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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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天亮,这一时辰在秋天里可以确定说是死寂的深夜。街道冷冷清清,所有的声音好像都进入了梦乡,沉沉睡去了,就连淫欲与骚动也慢慢合上了眼睛。费根就是在这样一个死寂的时刻守在自己的老巢里的。扭曲的五官、苍白的脸色、布满血丝的通红的双眼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恐怖狰狞的幽灵,刚刚从坟地里爬出来,就要作恶于阳界了。

  他蜷着身子坐在冰冷的壁炉前边,身上裹着的被单破破烂烂的,身旁桌上放着的那只蜡烛就要燃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用嘴啃着被放在唇边的又长又脏的右手指甲,他那牙齿脱落的龈肉中露出几颗尖牙,这种尖牙多半只长在狗或者老鼠的嘴巴里。

  地板的垫子上直挺挺地横着诺亚·可雷波尔的身体,正睡得像死狗一样呢。犹太老家伙不时地朝他望上一眼,然后便又把目光移回到蜡烛上,呆呆地看着搭拉下来、几乎断成两截的烛心,还有一团团滴落在桌面上的滚烫的蜡烛,从这一切不难看出,老头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事实确实如此。他非常懊恼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落空了。他恨那个姑娘,恨她居然敢向陌生人告密。他一点儿也不相信她是由于一片真心才拒绝告发他的,又为丧失了报复赛克斯的机会而感到失望透顶。疏而不漏的法律使他担心害怕,他感到老巢处在风雨飘零之中,他甚至觉得连老命都要赔上了。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的狂暴火上浇油——这些狂怒的想法——接连不断地掠过费根的脑海。他的心里翻腾着无数个邪恶的念头和极其阴毒的想法。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甚至忽略了时间,直到街上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

  “来了,终于来了,”他抹了抹如火烧般干涩的嘴唇,喃喃地说,“他总算来了。”

  正说着,轻微的门铃声响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走向门口。没过多久,一个下巴裹着围巾、胳膊下面夹着一包东西的男子就跟他进来了。那个人坐下来,脱下外套,赛克斯魁梧的身躯便暴露无遗了。

  “喏,”那人把那包东西往桌上放了放说,“这个给你保管好,尽量卖个好价钱。搞到这包东西还真费了不少劲儿,我原来以为三小时之前能到这里来的,不曾想一直到现在才搞定。”

  费根把那包东西丢进食橱里锁了起来,但又重新坐下来,依旧不说一句话。然而,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强盗身上。如今两人相对而坐,费根的两眼直直地瞪着赛克斯,嘴唇可怕地抖着,这种感情不仅影响了他,甚至改变了他的模样。那个以打劫为生的家伙情不自禁地往后挪了挪椅子,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那副惊恐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了?”赛克斯喊道,“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费根举起右手,摇动着发抖的食指,然而他太冲动了,以至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帝,”赛克斯心慌意乱地摸了摸胸口,说道,“他发疯了。我得小心点儿。”

  “不,不,”费根总算挤出声音来了,“这不是你的错,真的,比尔。我不是——不是要和你过不去。”

  “哦,真的吗?”赛克斯凶狠地瞪着眼,同时故意把手枪往更称手的口袋里放。“这就得讲运气了——我们当中总会有一个的。不过究竟谁的运气更好,就不是主要的了。”

  “我要和你谈谈,比尔,”费根边说边将椅子往近挪了挪,“我敢担保你听了会比我更难受的。”

  “哦?”那强盗对这番话似乎不怎么相信,“快说,否则南茜还以为我出事了呢。”

  “出事!”费根恨恨地嚷道,“她在心里头,早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赛克斯很不解地盯着费根看,然而从费根的脸上一点儿也找不到他想要的解释,便一把拎起费根的衣领,着实地摇了他几下。

  “说呀,”他喊道,“你再不说,我就掐死你。把嘴张开,痛痛快快地吐出你要说的话。快说呀,你这只遭天谴的老狗。”

  “在那儿躺着的年轻人会——”费根终于开口了。

  赛克斯转过脸看了一眼诺亚睡觉的地方,如同一开始不曾发现似的。他哼了一声,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姿势。

  “打个比方,要是那个年轻人。”犹太老家伙说下去了,“要去告密——把我们大家全出卖了——首先找到合适的人选,接着到街上跟他们碰面,目的是要记下我们的长相特征,每一个特征都说得再清楚不过。这样就可以认出我们来,然后再把我们的老巢捅出去,以便他们能够易如反掌地抓住我们。要是他准备做这一切,另外再供出一件我们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的事,而且这原因完全是他一个人心血来潮,既不是因为被抓,也不是掉进陷阱或受牧师的撺掇,也不是没吃没喝饿肚子需要卖友求荣。完全是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心甘情愿,几个晚上偷偷摸出去找那班以与我们作对为乐的人,向他们告密。你在听我说吗?”犹太老家伙怒吼道,眼睛里怒火四射,“要是他干了这一切,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赛克斯吐出了恶毒的诅咒,“如果在我进来之前他还在呼吸的话,我就用靴子的铁后跟将他的脑袋碾成像他头发那么多的碎片。”

