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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说过情话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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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说过情话几许

  文/卿卿

  一、人比人,气死人

  世话APP上架后,因为比市面上的社交软件多了一项语音评论的功能,一个月内应用商店下载量达到百万。

  托它的福,徐周在有生之年体会到了一次暴富的感觉。奖金和分红到账后,徐周第一时间去冰江路买了一套房。

  新房位于十二楼,只有两户。搬进来第一晚,徐周躺在自己长宽均为两米的床上像是躺在一朵柔软的白云上,身心舒坦。他安然睡到半夜,忽然一声尖叫如同利爪撕开他的梦境,他被吓了一跳,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凄厉的哭声又紧随而至。徐周一瞬间毛骨悚然,盘腿坐在床上缓了半天还是腿软。

  这买房前他也没听说这里闹鬼哇。

  哭泣的声音还在继续,徐周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下床,摸索着打开了所有的灯。还好家里什么也没有。

  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过去,发现对门房门大敞,灯光花白,屋里亮如白昼。他一瞬间松了一口气,开始唾弃自己,社会主义好青年怎么能觉得有鬼呢?

  徐周进了对门,发现客厅冰箱旁边蹲着一个人,卡其色的帽子遮住发顶,她瘦小得像一朵长错地方的小蘑菇。她一边抠着冰箱门,一边还在打电话,模模糊糊能听清楚是在和妈妈哭诉。

  徐周被这深更半夜的哭泣弄得极其紧张,然而他还是等阮伶俜挂了电话才关切地问:“怎么了?”

  “冰箱被偷了。”阮伶俜没抬头,只顾得上挨个给自己的朋友发消息诉苦。徐周觉得自己可能被阮伶俜吼坏了耳朵,以至于他看着眼前不容忽视的双门冰箱,表情很是纠结。

  “这不在这儿吗?再说了,谁偷你冰箱,这么大块头,运出去都难,偷它里面的氟利昂破坏环境呢?”过了良久,徐周忍不住开口。

  刹那间,阮伶俜快速抬起头。她小小的脸在宽边檐的草帽下白得发光,长到下巴的流苏耳环,卷曲柔软的发,以徐周那个睡意蒙眬的眼看来,她好看得像个小仙女。

  小仙女是个脾气暴躁的小仙女,圆而黑亮的眼睛浮现出一层雾气,瓷白的脸泛起一片粉,语气十分不悦:“没有冰箱贴的冰箱怎么能叫冰箱?那是我走了好多地方收集的,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她揉了揉眼睛,总算认真地看了徐周一眼,在那瞬间她瞳孔一缩,惊喜的表情被放大,她又夸张地“啊”了一声。

  徐周猝不及防又被吓了个结实,条件反射般想去捂她的嘴。

  “又怎么了?”

  “你……你怎么在我家?”阮伶俜有些结巴。

  徐周看不懂她的表情,抬手指向对面:“你对门,才搬来的。”

  下一瞬间,阮伶俜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京剧变脸似的用一种落落大方的姿态说:“不好意思哈,我有点激动,你千万别记着。”

  被阮伶俜一闹腾,徐周回去好久才睡着,醒来时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徐周打开冰箱,手脚利落地开始做饭。清炒虾仁、白灼芥蓝、烤排骨,再加上一碗菌菇汤,红绿相间,盛在白瓷盘中,色香味俱全。

  徐周依旧率先拍照,选了满意的凑了九宫格在世话上发动态。他作为世话的开发人,有小几万的粉丝。

  徐周喜欢听那些评论,有粗糙的男声,有软糯的女孩子的说话声,还有各种刻意搞怪的声音,凑在一起便是他创造的整个世界。

  他放下手机,还没坐稳,便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阮伶俜像朵花一样立在门口,新换的浅蓝色裙子像澄澈的天空,夏季的味道扑面而来。

  “烤排骨挺香的。”阮伶俜笑眯眯地说。

  徐周站在门口有点诧异地挑眉:“这都能闻出来?”

  阮伶俜直点头:“从小就是狗鼻子。”

  徐周笑了一下,客气地随口一问:“一起吃两口?”

