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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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阿特柔斯之子、好斗的墨奈劳斯

  看见帕特罗克洛斯在激战中,倒在特洛伊人面前,

  就从前排的队列中出列,只见他头盔闪亮,

  挡在尸体前,好像母牛生了牛犊,屈腿将

  幼仔保护,受战神宠爱的棕发的墨奈劳斯

  也这样,挺着长枪,手持滚圆的盾牌,

  守护着阵亡的帕特罗克洛斯,气势汹汹,

  决心杀死任何敢于冲过来的敌人。

  但潘苏斯之子,手握粗长的白蜡木杆枪矛的

  欧福耳波斯,也看到纯洁的帕特罗克洛斯战死,

  便迎上前去,对好斗的墨奈劳斯这样嚷道:

  “阿特柔斯之子,神一样的墨奈劳斯,

  不要靠近他,把他的尸体和铠甲给我留下!

  特洛伊人和著名的盟友中,在激战中,

  我是用长枪第一个击中帕特罗克洛斯的人。

  所以,我要在特洛伊人中获得这份殊誉;

  不然我就连你也一起结果,夺走你性命!”

  听他这么说,棕发的墨奈劳斯狂暴地回答:

  “宙斯父亲,听他这番狂言!瞧他如此猖獗,

  胜过了自以为是的凶猛的山豹和雄狮,就连

  一向最为自负、最为狂烈的野猪,也比不上

  潘苏斯的两个惯使粗长矛枪的儿子来得野蛮!

  然而,即便是驯马好手、强有力的呼裴瑞诺耳,

  也没有享受青春的年华——他曾和我对阵,

  口出狂言,辱骂我是达奈人中最无能的懦夫。

  但他最后回到祖国,不是用他自己的双腿,

  也不曾给心爱的妻子和父母带去快乐。

  现在倘若你敢和我对阵,我也会这样

  轻松地断送你。不过我还是劝你,快快回到

  你的队伍,不要和我交手,免得自找麻烦!

  即便是个傻瓜,也知道前车之鉴!”

  欧福耳波斯对于此番警告并不在意,答道:

  “高贵的墨奈劳斯,我兄弟的死,血债

  必须要你用血来还。你曾经口出狂言,

  要使他新房里的新娘成为寡妇,要使他的

  双亲痛苦万分,不住地啼哭。要是我能把

  你的头颅和铠甲带回去,交给潘苏斯

  和美颊的芙荣提丝,或许就能抚慰

  这些不幸的人们,休止他们的悲伤。

  不要再浪费时间,让我们这就开战,

  赶快决个胜负,看看最后谁猖狂逃窜!”

  只见他说着,就出手击中墨奈劳斯的圆盾,

  但铜枪不曾穿透,坚实的盾面把枪尖弹回去。

  接着,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一面对宙斯父亲

  祷告,一面掷出铜枪,在对手回撤之时,

  倾身前趋,压上全身的力量,自恃强有力的臂膀;

  枪尖扎入脖子,穿透松软的颈肉,欧福耳波斯

  随即轰然倒地,铠甲还在身上哐哐作响。

  他那美得如同美惠女神的头发,沾满血污,

  发辫上仍然系着黄金和纯银的饰带。

  像农人种下的一棵枝干坚实的橄榄树苗,

  在一处僻静的山地,浇上足够的淡水,

  使之茁壮成长;劲风来自各个方向,

  摇曳着它的枝头,催发出银灰色的芽苞。

  然而,天空突起一阵狂飙,强劲的风势把它

  连根拔出土坑,倒在泥地上——就这样,

  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杀了潘苏斯之子,

  手持白蜡木杆枪矛的欧福耳波斯,并剥下

  他的铠甲。那像一头山林哺育的狮子,坚信

  自己的力量,从牛群里抢出一头最肥的牛犊,

  先用尖利的牙齿咬断它的喉管,然后大口

  吞咽它的血,野蛮地生食牛肚里的内脏;

  在它的周围,牧人带着猎狗呐喊着群起而攻之,

  但他们只是待在远处,不敢靠上前来拼杀,

  因为深深的恐惧充满着他们的心。就这样,

  特洛伊人中谁也没有这个胆量,上前来和

  光荣的墨奈劳斯交手。其时阿特柔斯之子

  原本可以轻松地从潘苏斯之子身上剥下

  闪光的铠甲,但福波斯·阿波罗嫉妒他,

  便化作基科奈斯人的首领、门忒斯的形象,

  前来怂恿可与迅捷的战神相比的赫克托耳

  去和他拼搏,并对赫克托耳大声地说道,

  快捷的话语仿佛长出了翅膀:“赫克托耳,

  你现在急切追赶的阿基琉斯的神马,可是一件

  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除了阿基琉斯,

  没有一个凡人能够驾驭这匹马,因为阿基琉斯

  是女神的儿子。而阿特柔斯之子好斗的

  墨奈劳斯却已杀死特洛伊军中最好的勇士、

  潘苏斯之子、欧福耳波斯,制止了他狂烈的

  战斗激情,正守护着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

  阿波罗说完,往回走,重新介入凡人的战斗,

  剧烈的痛苦笼罩着赫克托耳昏暗的心灵。

  他目光四射,扫过人群,当即看到两位勇士,

  一个正在剥取闪光的铠甲,另一个伸开

  手脚躺在地上,鲜血正从伤口往外流淌。

  他穿行在前排的队阵间,头顶闪亮的铜盔,

  厉声高叫,看来就像赫法伊斯托斯的那团

  永远不会熄灭的炉火。阿特柔斯之子听到

  他的吼叫,气愤地对自己勇敢的心灵说道:

  “我该怎么办?丢下华丽的铠甲和为了我的

  荣誉而死在这里的帕特罗克洛斯?这样一来

  若是让战友们看见,难免要受到指责;但是,

  如果要顾全面子,孤身一人对特洛伊人和

  赫克托耳交手,他们一定会冲上来包围我。

  那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是特洛伊人的统帅。

  不过,我的心灵为何要如此不安?如果一个人

  违背神的意志,同他宠爱的人作战,一定会

  遭到巨大的不幸,而我从有神助佑的赫克托耳

  面前退却,看来达奈人是不会怪罪于我的!

