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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赫克托耳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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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洛伊人就这样,像小鹿一样逃进城里,

  他们靠着厚厚的城墙擦去身上的汗水,

  开怀痛饮,解除喉咙里的干渴。与此同时,

  阿开亚人却把盾牌背在肩上,逼近城墙。

  而赫克托耳受到致人死命的命运的制约,

  仍然站在伊利昂城外的斯卡亚门前。

  这时福波斯·阿波罗对裴琉斯之子嚷道:

  “裴琉斯的儿子,你为何迈开迅捷的脚步

  追赶我?你是一个凡人,而我是不死的天神。

  你这样拼命追赶我,难道没看出我是一个神?

  那些被你赶得仓皇逃窜的特洛伊人跑进了城,

  你为什么不去追他们,而跑到这里来杀我?

  显然你杀不了我,因为我命中注定永远不死!”

  见他这么说,神足的阿基琉斯大怒道:

  “远射之神,神祗中最凶残的一个,

  是你阻拦了我,并把我从城墙那里诱骗到

  这里,要不然,成群的特洛伊人在逃进

  伊利昂之前,早已嘴啃泥地趴在地上了!

  现在,你轻松地救下了这些特洛伊人,

  并夺走我巨大的荣誉,因为你无忧无虑,

  不必担心死的惩罚。假如我有那份勇力,

  一定要你把这笔仇恨的债还清!”

  阿基琉斯说完,便大步朝着城堡方向

  跑去,如同在竞赛中获胜的拉着战车的

  骏马,轻松愉快地奔驰在宽阔的大平原,

  阿基琉斯也这样迈着他的双腿快步向前。

  年迈的普里阿摩斯第一个看到迅捷的

  阿基琉斯在平原上奔跑,就像那颗

  闪亮的星星在收获的季节升起,闪闪

  发光,远比布满夜空的繁星来得耀眼,

  人们称它为“俄里昂[743]的狗”,群星中

  数它最亮,尽管它是个不吉利的征兆,

  给可怜的凡人带来过灾难。阿基琉斯

  奔跑时也这样,随着跑动的步伐,胸前的

  铜甲之光闪闪发亮。

  这时,老人便举起

  双手,捶着自己的脑门,对心爱的儿子

  赫克托耳大声喊叫,后者仍然站在城门前,

  狂热地想同阿基琉斯打一场恶战,拼个

  你死我活。只见老人伸出双臂,哀求他:

  “赫克托耳,我的爱子,不要离开伙伴

  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等待那个人的进攻!

  你是想被裴琉斯之子打死?此人远比

  你强大。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粗鲁莽撞之人。

  但愿神祗像我一样怨恨他!让他立刻

  暴尸荒野,成为狗和秃鹰猎取的食物,

  也好解除我心头积郁的悲愤!此人夺走

  我许多勇敢的儿子,不是杀了,便是被他

  放逐遥远的海外。就是现在,在挤满城区的

  特洛伊人中,我还有两个儿子找不见。

  他们是女人中的骄傲、劳索娥王后为我

  生的鲁卡昂和波鲁多罗斯。如果他俩还

  活在敌营里,我将用黄金和青铜把他们

  赎回。高贵的老人阿尔忒斯给女儿一大批

  陪嫁,我的宫里有贮藏。倘若他俩已死,

  去了哈得斯的冥府,他们的母亲和我的

  心里将会多么悲哀,因为我俩生养了他们!

  但对其他特洛伊人,此事只会带来短暂的

  悲伤,除非你也死了,死在阿基琉斯手中。

  我的孩子,回来吧,快进城!想想特洛伊的

  男人和特洛伊妇女,不要垫上你的性命,

  让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得到这份胜利的荣誉!

