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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班布尔夫妇与蒙可斯先生深夜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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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黑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夜。这一天里,天空里堆集的阴云慢慢铺展开来,到此时,那些大团的水汽早已凝结成雨滴,暴风雨就要来临了。班布尔夫妇出发了,他们从镇上的大街里绕出来,向离城里约一英里半的一个小居民区走去。那里紧邻大河低洼地,上面有几座稀稀拉拉东倒西歪的房子。

  他们身穿旧大衣,丈夫在前,妻子在后。这大衣既可以挡风遮雨,又不遭人注目,真是一举两得。丈夫手里有一盏提灯,但没有点亮,事实上,他就像灯光一样在前面替妻子引路。路上积满了污水,落后了几步的老婆只好踩着他的脚印淌着往前走。班布尔先生不时地往后看——他们都不说话——当他看到他的太太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他,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响当当的臭名昭著之地,那里住的都是些公认的的恶棍和歹徒。虽然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生存名目,但谁都知道他们大多以抢劫、偷窃或干其他坏事为生。这里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而且大多数还不能称之为房子——有用长长短短各种各样的旧砖修起来的棚子,有干脆用破朽的旧船板搭建的小屋,但大多离河岸很近,也没人去整理。几条破船被拖上河滩栓在矮墙上,地上四处可见船桨、铁锚、绳子之类的东西——不论怎么说,乍一看去,周围的住房似乎正是以这条河为生,但细心的人就会怀疑,如此乱放这些东西,与其说是为了用起来方便,不如说是为了做表面文章。

  这一堆屋子当中有一个较为突出的建筑,那是一座悬于水面的大房子,它的前身是一个曾为当地百姓带来就业机会的工厂,但现在却只剩一片废墟了。房屋的木桩实在抵挡不住老鼠、蛀虫的侵扰以及水汽的腐蚀,有很多已经烂掉了,所以楼的很大一部分已经沉下水面了,剩下的一部分摇晃于黑黑的水面上,也已经朝不保夕了。它的腐化水面似乎正是在为有朝一日能与沉下去的旧伴同游水晶宫做准备。

  班布尔夫妇停下来的地方便是这座大楼前,当他们正要四处张望的时候,大雨伴着响雷一泻如注。

  “应该就在这里吧。”班布尔先生又看了看手中的纸片说。

  “喂!”一个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班布尔先生抬起头,看到有人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正在张望什么。

  “等一下,我马上下来。”说着,那个人消失在关好的窗子后。

  “就是他?”班布尔太太问道。

  “嗯。”班布尔先生一个劲地点头。

  “记住我交待的事情。”太太又说:“到时候一定要少说话,省得一下子把事情全抖出去了。”

  班布尔先生的寡言少语可能就是这样形成的。他看了看大楼,心中有些泄气,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但他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蒙可斯出现了,他打开一道小门,示意他们跟他上去。

  “来呀!我可不想老待在这儿。”他跺着脚不耐烦地说。

  班布尔太太本来有点不安,但她马上就下定决心迈了进去,班布尔先生不得不也跟了上去(且不说他是因为害怕什么而不敢先走),失魂落魄的样子离他以往的威风凛凛、神气活现可差远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见鬼,你怎么喜欢站在雨地里?”蒙可斯一边闩好门跟了上来,一边还和班布尔先生搭话。

  “我们——只是想——那样会凉快一些。”班布尔先生提心吊胆地走着,连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想凉快?”蒙可斯马上说:“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雨可以浇灭心头的欲望之火,正如它无法浇灭地狱之火一样。想凉快一点儿,舒畅一点儿?没那么容易。”

  说完这番一语中的的话,蒙可斯把目光转向了女士,而永不言败的女将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地面,屈服了。

  “就是她?”蒙可斯问道。

  “是。”班布尔先生牢记老婆的教诲。

  “我想,你也许认为女人从不会保守秘密,是吗?”班布尔太太插嘴说,并用同样锐利的目光回敬那个年轻人。

  “我认为她们只有在一件事上能做到那样。”蒙可斯说。

  “什么事?”女总管有点好奇地问。

  “那便是会使自己身败名裂的丑事。”蒙可斯一针见血地说:“我绝对相信你,因为我以同样的理由确信,一旦一个女人参与了一个有可能把她送上绞架或被流放的秘密,她就会对此事守口如瓶的,你说是吗,夫人?”