  但愿我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擅长在战场上吼叫的

  埃阿斯,我俩联手,以我们的力量,或许可以

  重返战场,哪怕和神明对抗,也要夺回尸体,

  送交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这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权衡思忖之际,特洛伊人由赫克托耳

  率领,已经冲了上来。墨奈劳斯离开死者,

  马上拔腿后撤,但仍不断地转过身子,回头

  张望,就像一头脸上长满漂亮鬃须的狮子,

  被手持投枪的大叫的猎人和猎狗赶离圈栏,

  迫不得已地离开牲畜的栅栏,胸中那颗狂暴的

  带着恐惧的狮心,难以平息。棕发的墨奈劳斯

  也这样离开死去的帕特罗克洛斯,但一回到

  自己的队伍,马上转过身子,四处寻觅

  忒拉蒙之子、高大魁伟的埃阿斯。他很快

  发现埃阿斯正在战场的左侧催督他的伙伴战斗,

  阿波罗已在他们的内心注入了巨大的恐惧。

  只见墨奈劳斯快步跑上去,对他这样说道:

  “埃阿斯,快去那边保护死去的帕特罗克洛斯,

  他几乎一丝不挂,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剥取

  他那闪亮的铠甲。我们要把他的尸体交还阿基琉斯!”

  墨奈劳斯的这番话激怒了勇敢的埃阿斯的心,

  于是他和棕发的墨奈劳斯一起冲到队阵的前列。

  这时赫克托耳已剥去帕特罗克洛斯闪光的铠甲,

  正想用锋利的铜剑从他肩上砍下他的脑袋,

  然后拖着尸体,把它丢给特洛伊的饿狗。

  就在这时,埃阿斯挺着那面墙壁一样的巨盾,

  冲到他的跟前,赫克托耳见状,立即跳上战车,

  退回自己的队伍,把那套为他带来巨大荣耀的

  漂亮铠甲交给特洛伊人,送回城堡,以显战功。

  埃阿斯用巨盾掩护着墨诺伊提俄斯之子的尸体,

  稳稳地站住,像一头狮子保护着它的幼狮。

  这头狮子正带着幼仔在森林里走,不巧碰上猎人;

  它深信自己巨大的力量,于是就把额头上的皮毛

  压下,罩住眼睛。埃阿斯也这样,跨在勇敢的

  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前守护着他。而好斗的

  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站在他的身旁,很是悲伤。

  而吕西亚人的首领,希波洛科斯之子格劳科斯,

  这时眉头紧蹙,怒视着赫克托耳,大声斥责道:

  “赫克托耳,你外表富丽堂皇,作战却让人失望!

  看来你徒有显赫的虚名,其实却只是一个逃兵!

  你该考虑一下了,仅仅凭你自己和伊利昂本地人的

  力量如何保护你的城堡。吕西亚人中,再也没有人

  会和达奈人作战,因为我为了你的城堡一直不停地

  在同你们的敌人战斗,却不曾得过什么感谢和报偿。

  无情的赫克托耳,你怎会在战斗中援救过其他人?

  你甚至连萨耳裴冬都丢弃不管了,使他成了达奈人

  手中的战礼和猎物,萨耳裴冬可是你的客人和朋友,

  他在生前,可是为你和你的城堡立下过许多战功!

  现在,你却没有勇气保护他,免遭饿狗的吞噬!

  所以,倘若吕西亚人愿意听命于我,我们这就

  动身回家,随着我们的离去,特洛伊将灭亡在即!

  要是特洛伊人还有保卫自己家园的一往无前的勇气,

  和敌人进行英勇不屈的拼搏,那么,我们马上

  就可把帕特罗克洛斯拖进城堡。虽然他已经死了,

  倘若我们能把他拉出战场,拖进普里阿摩斯王

  宏伟的城堡,阿耳吉维人马上就会把萨耳裴冬

  那副漂亮的铠甲交给我们,而我们也可把他的

  尸体运回伊利昂。被杀者是阿基琉斯的朋友,

  而阿基琉斯是船寨边的阿耳吉维人中最善战的

  英雄,统领着近战杀敌的精兵强将。但是你,

  却没有这个勇气,迎战生性豪放的埃阿斯,

  不敢在喧嚣的人群中朝他的眼睛看,奋起

  与他比个高低。只是因为他比你更为强大!”

  头盔闪亮的高大的赫克托耳凶恶地盯着他嚷道:

  “格劳科斯,想不到你居然说出此番有失身份的话,

  以前我一直以为,住在土地肥沃的吕西亚的人中,

  你最聪明;现在你却惹我生气,我由衷地蔑视你。

  你说我不敢面对面地和高大魁伟的埃阿斯拼斗?

  告诉你,我从来不怕战斗,也不怕马蹄的声响!

  但是,宙斯的意志总是胜过凡人的愿望,他能

  吓倒好斗的英雄,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胜利,

  虽然有时他又亲自催促一个人去勇敢地战斗。

  我的朋友,请到我的身边来,看我如何打仗!

  看我是否像你说的那样,天生是个懦夫;还是

  那个勇敢的人,去阻止随便哪个达奈人继续保护

  死去的帕特罗克洛斯的意愿,不管他有多么狂暴!”

  赫克托耳接着又亮开嗓门,对特洛伊人高声喊道:

  “特洛伊人,吕西亚人和达耳达尼亚人,擅长

  近距离作战的勇士们!我的朋友们,快鼓起劲!

  我将穿上勇敢的阿基琉斯华美的铠甲,它是从

  刚被我杀掉的强健的帕特罗克洛斯的肩头剥来的!”