  “如果做这一切的人是我呢!”犹太老家伙几乎嚎叫起来,“我知道的太多了,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叫那么多人都给绞死。”

  “我不知道,”赛克斯答道,仅仅是听过到这一种假设,就已经让他怒不可遏,脸色铁青了。“说不定我会在牢里干出一件蠢事来,让他们给我套上铁镣。要是我俩一起受审,我就会在公堂上扑到你身上去,在众人面前用铁镣敲出你的脑浆水来。”这强盗举了举肌肉发达的一条胳膊,嘴里嘟嘟哝哝,“我要有这份蛮劲,我会像碾米机一样将你的脑袋捣成肉泥。”

  “你真的会这么做?”

  “自然了。”赛克斯说,“不信你试试。”

  “要是这么做的是恰利,或者是‘逮不着’,或者是皮特,或者——”

  “不管他是哪一个,”赛克斯忍无可忍了,“我酬谢他们的方式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费根再不作声,只是打量着这个强盗,示意他别再出声,自己蹲下来,摇了摇在垫子上睡得正香的人,想把他叫醒。赛克斯躬身坐在椅子里面,手搁在膝盖上,作壁上观。他确实有些糊涂了,搞不明白这个有着潜台词的问题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嘿,波尔特,波尔特。可怜的年轻人。”费根抬起头,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着,明显地突出加强语气的地方。“他真的累坏了——守了她那么久,不累趴下才怪呢——一直守着她呢,比尔。”

  “她?你这是什么意思?”赛克斯往身后仰了仰身子,问道。

  费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朝睡觉的人弯下身子,将他拖了起来。直到自己的化名被叫了好多次以后,诺亚才意识过来,揉揉眼睛,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迷糊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给我再说一遍那件事——再说一遍,让他也听听。”老犹太边说边指了指坐在椅子里的赛克斯。

  “给你讲什么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诺亚极其不高兴地扭着身子,问道。

  “就是有关——南茜的那件事,”费根在说这话的同时,一把抓住了赛克斯的手腕,似乎是为了阻止他没有把事情听完就冲出屋子似的。“你跟踪她了,是吧?”

  “没错。”

  “是去伦敦桥?”

  “是的。”

  “她去那里见两个人?”

  “的确如此。”

  “那两个人,一位是老头,一位是小姐,在那之前,她已经找过他们一次了。他们要她供出所有的同伙,第一个就是蒙可斯,她照做了——让她说说他的外貌特征,她照做了——让她说出我们接头和办事的房子是什么模样的,她照做了——从什么地方进行监视最好,她说了——什么时候大家上那儿去,她说了。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就这么一句接一句地,她全都说了出去,不含糊,也不废话,也没有人强迫她这么做——她究竟干过没有——难道她没干?”费根咆哮着,气得像一只发疯的老虎。

  “你说的都对,”诺亚边搔头皮边回答道,“事实就是那样的。”

  “上个礼拜天的事,他们说些什么了?”

  “上个礼拜天的事,”诺亚边想边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呀。”

  “是的,再说一遍,”费根大喊大叫,一只手上下挥舞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赛克斯。

  “他们问她,”诺亚清醒了很多,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赛克斯的身份,说,“他们问她上礼拜天为什么不能按她约好的时间赴约,她回答说脱不了身。”

  “什么原因脱不了身——什么原因?告诉他那句话。”

  “因为以前跟他们提起过的那个人,就是比尔,把她关在家里了。”诺亚回答道。

  “还说了比尔什么?”费根嚷道,“她还说了从前向他们提起过的那个人一些什么话?”

  “噢,她说如果不让他知道她去的地方,她就很难出门,”诺亚说,“因此,第一回去见那位小姐,她——哈哈哈哈!她说的这件事可把我逗乐了。千真万准,她让他吃了一点儿鸦片酊。”

  “操他妈的!”赛克斯怒不可遏地挣脱犹太老家伙的手,喊道,“滚开!”