  阮伶俜状若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却已经进了门。

  她递给徐周一瓶红酒后径直坐下:“昨晚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刚回来,没反应过来。”

  “从哪里来?”徐周给她盛饭,随口一问。

  “法国,出去玩了半个月。不过我不喜欢那边的天气。”

  徐周递碗过去的同时噤声了。法国,他还没去过呢!别人的生活里是法国香榭丽舍大街和埃菲尔铁塔,而他只有加不完的班,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二、不好意思,吵着你了

  徐周确实经常加班,往往回家都已经是十点以后的事情。这几天忙着世话的后期测试,徐周干脆晚上直接住公司。晚上在办公室写完程序,徐周趴在桌子上小憩,手机突然疯狂叫嚣起来,一接通,对面竟然是小区保安小赵。

  徐周一看时间是半夜两点,心顿时悬起来,不想小赵只是问:“徐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徐周听清楚他声音里的无奈,觉得这深更半夜的关心莫名有些诡异。他立刻说道:“我今天加班,住公司,有什么事吗?”

  小赵没回应,反而捂住了手机。徐周隐隐约约地听见小赵说“真的是在加班”。

  很快手机换了人,有个似曾相识的女声传过来,竟然是阮伶俜。

  “你怎么还没回家?”

  “啊?”徐周可谓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我觉得你们公司挺没人性的,加班哪有加到这么晚的。”阮伶俜自顾自说着,徐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过了好半天才匪夷所思地问,“大半夜你叫保安打过来就因为这事?”

  “也不是。”阮伶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都两点多了你还没回来,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徐周觉得有些好笑:“我能有什么事情?”随即像是一只小虫子爬到了心中,心里突生异样之感,“都两点多了,你不在家睡觉,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嗯……”阮伶俜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我就是下午烤了个蛋糕,想送一个给你尝一尝。”

  半夜两点送蛋糕,你是想胖死我还是想怎么样?徐周心里如此想,却只是礼貌地问:“那还有什么事吗?这大半夜,小赵还得睡觉。”

  阮伶俜豪爽地笑了笑:“那行,你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以后就不找他了。”

  徐周在凌晨六点的时候回家换衣服,出门时发现对门的阮伶俜正好走出来。他有些惊讶,站在门口打量着哈欠连天的阮伶俜:“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阮伶俜捂住嘴又打了一个哈欠才说:“我听见你回来的声音了。”

  徐周顿时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吵着你了。”

  “你等我会儿。”阮伶俜说着走回房间,回来时手上捧着四个保鲜盒,“你等会儿帮我个忙吧,帮我把这个带给小赵,昨晚闹腾他,挺不好意思的。其中两盒就算你的跑腿费啦。”

  徐周掂量了一下:“你怎么自己不去?”

  “等我醒来已经中午了。”阮伶俜嘿嘿一笑,“那还叫早饭吗?”

  徐周下楼时顺手将保鲜盒带给小赵。正在打瞌睡的小赵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徐周笑着解释:“谢我干吗?是阮伶俜送的。”

  小赵一愣,捧着饭盒傻乎乎地问:“阮小姐不是徐先生的女朋友?不然昨晚那么着急,我解释了很多遍也没用,非要让我打电话才放心。”

  三、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喜欢我?

  徐周今天上班状态不佳,或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又或许是今天早上的虾仁粥太烫,烫化掉了他的心。他揉着脑袋,躲在卫生间给乔浅发消息说阮伶俜的事,只不过把自己换成了一个朋友。

  乔浅听得心不在焉,最后问:“你那朋友就是你吧?”

  徐周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反而颇为自恋地说:“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喜欢我?”

  那厢乔浅忙得脚不沾地,打击他:“你可拉倒吧,谁对你好一点就是喜欢你?当年我就借你一次笔记,你就觉得我喜欢你。所以,周周啊,都是错觉,快醒醒。”

  徐周顿时泄气,想了想,也对,阮伶俜那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

  徐周变得很郁闷,晚上下班经过阮伶俜门口时,发现阮伶俜房门大敞,而她正对着门口练习插花的模样像是在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进来坐坐呀。”阮伶俜热情地招呼他。

  徐周想起乔浅的话,没动,然而阮伶俜忽悠他:“我订了寿司,请你吃饭,就当回报你前几天的饭。”

  徐周心动了。

  他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阮伶俜将一支高丽菊插进宽口的玻璃花瓶内。她颇有仪式感地穿了和服,薰衣紫上开满了碎碎的花,长发盘在后脑。阮伶俜跪坐在软垫上,微微欠身,腰身盈盈一握。

  好似心忽然被一把掐住了,徐周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眼,问:“你这爱好挺好的。不过你怎么每天都那么闲?不上班?”