  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喊完,立即从激烈战斗的

  战场离开。他快步追赶自己跑得飞快的同伴,

  而他们正带着裴琉斯之子华丽的铠甲,朝着

  城堡的方向,也没有走出太远。于是赫克托耳

  在远离恶战的地方,脱下自己那副铠甲,交给

  好战的特洛伊人带回神圣的伊利昂,而换上

  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铠甲。那是珍贵的赠品,

  当时神祗把它赐给了阿基琉斯尊敬的父亲裴琉斯,

  后者年老后,就把它传给自己的儿子;却不料,

  儿子穿着父亲的铠甲,却不能活到白发之年。

  而汇聚乌云的宙斯此时从高空中注视到他

  忙着用神一样的阿基琉斯的胸甲武装自己,

  于是宙斯摇动脑袋,对自己的心灵说道:

  “可怜的赫克托耳全然不知死期已至,

  当你穿上这副永不损坏的铠甲,死亡

  就已经降临到你的身上。因为此物的主人

  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在他面前,所有人

  都会害怕得发抖。现在,你杀了此人心爱的

  朋友,最强健忠实的伙伴,并从他的肩膀和头颅,

  剥下他的盔甲,做了不该做的事,尽管如此,

  我仍然要给你巨大的力量,作为一种补偿。

  但你将不能活着离开战场,回返家园,而

  你的妻子安德罗玛开,也休想从你的手中

  接过阿基琉斯这副著名的闪闪发光的铠甲。”

  克罗诺斯之子说完,就低下头,浓眉紧蹙。

  他使铠甲恰好贴住赫克托耳的胸背,而狂暴的

  战神阿瑞斯给他的肢体注入了勇气和力量。

  只见赫克托耳穿着生性豪放的阿基琉斯的

  铠甲,行进在声名遐迩的盟军的队伍里,

  在他们的面前高声喊叫,浑身闪闪发光。

  他穿行在队伍里,鼓励着每一位首领,

  墨斯勒斯、格劳科斯、墨冬和塞耳西洛科斯,

  阿斯忒罗派俄斯、得伊塞诺耳和希波苏斯,

  还有福耳库斯、克罗米俄斯和根据鸟踪占卜的

  恩诺摩斯,快捷的话语仿佛长出了羽翼:

  “听我说,所有强大的盟军朋友们!

  我把你们一个个从自己生活的城堡中请来,

  不是来这里充数,而是想借各位的勇力,

  来保卫特洛伊的妇女和弱小无助的儿童,

  使他们免遭阿开亚人的蹂躏。为此目的,

  我让我的人民,花巨大的代价向你们奉送

  礼物和给养,以此提高你们每个人的战斗激情。

  所以,你们各位必须面对敌人,要么一死,

  要么得救,每场战争总是这样!谁要是能

  打退埃阿斯,把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

  拖回驯马好手特洛伊人的队伍,我将

  从战利品中取出一半给他,另一半

  归我所有——他的荣誉将和我的等同!”

  听赫克托耳这么说,众人纷纷举起矛枪,

  全力以赴地扑向达奈人,他们心怀希望,

  指望能从忒拉蒙之子埃阿斯那里抢过尸体。

  但埃阿斯倒在尸体周围结果了成群的战士!

  只听埃阿斯对强有力的墨奈劳斯这样说道:

  “高贵的墨奈劳斯,我的朋友,我已没有信心,

  仅凭你我的力量,我们难以杀出这片人群。

  我很担心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它将

  很快沦为特洛伊的狗和兀鹰吞食的对象,

  但我更担心你我的性命,恐怕难以逃脱

  不幸,因为赫克托耳,这片战争的乌云

  笼罩着地面上的一切;死亡的阴影正朝

  我们逼近!你赶快招呼其他达奈人将领,

  倘若现在有人,他们就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听他这么说,擅长在战场吼叫的墨奈劳斯

  同意,便用响亮的声音对达奈人这样呐喊:

  “朋友们,阿耳吉维人的首领和参谋们!

  你们都同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阿伽门农

  和墨奈劳斯,喝过公家的美酒,你们人人

  都是将领,可以对自己的部下发号施令,

  你们也享受到宙斯赐予的地位和荣誉!

  现在我不可能一一点各位的大名,称呼

  你们每个首领,因为仗打得如此激烈!

  你们快过来出手吧,以免受到这样的耻辱,

  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可能变成特洛伊狗的玩物!”

  他刚说完,俄伊纽斯之子神足的埃阿斯

  就听见,第一个跑过队伍,来和他会合;

  紧接着跑来的是伊多墨纽斯和他的伙伴,

  像战神阿瑞斯一般狂暴的墨里俄奈斯。

  还有其他赶来增援的阿开亚人的将领,

  这里,谁能把他们的大名一一报出来?

  而赫克托耳带领密集的特洛伊人冲了过来,

  宛如在雨水暴涨的河流出口,巨大的

  浪潮撞击着河道里湍急的激流,两岸

  突出的礁岩因此回荡着水流的隆隆巨响声。

  特洛伊人也这样,呼啸着冲上前来。但是,

  阿开亚人以强大的阵势,齐心协力地聚集在

  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的周围,

  都举着连成一面墙的盾牌。而克罗诺斯之子

  布下浓浓的迷雾,笼罩着他们闪亮的头盔。

  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生前,作为阿基琉斯的

  朋友的时候,宙斯从未对他有过不满意,

  所以,宙斯现在希望阿开亚人保护他的尸体,

  不忍心死者变成可恶的特洛伊饿狗的猎物。

  一开始,特洛伊人打退了明眸的阿开亚人,

  使后者丢下尸体,拔腿便跑。但生性高傲的

  特洛伊人只抢到尸体,不曾杀死一个敌人,

  然而,阿开亚人丢下尸体没多久,又以

  极快的速度,被埃阿斯重新召集了起来。

  看来除了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之外,埃阿斯

  是所有达奈人中功劳最大的一个。只见他

  闯入队伍的前排,凶猛得就像一头野猪。

  那野猪在林间逃跑,频频转过头来张望,

  一下子就把追在身后的猎狗和年轻的猎人,

  甩下了山。高贵的忒拉蒙之子、显赫的埃阿斯

  也这样凶猛地冲进敌阵,一举击溃了特洛伊人,

  后者正跨立在帕特罗克洛斯尸体的两边,

  急切地想把他拖入城堡,以此获得荣光。

  这时,只见裴拉斯吉亚人莱索斯光荣的儿子

  希波苏斯正抓起盾牌的背带,绑住脚踝上的筋,

  试图拉着死者的双脚,将他拖出激战的战场,

  以取悦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但突来的死亡

  降临到他的身上,此时谁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当时忒拉蒙之子迅速穿过人群,向他靠近,

