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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圣主圣灵圣母玛丽亚保佑，让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修士早点下地狱！”托钵修士的故事将差役气了个半死，不由得在众人还没开口之前，就抢先把修士诅咒了一番。

　　“各位，请听我说，一个以乞讨为生的修士的话有几分能让人相信的？与其听他来胡说八道，倒不如听我来说说他是如何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魔鬼，从而知道了那么多关于地狱的事。”

　　“我听人说，这个流浪修士的灵魂有一天出了窍，飘到了幽冥世界，于是幽冥使者就带他参观了地狱的种种。他们看到有许多灵魂正陷在深水或火海里备受折磨，有贼子的，有强盗的，有杀人犯的，还有做生意让人破了产的，等等，可是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流浪修士这种人的。于是，流浪修士就问这天使说：‘为什么这里面看不到有任何一个托钵修士的面？难道是他们的品行感动了天，才放他们都到了别处？’使者回答说：‘这整个地狱中还有一个地方你还没有参观，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于是，使者就带这个灵魂来到了大魔鬼萨瑟纳斯的跟前。‘萨瑟纳斯，请抬起你帆一样大的臀部吧，让这个修士看一看他的同类都在哪里。’萨瑟纳斯抬起了他的臀部，顿时就见数以万计的小鬼从他的屁股底下跑出来。他们都穿着托钵修士一样的衣服，长得还很像我们队伍中的一个人。原来，魔鬼萨瑟纳斯的肛门里面就是他们托身的地方，这些人因为在世上为害不轻，所以上帝罚他们到了最肮脏的地方。”

　　“托钵修士的灵魂看了大吃一惊，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到胆寒。于是，天使就请萨瑟纳斯再把他的臀部收回去，顿时，无数个灵魂大叫着从四面八方又回到了魔鬼的屁股下面。”

　　“那修士的灵魂再也没心情和胆量待在地狱里了，于是就请求天使放他回去。我主在天上可怜他，开恩让他重返人间，从此他就知道了他那同类以及他的命运所在，也知道了地狱里的事情种种。”

　　“我说这些只是对托钵修士刚才的话的回报，无论我们犯下多大的错，也没有他们的下场可怕。现在，我就要正式开讲我的故事了。”

　　——差役的故事现在开始。

　　在约克州曾经有一个这样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沼泽地，几个村庄零乱地散布着。有一个托钵修士是这个地方的教士，整天靠着说教和乞讨生活。他在教堂里按照他的方式传经布道，说：“为了给上帝献礼，为了修建教堂，为了我们的祈祷能有效，请大家做一些小小的捐献吧——不用多少，只要够一个月的开销就够了。你们的朋友会因为你们这伟大的贡献而免除苦难的折磨——这些折磨你们绝想象不到有多痛苦、多难以承受，像油炸、炼刑、厮打等等，你们用一辈子也想象不出它们有多么厉害——你们的将来也会因为你们现在的慷慨而更加美好。请大家做出一点小小的捐献吧，不用多少，只要够维持一个教士唱一个月赞美诗开销就够了，他们是不会花大家多少钱的。请慷慨解囊吧。”这样，就会从许多人的手里骗到一个月甚至是几个月的花费。

　　布道会结束后，他会迅速脱下身上的法衣，折叠起来，然后和几个修道院的奴仆一起出去到各地化缘。这几个奴仆包括一个记名字的，一个等待背物品的。那个记名字的同伴手里拿着一根包着牛角的拐杖，一块象牙书板，一支几乎已经磨光了尖的笔，跟在修士的身侧。每当这个修士探头探脑地走进一户人家，然后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对主人说：“给我们一斗面粉、一块奶酪、一个小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吧，我们绝不会嫌少的。如果有做馅饼的猪肉或薰肠，也请给我们一点吧，好心的人，还有一条毯子。我们绝不会自己挑选的，你们有什么就请给我们一点什么吧，我会把你的名字记下，天天为你祈祷——噢，好心的姐妹啊，还有一些腌肉！”这时，身旁那位同伴就会赶快拿起书板来，也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把给了他们东西的主人名字记下来，而那位跟在身后的伙计就会迅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口袋来，把东西统统装进去，再把口扎起来，背在背上。