  “什么?”阮伶俜快速地回头,一脸迷茫地看过来。

  “你不上班?”徐周放大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阮伶俜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不上班。妈妈给了我一个门面,我把它租出去了,平时收收房租。我不怎么花钱的。”

  徐周被打击了,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财不外露,念着念着觉得这也太刺激人了,忽地站起来,瞥见依旧空荡荡的冰箱门问:“你那个冰箱贴怎么回事?”

  “我出去的时候,妈妈怕家里没人,替我叫了阿姨打扫。她忘记提醒阿姨,于是阿姨把它们全撕下来了。”

  “送给你,徐周。”阮伶俜捧着花瓶过来了,脸躲在花后,脸上光影斑驳,有种古老的温柔。

  徐周看着那张笑脸,长长地“哦”了一声,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可惜。

  晚上回去后,徐周打开淘宝搜索了冰箱贴,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他看不出什么来,最后眼睛都看花了,索性全加进购物车里。

  只是礼尚往来,他默默地想。

  四、因为我分手了

  冰箱贴到的时候,徐周正在做饭。他给阮伶俜发了条消息,邀请她过来吃饭,不过让她先去楼下帮他拿个快递。

  阮伶俜几乎秒回。很快,徐周听见了开关门声。等到她像一只小羊欢快地跑回来的时候,徐周的鱼正好出锅。

  “我还以为只有女孩子才喜欢买买买,拿快递。你买的什么?”阮伶俜仿佛在抱怨,表情却很温和。

  徐周没接快递,说:“冰箱贴,给你的。”

  阮伶俜捧着快递有一瞬间愣住,而后她将快递抱在胸前,猛地上前一步,两人距离只有几十厘米了,徐周整个人思绪缥缈,难道她要抱自己?这么一想,徐周便紧张得像是初恋的小男孩。

  “徐周,你对我太好了!”然而阮伶俜大声地说完这句话就把全副身心放在了快递上。

  饭后,徐周在厨房洗碗,阮伶俜就小心地躲在门后面偷看。在他即将转身之际,她便快速跑回沙发,拿起手机,在线咨询好友。

  阮伶俜:我太喜欢徐周了!我怎么才能追到他呀?

  对方火速回复: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阮伶俜窝在沙发里,犯难了。

  阮伶俜:可我不会做饭。

  好友回复:但你会吃。

  一语惊醒梦中人。阮伶俜急急地跳下沙发,奔向厨房。徐周手里端着碗,一回头险些撞上阮伶俜。

  “怎么了?”他看清楚了阮伶俜脸上的沮丧。

  “我刚分手了。”阮伶俜可怜巴巴地说。

  徐周一愣,说出的话冒着酸气:“你还谈恋爱呢?”

  “网恋。”

  徐周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所以好看的人都去网恋了?”

  阮伶俜立刻笑呵呵的,脸上哪还有半点不开心:“你在夸我好看吗,徐周?”

  徐周愕然,将盘子放好后就双手撑着台子,并不说话。

  阮伶俜也背着手,身体微微前倾,脸几乎要贴上徐周:“徐周,我能天天来你家吃饭吗?”

  “嗯?”

  “因为我分手了。”

  “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徐周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伤心的情绪,相反,她像个戏精。

  “当然有。我分手了会难过,会吃不下饭。可是你做的饭那么好吃,我觉得我可以。”

  徐周看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忽然觉得他的错觉其实没那么离谱。

  五、要抓住了,不要走丢了

  夏天要到的时候,世话的后续设计全部完成,软件更新至最新版本。老板给他放了一个十五天的小长假,他决定出去旅游。

  旅游这种事,倘若没有喜欢的人陪伴,就如同受罪。徐周约了很多朋友,他们却全都没空。他又不想自己做攻略,都想要打消这个计划了,又来他家蹭饭的阮伶俜却自告奋勇地说:“你想去哪里找我呀。我也算半个行家,六年,十个国家,四十个城市,保准给你找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徐周觉得不好意思,想拒绝。阮伶俜却毫不在乎地说:“那才多大的事,我这也在你这儿蹭这么多次饭了。”

  她大包大揽地要去制订旅行计划,连机票、住宿都提前订好了。徐周看着两个订单信息,反应迟钝地问:“怎么两张?”