  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吧,虽说还活着,却已

  进入白发的老年,宙斯父亲还要让恶毒的

  命运扫荡我的残生,让我亲眼看见极度的

  不幸:儿子被杀,女儿被俘获带走;而在

  库房里聚起的财宝也被抢劫一空,弱小无助的

  孩童在残酷无情的战争中被摔死在地上;

  阿开亚人也会用带血的双手强行带走我的

  儿媳!厄运最后也不会放过我,一旦某个

  阿开亚人用铜剑或锋利的矛枪把生命从我的

  躯壳中夺走,家门前的狗就会把我生吞。

  我在厅堂里养狗,喂他们食物,是要它们

  看守我的家;而那时,它们却会伸出贪婪的

  舌头,来舔食我的血肉,吃饱后又满足地

  躺倒在我的庭院中。一个年轻人,带着被

  锋利的铜枪捅出的伤痕倒在地上,虽说死了,

  他的身体会看上去很美,因为战争留给他光荣。

  但一个老人被杀死了,任凭狗来玷污他灰白的

  须发、甚至私处,没有比这个凡人更悲惨了!”

  老人揪住头上的白发,用力地往下扯,

  这样苦苦地哀求,却仍然不能使

  赫克托耳感动。这时赫克托耳的母亲

  也站到普里阿摩斯的身边大哭起来,

  一手松开长袍的衣襟,一手抓起乳房,

  流着眼泪对他痛苦地大叫,快捷的话语

  仿佛长出了翅膀:“我的孩子,赫克托耳,

  你就可怜可怜你的母亲,我曾经用这对

  乳房里的奶汁哺育你长大!记住这一切,

  亲爱的儿子,快退进在墙内,回击敌人!

  不要单独冲上去和那个残暴的家伙战斗!

  如果他把你杀了,我就不能在尸床边为你

  举哀,你那慷慨的妻子也一样!我亲生的

  儿子,你这棵茁壮的树苗,会远离我们,

  在阿开亚人的船边,被快跑的狗吞食掉!”

  他俩就这样,流着眼泪对心爱的儿子

  苦苦哀求,却仍然不能使他回心转意。

  只见他正站在原地,等待阿基琉斯

  迎面扑过来,就像山上一条又大又长的

  毒蛇,蜷缩在洞边,等待一个过路的凡人。

  那条蛇吃够了毒草,体内积郁着毒火,

  正盘踞在洞穴边,两眼射出凶光;

  赫克托耳也这样,胸中燃烧着难以扑灭的

  狂热不愿退让。他把闪亮的盾牌斜靠在

  突起的城墙上,对自己豪放的心焦虑地说道:

  “天哪,看来我的处境不妙?倘若现在溜进

  城门,普鲁达马斯就会首当其冲辱骂我。

  他曾经劝我带着特洛伊人返回城堡,就在

  昨天,那该受诅咒的夜晚,卓越的阿基琉斯

  重返战场的时候。然而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

  否则,事情何至于变得如此糟糕!是我的鲁莽,

  毁了我的人民。我真是愧对特洛伊人和穿着

  长裙的特洛伊妇女!也许某个比我低贱的人

  会这样说:‘赫克托耳盲目相信自己的勇力,

  毁了他的士兵和人民!’现在,唯一可行的

  办法就是扑上去,要么杀了阿基琉斯回城,

  要么被他杀死,我壮烈地死在伊利昂城下。

  也许我可以放下中心突起的战盾和沉重的

  头盔,把我的矛枪倚靠在城墙,徒手去见

  英勇的阿基琉斯,自作主张地去和他讲和:

  只要答应交回海伦和所有属于她的财物,

  亚历克山德罗斯当初用宽大的海船把这些

  引发战争的东西运回特洛伊,现在,我可把

  这一切都交给阿特柔斯的儿子们带走,然后

  把我们收藏在城内的所有财物和阿开亚人平分,

  再让特洛伊人的长老们发誓,决不隐藏任何

  东西。但我的心灵为何要如此犹豫?我绝不能

  就这样迎上前,因为他不会怜悯我,也不会

  尊重我;他会毫不留情地把我赤裸裸地杀掉,

  当我除去铠甲,就像没有防卫能力的妇女!

  现在我不能像年轻人谈情说爱那样,从一棵

  橡树或一块石头开始,喃喃私语。还是让我

  和他尽快地展开殊死的厮杀,也好让我知道,

  俄林波斯的宙斯到底把荣誉交给哪一位勇士!”

