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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惊鸿

  文/公子凉夜

  一、被逼拜堂

  李惊鸿被人押着进入喜堂,看到喜堂上脸大如盆、面貌丑陋、身材壮硕的新娘时,忍不住流下一行热泪。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

  他不过是喝醉酒后,嘴贱说了句“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绝不娶天女教的丑女”,结果第二天一封战帖,呃,也许是婚书,就伴着一支见血封喉的红色飞镖,插在了他的床头,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三日后,天女教徒宫红前来迎娶李惊鸿,敢逃者杀无赦。

  李惊鸿一看,吓得差点挥刀自尽。

  谁人不知天女教最丑的便是宫氏七姐妹,而那七姐妹中,最凶残的就是大姐宫红,听说折辱在宫红手上的青年才俊不计其数,这要是被她娶进门,啊呸,是被逼娶她进门,他李惊鸿真的只能自挂东南枝了……

  好在他爹李员外神通广大,第二天就为他请了武林中最厉害的组织——绝情门的人来保护他。

  一想到绝情门,喜堂上的李惊鸿就想起了薛十六。想当初,薛十六上门的时候,俨然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佳人,可是手上却抱着一把冷冰冰的宝剑,连表情也是冷冰冰的,自称是绝情门的人。

  莫说李员外愣住,就连李惊鸿也惊呆了。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就是绝情门派来保护他的人?

  李惊鸿把李员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爹,你是不是没给够钱?”

  李员外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最后回道:“不能啊,爹出的是最高价啊!”

  既然是最高价,根据绝情门历来的作风,来人一定是不凡之辈,可李惊鸿怎么都不能把不凡之辈和薛十六联系在一起。

  直到薛十六把前来强娶李惊鸿的宫红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一脚将她踹出员外府的时候,李惊鸿才算明白,以貌取人是多么愚蠢的事,薛十六肯定、必须、绝对是不凡之辈啊!

  自家老爹的最高价没有白出!

  如果不是他昨晚在酒楼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的时候,死活不允许薛十六相陪,勒令她在酒楼门口等他,他又怎么会被宫青趁机掳走?

  李惊鸿悔青了肠子,满脸绝望悔恨,宫青见了,狰狞地笑了两声,下了命令:“拜堂吧。”

  身后的人立刻按着李惊鸿的脖子把他往下压,正在这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块破碎的门板飞了过来。李惊鸿连忙低头,门板立刻将他身后的两人拍飞。

  来人正是薛十六,只见她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抱着剑,冷冷地看着喜堂上的人。

  得了自由的李惊鸿第一时间飞扑过去,一把抱住薛十六的腰,声泪俱下:“十六,你可算来了!”

  二、你不喜欢我哪点

  李惊鸿一回府,他的狐朋狗友们就跑来员外府凑热闹,美其名约探望,实际上是来确认下这黎州城的第一美男子是不是真被天女教的丑女给采了花。

  李惊鸿当然没被采,可被押着差点和宫青拜了堂,也着实辱没了男子尊严,因此他心情很不好,把那些摆明是来看笑话的损友统统赶了出去。

  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苏宇拍了拍李惊鸿的肩,道:“以后别跟十六闹脾气,她要是撂挑子了,你的好运也就到头了。”

  苏宇的声音不小,李惊鸿倏地抬头看向薛十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一如既往地抱着剑,眉目沉静,明明听到了苏宇的话,也似没听到一般。

  李惊鸿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待苏宇走后,他假咳了两声,澄清道:“喂,我可没跟你闹脾气。”

  薛十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惊鸿莫名有些生气:“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话音刚落,一支蓝色飞镖擦着他的发丝射到了墙上,他呆滞了片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薛十六身旁,紧紧抱住她的胳膊道:“十六,别走……”

  宫氏七姐妹,如今轮到第六个——宫蓝,和前面几个一样的套路,说是一个月后来迎娶李惊鸿。

  李惊鸿再次恨不能掌自己的嘴,让你嘴贱!让你挑衅天女教!

  谁不知道天女教是个邪教,教中女子因练了邪功,容貌扭曲、身材走样,但偏偏这些教徒狂妄变态,犹好美貌男子,与黎州城相邻的青州,便有不少美男子落在了天女教的手中。

  当初李惊鸿酒后嘴贱,也是因为有人传言,天女教的下一个目标是黎州城,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黎州城的第一美男子李惊鸿。

  他那会儿可没想到天女教会如此雷厉风行、锲而不舍……

  接到第六封“战帖”的李惊鸿,再也不敢跟薛十六闹脾气,连上茅房都恨不能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天晚上,颇为烦闷的李惊鸿坐在院子里饮酒取乐,一边喝,一边偷眼望薛十六。月光下的薛十六,面目没有白日里那般冰冷,意外地多了一丝柔和,若她没有抱着那把剑,任何人见到她,都会觉得她是闺阁里的小姐,柔弱惹人怜。