　　当然啦，一出了这家人的大门，修士就会一把抢过那面书板，把上面的名字擦掉——他们还要用它记下一个人的名字呢！

　　“呸！你才是个胡说八道的无赖呢！”差役刚说到这里，那托钵修士就喊了起来。

　　“不要打岔，请让他说下去！”旅店主人说道，“请继续吧，我们都听着呢！”

　　“好的，接下来是——”

　　有一天，这个修士和他的两个同伴乞讨来到了一个城里，因为天色已晚，修士就让他的两个同伴各自找了个有熟人的地方住下，然后，他来到了城里头一户叫托马斯的人家。刚进门，这个修士就发现他的朋友生了病正躺在床上，于是他就大声叫道：“啊，亲爱的朋友托马斯，愿上帝保佑你快快康复。我在修道院里早就感觉到了你的不适，为此我早也求，晚也求，为你做祈祷无数次。”说着，修士赶走那只正在凳子上打呼噜的猫坐下来，把他的帽子和行头放在了一旁。

　　“啊，亲爱的朋友，好长时间没有相见了，最近可好？”主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打招呼说。

　　“做圣事永远没有闲暇的一刻，我们不像那些老爷和太太们一样，整天有好日子可过。刚刚我在你们城里主持了一场法事——这里的教士们可真是废物一群——已经累得快走不动路了。你不知道，做法事讲道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光作那些解释就花了我很多时间和精力。一般来说，人们对于《圣经》上的内容总是不能完全明白，这就需要有一个负责的修士——就像我一样——来给他们作解释。我所说的和《圣经》上的并不完全一样，那是根据各个地方人们的智力不同而作的调整。我想你的妻子定能明白我所说的话的含义，因为今天在教堂里我看到了她那美丽的身影。”

　　“你是说我的妻子吗？我想她正在那边屋里，一会儿就会过来。”主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个妇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啊，亲爱的圣约翰修士，见到您真是我们的福气——您今天在教堂的讲道真是太精彩了，我从来没有听过有哪个修士能说得像您一样。”

　　修士彬彬有礼地站起，以他纤细的胳膊围住妇人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重重地吻了一下，说：“整个教堂里再也没有比您更漂亮的小姐或夫人了，太太，愿天主保佑您越活越年轻！”

　　“圣约翰修士，快救救我的丈夫吧，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已经卧床生病好几天了！每天晚上我用温热的身子为他暖热被窝，每天早上我用爱抚的轻吻把他唤醒；我给他吃好的东西喝好的东西，还忍受他不时的大声发火，可他的病就是不见好。您说这可该怎么办？”

　　“亲爱的托马斯朋友，生气和发怒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我主说，肚肠有火，易受恶魔的引导，看来你们这里的教士真的没把工作做好。他们总是沉耽于一时的讲经说道，而不知道深入民心地去了解他们，这真是太糟糕了。你不知道，为了能按照大家的心智把经文讲好，我特地研读了不下三十部的大书，有圣保罗的，有圣彼得的，还有我主所给予的训诫，从它们之中，我发掘出了最有效的祈祷和听忏悔的方法，托马斯朋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你可以向我说。托马斯太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的丈夫单独谈谈吗——我们有一些有关圣事的重要事情要商量。”

　　“圣约翰修士，有什么事你尽可以和我的丈夫说，我相信，在您的开导和教诲之下，他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我就去给你们准备饭食，请问，有什么是您需要的吗？我会特地去张罗的。”

　　“啊，夫人，千万不要为我而大费周折。你知道，我们做修士的最崇尚清贫与寡欲。我主在他的戒律中曾经多次告诫世人说，不要贪婪于食物和美味的诱惑里，也不要陷进财富与权势的争执中。清心节欲是我们修士，尤其是托钵修士的本性。与那些富人比起来，虽然他们的桌子上常常有着大鱼大肉或山珍海味，过着舒适或奢华的生活，但要从祈祷的角度来说，我主却更愿意听到我们这些戒斋和节欲人的声音。因为我们戒斋和克制自己的情欲，所以我们的身心才能够达到洁净的程度。粮食与美味的菜肴不过是支撑我们这些为圣灵而传经布道的凡躯俗体的需要才创造的，真正的精神食粮却是我们万能的主的声音《圣经》。”