  他就这样左右权衡地待在原地,这时

  阿基琉斯却已扑了过来,就像杀人的战神,

  头盔闪亮的战士,肩上扛着那支可怕的

  裴利昂的白蜡柄矛枪,浑身的铜甲闪闪发光,

  好像初升的太阳,或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赫克托耳见状,浑身发抖,再也不敢站在

  原地,吓得连忙撒腿便跑;裴琉斯之子

  仗着自己腿快,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像

  山里的老鹰,天下飞得最快的禽鸟,展开

  翅膀,迅速地追击一只野鸽,野鸽慌忙

  逃窜,而老鹰尖叫着猛追,一心想抓住

  猎物。阿基琉斯也这样,狂暴地追赶

  赫克托耳。而赫克托耳迅速迈开双腿,

  沿着特洛伊城墙快速地奔跑。他们跑过

  起伏的山丘和迎风摇曳的无花果树一带,

  沿着城墙下面的车道,一直跑到涌出

  两股清澈水流的泉边,那泛着汹涌波浪的

  斯卡曼得罗斯河的两个源头附近。其中的

  一个源头流出滚烫的热水,雾气从中蒸发

  升腾,笼罩泉边,就像缭绕着烈焰的烟雾;

  另一个源头流出的泉水,甚至在夏日也是

  凉得像冰雹,或寒冷的积雪所形成的冰层。

  两条泉源在此汇聚的地方,有一些石凿的

  水槽,它们宽阔光滑,在阿开亚人的儿子

  尚未到来的和平时期,特洛伊人的妻子

  和他们美丽的女儿们一直在石槽里洗濯

  她们的漂亮衣裳。现在,他们也是在那里

  跑过,一个逃,一个追;逃跑着的是一个

  强有力的英雄,但追他的是比他更强的人。

  他们都迈着敏捷的步伐,争抢的不是祭献用的

  牲畜,也不是牛皮这类赛场上普通的优胜者的

  奖品,而是驯马好手、赫克托耳的一条性命!

  就像为阵亡将士的葬礼而举行的竞技中,

  蹄子飞快的赛马,迅速绕过拐弯处的标杆,

  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是为了争夺一份丰厚的

  奖品:一只铜鼎或一个女人。他俩也这样,

  绕着普里阿摩斯的城墙,拼命迈开快步疾跑,

  一连跑了三圈,而众神都在凝神观望。

  神人之父宙斯首先开口说道:“瞧,怎么回事?

  一个我宠爱的凡人,正在我的眼皮底下,

  被追得绕着城墙狂奔。赫克托耳,真使我

  难受,他曾经在山峦重叠的伊达山的山顶,

  或是在特洛伊城堡的城楼上,给我祭烧过

  无数的弯角键牛的腿肉,现在却被神一样的

  阿基琉斯绕着普里阿摩斯的城堡苦苦追赶。

  不朽的众神,你们想一想,替我拿主意——

  是把他救出来,还是让这个强健的勇士,

  今天让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把他杀死?”

  听他这么说,只听灰蓝眼睛的女神雅典娜说道:

  “父亲,制造雷电和乌云的主神,你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把他从悲惨的死亡中救出来吗?要知道,

  他是一个命中早就注定要死的凡人,你怎么能

  免除他的死亡?这样做,我等众神绝不会答应。”

  听她这么说,汇聚乌云的宙斯这样答道:

  “特里托格内娅[744],我心爱的女儿。你可

  不要着急,我的意思并非真的让他活下来。

  那就随便按你的意思办吧,尽量不要拖延。”

  宙斯的话语激励着早已摩拳擦掌的雅典娜,

  只见她迅速地从俄林波斯山的山顶冲下。

  而神足的阿基琉斯仍然在追赶赫克托耳,

  毫不松懈,疯狂得就像一条猎狗在山里

  追猎一只离开窝的小鹿;这猎狗紧追不舍,

  穿过了山脊和峡谷,尽管小鹿蜷缩着身子

  藏在树丛中,猎狗仍然嗅出了他的踪迹,

  冲过来,发动了进攻。赫克托耳也这样,

  始终摆脱不了裴琉斯神足的儿子的追赶。

  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向达耳达尼亚城门,

  试图靠近建筑坚固的城墙,希望城上的

  伙伴投下雨点般的枪矢,把他救出绝境,

  但阿基琉斯一次又一次地拦住他的去路,

  把他逼回平原,自己则总是占着靠近城堡的

  道路。就像人们在梦里,总是追不上逃跑者:

  一个怎么也逃不脱,一个怎么也追不上,

  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拉不开;这样,

  尽管追赶者跑得很快,却总是赶不上逃跑者,

  而逃跑者也很难摆脱追赶者的追逼。

  赫克托耳这次怎么能

  躲过这残忍的死亡之神?只因为

  阿波罗又一次地站到他的身边,给他注入力量,

  并使他的膝盖变得快捷,但这是最后的帮助。

  神一样的阿基琉斯向自己的队伍摇头示意,

  不让他们向赫克托耳投掷锋利的矛枪,唯恐

  别人抢在他的前面夺走荣誉,使他屈居第二。

  但是,当他们第四次跑到两条泉源的旁边时,

  天父拿起两杆黄金的天秤,放上表示把凡人

  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死亡砝码,一个给阿基琉斯,

  另一个给驯马好手、赫克托耳,然后提起秤杆

  中端,赫克托耳的那一侧就往哈得斯的冥府

  沉下去,这时福波斯·阿波罗立即离他而去。

  灰蓝眼睛的女神雅典娜迅速来到地上,找到

  裴琉斯之子,站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快捷的

  话语仿佛长出了翅膀:“宙斯宠爱的英雄,

  神一样的阿基琉斯,我们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们将杀掉嗜战如狂的赫克托耳,带着巨大的

  光荣,返回阿开亚人的海船。现在,他绝对

  逃不过我们的追捕,不管远射之神阿波罗愿意

  怎样竭力帮助他,甚至冒险跪在我们带神盾的

  父亲面前苦苦哀求。你不用再追,停下来喘口气;

  我这就去赶上他,劝他和你单打独斗,决出胜负。”

  听雅典娜这样说,阿基琉斯心里高兴,

  连忙顺从地倚着白蜡木杆的铜尖矛枪

  收住了脚步。雅典娜从他身边跑开去,

  赶上了卓越的赫克托耳,化身为他的兄弟

  得伊福波斯的形象降到赫克托耳身边,

  并模仿得伊福波斯那洪亮的声音对他说道,

  快捷的话语仿佛长出了翅膀:“亲爱的兄弟,

  你被这飞毛腿的阿基琉斯绕着普里阿摩斯的

  城墙苦苦追赶,现在让我们一起顶住他的进攻!”

  听他这么说,头盔闪亮的高大的赫克托耳答道:

  “德伊福波斯,在普里阿摩斯和赫卡柏生的

  兄弟中,你一向对我最好!现在,你见我有难,

  赶忙从藏身的城堡中跑出来,冒死相助,

  所以,我的心中比以前更加诚挚地爱你。”

  听他这么说,灰蓝眼睛的女神雅典娜答道:

  “事情确是这样,我的兄弟,我们的父亲

  和高贵的母亲轮番抱住我的膝盖,还有我的

  伙伴们都求我待在城里,因为我们每个人

  全都很害怕那个阿基琉斯。但为了你的处境,

  我的心痛苦难忍。现在,让我们一起扑上去,

  手中的矛枪不要留情。再看看结果到底怎样,

  是阿基琉斯杀了我俩,把染血的铠甲带回

  他宽大的海船,还是他自己死在我们的枪下!”

  雅典娜就这样诱骗赫克托耳上当。

  于是,阿基琉斯和赫克托耳两人

  迎面逼近;身材高大、头盔闪亮的

  赫克托耳首先对他嚷道:“裴琉斯之子,

  我不打算像刚才那样继续一连三圈,

  绕着普里阿摩斯宏伟的城堡逃跑,

  不敢和你较量。现在,我受心灵的

  驱使,要与你展开你死我亡的战斗!

