这位跛足

　　强力的神祗之妻，带着闪亮头巾的美貌的克里丝，

　　看见忒提丝来访，迎上前去，拉住忒提丝的手，

　　叫着她的名字，说道：“穿飘洒长裙的忒提丝，

　　是哪阵风把你吹进我们的家门？我尊敬的朋友，

　　你可是稀客，请进来吧，让我有幸招待你一番。”

　　风姿绰约的女神克里丝说完，就引步上前，

　　请忒提丝在一张做工精致的宽靠椅上就坐。

　　嵌饰银钉的靠椅前，放着一只脚凳。然后

　　她对能工巧匠的赫法伊斯托斯这样说道：

　　“赫法伊斯托斯，你过来，忒提丝有事找你。”

　　著名的跛足强臂之神听见她的呼唤回答：

　　“我尊敬的女神忒提丝，好一位贵客！

　　当年我那狠心的母亲，嫌我是个瘸子

　　把我从天上摔下，给我吃了很多苦，

　　若不是忒提丝和欧鲁诺墨将我救了下来，

　　我的心灵将会承受更大的折磨。欧鲁诺墨，

　　也就是环地长河的河神俄开阿诺斯的女儿。

　　作为工匠，我在她们那里生活了九年，

　　铸造了许多精美的用品：有典雅的胸针、

　　项链、纽扣和别针，以及带螺纹的手镯，

　　我住在空旷的洞穴里，俄开阿诺斯那湍流

　　不息的河水在周围翻腾，发出沉闷的吼声。

　　除了救我的欧鲁诺墨和忒提丝，此事没有

　　一个神祗和凡人知道。现在，忒提丝来访

　　我们家，我必将竭尽所能来报答这位头发

　　秀美的女神的救命之恩。你赶快摆上美食

　　盛情招待她，我去收拾风箱和工具这就来。”

　　说完，赫法伊斯托斯在砧台前直起腰，

　　瘸着腿行走，灵巧地挪动干瘪的双腿。

　　他把风箱移开炉火，又收起所有的工具，

　　将它们放入一只坚实的银箱。然后，他

　　用吸水的海绵仔细地擦净额头和双手；

　　粗大的脖子和多毛的胸脯。又套上衬衫，

　　抓起一根粗重的拐杖，瘸着走出工场。

　　侍女们赶上前去，搀扶主人；这些人

　　全是用黄金铸成，形同少女，栩栩如生。

　　她们有心智，会思考，会说话，行动自如，

　　已经从不死的神祗那里，学会做事的技能。

　　她们动作敏捷扶持着主人，后者瘸着腿

　　走近坐在那张闪亮的靠椅上的忒提丝，

　　握住她的手，一边唤着她的名字，说道：

　　“穿飘洒长裙的忒提丝，是哪阵风把你

　　吹进我们的家门？我尊敬的朋友，你可是

　　稀客，告诉我你的心事，你需要什么，

　　只要此事办得到，我将竭尽全力为你效劳。”

　　听他这么说，忒提丝泪流满面地答道：

　　“赫法伊斯托斯，俄林波斯山的女神

　　有谁忍受过克罗诺斯之子、宙斯让我

　　承受的这么多的悲痛，和巨大的不幸？

　　在海里的神女中，他唯独让我嫁给凡人，

　　埃阿科斯之子、裴琉斯，使我不得不

　　和他成婚。现在，他已老朽，躺在家中的

　　厅堂里。而且他还让我生下一个儿子，

　　英雄中的英雄，我精心培养他，好像

　　在果园里培育一棵树苗，等它长大，

　　好为园林增添光彩。然而，我却让他

　　乘上头尾弯翘的海船，送他前往伊利昂

　　大地去和特洛伊人打仗！我再也见不到

　　他的身影，见不到他返回自己的家，

　　裴琉斯的宫殿！只要他活着，能见到

　　白昼的阳光，他就无法摆脱烦恼，即便

　　我去到他的身边，也帮不了他的忙。

　　强有力的阿伽门农从他手里夺走了那位

　　姑娘，那是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分给他的

　　战利品。为了她，我儿焦虑悲伤。后来，

　　特洛伊人把阿开亚人逼回到船尾，把他们

　　困住。阿耳吉维人的首领们恳求我的儿子，

　　要送上许多贵重的礼物作为补偿。当时

　　我儿拒绝出战，为他们去除死亡，却让

　　帕特罗克洛斯把自己的铠甲披在肩上，

　　并让他带着大队的人马上战场。他们在

　　斯卡亚门边奋战终日，本来当天即可攻下

　　城堡，要不是福波斯·阿波罗在前排杀了

　　墨诺伊提俄斯骁勇的儿子，并让特洛伊人

　　打得一败涂地，使赫克托耳争得了荣光。

　　为此我来这里，跪在你的膝前，请求你的帮助，

　　给我那短命的儿子铸造一面盾牌、一顶头盔、

　　一副漂亮的带踝绊的胫甲和一件护胸的铠甲。

　　他自己的装备已被他最忠实的朋友丢失在战场，

　　因为他被特洛伊人杀死后剥走了全副武装。

　　现在，我的儿子正心怀痛苦地躺在地上。”