　　“只要好好地修习我们的主给予我们的教诲《圣经》，或其他的福音书，主就会降福给我们。圣洁的摩西不是曾在西奈山上戒斋四十个日日夜夜吗，直到他身心疲乏，不能再支持下去的时候，我主才出来予以他训诫，并把十大戒律交给了他。还有以色列的先知以利亚，不是也在何烈山[315]上静思默想多少个昼夜，我主才把圣灵显现给他吗？无论是哪个伟大的人物，亚伦[316]或其他人，如果要想为人们祈祷或做一些有益的圣事，就要在举行仪式以前清心戒斋，不沾酒食。他们不能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大吃大喝——人类不就是因为贪吃才被赶出伊甸园的吗，那是我们最初的原罪——不能享受其他身体上的娱乐，而要在饥肠辘辘和胳膊酸痛，或两膝酸软的折磨中备受天主的考验。这样，他们才会因为缺乏生理的激悦和需求而变是更加了解我们的主，了解他是如何在贫穷与苦难中替人类承担起那无上的罪责。”

　　“这些清心节欲的人，头脑清醒，深富同情心和怜悯之心，却在面容上表现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他们过着行走乞讨的生活，到处游荡，与穷人打成一伙，却鄙夷那些张扬奢华的富人们——他们把他们看做是只会用来装酒的酒瓶子，或只知道把饭食变成垃圾的垃圾桶（那些人在做祈祷的时候，总是说着：打饱嗝就是对我主的赞美[317]）。或把他们比做是在水面上掠鱼的小鸟，而没有雄鹰的力量和气魄。这些人靠着对我主的虔诚和忠实，把祈求的声音远远地送上了天空，送到了我主居住的地方。这是那些富人们，或有权势的人，甚至是国王，也不可能会做到的。所以我主说：‘谦卑的人有福了’，这是专指我们这些修士，尤其是托钵修士的。”

　　“所以，亲爱的夫人，请你不要为了我这世俗的身躯而去准备大量不必要的东西，只要能够维持我在讲坛上替我主传播福音的力气就够了。如果你有现成的上好面包就给我来一只，我知道夫人你手艺不错，做出的面包又软又香。而且，我听说你做卤猪头的手法也很不一般，如果可能，就给我来一只卤猪头好了，当然，决不要为了我而去杀了你们家的那只小花猪。还有，要是你们家还有一点过节用的熏肠的话，也请给我来几片吧，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熏肠的美味了，它们配上一点点的波尔酒或其他烈酒，将是一顿还能够将就的晚餐。”

　　托马斯夫人得了要求正要走开，突然又想起了一点事情说：“仁慈的圣约翰修士，你可知道，就在你上次离开这里后不久，我的孩子就死了？请你在以后做祈祷的时候，不要忘了为我的孩子说上几句。”

　　“亲爱的太太，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情呢！就在上两个星期的某一天夜里，我忽然看到你的孩子来看望我了。他张着两只胖胖的胳膊，虽然不能说出什么话来，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过来看看你和你的丈夫——这不，你的丈夫就病了！那时，我就知道他的灵魂是要到天堂里去了，我们那里的管事和许多修士也看到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当时，他们正在唱《赞美歌》，只有我一个人流着泪在默默地为你的孩子祈祷，希望天主在那上面能特殊照顾他。所以，仅就这件事来说，你完全不用再担心，夫人。我们倒是很有必要来谈谈你丈夫的事。”说着，托钵修士来到了病人的床边。

　　“愿天主基督保佑你，愿那在天上掌管医药的神灵保佑你，亲爱的兄弟，我和我们院里所有的修士都在日夜为你祈祷，希望你能早日康复下床——看那窗外有多少美丽的事情在等着你啊！”

　　“天啊，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我付了很多的钱给那些修士们，他们都说我能在上主的保佑下很快康复，可是你看，到现在我还是躺在病床上不能下去。你们尽是些骗人的骗子！”