  你过来让我们先对神起誓,让这些

  至高无上的神祗作我们誓约的见证人。

  我发誓,假如宙斯让我结果你的性命,

  我不会蹂躏你的尸体,尽管你很残暴,

  我只会剥掉你灿烂的铠甲,阿基琉斯,

  然后我会把你的遗体交给阿开亚人。

  发誓吧,你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

  听他这么说,神足的阿基琉斯凶恶地对他说:

  “赫克托耳,不要对我谈什么誓约,你休想

  得到我的宽恕!就像人和狮子之间不会有

  誓约可言,狼和羊羔之间意愿也不会相同,

  它们永远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你我之间

  没有什么友爱,也不会有什么誓约,我们

  二人之中唯有一个人倒下,用自己的热血

  喂饱战神阿瑞斯!拿出你的每一份力气吧,

  现在正是时候,你可以证明你自己还是个

  著名的投枪手,一位无畏的战士,你已

  没有其他的选择!帕拉丝·雅典娜将用

  我的矛枪很快把你断送,要你彻底还清

  你杀死了我那么多伙伴这一大笔血债!”

  说完,他举起拖着长影子的矛枪,用力投掷,

  但显赫的赫克托耳看见他出手,连忙躲过了

  这一枪;铜枪飞过他的肩头,扎进泥地里。

  于是帕拉丝·雅典娜拔出矛枪,交还阿基琉斯;

  士兵的领袖赫克托耳对此一无所知,并对

  裴琉斯英勇的儿子这样喊道:“神一样的

  阿基琉斯,看来你并没有从宙斯那里了解到

  我的命运,你只是在用狂妄的话把我蒙骗,

  用你的小聪明耍弄我,好使我对你产生畏惧,

  松懈我的勇气,彻底熄灭我的战斗的激情!

  我不会转身逃跑,让你在背后朝我投枪;

  假如神祗给你这个机会,你就乘我冲向你的

  时候,把枪捅入我的胸口!现在你先吃我

  这一枪,但愿它连带枪杆一起完全扎入

  你的身体!如果你这特洛伊人的最大敌人

  死了,这场战争对于我们将很容易获胜!”

  说完,他举起拖着长影子的矛枪,用力投掷,

  枪尖击中了裴琉斯之子的盾牌正中,却没有

  扎进去,而是被弹出很远。赫克托耳大怒,

  怨恨自己用力投出的长枪白投了一次。只见

  他沮丧地站在那里,因为手中再没有第二支

  长枪可投。于是他大声呼唤手持白盾的德伊福波斯,

  要他递一支粗长的矛枪过去,但后者早已在

  他的身旁消失了。赫克托耳突然悟出了事情的

  真相,不禁叹息道:“这下全完了!这显然是

  神祗对我耍的把戏,她让我误以为德伊福波斯

  就在我的身边,其实他却待在城里。雅典娜的

  话蒙住了我的眼睛。现在,可恶的死亡就在

  我的眼前,已经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可言。

  虽然宙斯和他的远神的儿子,之前常常赶来

  帮我,今日的结局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决定

  要将我消灭,这样我就必死无疑了。但我

  不能就这样毫无光彩地束手待毙,我还要

  和他大干一场,留给后人可歌可泣的英名!”

  赫克托耳说完,就抽出了锋利的长剑,

  那剑既厚实又沉重,一直佩带在身边,

  运足全身的气力猛扑上去,就像一只

  搏击长空的雄鹰,从浓黑的乌云里穿出,

  俯冲向平原,想逮住一只软弱无助的

  羊羔或生性胆怯的野兔。

  赫克托耳也这样

  挥舞着利剑冲上去,而阿基琉斯也扑过来,

  内心充满了力量,用那面装饰得很精美的

  盾牌挡在胸前,头上闪亮的头盔摇晃着,

  由黄金铸成,盔顶支起四个漂亮的镶嵌

  盔饰的冠角,那是赫法伊斯托斯的手艺。

  阿基琉斯一心想杀死卓越的赫克托耳,

  杀气腾腾地右手挥舞着矛枪,只见枪尖

  射出明亮的寒光,就像一颗穿行在星空的

  金星太白星,那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座。

  只见阿基琉斯用眼睛对准赫克托耳魁伟的

  身躯瞄准着,以便寻找最好的攻击点。

  而赫克托耳全身都被灿烂的铠甲裹得严实,

  那是杀死强壮的帕特罗克洛斯后

  夺到手的战利品。

  尽管如此,阿基琉斯还是发现,

  在连接他的脖子和肩膀的锁骨旁边,咽喉

  那里,有个裸露的部位,灵魂最容易从那里

  飞走。于是神一样的阿基琉斯对着这个部位,

  掷出了矛枪,当时赫克托耳正带着狂热

  向他扑来。这样枪尖就洞穿了赫克托耳颈部

  最松软的地方,然而粗重的长枪的青铜枪尖

  并没有一下子切断气管,他还能勉强说话。

  只见赫克托耳瘫倒在泥地里,神一样的阿基琉斯

  就对他的躯体高声炫耀道:“赫克托耳,你

  一定见我很长时间没有参加战斗,就以为

  杀掉帕特罗克洛斯,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样心安理得。但你这个笨蛋想错了!