  阮伶俜立时笑得像个偷到葡萄的小狐狸一般:“因为我也去。”

  徐周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回应,隐隐约约只觉得不好。他小时候家境不好,很少出去玩,总觉得一起旅行是一件太过亲密的事情,应该很慎重地对待,他没想过要和一个才认识的女邻居一起去。

  阮伶俜看他若有所思,从背后出其不意地揽住他的肩膀。徐周微微一侧头,下巴就碰到了阮伶俜香而柔软的发顶。

  “你不会害怕吧?”阮伶俜笑靥如花。

  徐周拿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要害怕也是你害怕。”

  出发那天约定早上八点在门口见,可是阮伶俜八点十五还没出现,徐周只能去敲隔壁的门。阮伶俜头上包个大毛巾,穿着睡衣,脸上的妆却精致得像是她要去走红毯。

  “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好!”阮伶俜很大声地说话,他又想要捂耳朵了。

  徐周点点头后又回到自己的屋子,二十分钟后阮伶俜还没好,他耐着性子又去敲门。这次阮伶俜换好了衣服,头发上的毛巾也已经拿下来了。

  “你二十分钟就换了衣服?”徐周觉得不可思议。

  “不呀!”阮伶俜一边往往脸上打腮红,一边说,“妆都化好了。”

  “你不是早就化好了?”徐周直男上线,不可思议地问。巨大镜子里的阮伶俜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长而浓密的睫毛卷曲得像太阳花,她说道:“什么呀,女孩子出门就这样。小徐先生要有点耐心,难道等女朋友也不耐烦?”

  阮伶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没有女朋友吧。”

  徐周像个爆炸的气球一样,内心挫败,难道他母胎单身的气息已经与空气分子共运动了?

  他死鸭子嘴硬:“像我们这种一心搞事业的好青年是不谈感情的。”

  吹风机强劲的气流在此时轰隆隆地响起,拯救了徐周。可是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心里七上八下。

  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快一个小时才出门,徐周一路狂踩油门,到了机场,发现人山人海,他们险些没进去。

  徐周不想去怪阮伶俜,说些什么“你看看,就因为你磨磨蹭蹭,我们才会这么狼狈”之类的浑话,那太不负责。而且浑话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这个就显得亲密。

  大概是某个明星的接机,机场全是拿海报、捧手机的少女。阮伶俜被人群挡在了最后面,两个人中间隔着人山人海,视线却交汇在一起,徐周心里一动,费力地拨开人群走过去,坚定地牵住了阮伶俜的手。

  “要抓住了,不要走丢了。”

  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一直老老实实地牵着徐周的阮伶俜看到了别人举起的牌子突然变得兴奋:“是阿岑哎!”

  阿岑是谁,徐周一时间没想起来,他只看见她挤进少女大军里,出来时她兴奋地对徐周挥手机:“看,我近距离拍到了真人,等会儿发给你。”

  徐周一脸茫然:“你发给我干吗?”

  “你喜欢呀。”阮伶俜说得理所当然。

  徐周更加茫然,但是他没有再解释其实他连这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他轻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你喜欢他,那么拼命。”

  “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徐周看着阮伶俜追问。

  “喜欢你。”

  阮伶俜抬起了脸,神色愈加温柔,像一朵在透明的水里泡开了的白菊,丽色尽显。

  徐周也泡在里面,昏了头,终于吐出一个“哦”。

  六、不傻,很可爱

  十几个小时飞过去,第一站竟然是Rainbow Magical land。徐周想,如果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为什么要出国?他是来看比萨斜塔和古罗马斗兽场的呀。

  阮伶俜见徐周脸上有拒绝的意思浮现,蓦然间双手合十,上前一步,眨着大眼睛对徐周撒娇:“你就陪我一下。真的,我小时候就没坐过,妈妈说太刺激了。但是过山车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坐呀。”

  两人距离太近了,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喷在脸上,像个小刷子在心上反复摩擦。徐周没出息地有些紧张,他欲盖弥彰,左右看了看,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行吧,不过等下你不要被吓哭了。”

  两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扣上安全带后,阮伶俜突然扭过头问:“你怕不怕?”