　　“亲爱的兄弟，你怎么能这么亵渎我神圣的使命？你的病得不到好转，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俗话说，加起来的东西总比一个东西的力量大。你把你的钱财分散给了所有的人，说‘给那个修道士一文’，‘给那个修道院一块’，还给那个耍杂耍的江湖医生‘一袋麦子或是面粉’，这样子怎么能行呢？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应该很快就想起我——谁不知道我是这个地方最最有名的托钵修士？我的祈祷比起那些神学院的学生或其他修道院里的教士来说，最为有效，就像以利亚、以利沙一样——从《圣经》的记载里，我早就知道了他们也是托钵修士，靠乞讨生活。所以，你应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我。”

　　“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并不是要贪图你的钱财——这世上有许多人正在那里大吃大喝，但为了能修建起我们圣灵的教堂，还有维持我们院所有教士的生活，我们情愿忍受饥饿和劳累的折磨，更何况我主说，做我的使徒，就要过贫穷的生活。你的钱财全部用到了修建教堂和做法事等等事情上，如果你肯捐献的话。”

　　“还有，你的妻子刚刚说你很容易发怒，就像一头发了情的老公猪一样——请恕我比喻得不太恰当，但事实正是这样。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主有这样一句话吗：‘心头发怒，有魔鬼在引导’？去读读圣托马斯的书吧，你就会明白发怒会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对着你可爱而温顺的妻子发怒。”

　　“你的妻子是个非常有礼节、贤慧的人。为了你的病她日日祈祷，可你却在她的耳旁大声喊叫。要知道人们有一句警言是‘凶狠的狗不对主人下口’。一个人再怎么暴戾无行，也不应该对他身边的人有坏心。你的妻子是日日夜夜睡在你身旁的人，作为女人，人们有一句话，‘女人的报复能把城池毁掉’，千万不要惹你的女人发火，她们能把你的世界烧得一干二净。”

　　“我主有戒律说，发怒是重罪，和杀人放火一样是不可宽恕的。盛怒的人容易让怒火烧伤自己的身体，还殃及他人，而且，盛怒中的人容易失去理智，就像是塞内加所说的那个国王一样，这样的人越有权势造成的危害便越大。”

　　“据说那个国王暴戾无度。有一天，他派两个武士到城外去办事，但结果一个武士回来了，另一个武士却没有了消息。于是国王就断定是这个武士杀害了那个武士，判定由第三个武士押送他到城外去执行死刑。这两个武士走在出城的路上，碰巧，竟遇上了那位被认为是杀害了的武士，原来他由于一些个人的事竟然私自回了一趟自己的家里。于是这第三个武士对前两个武士说：‘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那么我们何不回去禀报国王呢？’这样，三个人便一起回来见国王。暴虐的国王听了他们的汇报之后一下子发了怒，说：‘你们三个都该死。因为第一个武士，我已经判了他的刑，所以他该死；第二个武士，他失踪才造成了第一个武士的死，因此他也该死；至于第三个武士嘛，竟然没有去执行我下达的命令，更该死。’于是，三个武士便一起被推到了城门外受刑。”

　　“著名的居鲁士大帝也有一个典故。有一次他的爱马因为过一条河而不幸淹死，于是这国王就下令把这条河从源头那里填起，结果所有的人，甚至连小孩和妇女也能踩着水就过去。”

　　“这国王还有一个暴虐的儿子，因为有人指责他喝酒过度就把那人的儿子杀了。这个人是冈比西斯国王[318]帐下的一个大臣，因为担忧国王整日耽于酒色，便劝戒他说：‘酒能伤身，色能伤人。你是一国之君，有无数的臣民在看着你，因此你应该为他们做出表率。’国王说：‘喝酒能壮人之胆，强人之体，到如今我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人是因为喝酒而死亡的呢。’为了证明酒对自己是非常适宜的，这国王反而大喝其喝。有一天，醉酒之后，他把这臣子的儿子带到大殿上，张弓搭箭，当着臣子的面将他的儿子射死，然后他对臣子说：‘你看，我这不是手还很稳，眼很准，力气还很大吗？’臣子无言以对，只好作罢，伤心地离开了那个国家。”