  投枪出手,一枪捅穿了他头盔上的青铜护颊。

  带有粗长铜矛的枪尖因为臂膀的重力,

  击碎了缀饰着马鬃的头盔盔面,脑浆

  和鲜血从豁口喷涌而出,顺着枪杆往下淌。

  希波苏斯的勇力消散殆尽,双手一松,

  放掉骁勇的帕特罗克洛斯的双脚,死者

  滑落在地,他自己亦头脸朝下,扑倒在

  尸体上,远离富饶的故乡拉里萨,也没有

  回报双亲的养育之恩;他的生命短促,在

  生性豪放的埃阿斯的矛枪之下,过早地结束。

  赫克托耳对着埃阿斯挥手投出闪亮的矛枪,

  但后者看见他的行动,躲过了青铜的矛头;

  枪尖却击中了伊菲托斯的儿子,生性豪放的

  斯凯底俄斯,福基斯人中最勇敢的英雄,

  居住在著名的帕诺裴乌斯,统治着那里的民众。

  只见锋利的枪尖扎透锁骨,打断了筋骨,从肩膀根

  透出;他随即应声倒地,铠甲还在身上哐哐作响。

  而埃阿斯杀了法伊诺普斯聪慧的儿子、福耳库斯,

  当时他正跨立在希波苏斯的尸体前,保护他,

  只见矛枪洞穿胸甲的铜片,打在他的小腹正中,

  于是内脏从铜甲里迸了出来;福耳库斯随即倒地,

  两手抓着泥土。于是包括光荣的赫克托耳在内的

  特洛伊人的首领开始后退;而阿开亚人大声吼叫着,

  拖走希波苏斯和福耳库斯的尸体,剥下他们的铠甲。

  面对好战的阿开亚人,特洛伊人一片惊慌,

  他们本可能再次被战神宠爱的阿开亚人赶回

  伊利昂,而阿耳吉维人却可能以自己的勇力,

  抗拒宙斯的意志,获得巨大的荣誉,但

  阿波罗亲自前来鼓励埃涅阿斯的战斗激情,

  化身成埃涅阿斯的老父的传令官,厄普托斯的

  儿子裴里法斯的形象,出现在埃涅阿斯面前。

  只见宙斯之子阿波罗这样对埃涅阿斯说道:

  “埃涅阿斯,你和你的部下在没有神的帮助下,

  怎么能够保住城墙高耸的伊利昂?就像我见过的

  一些凡人,凭借自己的勇力保卫自己的城邦。

  但是,宙斯现在正站在我们的这一边,打算

  让我们,而不是达奈人获取胜利。问题在于你,

  已被吓得发抖,躲躲闪闪,竟然不敢出来战斗!”

  阿波罗这么说,埃涅阿斯看见他,听出这就是

  远射之神阿波罗的声音,就高声地对赫克托耳喊:

  “赫克托耳,各位特洛伊首领,盟军朋友们!

  要是我们被战神宠爱的阿开亚人追杀,惊恐地

  爬回特洛伊,多么可耻啊!刚才一位神祗站在

  我的身边告诉我,至高无上的主神宙斯,仍在

  帮助我们战斗。所以,我们必须冲向达奈人,

  不要让他们轻松地把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抬回海船!”

  埃涅阿斯说完,跳出队伍,远远地站到队列前,

  其他特洛伊人也转过身子,迎战阿开亚人。

  只见埃涅阿斯出手一枪杀了雷俄克里托斯,

  他是阿里斯巴斯之子,鲁科墨得斯高贵的朋友。

  嗜战的鲁科墨得斯眼看伙伴倒下,非常痛心,

  冲过去挡在他身边,投出闪亮的矛枪,击中了

  士兵的领袖、希帕索斯之子阿丕萨昂;正好

  打在他横膈膜下的肝脏上,他当即双腿瘫软。

  阿丕萨昂来自土地肥沃的派俄尼亚,除了

  阿斯忒罗派俄斯外,他是部落中最好的战士。

  他的死,使好斗的阿斯忒罗派俄斯非常悲痛,

  只见他立即猛扑上去,急切地找达奈人拼命,

  却不能成功;达奈人都围在帕特罗克洛斯的

  尸体边,手持矛枪,用密密的盾牌作掩护。

  而埃阿斯穿行在人群里,严厉地敦促他们,

  既不让任何人退离尸体,也不让他们冲出队阵,

  离开其他人,孤身迎战敌人;只准他们围着尸体

  作战。这便是强有力的埃阿斯的命令。这时,

  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些人中既有特洛伊人,也有生性高傲的盟友,

  当然也有达奈人,他们也不能幸免流血牺牲,

  但相比之下,后者的伤亡要轻得多。因为他们

  从未忘记在激战中排成紧密的队阵,互相救助。

  双方就这样生死相搏,如同燃烧的烈火。

  你或许以为太阳和月亮已从天空消失:

  浓雾正笼罩着整个战场,勇敢的人们

  正在那里围着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恶战。

  而其他特洛伊人和穿胫甲的阿开亚人

  仍在晴朗的天空下,照常平静地打仗。

  只见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平原和山峦上

  看不见一丝云彩。人们打一阵,歇一阵,

  双方保持着一大段距离,好躲避双方的枪箭。

  只有这里的战场上,那些最杰出的勇士正在

  浓雾下忍受着残酷的战斗,痛苦地呻吟。

  只有两位著名的勇士,斯拉苏墨得斯和

  安提洛科斯,这时还不知道帕特罗克洛斯

  已经阵亡,以为他还在打前锋,和敌人交手。

  尽管他俩远远地看见同伴战死或逃跑,仍然

  按照奈斯托耳送他们离开漆黑的海船前对

  他们的吩咐,毫不动摇地坚守在战场的一侧。

  为了保护神足的阿基琉斯的勇敢战友的尸体,

  勇士们浴血苦战了整整一天,没有片刻停息,

  只见他们全身疲软,汗如雨下,浸透了每人的

  膝盖、腿肚和双足,淋湿了胳膊、双手和眼睛。

  就像一位皮匠,把一大张透浸着油脂的公牛皮

  交给伙计们拉扯。他们接过牛皮,站成一个圈,

  用力地拉。人多手杂,把牛皮完全抻开、绷紧,

  使得皮里的水分挤出,表面上的油脂完全吸收。

  就这样,双方将士在那片狭窄的空地上争扯着尸体,

  怀着希望朝各自的方向猛拽。特洛伊人想把它

  拖回伊利昂,而阿开亚人则试图把它抬回大海船。

  围绕着倒地的躯体,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拼杀。

  即使战争的催促者阿瑞斯,或是雅典娜,目睹这场

  战斗,哪怕在他俩怒气最盛的时候也不会加以嘲讽。

  这一天,宙斯让人们为了争夺帕特罗克洛斯的

  尸体而发动成群的人马,降下的恶战。卓越的

  阿基琉斯这时候还不知道帕特罗克洛斯已死,

  因为仗是在特洛伊的城墙下打,那儿远离船寨。

  阿基琉斯没想到帕特罗克洛斯会死,以为他还活着,

  一旦杀到特洛伊城下,便会返回营地。他也知道,

  帕特罗克洛斯没有他的参与,不可能攻破城堡,

  就是和他在一起,特洛伊城说不定也攻不下。

  过去他经常从母亲那里,秘密地获悉主神宙斯的

  意图和计划,但这次,母亲却没有告诉他这个

  可怕的噩耗:他最心爱最亲密的朋友已经阵亡。

  围绕着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人们仍然

  手持锋利的矛枪,互相杀戮,打得难分胜负。

  只听披铜甲的阿开亚人中有人在这么说:

  “朋友们,倘若现在退回宽大的海船,我们

  还有什么脸面和光荣?还不如让漆黑的大地

  裂开一道口子,把我们都吞下!这样也胜过

  把尸体拱手让给驯马好手特洛伊人,眼看着

  他们把它带回自己的城堡,获得巨大的荣耀!”

  而生性高傲的特洛伊人中也会有人这样说道:

  “朋友们,即使命运要我们全都死在此人的

  身边,谁也不要退出,谁也不要逃离战斗!”

  他们就这样互相鼓着劲,激起每一位伙伴的

  战斗激情。仗就这样不停地打下去,青铜的

  碰撞声穿过广袤的空气,冲上黄铜色的天顶。

  然而,阿基琉斯的战马此时正站在

  远离战场的地方流泪,因为它们看见

  自己的驭手死在狂暴的赫克托耳手里。

  狄俄瑞斯强有力的儿子奥托墨冬,正

  竭尽全力用皮条抽打它们,时而又低声地

  哄它们,或者对它们严厉地呵斥,然而,

  这些马既不愿回到海船停泊的赫勒斯庞特

  宽阔的海岸,也不愿跑回到阿开亚人中间

  继续作战。它们就像墓碑一样站着不动,

  屹立在某个死去的男人或女人的坟墓前。

  它们就这样默默地架着做工精美的战车,

  把头重重地垂到地面,热泪不停地流淌,

  滴湿了尘土,悲悼自己的驭者遭到的不幸;

  只见它们漂亮的长鬃沾满了灰尘,垂挂

  下去,露出战车的轭架两边的软轭垫。

  克罗诺斯之子看见它们如此悲伤,产生了

  怜悯,不禁摇着头,对自己的心灵说道:

  “可怜的东西,我们为何把你们送给了

  裴琉斯?他是一个生老病死的凡人,不像

  你们是长生不死的神驹。这样做,难道是

  为了让你们置身于不幸的凡人中间,分担

  他们的痛苦?大地上生息和爬行的所有生灵中,

  确实没有哪一类比凡人更艰难。但现在至少

  普里阿摩斯之子、赫克托耳不会从你们后面

  登上做工精致的战车;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做。

  他已经获得了那副铠甲,并因此大肆炫耀,

  所以,他对这一切应该满意了。现在,我要

  给你们的膝头和心灵注入力量,我要让你们

  把奥托墨冬带出战场,回到宽大的海船。

  而我仍然将赐给特洛伊人以胜利的荣耀,

  让他们把阿开亚人一直杀到甲板坚固的海船,

  直到太阳西下,神圣的黑暗把大地笼罩。”

  说完,宙斯就给神马吹入巨大的活力,

  两匹马马上抖落鬃毛上的尘埃,轻松地

  拉起车轮滚滚的战车,奔驰在两军阵前。

  奥托墨冬心中怀着对同伴之死的悲伤,

  驾着车冲入敌群,就像扑击鹅群的兀鹰。

  他轻而易举地躲过混乱的特洛伊人群,

  重新扑进密集的队伍,追赶大队的散兵。

  然而,他只能追击,却不能出手杀敌,

  因为他孤身一人驾着颠簸的战车,不可能

  既驾驭飞奔的马车,又要投掷矛枪杀敌。

  终于,伙伴中有人发现了他,那是海蒙的

  后裔,莱耳开斯之子、阿尔基墨冬,只见

  他站在战车后,对着奥托墨冬这样大喊:

  “奥托墨冬,哪位神祗夺走了你的睿智,

  把这样没用的主意灌进你的胸中?你想

  单枪匹马就冲到阵前去和特洛伊人交手!

  你的那位同伴已经死去;赫克托耳正穿着

  阿基琉斯的那副铠甲,好炫耀他的光荣!”

  听他这么说,狄俄瑞斯之子奥托墨冬答道:

  “阿尔基墨冬,阿开亚人中没有人比你

  更能驯服这对不死的神马了,除了神一样的

  帕特罗克洛斯,生前他是一个驭技高超的凡人,

  可惜死亡的命运已经提前结束了他的一生。

  上来吧,从我手中接过马鞭和闪亮的缰绳,

  好让我跳下战车,投入紧张的战斗!”