  徐周没来得及说话,车已经开始缓慢地爬到最高点,而后又从空中突然坠下,整个人仿佛瞬间从云端落到地上,又被甩上了天。徐周没觉得多害怕,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阮伶俜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

  她的尖叫声还是那么大,海豚音一样,从天空飙到地上。那么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抽空回头瞪阮伶俜。

  她真的太大声了,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下去的时候,阮伶俜腿软了,她一只手搭着徐周的胳膊,颇有自觉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叫得太大声了?”

  阮伶俜的刘海和耳边鬓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整个人像香草口味的棉花糖一样软,徐周鬼使神差地伸出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替她理了理:“还好。”

  “什么?”风似乎还停留在耳道里,阮伶俜靠近了徐周一点,笑得很乖,“你讲话可不可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小时候受过伤,听力不怎么好。”阮伶俜解释,“我小时候自己听不清别人说话,以为别人也一样,就说得特别大声,现在改不了了,是不是挺傻?”

  徐周认真地看着她的笑脸,没有一点羞于坦白自己不足的赧然。

  他觉得好欢喜,动了动嘴唇,很小声地说:“不傻,很可爱。”

  可惜,阮伶俜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第二天下午去了徐周心心念念的比萨斜塔。天气很好,草地很绿,有很多人在草地上。阮伶俜穿了裙子让徐周给她拍照。

  拍完,她满心欢喜地跑过来看,找半天没找到自己,只找到自己头顶上的丸子和塔顶,郁闷得半天没理徐周。最后还是在阮伶俜的指导下拍了一张照片,阮伶俜用手指点着斜塔,她与塔同高。

  晚上,徐周照例开始在世话上发动态。发过后他顺便看了以前的动态,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转发过阿岑的动态。他一瞬间想起来,当时阿岑代言了一款手表,他中意手表,阮伶俜却误以为他喜欢戴表的人。

  有一个昵称叫粥粥的用户是铁粉,总会评论。她很少说话,留下的评论经常是空白语音,似乎预言又止。这次他点开了她的评论,却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

  “是比萨斜塔啊——”她的尾音拖得很长,长到了徐周心里。

  他想,对的,是比萨斜塔。他站在斜塔下看阮伶俜,塔是斜的,他的心却好像一瞬间摆正了。

  七、大张旗鼓的浪漫

  在罗马待了八天,徐周才回国就收到乔浅的连环轰炸,追问他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徐周一头雾水。乔浅就发了照片过来。原来是那天的机场图,托阿岑的福,他牵着阮伶俜的手的照片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报道上。

  难为乔浅,这么模糊的照片还能精准地找到自己。

  “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吗?真是我失算了,总之恭喜徐周同志二十六岁总算脱单。”乔浅理所当然地想。

  “是上次说的那个人,就是还不是女朋友。”

  乔浅不听解释,自顾自说:“是不是我结婚那天你都带人过来,我要看看真人。”

  “这我怎么带?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和你就更没关系了。”徐周觉得头很疼。

  “没关系就要创造出关系。”乔浅胸有成竹地说。

  徐周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带着某种期待。

  婚礼前一周徐周开始后悔了,他想做好朋友的伴郎,可不是伴娘呀,他身高一米八五,纯爷们,怎么能穿女装?况且那天阮伶俜也在,这以后他还怎么面对她?