　　“你看，对于穷人和富人，发怒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惹怒了穷人他可能会把你大骂一通，但在富人和有权势的人面前，你却必须讲一些好听的话，唱一些哪怕是无中生有的赞歌，而不是逆耳忠言——我们托钵修士就正是这样做的。”

　　“所罗门有话：‘不要把友情寄望于易怒之人，也不要与失去理智的人结交。’话再明白不过。亲爱的托马斯兄弟，作为一个替上帝传播福音的神圣的修士，我真切地恳求你，把你心中那把发怒的大火熄灭吧，让我把你灵魂中魔鬼的影子赶走，如果你在我面前忏悔的话。”

　　“不，所有忏悔的话我已经在其他修士的面前说尽了，没有什么事能改变我现在的心意。”病人在床上痛苦地说。

　　“那就用你的钱财为你消灾，给我们的教堂捐几个金币吧。要知道，教堂是一切荣耀和神圣之光的所在地，这里有上帝的圣灵在供着，还要负责给每个神位献祭。但我们的教堂正在修复当中，除了石料需要四十多镑才能购齐之外，还有木料、一切的法器用具等，用你的钱财为我们这光荣而伟大的地方捐献吧！我知道，你一向是上帝的忠实子民，是我们修道院的朋友，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这些修士为了筹集资金而卖掉我们手中的经书吗？亲爱的托马斯朋友，我以上主基督的名誉求你了：请你为我们教堂捐些钱吧！”说着，修士几乎都要跪在地上给病人行礼了。

　　病人躺在床上气得要死，大喊道：“不要把那副假惺惺的面孔再摆到我面前！你们这些靠剥削别人的血汗生活的托钵修士是什么东西我非常清楚。要说我们是朋友，这一点我倒还舒服一些，请问，我们真的算得上是好朋友吗，修士先生？”

　　“亲爱的托马斯兄弟，难道对这一点你还有怀疑吗？我们不仅是好朋友，还是好兄弟呢，我可是对你实心实意，只想帮助你。”修士装出一副痛心疾首又真诚的样子说。

　　“那好吧，如果是兄弟，我就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对着圣灵的像发誓说，你会把这一个东西和修道院的其他兄弟一起平分，而不会把它独吞掉。”

　　“我发誓，我发誓！以圣灵圣母的名誉，以我们院院长的名誉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所奉献的东西拿去和所有人平分的。请问托马斯兄弟，那东西在哪儿？”

　　“把手伸到我的身子底下来，一直往下摸，在那里你就会找到你所想要的东西了——要知道，我是一个病人，已经快没有力气把自己的身体动一下了。请你快点把手伸到我的屁股底下来，那儿有我非常珍贵的东西。”

　　修士听了满心欢喜，把袖子捋了捋，伸手从病人的后背开始摸下去，一直摸到了光光滑滑的两片屁股的那个地方，还没有发现有什么有形的东西。于是他想，也许那东西是个非常小的东西，不是说，越小的东西越珍贵吗？想到这，他又更欢心地往下摸去。

　　躺在床上的病人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伸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一直摸到了肛门的地方，于是就憋足劲在那只手的手心当中大大地放了一个屁，那响声，比一只峁足了劲拉着重货的大马放出的响屁还要响，那味道，比一个大粪坑的味道还要臭。

　　修士大叫着蹦起来，双眼犹如猴子的屁股那样红，一张嘴没有遮拦地便开始大骂：“你个挨千刀、下地狱、生生世世不得翻身的大坏蛋，竟然用着诡计把我这神圣的人物来欺骗。你一定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病人的仆人听到两人大吵的声音，于是就跑进来把修士赶了出去。气急败坏的修士满面通红地走出来，拿起自己的拐杖和行李头也不回地就去找他的两个同伴去了。后来，他们一起商量，要找一个有权势的人来替他们报仇，于是修士就想起了城中那位很有名的大贵族。他们一起来到了贵族的家门口，有仆人通报后领着他们来到了贵族的房间前，没想到人家正在吃晚餐，修士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对贵族说道：“愿天主保佑你，我的大老爷！”

　　“我主也保佑你，修道士师傅！看你一脸的怒气和不悦，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请讲出来让我听听吧！”主人擦擦嘴说道。