  听他这么说,阿尔基墨冬就跃上奔驰的战车,

  动作十分迅捷地接过马鞭和缰绳,而奥托墨冬

  则抬腿跳下了战车。然而,显赫的赫克托耳

  看到了他们,当即对站在近旁的埃涅阿斯说道:

  “埃涅阿斯,披铜甲的特洛伊人的领袖,我看见

  神足的阿基琉斯的驭马正迅速冲过来,车上却是

  两个无能的驭手。看来我有希望逮住这两匹神马,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行动。倘若我俩协同作战,

  他俩就不敢面对面地和我们交手,将我们阻挡!”

  听他这么说,安基塞斯骁勇的儿子欣然从命。

  他俩大步冲上前,用厚实的盾牌掩护着肩膀。

  那盾牌是用坚韧的牛皮制成,盾面覆着青铜。

  克罗米俄斯和卓越的阿瑞托斯,两人紧紧相随,

  满怀希望,想杀死阿开亚人,牵走粗脖颈的神马。

  可怜的人真愚蠢!他们不流血绝不可能离开战场!

  奥托墨冬已经祈祷过宙斯父亲了,郁闷的心中注满了

  勇气和力量,对他所信赖的同伴阿尔基墨冬喊道:

  “阿尔基墨冬,让驭马侍候在我的近旁,让我的

  脊背能感到马匹呼出的气息。普里阿摩斯之子、

  赫克托耳绝不会善罢甘休,在他还没有从阿基琉斯

  那两匹长鬃飘飘的神马身后跃上战车以前,谁也

  顶不住他的疯狂,他会杀了我俩,打散阿开亚人的

  队阵;要么就是他本人,战死在队列的前排!”

  只听他对着两位埃阿斯和墨奈劳斯喊道:

  “两位埃阿斯,墨奈劳斯,阿耳吉维人的

  首领!把帕特罗克洛斯留给你们认为最合适的人,

  他们会打退特洛伊人,保护他的尸体。你们

  快过来,帮帮我们这些仍然活着的人免遭不测!

  敌人正向这边冲来,赫克托耳和埃涅阿斯,

  特洛伊最善战的壮士,把我们逼得抬不起头!

  不过,所有这一切事情都摆在神明的膝头,我

  且投枪出手,其余一切听凭宙斯来定夺。”

  他说着,就把手中那杆拖着长影子的矛枪

  用力地掷出,长枪击中阿瑞托斯滚圆的盾牌,

  青铜枪尖穿破盾面,一直穿透到里面的腰带,

  深扎进了他的小腹。就像一个手持利斧的

  身强力壮的壮汉,杀一头草场上的公牛,

  斧子砍在牛角后面,劈开了公牛厚实的肌肉;

  于是公牛猛地扑向前,跌倒在地。阿瑞托斯

  也这样,先是向前一跳,接着就仰面翻倒,

  锋利的矛枪深深扎进去,他双腿立即瘫软了。

  就在这时,赫克托耳对着奥托墨冬投出了

  闪亮的矛枪,但后者注意到他的举动,向前

  屈起身子,躲过了这一枪;枪尖扎入后面的

  泥地,杆尾还在那里不停地颤动,直到强大的

  阿瑞斯平息了它的余势。眼看双方会手持利剑,

  近距离砍杀,这时要不是两位埃阿斯听到同伴的

  召唤,奋力挤过战斗的人群,阻挡在他们俩中间。

  见此情景,赫克托耳和埃涅阿斯,以及神一样的

  克罗米俄斯出于恐惧,再次退却,把阿瑞托斯的

  尸体撇在原地——矛枪已经夺走了他的生命。

  于是,可与敏捷的战神相媲美的勇士,奥托墨冬

  剥去了他的铠甲,一边还得意洋洋地这样夸耀道:

  “杀了这人,多少安慰了一下因帕特罗克洛斯

  之死带给我的悲痛,虽然此人远远没法和他相比。”

  说着,他举起染有血迹的战利品,

  抬到战车上,然后自己也登上车,

  手脚沾满鲜血,像刚吃完牛的狮子。

  而围绕着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战斗

  重又开始,场面残酷而激烈,因为这

  殊死的冲突是由天上的雅典娜引起的。

  她受传播雷电的主神的派遣,下凡来

  催促达奈人战斗;而宙斯已改变心意,

  把好感转向了他们。就像宙斯在天上

  划出的一道彩虹,作为征兆预示给凡人,

  说明战争或寒冷的风暴即将来临,它将

  使凡人停止劳作,使畜群遭到巨大的痛苦。

  雅典娜也这样踏云而至,来到达奈人中间,

  激励着每一个将士的斗志。首先,她化身为

  福伊尼克斯的形象,模仿他的声音,对

  阿特柔斯之子、强有力的墨奈劳斯说道:

  “墨奈劳斯,倘若在特洛伊城下,疯狂的

  饿狗撕裂生性高傲的阿基琉斯忠诚朋友的

  尸体,你将感到耻辱,并为此抬不起头来。

  你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并鼓励其他人战斗!”

  只听擅长在战场吼叫的墨奈劳斯这样答道:

  “福伊尼克斯,我父辈的英雄!但愿雅典娜

  能赐给我力量,替我挡开飞射过来的矛枪!