  费根老头被摔到了一边,而赛克斯早已冲出房间,怒气冲冲地爬上楼梯了。

  “比尔,比尔!”老犹太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大喊道。“听我说一句,就一句。”

  原本这句话是来不及说出口的,还好那个打劫的强盗开不了门,就在赛克斯徒劳地使劲开门,并破口大骂的时候,犹太老家伙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前来了。

  “让我出去,”赛克斯喊道,“什么话都别跟我说,你给我留神点儿。听见没有,让我出去。”

  “听我一句,比尔,”费根将手按在门锁上,说,“你不会——”

  “有屁快放。”对方回答。

  “比尔,你不会太——鲁莽吧?”

  天就快亮了,门口的亮光已经足够他们看清对方的面孔了。他们互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里和自己一样,都因狂怒熊熊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是说,”费根知道现在无论什么花言巧语都起不了作用,“考虑到安全,别太冲动莽撞了。做干净些,比尔,不要意气用事。”

  赛克斯没有回答,就在这时,犹太老家伙已经旋开了门锁,赛克斯拉开大门,冲向万籁俱寂的街上。

  这强盗片刻不停,不加思考,既不左顾右盼,也不把目光投向天空或大地。他铁着心,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牙齿紧紧地咬到了一起,紧绷的下巴看起来就要撑裂皮肤了。他没说一个字,也没放松绷紧的肌肉,一路飞奔到了家门口。他拿出钥匙,轻轻地打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楼梯,走进自己的卧房,且不忘在门上加了双锁。他把一张很沉的桌子推到门边顶住门后,一把掀开了窗帘。

  床上躺着衣冠不整的南茜姑娘。她被赛克斯从睡梦中惊醒了,惶恐地睁开双眼,并支起身子来。

  “起来!”那家伙喊道。

  “你回来了,比尔。”姑娘见是比尔,很高兴。

  “没错,我回来了。”赛克斯应了一声,“给我起来。”

  汉子劈手从烛台上拔下点在房间里的那只蜡烛,扔到炉门底下。窗外已有微弱的晨光了,姑娘见此,跳下床来,准备将窗帘拨到一边。

  “别管它,”赛克斯伸手拦住她说,“这点光线已经足够我处理事情了。”

  “比尔,”姑娘惊恐地低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你要那样瞧着我?”

  强盗坐下来,鼻孔一歙一合,胸脯一起一伏。打量了她几秒钟之后,猛地卡住姑娘的脖子,把她拖到屋正中,看了一眼门口后,扇了她一大巴掌。

  “比尔,比尔,”姑娘几乎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挣扎,死亡的威胁给了她力量——“我——我不会喊叫的——不会叫一声的——听我说——你说吧——我究竟干什么了?”

  “让你死个明白,你这个挨千刀的贱货。”那强盗拼命不让自己喘粗气,说道,“今晚你被人跟踪了,你说的话被人一句不漏地听见了。”

  “既然这样,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放过我吧,就如同我也放过你一样。”姑娘搂住他,说,“比尔,亲爱的比尔,你不会狠心杀死我的。噢,你想一想,就在这个晚上,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本来你还有时间考虑,让你自己不犯大罪。我绝不会放手的,你也休想甩掉我。我亲爱的比尔,看在宽仁的上帝份上,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请别叫我的血沾上你的手。我发誓,凭着我有罪的灵魂起的誓,我对得起你。”

  汉子怒火中烧,想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姑娘的双臂死死地箍着他,无论他如何扭扯,也不能掰开她的胳膊。

  “亲爱的,”姑娘哭喊着,竭尽全力把头往他的胸前靠,“今晚那位可爱的小姐,还有那位老先生允诺,要在国外给我一个家,让我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我再去找他们,跪下来求他们把慈悲和善心分一些给你,让我们一起,从这个可怕的地方消失,永远不再回来,在别处过没有罪孽的日子,除祷告以外,永远不再提以前的事情,彻底地将它忘记,永远不再和以前的伙伴见面。悔过永不嫌晚,他们这样告诉我——如今我才知道——不过我们需要时间,就一丁点儿的时间。”

  那个强盗终于在姑娘说话的时候抽出一条胳膊来,掏出了手枪。虽然他正在火头上,他还是想到了这点:只要一开枪,肯定会惊动警察。他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气,用枪柄猛力地击打了两下姑娘仰起的脸孔(那面孔几乎就要碰到他自己的脸了)。

  姑娘身子一晃,倒了下去。额头上迅速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流,这差点将她的眼睛糊住了。然而她费劲地挺身跪立着,从怀中掏出那张露丝·米莱送给她的白手绢,强撑着无力的身子,双手交叉着十指,握着手绢,高高地举向天空,向她的缔造者上帝低声地祈求宽恕。

  这幅景象太触目惊心了。凶手踉踉跄跄地退到墙角,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抡起一根粗大的棍子,将她击倒了。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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