　　“千万不要称我师傅，大老爷。在您的面前，我们这些行讨的人是没有资格来称拉比[319]的。今天在你的辖区里，就在你的辖区里，我遇到了一件非常伤心的事——竟然有人当着我的面就亵渎我们伟大的圣灵和修道院，这是多么不能容忍的事！无论哪个有教养的人也不能咽得下这口气，更何况他还是托马斯这个蓬头垢面的老乡巴佬做出的，我的大老爷啊，请您看在我们万能的主的面子上，为我们报复这个不识趣的大坏蛋吧。”

　　“修士先生，你可是上帝的使徒，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发生也不能生气、口出恶言啊！”主人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事就说出来吧，不要把它憋在心里，转化为引诱人犯错的怒火和愤恨。”

　　于是，修士就把所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听完这个故事，主人妻子开了口：“我的天哪，愿一切圣灵圣物保佑这个发疯了的老头快快好起来吧，修士先生！你所说的这个人可实实在在是个发了病的疯子啊，竟然做出这么让人不能想到的事情来。我看，你就消消气算了吧，圣哲说，和一个丧失了理智的疯子是没有什么好话可说的。”

　　修士看着主人先生。只见他低着头没有作声，心中却在想：天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聪明的人，给修士先生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我平常总是自诩为天下算术第一，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屁竟然也能平分。这东西既然不能捕捉住它的声音，也不能圈藏住它的气味，那要怎么样才能够把它平均分配呢？在所有的算术书中，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题目，定是有魔鬼钻到了他的心中，才让他想出了这么一个绝活。于是，主人就对修士说：“修士先生，你今天可真碰到了一位大奇人。想想有谁能出如此一个困难的题目吧，既要把捕捉不住的声音平均发配，还要把不能成形的气味也平分，而且这两样东西还是霎时就会消失的。天哪，一定是有魔鬼引导了他的心灵，才能让他想出如此一个奇特的题目，要我看哪，你就算了吧，和他斗，你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能算啊，老爷！这个人如此下流和无赖，要是不能报复他，岂不是显得我们修士也是无赖和下流吗？要是这样，我情愿诅咒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让他的灵魂让魔鬼捉去，享受上刀山下油锅的所有的酷刑。”修士大声叫着。

　　这时，站在主人身后的一位仆人走了出来，对主人说：“老爷，如果您能赏我一块新布做衣裳穿，我就把这个题目给您解了——对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好题目，有一位圣灵曾在夜间给我以一种特能。”

　　主人一听，马上说道：“要是你能解了这个题目，别说是一块新布，就是一件两件现成的新衣我都赏你。”

　　仆人说道：“修道士先生，你可以趁一个天晴无风的好日子准备一个有十三根轴条的大车轮。你们修道院里不是有十二个修士吗，加上你正好十三个。你可以下令让你那些修士们在无风的好日子里各自占据轮轴的一个顶端——这个轮轴就支在一个中空的大架子上。这时，你可以让人去把那个生病的老头抬来——一定要趁他肚子鼓鼓像一面大鼓的时候。这时，你们把他安置在轮轴上，一定要在正中央，然后，十二个修士各就各位——至于先生您嘛，既然是领事人物，自然就要站在轮轴的中间、架子的下面，我主不是有说，身份高的人可以享受优厚权吗。等各人都准备好了——把鼻子紧紧地贴在轮轴的边缘，然后就叫那个人放屁。——老爷，我想，这样的准备，定会让那个无色无形的东西完全平均地分派到十三个轮轴中间的，这样，他们就能各司其职地把那些气味和声音全都接受了。而修道士先生，如果作为修道院有身份的人还不能够满足的话，就让他一个人再单独那样闻上三个大屁吧。”仆人的话刚说完，主人和他的一家子就都拍手叫好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仆人竟有这种才能，能把这个问题如此圆满地作了解答。看来，先前他们把那个老头称做疯子或受了魔鬼的引导完全是错误的，那样的人只能称做是大有学问的人，而这个仆人也是个不一般的人，与欧几里得、托勒密不差多少。

　　于是，主人就高高兴兴地赏了仆人两件新衣裳，而修士只好和他的同伴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差役的故事结束。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