  这样我就能下定决心,站在帕特罗克洛斯身边,

  保护他的尸体;他的死,使我感到深深的悲痛。

  但是,宙斯赐给赫克托耳以光荣,使他拥有烈火般

  狂暴的勇气和力量,他那杆铜枪一直所向无敌。”

  听他这么说,灰蓝眼睛女神雅典娜很高兴。

  眼看此人在诸神中首先向她祈求,就把

  能量输入了他的肩膀和双膝,又在他的

  心里激起了苍蝇般的勇气。每当人们把

  苍蝇从身边赶开,它却总是顽固地飞回,

  叮咬人们的皮肉,吮吸人们甜美的血。

  女神就这样,把吸血苍蝇的勇气注入了

  墨奈劳斯的郁闷的心。只见他跨立在尸体前,

  投出了闪亮的矛枪。有一位特洛伊人,

  名叫波得斯,是厄提昂之子,出身高贵,

  家境富裕,在整个国家,最得赫克托耳

  尊敬,成了他亲近的朋友,餐桌上的食客。

  现在,棕发的墨奈劳斯在他跳步逃跑时,

  一枪击中了他。铜矛打在他的防护腰带上,

  穿透了腹腔。他随即轰地一声倒在地下。

  于是,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把他的尸体

  从特洛伊人那里拉走,拖回了自己的阵营。

  这时阿波罗来到了赫克托耳身边,化身为

  阿西俄斯之子、法诺普斯的形象对他鼓劲。

  在所有客人中,家住阿布多斯的他最受

  赫克托耳的尊敬。只见远射之神阿波罗说道:

  “赫克托耳,现在哪个阿开亚人还会怕你?

  瞧你自己居然在墨奈劳斯面前退缩;此人

  一直是个懦弱的投枪手。眼下,他竟然

  单枪匹马就独自从我们鼻子底下拖走了尸体,

  还杀了你忠实的同伴,厄提昂之子波得斯。”

  他的话,使赫克托耳的心蒙上了悲痛的乌云。

  只见头盔闪亮的他,迅速穿过人群,冲到阵前。

  这时克罗诺斯之子拿起飘着穗带的闪亮的神盾,

  将伊达山笼罩在弥漫的云雾里。他摇着神盾,

  扔出了一道闪电,又炸响一声霹雳,把胜利

  赐给了特洛伊人,使阿开亚人吓得惊慌地逃散。

  波伊俄提亚人、裴奈琉斯第一个撒腿而逃;

  正当他跑在前面,普鲁达马斯从近处投枪,

  击中了他的肩膀。枪尖擦肩而过,没受什么伤。

  然而,赫克托耳扎伤了的手腕,他是

  生性豪放的阿勒克特鲁昂的儿子,赫克托耳

  使他丧失了战斗的能力。雷托斯自知不能再

  手持矛枪和特洛伊人战斗,连忙往回逃跑。

  赫克托耳奋起直追,被伊多墨纽斯投枪击中

  护胸的铠甲,那里正位于乳头边,但枪杆却

  在青铜枪尖的铆接处折断了,特洛伊人发出

  一阵欢呼。赫克托耳又对着正站在战车上的

  丢克里昂之子伊多墨纽斯,振臂投出了矛枪,

  只见枪尖仅在毫厘之间,擦身而过,偏离了目标,

  却击中了墨里俄奈斯的助手和驭手、科伊拉诺斯,

  他随同一起来自城墙坚固的鲁克托斯。这天清晨,

  伊多墨纽斯徒步离开头尾弯翘的海船;后来他几乎

  让特洛伊人赢得了胜利,还好科伊拉诺斯赶着车马

  前来救援。在伊多墨纽斯看来,科伊拉诺斯像一道

  闪电,为他挡开了无情的死亡,自己却因此送命,

  死在杀人不眨眼的赫克托耳手下。矛头正好打在

  耳朵下面的颚骨处,击碎他的牙齿,把舌头截成两半。

  只见科伊拉诺斯从战车上翻身倒地,缰绳落进尘土。

  墨里俄奈斯弯腰从地上捡起缰绳,对伊多墨纽斯喊道:

  “伊多墨纽斯,你赶快赶着战马,回到海船上去!

  你自己也看到了,胜利已不再属于阿开亚人!”

  听他这样说,伊多墨纽斯便赶着飘长鬃的驭马,

  心里充满着恐惧,向宽大的海船奔回去。

  生性豪放的埃阿斯和墨奈劳斯也看出,

  宙斯已把取得胜利的力量给了特洛伊人。

  忒拉蒙之子高大的埃阿斯对墨奈劳斯说:

  “唉,够了!现在,即便是无知的孩子,

  也能看出宙斯父亲正在帮助特洛伊人!

  他们中不管是谁,神投手或无用之辈,

  他们的枪矢全都击中目标,因为宙斯

  引导着每一支枪的方向。相比之下,

  我们的投射全都落空!所以,我们要

  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高招,既要抢回

  尸体,又要保全自己,好让我们喜爱的

  同伴满意;他们一定在心情沮丧地盼望

  我们能够止住杀人不眨眼的赫克托耳的狂暴,

  挡住他那双难以抵御的大手,不让它们

  攻破我们漆黑的海船。但愿能有一位帮手,

  尽快把消息带给裴琉斯之子,我想他还没有

  听到这个噩耗:他心爱的忠实的朋友已阵亡。

  然而,我在阿开亚人中却找不到一个人选,

  所有的人马都被罩在浓雾中了。哦,宙斯父亲,

  请为阿开亚人的儿子拨开这层迷雾吧,请让

  阳光重新显现!如果毁灭我们能使你高兴,

  那就在灿烂的阳光里,把我们全都杀死吧!”

  他这样流着眼泪,高声地哀求,宙斯看见,

  心生怜悯,随即驱散了浓雾,清除了黑暗,

  让阳光重新照耀,战场上的一切明晰地呈现。

  只听埃阿斯对擅长吼叫的墨奈劳斯这样说道:

  “高贵的墨奈劳斯,你仔细寻觅,但愿你能看

  见生性豪放的奈斯托耳之子、安提洛科斯

  仍然活着,你就让他迅速跑去见阿基琉斯,

  告诉他最心爱的朋友已经战死疆场的噩耗。”

  擅长在战场上吼叫的墨奈劳斯听他的话,

  马上拖着沉重的双腿动身离去,就像一头

  狮子,由于忙着攻击牧人和猎狗,已经疲倦;