  “我不明白。”女士脸色有些红了。

  “你不明白?”蒙可斯说,“你当然不明白。”

  年轻人向夫妇俩投去了阴阳古怪的一笑,并再一次示意他们跟上,然后领着他们穿过一个低矮空阔的房间。正当他想要登上通向上层库房的笔直长梯时,一道闪电撕破了天空,从上边的破洞里钻了进来,紧随而到的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大楼开始东摇西晃,被震得嗡嗡作响。

  “啊!听啊!”蒙可斯说,“轰隆,轰隆,好像许多魔鬼在洞窟里齐声哀嚎,一下就全响起来了。我讨厌这声音,讨厌!”

  然后,他好半天没说话,突然把捂住脸的手拿了下来,班布尔先生看到他脸色大变,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样的抽搐经常会发生,打雷也可以引起犯病。”蒙可斯看到班布尔先生略带恐惧的表情,连忙说:“这一次没事了,不用太在意。”

  说着,他领着伙伴从梯子进到了一个房间,他先是关上窗板,然后又匆匆忙忙地把升降灯拉了下来。这样,昏暗的灯光便集中在了房子中间的一张旧桌子和三把旧椅子上。

  “好了,”蒙可斯安顿他们坐下后便开始直入主题,“我们开始说正经事,这对大家都好,不是吗?她是不是知道谈话的主题?”

  班布尔夫人替她的丈夫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抢过话头说自己完全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说过那个老妖婆在你眼前死去,她告诉过你——”

  “确实,她告诉我的事情和那孩子的母亲有关。”女总管打断他的话说。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她所说的事是关于什么的?”蒙可斯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女总管提醒他说:“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我的消息到底值多少钱?”

  “我连是什么消息都没搞清楚呢!”蒙可斯大叫起来。

  “我想,这事你心里有底。”班布尔太太的魄力又一次显现,她的丈夫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了。

  “去你的吧!”蒙可斯看上去急于知道什么,他的话开始变得暗示性极强,“该不会很值钱吧,啊?”

  “也许。”回答依旧镇定自若。

  “有一样东西,”蒙可斯说:“那母亲本来随身携带,但后来——”

  “你最好先说价钱,”班布尔太太又一次直入主题,“你说得够多了,我想你正是想知道那事的人。”

  班布尔先生至今仍没取得优先知道事情内幕的任何特权,所以现在他脖子伸得老长听着这番谈话,并不时地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谈话的双方。然而,使他的惊愕达到极点的是蒙可斯给的这个秘密的出价。

  “你以为如何?”女士平静地问。

  “一钱不值或者二十镑?那要看你会告诉我什么了。”蒙可斯说,“你来说,让我心里有个底。”

  “再加五镑,我只要——”女士讨价还价,“二十五镑,我可以把事情和盘托出,但付了钱再说。”

  “二十五镑!”蒙可斯仰倒在椅子上大叫了一声。

  “这并不算一个大数目,我只有这么一点要求而已。”

  “对于一个在地下埋藏十二年之久,也许什么也不是的所谓秘密,这还不是大数目?”蒙可斯忍不住大声疾呼。

  “你我都知道,有些稀奇事像酒一样,越陈越香,越老越值钱。”女士说:“那让它保存起来好了,即使是在地下埋得再久,不管一万二千年还是一千二百万年,终还是要被人发现的。”

  “我要是丢了钱财却又得不到消息呢?”蒙可斯又有些犹豫了,他问道。

  “你大可以把钱再夺回去,我不过是个女人,又没有什么靠山。”