  有一个远比他强大的复仇者,正等在宽阔的

  海船边——此人便是我阿基琉斯!现在我已

  毁坏了你的勇气和力量!狗和秃鹰很快会来

  吃掉你肮脏的躯体;相反,帕特罗克洛斯

  将受到阿开亚人为他举行的隆重的葬礼!”

  听他这么说,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用虚弱的

  声音说道:“我求你,看在你的灵魂、你的

  双膝和你父母的面子上,不要让阿开亚人的

  海船边的饿狗吞食掉我的躯体!你可以让我的

  父亲和高贵的母亲从我们丰富的国库中,为你

  送去大堆的青铜和黄金。把我的遗体交给我的

  家人吧,好让特洛伊人和他们的妻子为我举行葬仪。”

  只见神足的阿基琉斯凶恶地盯着他道:

  “不许你这条恶狗提及我的膝盖和双亲!

  以你的作为在我心中激起的强烈愤怒,

  我真恨不得把你的皮肉活活地剁碎吞下!

  谁也休想阻止饿狗吞食你的尸体,即使

  他给我送来十倍、二十倍的赎金,即使

  达耳达诺斯之子、普里阿摩斯答应给我

  和你的身体一样重的黄金,生养你的母亲

  那位高贵的夫人,也不可能把你放上停尸床,

  为你举哀哭悼;狗和兀鹰定会把你吞噬干净!”

  只听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虚弱地说道:

  “这下我了解了你的为人,也预知命运

  将如何处置我。我说服不了你,因为你

  有一颗铁一般冷酷的心。但是,你也得

  小心,当心我的诅咒给你带来神的愤恨,

  不管你多么勇敢,福波斯·阿波罗

  和帕里斯终有一天会把你杀死在斯卡亚门前!”

  他刚说完,死亡的黑雾笼罩了他的躯体,

  灵魂随即飘离了他的四肢,坠入哈得斯的

  冥府,可叹他年纪轻轻就抛弃了强健的人生。

  虽然他已死,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仍然对他

  这样嚷道:“你死你的!我的死亡我自己会

  接受!无论宙斯和诸神什么时候将它实现!”

  阿基琉斯说完,就从他的躯体里拔出铜枪,

  放在一边,剥下死者身上血迹斑斑的铠甲。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跑过来围在他的身边,

  凝视着赫克托耳高大健美的的身躯,都用

  手中锋利的兵器,给他的尸体添上一道

  新的伤痕,只听他们彼此望着,这样说道:

  “瞧,现在的赫克托耳确实比他以前用

  熊熊燃烧的火把烧我们船只时温和得多!”

  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蹂躏赫克托耳的尸体,

  一边议论纷纷。这时,神足的英雄、神一

  样的阿基琉斯已剥光死者身上的一切。

  就对阿开亚人这样说道,快捷的话语仿佛

  长出了翅膀:“阿耳吉维人的首领和统治者!

  朋友们!既然神明已让我杀了这个使我们

  深受其害的人——他的恶行比所有其他战士的

  加在一起还要多——那就让我们全副武装,

  逼近城墙,看看特洛伊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他们眼看此人已躺倒在地,是准备放弃城墙

  高耸的城堡呢,还是想在没有赫克托耳的情况下

  继续作战?但我的心灵为什么又要犹豫不决?