  牧人和猎狗整夜守着,不让它得到膘肥的牛,

  饿狮贪恋牛肉的肥美,不断靠上前来猛扑,

  但却一无所获。而出自粗壮手臂的雨点般的

  枪矢却迎面砸来,还有那熊熊燃烧的火把,

  它尽管凶猛,仍然吓得退缩不前;随着黎明的

  降临,饿狮只得沮丧地离去。擅长在战场上

  吼叫的墨奈劳斯也这样,很不情愿地离开

  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担心阿开亚人一旦

  遭到敌人的围剿,就会丢下尸体,一起逃跑。

  于是,他对墨里俄奈斯和两位埃阿斯这样

  嘱咐道:“两位埃阿斯,阿耳吉维人的首领,

  还有你,墨里俄奈斯,你们不要忘记不幸的

  帕特罗克洛斯生前对所有人都很友好,

  尽管现在,死亡的命运降临到他的头上。”

  说完,棕发的墨奈劳斯随即离开,一边

  四下里环顾张望,就像一只空中飞禽中

  视力最好的老鹰,它虽然飞翔在高空,

  却能看见在林中飞跑的野兔,即使它们

  吓得蜷缩起身子,躲在枝蔓叶茂的树丛中;

  老鹰会俯冲直下,逮住野兔,结果它的性命。

  高贵的墨奈劳斯也这样,目光炯炯地扫视着

  每一个角落,在成群的战友中寻找,希望

  能找到奈斯托耳之子,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他放眼搜索,很快在战场的左侧找到了目标,

  只见安提洛科斯正在那儿敦促同伴们战斗。

  于是棕发的墨奈劳斯站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

  “高贵的安提洛科斯,过来吧,听我告诉你

  一个不幸的消息,但愿它从来不曾发生过。

  我想,你自己也看出来了,宙斯是如何让

  达奈人遭到痛苦,而让特洛伊人获胜的。

  阿开亚人中最好的勇士、帕特罗克洛斯

  已经倒下,达奈人因此损失非常惨重。

  你赶快跑回阿开亚人的船寨,去见阿基琉斯,

  将此事告诉他。阿基琉斯也许会即刻行动,

  夺回已被剥得精光的尸体,把它运回营地;

  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经剥去了他的铠甲!”

  安提洛科斯听他这么说完,字字句句让他惊愕,

  只见他呆立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双眼

  噙满了泪水,而悲痛哽塞了他年轻洪亮的嗓子。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墨奈劳斯的吩咐,马上

  把铠甲和武器交给勇敢的同伴劳多科斯,他正

  赶着追风的驭马和战车待在身边,自己快步跑去。

  他流着眼泪,快步离开战场,带着噩耗,

  跑到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那里去向他报告。

  安提洛科斯走后,他的同伴失去了主将,

  勉强支撑着挡住敌人。但高贵的墨奈劳斯,

  你没有心思留下来保护这些皮洛斯人,

  而是派卓越的斯拉苏墨得斯指挥队伍,

  自己则快步赶回去保护帕特罗克洛斯的

  尸体,他来到两位埃阿斯身旁,对他们说道:

  “我已打发你们提及的那位,让他去给神足的

  阿基琉斯报信;尽管阿基琉斯对卓越的赫克托耳

  满腔愤恨,但对他能否出战,我却不抱什么希望。

  因为他没有铠甲,怎样和特洛伊人交手?我们

  最好想出个两全齐美的高招,在和特洛伊人的

  混战中,既要抢回尸体,又要躲避死亡的厄运。”

  只见忒拉蒙之子、高大的埃阿斯这样答道:

  “卓著的墨奈劳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来吧,你和墨里俄奈斯赶快把尸体扛上,

  撤离激烈的战斗。我俩殿后为你作掩护,

  挡开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的追击。我俩

  享用同一个名字,怀着同样的战斗激情,

  过去经常面对凶暴的战神,在一起战斗。”

  于是墨奈劳斯和墨里俄奈斯伸出双臂,用力

  把地上的尸体高高举过头顶。特洛伊人

  看见了,马上奋起直追,一边大声地喊叫,

  像一群迅猛出击的猎狗,正在追赶一头

  受伤的野猪。它们跑在年轻的猎人前面,

  撒腿猛赶了一阵,恨不能把野猪撕成碎片,

  直到后者于困境中转过身子,自信地反扑,

  猎狗没有料到,便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

  特洛伊人也这样,排成密集的队形,在后面

  穷追不舍,用铜剑和双刃矛枪奋力地砍杀。

  但是,每当两位埃阿斯转过身子,站定脚跟,

  举枪迎战时,他们全都不敢为了尸体继续追击。

  墨奈劳斯和墨里俄奈斯用力地抬着死者,撤了

  下去,回到宽大的海船,而身后的战斗仍打得

  异常激烈,犹如突然燃起的烈火,吞噬着

  世人居住的城市;而狂风又加强了火势,使

  成片的房屋被火舌所吞噬,发出剧烈的响声。

  战场上就这样人马喧嚣,喊声震天;达奈人

  在混乱中向后撤退。他们像骡子那样忍受着

  辛劳的苦役,沿着崎岖的山路,从岩壁上

  一步一滑地往下走,汗流浃背地驮着造船用的

  木料。他俩也这样,抬着死者艰难地行走,

  由两位埃阿斯殿后,阻击追兵。两位埃阿斯

  像一座森林茂盛的山脊,巍然屹立在平原上,

  截住了奔流不息的大河,把湍急的水流挡回去,

  让它们改道,流向山下的平原;而无论哪一股

  激流都不能够把它冲垮。两位埃阿斯也这样,

  一次又一次地堵击着特洛伊人,但后者仍然

  穷追不舍,他们由安基塞斯之子、埃涅阿斯,

  和显赫的赫克托耳率领。就像一大群乌鸦或

  椋鸟,看见老鹰来袭击,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

  对这些弱小的鸟类来说,老鹰就意味着死亡。

  在埃阿斯和赫克托耳面前,年轻的阿开亚战士

  也这样,东奔西逃,发出恐惧的惊叫声,完全

  丧失了斗志。只见达奈人在战壕两边丢盔卸甲,

  四处溃逃,战斗却没有停止,继续打得没完没了。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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