　　听她这么说，臂力强健的著名跛足神答道：

　　“鼓起勇气，不要为这些事情担心。但愿

　　在厄运把他捉住之时，我能设法使他躲过

　　痛苦的死亡，就像我会给他做一套绝好的

　　铠甲，这件精美的铠甲凡人见了都会赞叹！”

　　赫法伊斯托斯说完离开她，走到风箱前。

　　他把风箱安到炉火上，使它们重新工作。

　　只见二十只风箱一起对着熔炉拉响，

　　给颤动的火舌，按神匠的心意喷出

　　不同力度的热风。当神匠急切工作时

　　需要风力强劲，而工作结束时，则

　　要风力轻缓。只见他把金属丢进火里，

　　那是坚硬的青铜和锡块，还有贵重的

　　黄金和白银。他又把硕大的砧板安上

　　平台，一手抓起重锤，一手抓起大钳。

　　神匠首先锻铸了一面厚重而硕大的盾牌，

　　盾牌饰满花纹，盾边镶上三道闪光的金属边，

　　映衬着纯银的背带。盾面一共五层，他独具

　　匠心地在上面铸出一组组华丽的图案。有大地、

　　天空、海洋、不知疲倦的太阳和一轮圆月，

　　以及像花环一样围绕在天空的众多的星辰，

　　普雷阿得斯、华得斯和强有力的俄里昂，

　　还有总在一个地方旋转，并注视着俄里昂

　　的大熊座，人们亦称之为“车座”。众星中，

　　唯有大熊座从不沉入俄开阿诺斯河沐浴。

　　他还在盾面上刻了两座精美的人间城市。

　　一座城里正在举行婚礼和欢庆的筵席，

　　人们正举着火把把新娘从闺房送到街心，

　　一边唱着响亮的婚礼之歌。小伙子们

　　踩着旋转的舞步，跳起欢快的舞蹈，

　　长笛和竖琴奏响美妙的音乐；女人们

　　站在各自的家门前，惊奇地观望。市场上

　　人们正拥挤着观望两位男子吵架，两人为

　　一起命案争执赔偿。一方要求全额抵偿，

　　另一方则不能接受；两人于是求助于

　　公审人的仲裁。他们的支持者意见不一，

　　为自己的一方辩护。传令官努力使喧哗的

　　人们安静下来，而议事的长老们坐在围成

　　一个圈的光滑石凳上，手里握着嗓音清亮的

　　传令官们交给的权杖。场子中央堆放着两个

　　塔兰同[497]的黄金，等当事人依次走上前陈述完

　　事情的原委后，准备公正地判给那个该得的人。

　　而另一座城市正受到两支军队的进攻，

　　只见兵器甲胄的寒光连成一片。只是

　　人们的意见还不统一：是攻占并洗劫

　　这座美丽的城，还是满足于将该城的

　　全部宝藏分为两半？城内的居民并没有

　　屈服，他们武装起来，准备伏击敌人。

　　他们的爱妻和年幼的孩子，连同上了

　　年纪的老人，守在城墙上，而年轻人

　　则由阿瑞斯和雅典娜率领，出了城。

　　两位神祗由黄金铸成，身着金甲，全副

　　武装，显得高大俊美，在矮小的凡人中

　　以瞩目的形象出现。他们来到理想的

　　伏击地点，河边畜群经常去饮水的沼泽，

　　身披闪光的铜甲，坐在岸边等待。派两位

　　哨兵，离开众人藏身在前面，仔细地观察

　　等待着有没有人赶来羊群和步履蹒跚的肥牛。

　　过了一会儿，它们果然来了，后边跟着两个

　　牧人，吹着笛子消遣，根本不知道会有危险。

　　伏兵们见状，迅速地扑上去，杀了成群的

　　畜牛和毛色白净的肥羊，还杀了跟行的牧人。

　　攻克城市的军队，当时正聚在广场上开会，

　　听到牛群中传来喧嚣声，连忙从蹄子轻捷的

　　马后登上车，前来救援，来到了出事地点。

　　于是两军在河的沿岸对阵，开始交战，互相

　　投掷青铜矛头的长枪。争吵和混乱之神介入了

　　拼搏的人群，还有致命的死神，她时而抓住

　　一个刚刚受伤的活人，时而逮着一个还未

　　受伤的壮士，时而又在粗野的残杀中拎起

　　一具尸体，抓住死者的腿脚，拖出战阵。

　　人类的鲜血染红了她肩头的衣衫。神明

　　像凡人一样战斗，被撂倒的尸体互相拥抱。

　　他还刻上一块宽阔、肥沃的耕地，那是

　　受过三遍犁耕的良田；众多农民驭驶着

　　成对的牲畜、扶着犁在那里来回耕作。

　　当他们犁至地头，准备返回之际，有人