  那帕特罗克洛斯还躺在海船边,无人哭悼,

  没有被安葬,只要我还活在人间,只要我的

  双膝还能伸屈,我就绝对不会把他忘怀;

  人们说在哈得斯的冥府,死亡的魂灵很容易

  忘记死去的故人,但我即便在那个地方,

  也不会忘记我亲爱的帕特罗克洛斯!快来,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让我们高唱凯歌,抬着

  这具尸体,返回我们宽大的海船!我们

  已杀死赫克托耳,争得了巨大的荣誉;

  这个人被城里的特洛伊人尊敬得如同神明!”

  他这样夸耀着,一面想着如何蹂躏显赫的

  赫克托耳的尸体。只见他把赫克托耳双脚

  从脚踝到脚跟的筋腱全都割开,穿进牛皮带,

  又把双足连在一起,绑上战车,让死者的脑袋

  倒悬着,贴着地面拖曳。然后阿基琉斯登上

  战车,把那副灿烂的铠甲提到车内,扬鞭催马,

  把驭马赶得撒开了蹄腿,轻松地飞驰起来。

  当骏马飞速地疾驰时,赫克托耳的身边卷起了

  飞扬的尘土,把他那张曾经是那样俊美的脸

  弄得肮脏,黑色的鬈发凌乱地飘散在两边,

  整个脑袋不断磕碰着沙石。宙斯就这样

  让他的敌人在他故乡的土地上,被肆意凌辱。

  赫克托耳的脑袋就这样在尘土中翻滚。

  他的母亲在城楼上看见儿子受辱,揪着

  自己的头发,把漂亮的头巾扯下扔出去

  很远,号啕大哭起来。他令人尊爱的

  父亲也悲惨地痛哭,身边的人们没有

  一个不掉眼泪的,全城陷入一片哭声之中。

  就像城墙高耸的特洛伊城从城楼顶端到

  每一寸的墙根都已葬身于熊熊的大火!

  只见年迈的国王普里阿摩斯狂乱地冲向

  达耳达尼亚大门,手下人好容易把他挡住;

  他在地上的秽土里打滚,一一唤着每个人的

  名字,向他们高声哀求道:“各位好心人,

  不要来管我,让我独自一人出城去,前往

  阿开亚人的船寨!我要向那个残暴凶忍的人

  哀求,他或许会看在我年迈的份上,生出

  怜悯之心,他也有和我同样年老的父亲,

  裴琉斯生下的这个儿子,成了特洛伊人的

  灾祸。他杀了我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儿子;

  他带给我的悲痛比谁给我的都多。我曾为

  他们惨遭不幸而悲恸,但赫克托耳的死,

  却使我痛不欲生;如此强烈的痛苦会把我

  带入哈得斯的冥府!但愿他死在我的怀里,

  这样,生养他的母亲、那个苦命的女人,

  也可以和我一起为他举哀,痛快地哭泣!”

  老人就这样流着眼泪悲声哭诉,臣民们

  也陪着他一齐号哭。只见赫卡柏在特洛伊

  妇女中,领头唱起了曲调凄楚的挽歌:

  “我的孩子啊!我这女人命真苦!你去了,

  你叫我如何活,在这充满痛苦的人世受

  折磨?你在这座城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你永远是我的骄傲;你也是全国人民的

  栋梁,特洛伊人和特洛伊妇女的救星。

  他们尊敬你就像尊敬神,你是他们无上的

  光荣!但现在,死亡的命运夺去了你!”

  听她这样流着眼泪悲声诉说,但赫克托耳的

  妻子此时还没有听到噩耗;因为没有一个

  忠实的传令官前来通报她丈夫留在城外迎敌的

  消息。只见她正在高墙深院的家中织一匹

  紫红色的双幅布,在上面织出各种花卉图案。

  她吩咐房内束着秀发的女仆,把一口大锅

  架上柴火,好让赫克托耳从战场上回家时,

  能洗一个热水澡。可怜她哪里知道,丈夫

  不可能再回来洗热水澡,他已经被长着

  灰蓝眼睛的雅典娜击倒,死在阿基琉斯枪下。

  这时她听到了城墙那里传来的一片哭叫声,

  禁不住双腿哆嗦,梭子从手中滑到地上。

  她随即唤来束着秀发的侍女问道:“你们俩

  快来,随我去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已听到赫克托耳尊贵的母亲的哭声;我的

  双腿失去了知觉,我的灵魂已跳到嗓子眼里。

  我知道,一件不幸的事情正降到普里阿摩斯的

  儿子们的头顶!但愿这条消息永远不要传入

  我的耳朵;然而我却从心底里担心,强健的

  阿基琉斯可能会堵住勇敢的赫克托耳,

  把他孤身一人从城堡附近赶到平原上去,

  这时恐怕已彻底摧毁了赫克托耳的勇气。

  这个人从来不落后,和大队人马聚在一起,

  而是带着满心的狂热,所向无敌地冲在

  最前面,而且总是我的丈夫!”