  可他拒绝无效,乔浅特意依照他的体形定制了一件伴娘服。跟在乔浅身后别别扭扭走出来的徐周一眼窥见坐在第四排的阮伶俜。

  她穿着奶绿色的裙子,显得整个人又软又白,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直看着他,等到他经过了,她终于没忍住,连眼睛都笑弯了。似乎一丛花忽然在眼前开花了,徐周的别扭顿时消失殆尽。

  乔浅没扔捧花,直接塞到了徐周怀里,催促着:“快去表白,这花今天带着我的喜气。”

  徐周在阮伶俜旁边坐下后有些紧张,对上那张笑脸只会挠头。

  “我刚才那样挺吓人吧。”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阮伶俜笑嘻嘻的。

  徐周一愣,他不记得自己还有比现在还狼狈的样子。

  “就你肿成猪头脸的样子我都见过。”阮伶俜说着掏出手机滑出一张照片给徐周看,可不就是他被蜜蜂蜇过后的蠢样子?他正要问阮伶俜为什么有这张照片,胳膊蓦然一疼,阮伶俜掐着他的胳膊指着天空说:“快看。”

  天边是新郎给新娘准备的惊喜,租借的直升机飞了几圈,绕成新娘的姓名。过后又空投鲜花,每朵花都有着乔浅的名字。徐周看着乔浅在底下感动得眼泪哗啦,一扭头,阮伶俜的眼中也泪光盈盈。

  “你哭什么?”徐周心里一软,只觉得好笑。

  “浪漫。”阮伶俜号,引得周围人看了过来。

  徐周无声地笑她,不由自主地去揉她头发:“小女孩才喜欢这么大张旗鼓的浪漫吧。”

  “我八十岁也是小女孩。”阮伶俜轻轻地捶了他的手背一下。小拳头暖暖的,能焐热一颗心,徐周突然翻过手掌,紧紧地握住了阮伶俜的手。

  阮伶俜一时愕然,朱唇微启,看看前方,又看看徐周,最后笑得歪倒在徐周宽阔的肩头。

  八、徐周,我好早好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阮伶俜喜欢浪漫,徐周就想要把整个世界的浪漫都送给她,改良世话就是步骤之一。遗憾的是没等到徐周实践,世话就出了问题。

  公司为了竞争,泄露了世话的用户信息,高层互相推诿,最后得出的解决措施竟然是辞掉徐周,理由是设计存在漏洞。

  狼狈离职的徐周抱着东西走出大楼,地面被阳光晒得滚烫,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突然间有一辆车停在了徐周面前,而后,阮伶俜轻快地从车里跑出来,紧紧地抱住他:“你的女朋友来接你回家了。”

  阮伶俜大概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热的天跑出来。徐周越想越烦躁,映在玻璃窗上的他紧锁着眉头。

  “我们去海边?”阮伶俜伸出一只手出来覆盖住他的,眼睛里的光很坚定,徐周看过去便觉得烦躁减弱了。

  阮伶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海边。换好了泳衣,阮伶俜指着海面说:“比一比?徐周你要是比我速度快,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周不明白阮伶俜打的什么主意,才点头,下一秒阮伶俜已经灵活得像条鱼一样钻进了水里,手臂拍打着水花,银光闪闪,倏忽间成为他心里的月光。

  作弊的阮伶俜赢了。但是徐周给她拿毛巾擦头发时,她无比认真地说:“徐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游了好几圈,徐周心里的不痛快就全沉在水里了。他顺着阮伶俜的话问:“什么事?”

  “你有个粉丝叫粥粥的,就是我。你刚在世话上注册,我就开始关注你了。你的每一条动态我都看过,也评论过。”阮伶俜的眼睫毛上全是水珠,湿漉漉的,眨呀眨。徐周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之前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他不觉得惊讶,只觉得释然。

  “徐周,我好早好早之前就喜欢你了,你高兴不高兴呀?”阮伶俜从没有如此小心翼翼又不确定。

  徐周蓦地鼻子一酸,猛地捧着她的脸亲过去。他真的太高兴了。

  亲到眉骨时,阮伶俜没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没动,很乖地靠在徐周怀里,等到徐周松开她,她仰着头,表情分外认真。

  “所以呀,徐周,要不是世话,我不会认识你。它特别好,你也特别好。我希望你一直快乐。”

  白天对着阮伶俜能够暂时忘记,但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徐周却克制不住自己。他几经犹豫,还是点开世话,去听他每条动态底下的评论。