  “哦,亲爱的,你并不孤单,也并非没有靠山。”班布尔先生用有些发抖的声音提醒她说,“还有我呢,亲爱的,再说了,据我所知,蒙可斯先生绝对是一位绅士,他不会对教区人物动手的。蒙可斯先生也看到了,我已经不再年轻,或者说根本就是老得有些不中用了,可他也知道——我想他听说过,亲爱的——如果惹火了我,我也不是好对付的,我会用全身的气力来果断地处事的。如果惹我一下的话,我就会那么办。”

  说话时,班布尔先生的表情很怪,他努力装出一副威猛坚毅的样子,但看上去却适得其反。他紧抓着带来的那盏手提灯有些微颤。紧拧的眉头表明如果需要他表现英勇过人的一面的话,惹他一下是绝对不够的。当然,对付那些贫民或其他专门生来就是供人发泄怒气的人就不一样了。

  “笨蛋!”班布尔太太喝道,“闭嘴!”

  “如果早知道他嗓门这么大,真该事先割了他的舌头。”蒙可斯有些凶神恶煞地说,“等等,他是你丈夫?”

  “对,我丈夫。”女总管边说边笑,那神情好像是很羞于承认这宗事实。

  “你们一来我便有些猜想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和我打交道的人以二合一,我可以干脆点了。我说话算数,瞧瞧。”蒙可斯说着,从衣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帆布袋子,从里面数出二十五个钱币放到了女士面前,因为刚才他已发现,权威其实是女士而非院长。

  “你们可要把东西收好了,”蒙可斯说:“等这该死的雷声过了,我要听听你们讲的故事——我的屋顶会被那些雷炸塌的!”

  等到雷声渐渐离去,蒙可斯把头伸到了桌子中央,急切地想听班布尔太太的讲述。于是,女的为了能保证她细小的声音能被听见,男的为了保证不漏听精彩情节,三个人的脸都凑到了桌子中央。在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三张苍白焦急的脸仿佛让我们看到了三个鬼魂。

  “你说的那个老太婆叫老莎丽,”女总管开始说了,“她去见上帝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你确信没有别人?”付钱的这位压低了声音问,“别的床上没有别的什么人,哪怕是一个白痴?真的再没人听到?”

  “没有,只有我们俩。”女的说,“老婆子咽气时,只有我守在旁边。”

  “好,继续说。”

  “她说到许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可人儿。”女士听从了吩咐,继续说:“就在她躺的那个房间的那张床上,产下了一个男孩。”

  “啊!真吓人。”蒙可斯神经质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有些哆嗦地说,“怎么搞的?”

  “那个男孩就是你昨天说起过的那个。”女总管看了看丈夫说,“那个看守妇拿了他母亲的东西。”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蒙可斯问。

  “不,死了才拿的。”女总管说着打了个冷战,“孩子的母亲临终前还请她照顾孩子,可那母亲刚一死去,她就从尸体上偷了东西。”

  “她是不是把东西卖掉了?”蒙可斯急切地嚷道,“什么时候的事?卖给谁了?”

  “当时,她用最后一口气告诉我她干的坏事,说完就断气了。”

  “没说别的了?不可能!你把话说清楚!”蒙可斯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狂躁,但女士却不以为意,而班布尔先生就不是这样了。

  她说:“不过,她有一只手一直死死地抓住我的上衣,到死也没放开,我掰开那只手时,发现那里面有一张破纸片。”

  “那上面是……”

  “什么也没有,那是一张当票。”

  “当的什么?”

  “听着,下面会说到的。”妇人和蒙可斯你言我语,班布尔先生只有听的份儿,妇人又说:“我想,她开始把东西收起来,只是想卖个大价钱,可后来不知为何,她又把它存进了当铺,她还把攒的钱一月月的付给当铺当利息,以免过期了,她也许什么时候会需要赎回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说清楚了,她捏着一张小纸片死的。那时离过期还有两天,我想以后也许会用得着,就把那东西赎出来了。”

  “那东西在哪里?”