  说完,她像个发疯的女人,冲出了房间,

  心脏因为惴惴不安而乱跳,两名侍女紧紧

  跟在她的后面。只见她们一行快步来到

  聚集着很多人的城楼上,停下来,站在

  城墙边,向远处眺望,发现自己的丈夫

  正被疾驰的车马拖着,从城堡前面奔向

  阿开亚人宽大的海船。安德罗玛开顿时

  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仰身晕倒在地上,

  失去了知觉,漂亮的头饰也从头上掉下来

  甩出老远,这些发冠、束发带和精工编织的

  头巾,都是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送上无数的

  聘礼,从她厄提昂的家中迎娶她的那一天,

  金色的阿芙洛狄忒馈赠她的礼物。而现在,

  围在她身边的丈夫的兄弟姐妹和弟媳妇们

  把她扶起时,安德罗玛开已人事不省。

  她一旦挣扎着缓过气,恢复知觉后,她就

  号啕大哭,对特洛伊妇女这样哭诉道:

  “赫克托耳,不幸的人!我的一切已完结!

  你我生来便有共同的命运:你,生在特洛伊,

  普里阿摩斯的家里;而我生在忒拜,那丛林

  覆盖的普拉科斯山下厄提昂的家;他疼爱我,

  把我养大成人。那倒霉的厄提昂,生下同样

  倒霉不幸的我。但愿他从来不曾把我生下,

  来经受痛苦人生的折磨。现在,你去了

  黑暗大地深处那哈得斯的冥府,而把我

  撇在这里,承受如此的悲痛;使我成为

  寡妇,守着你我这对不幸的人的后代,

  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赫克托耳,

  你保护不了他,因为你已死去,而他也

  救不了你。即使他能躲过这场可怕的战争,

  今后的日子也一定充满艰辛和痛苦。

  别人会来夺走他的土地,无所依靠的

  孤儿没有同龄的朋友来和他交往。我们的

  男孩会以泪洗面,整日里低着头,因为

  饥饿,去找到父亲旧时的朋友,拉着

  那个人的斗篷,攥着那个人的衣衫,让人

  产生怜悯,给他一小杯剩余的饮料,只够

  沾湿他的嘴唇,却不能解除真正的焦渴;

  某个双亲都健在的孩子,会把他打出宴会,

  一边向他挥拳头,一边对他羞辱咒骂:

  ‘滚出去!你的父亲又不在这里和我们

  一起吃宴席!’男孩只得挂着眼泪,走向

  他那寡居的母亲——我的阿斯图阿纳克斯!

  以前他一直习惯坐在父亲的膝头,吃骨髓

  和羔羊身上最肥嫩的羊脂;在他困倦了

  停止玩耍以后,就躺在奶妈的怀里香甜地

  入睡,床铺是那么柔软,什么事情都得到

  满足。现在,他失去了亲爱的父亲,将

  忍受无穷的痛苦。阿斯图阿纳克斯[745],这是

  特洛伊人对他的称呼,那是因为只有你为

  他们保卫着城门和巍峨的城墙。但现在,

  你却远离双亲,躺在头尾弯翘的海船边;

  一旦饿狗吃饱你的血肉离去后,蠕动的蛆虫

  又会爬上你的躯体将你吞噬。你赤身露体,

  家中却放着由巧手的妇女精工缝制的美丽衣裳。

  我要将它们扔到火中付之一炬,因为你再也

  不可能穿用它们,对你变得毫无用处。我就在

  特洛伊人面前焚烧这些衣服,当做对你的祭奠!”

  她就这样大声哭诉着,妇女们和之以悲悼的哭泣。 欧美名著丛书(全1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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