  人的愤怒总要有个合理的宣泄口,那些评论清一色是骂他的话。

  原来捧高踩低是这么个意思,你好的时候是整个世界,你不好的时候就成了千夫所指。

  徐周没有删掉以前的动态,甚至私信也没关闭。在他准备花费一整晚的时间去听这些糟心的话时,突然有消息提示,紧接着评论一条接一条,似乎永远也不断,全是来自粥粥,来自阮伶俜。

  他从没有听过她那么温柔又小声地说话,一句“我爱你”,犹如山风穿过耳。

  九、还你一个清白

  失败感只能维持一天。这是徐周给自己定的原则。一个世话倒下了,千千万万个世话还会站起来。年轻永远不怕没机会,被老板辞退,那就自己当老板。

  他在自家客厅对着电脑大展身手时,阮伶俜过来了。她凑到徐周身后看了看,给徐周捏了捏肩膀,而后乖巧地说:“前几天我和我妈学会了做排骨,今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阮伶俜出门买菜很久没回来,倒是小赵又给他打了电话。

  “徐先生,你女朋友和人打起来了。”

  徐周捏着手机瞠目结舌半天,阮伶俜就不是什么打架的人。徐周匆匆忙忙地下楼,发现小赵着实夸张了很多。阮伶俜不仅没有和人打起来,还相当冷静地在和警察说些什么。徐周快速走过去,轻轻地拉了拉阮伶俜的手:“怎么回事?”

  阮伶俜飞速回头,抛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没关系,我等会儿就处理好了。”

  徐周一头雾水,等到人全散了,他才再度询问。

  阮伶俜蹲在地下捡起地上的碎瓷砖抛进垃圾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都解决了。”

  徐周“嗯”了一声,没追问。下午看着阮伶俜睡着后,徐周去物业看了监控,又找了小赵才了解整个事件。

  被泄露信息的人有些人过于偏激,直接找了徐周的住址,找上了门。阮伶俜一出门就碰见他们了。监控里他们对着阮伶俜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推她。

  徐周站在监控室,突然心疼得厉害,她真是个傻姑娘。

  徐周回去后,阮伶俜还在睡,半边脸颊对着坐在床边的徐周,每一丝呼吸都很平缓。

  太阳完全落下时,阮伶俜才在一片昏黄中醒来。她看到徐周有些惊讶,揉揉自己的脸问:“你怎么在这儿呀?”徐周没吱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顺势爬上床,把阮伶俜圈在怀里。

  “你怎么不和我说?”

  阮伶俜摸摸徐周的头:“不是什么大事,不想打扰你。”

  “可是他们吼你,推你。”徐周一想起来就心疼,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所以,我报警了。”阮伶俜说着,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徐周,“徐周,我不是那种遇到一点点事情就没有思考的能力到手足无措的女孩子,有些事我能自己解决。”

  “我从小有缺陷,所有大家都觉得惯着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努力做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感觉。徐周,你相信我吗?遇见你,我想要去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圈住阮伶俜的手臂忽然变得很紧,徐周将整张脸埋在她的长发里,他一直没说话,却有一阵濡湿在她的头发上扩散。

  那一天开始,徐周发现阮伶俜变得很忙,不插花、不逛街,但是具体忙些什么,徐周却不得而知。生日那天,阮伶俜说要送给徐周一件礼物。

  他打开信封,里面却是对徐周前公司的起诉书。徐周看向她,她便立马飞扑过去搂住徐周的脖子,笑得扬扬自得:“总要还你一个清白吧。”

  终

  对前公司的法律裁决出来时,徐周新开发的另外一款APP正式上线,名字相当文艺,叫作伶俜。徐周打着庆功宴的幌子,却带着阮伶俜上了游艇。

  阮伶俜靠着栏杆吹着海风,突然整个游艇的灯全熄了,她一回头,便撞进了徐周比海还深的眸子里。

  “在亿万个人里找到我的阮小姐,你愿意嫁给徐先生吗?”

  无人机吊着钻戒飞过来,徐周取下戒指给阮伶俜戴上的那一刻,海边的烟花绽放。海风吹起阮伶俜的头发,她踮起脚贴着徐周的脸说最温柔的情话:“遇见你是一件偶然,但是爱上你不是。徐周,你很好很好,我早就爱你,并将终身爱你。”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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