　　就跑上前去，端上一杯香甜的美酒。

　　他们掉转身去，继续耕作，希望再次

　　犁到地头。农人身后的犁留下了一垄垄

　　幽黑的泥土，看来真像是翻耕过的农地，

　　虽然取料黄金，赫法伊斯托斯有卓绝的手艺。

　　他还刻出一片国王的属地：那里农人们

　　正挥舞着锋利的镰刀，忙于收获庄稼，

　　收割者把庄稼排成行，一堆接着一堆；

　　另一些则被人用草绳捆绑，草堆前站着

　　三位捆麦人；后面又跟着一帮孩子，正

　　忙着把麦秆抱起来，交给捆麦人。国王

　　手持权杖，置身于现场，静观不语，站在

　　麦垛前心情舒畅。谷地的另一边有一棵大树，

　　侍者们正在树下准备好盛宴。他们宰了一头

　　大肥牛，此刻正忙着剥皮切割。而妇女们

　　正把雪白的大麦粉，做成收割者的午餐。

　　他还刻出一大片果实累累的葡萄园，用黄金

　　雕成果实，表现出成熟的葡萄的紫蓝色，

　　再用银子雕刻成爬在支架上的藤蔓。他还

　　在果园四周，用暗蓝色的珐琅雕出一道渠沟，

　　并在外围镶上一圈白锡，作为栅栏。只有

　　一条曲折的小径通往果园，每当收获时节，

　　人们沿着它进入果园，采摘葡萄。天真烂漫的

　　姑娘和小伙们，用柳条编织的篮子，装走成熟

　　甜美的葡萄；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拨响了声音

　　清脆的竖琴，奏出了迷人的曲调，一边亮开歌喉，

　　唱起利诺斯[498]的伤感夏日的挽歌，众人随声附和，

　　跟着欢唱，一边踏着整齐的节奏，轻快地舞蹈。

　　神匠还在盾面用黄金和白锡，刻出一群长角的

　　肥牛，牛群哞哞叫着，冲出了满地泥粪的栅栏，

　　直奔草场，一条溪流边，芦苇飘荡的河滩。

　　牧牛人一共四位，金首金身，跟着牛群行走，

　　身后跟着九条敏捷的猎狗。两头凶猛的狮子

　　从牛群前面袭击牛群，咬住一头狂吼的公牛，

　　把它拖走；猎狗和年轻的牧人疾步上前营救。

　　然而两头猛狮已经撕裂了公牛皮，正在大口

　　吞咽它的内脏和黑红色的热血；牧人驱使猎狗

　　上前搏斗，后者不敢和狮子较量，退缩不前，

　　只是站在对手近处，吠叫着，一边躲闪观望。

　　臂力强健的著名跛足神，还雕了一大片宽阔的

　　草场，位于优美的谷地。那儿正放牧着洁白

　　闪亮的羊群，还有牧羊人的庭院、棚屋和畜栅。

　　臂力强健的著名跛足神，还雕了一个跳舞场，

　　就像代达洛斯[499]在广袤的克诺索斯，为头发

　　秀美的阿里娅德奈[500]建造的跳舞场那样。

　　一群年轻的小伙和美貌的姑娘正手挽着手，

　　欢快地跳着舞。姑娘们身穿亚麻布的长裙，

　　而小伙们穿着精工纺织的短外套，微微闪着光。

　　姑娘们头上戴着漂亮的花环，小伙们在银色

　　腰带上佩挂着黄金的匕首。他们迈开轻盈的脚步，

　　灵巧地转起圈子跳舞，就像一位弯腰劳作的陶工，

　　把制陶的轮子推得转动自如；时而又散开，排成

　　一排，奔跑着互相穿插。人群簇拥着舞者观看。

　　两位杂耍高手，从跳舞的队伍中出来，走到

　　场地中间，和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翻跟斗。

　　最后他还在坚不可摧的盾牌的边沿，

　　雕出了俄开阿诺斯河奔流的河水。

　　赫法伊斯托斯铸完这面巨大厚实的盾牌，

　　又为阿基琉斯打造出一副比火焰还要

　　明亮的胸甲。接着，他又打出一顶头盔，

　　恰好扣紧阿基琉斯的脑袋。然后，他给

　　头盔铸好黄金的冠角，最后用柔韧的白锡打出一副胫甲。

　　完工后，臂力强健的跛足神

　　把它们抱起，放在阿基琉斯的母亲的腿脚前。

　　于是，忒提丝带着赫法伊斯托斯的珍贵赠礼，

　　像鹰一般，迅速冲下白雪皑皑的俄林波斯山。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