  “这里。”妇人说着,甩出一只刚够装块法国手表的小羊皮袋,仿佛急于出手似的。

  蒙可斯朝着袋子扑了上去,颤抖着双手撕开了袋子。那里面有一个小金匣子,匣子里有两绺头发和一个纯金的结婚戒指。

  “戒指上刻着‘艾格尼丝’的字样,刻姓氏的位置是空白,然后是日期。”妇人说:“那日子就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年,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清楚的。”

  “全在这里?”蒙可斯急不可耐地检查着这些物件。

  “全在这里。”妇人说。班布尔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他颇感放心的是,故事讲完了但对方并没有收回钱的意思,他鼓足勇气,终于把听话时从鼻子上流下的汗水擦了一下。

  “我连猜想都说出来了,就这么多。”班布尔太太想了想说:“我也不想再知道什么。不过,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总可以吧?”

  “你问。”蒙可斯对这个女人开始另眼相看,“但我不一定回答。”

  “这样,问题就变成三个了。”班布尔先生自以为聪明勇敢而且幽默,于是插上一脚。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女的问。

  “是,另一个问题?”蒙可斯说。

  “你要它有什么用?会不会对我不利?”

  “绝不会,我不必跟自己过不去。”蒙可斯回答,“你站好别动,否则你的性命就连一根草也不如了,往这儿看。”

  说着,他推开桌子,从地板拉起一个环,从活板下掀开一道暗门,这情景把和暗门近在咫尺的班布尔先生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往下看。”蒙可斯把吊灯放到洞里,说:“你们不用防着我,如果我有什么想法的话,你们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就会让你们下去的。”

  有了这番宽心的话,妇人靠近了洞口,班布尔先生也走过来好奇地伸出了头。底下是暴涨的河水,雨后的浊流狂泻而过,不停地冲击着那些木桩,一切声音都被这喧哗声掩盖住了。下边还有一个水磨,残存的机器零件在水流的冲击下甩动着,泛着白腻泡沫的水冲过这个障碍,带着十足的劲头继续前行。

  “要是一个人被丢下去,尸体明天早上会在哪里被发现?”蒙可斯晃了晃吊灯问。

  “十二英里外的下游地区,也许早被分成了几块。”班布尔先生说着,连忙缩回了头。

  蒙可斯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包,将包和一块看起来似乎是某些零件的铅绑好以后抛进了洞里,铅块坠入河中,咚地一声落入水面消失了。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蒙可斯关上暗门,活板又被放了回来,“如果大海能将死人送回大地,自会把他身上的东西也一并送还,包括这个无用的东西,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结束这次愉快的谈话吧,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好吧,好吧。”班布尔先生说。

  “麻烦你用脑子,让你的舌头规矩一点儿行吗?”蒙可斯沉下脸说:“你夫人都比你稳当。”

  “你大可以相信我,小伙子。”班布尔先生极有礼貌地弯腰道,然后边退向梯子边说:“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大家的利益,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蒙可斯先生。”

  “听到这话真让人高兴,点上灯,赶快离开。”蒙可斯说。

  好在这场会谈就此打住了。要不一直往后退的班布尔先生真会栽入离他仅有六英寸的楼梯口。他从蒙可斯的吊灯上借了个火,点亮了带来的那盏灯,不言不语地下了楼,后面跟着她的妻子,蒙可斯在梯子边等了一会儿,确信除了雨声和水流声以后再没有什么,才也走了下去。

  他们缓慢地下着楼,因为蒙可斯先生害怕任何一个影子,而班布尔先生更是疑神疑鬼,怕这怕那。济贫院院长手里的灯谨慎地紧挨地面,他的灵巧大大超乎了人们由他的身材而生发的感受,并且,他时刻提防着暗门的出现。

  到了底下的屋子里,蒙可斯拿下门闩,为他们打开了来时的那道门,他们互相点了点头,这两口子便走入了漆黑的雨夜。他们刚一消失,蒙可斯立刻从楼里的什么地方叫出一个孩子,吩咐他带路,他们回到了刚刚待过的那个房间。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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