  那天就是因为薛十六放下了那把剑,李惊鸿才会鬼迷心窍地去跟她表白,哪知……放下剑的她仍然是武力值爆表的绝情门高手。

  他刚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就被她一掌拍飞了。

  想他李惊鸿,除了作风有些许纨绔、不会武功之外,容貌、才华、家世无一不是上上乘,平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更是好不容易主动开口求爱,就被无情地拍到地上,还啃了一嘴泥。

  在受到如此奇耻大辱之后,他想闹闹脾气,原也无可厚非。

  怪只怪,脾气闹得不是时候,让宫青钻了空子。

  李惊鸿想起此事,只觉得内心更憋闷了,大约没有比他更惨的失恋者了,表白被拍飞,闹脾气出了事,还要仰仗拍飞他的人来救,更惨的是——苦闷的只有他一人,他表白的那个对象,啥事没有。

  俗话说,酒壮人胆,连喝几杯的李惊鸿越想越生气,倏地站起身,噌一下走到薛十六面前,双手猛地握住薛十六的肩头,严肃地问道:“薛十六,你不喜欢我哪点?你说,我改!”

  “手贱。”再次被拍飞的李惊鸿,听到薛十六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一个月后,宫蓝果然打上门来,许是前面五个宫氏姐妹的惨败激起了天女教的斗志,这次她们誓要搞定李惊鸿,所以宫蓝带了浩浩荡荡的教徒,把员外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李员外忧心忡忡地问薛十六:“十六姑娘,要不我多加点钱,你让绝情门给你派几个帮手?”

  薛十六抱着剑,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必”,就要出门迎战。

  李惊鸿连忙上前,在快要抓到薛十六的手的时候,他顿了顿,改抓住她的衣袖,有些紧张地嘱咐道:“你小心。”

  薛十六这回没拍他,只简单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天女教虽然教徒众多,但大多是三脚猫功夫,宫氏姐妹这般的已经算是高手,但这高手在薛十六眼里,也不过是菜鸟而已。

  所以在薛十六把菜鸟宫蓝打飞之后,其他教徒都作鸟兽散。

  又打赢一次胜仗的薛十六一回头,就见李家父子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她。李员外用手半遮住眼,不忍去看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天女教教徒,双眼放光地道:“谁要是能娶到十六姑娘,真是福气啊。”

  “爹,你说我有这福气吗?”李惊鸿听了,歪头问道。

  李员外被问得一愣,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是被拒绝了吗?”

  李惊鸿一呆,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李员外,李员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假装东张西望。他可不是故意偷看的,自家儿子情窦初开,就遭到那么暴力的拒绝,他也心疼啊!

  李惊鸿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种尴尬的事,为什么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佯装镇定地站起身,沉默地从薛十六身边走过,朝缩在不远处围观群众里的一堆损友招了招手,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去了酒楼。

  薛十六看了一眼,安静地跟在李惊鸿身后,不紧不慢,仍是保持三步之遥。

  一群人进了酒楼雅间,薛十六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喝酒。

  李惊鸿有心想跟好友们探讨下如何追求薛十六的问题,但碍于当事人在场,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小二要了笔墨纸砚。

  “今日惊鸿如此有兴致,还写起字来了?”苏宇笑问。

  李惊鸿没吭声,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薛十六,道:“你背过身去。”

  薛十六并不介意是面对他还是背对他,所以配合地转了过去。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一群大老爷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笔落在纸上的声音,你来我往,诡异得很。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起了风,风吹进房间,将桌子上的纸张都吹到了地上,李惊鸿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捡。

  但仍有两张纸落在了薛十六面前,薛十六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看到一张纸上写着:我喜欢薛十六,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另一张:不行,不能霸王硬上弓,我会被她打死!

  两张都是李惊鸿的字迹。

  薛十六眯了眯眼,就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整个人压在了纸上。

  “十六,你什么也没看见,对吧?”李惊鸿将那两张纸团在一起,才敢站起来,紧张地看向薛十六。

  “看见了。”薛十六语气平平地道。

  “……”

  四、得了相思病

  薛七十八上门的时候,李惊鸿正在研究苏宇送给他的手札,名字叫作《追女三十六计》,是苏宇根据自己这些年的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追女秘籍。

  李惊鸿还没把手札研究透彻,薛十六就来辞行了,大意是她另有任务,以后由薛七十八保护他。

  薛十六走得干脆利落,连挽留的机会都没留给李惊鸿,李惊鸿气得只能拿薛七十八开刀。

  “我爹可是出了最高价,你确定你值那么多钱?”李惊鸿面色不善地盯着薛七十八。

  薛七十八是个小胖子,看起来不过十四岁,比薛十六活泼很多,他听完后老实地摇了摇头:“十六师姐说了,天女教不堪一击,所以李员外已经调整过价格了。”

  李惊鸿这才知道坑自己的不是绝情门,而是自家老爹,知道天女教不足为惧之后,李员外就不再付高价了,只付了个最低价。

  薛十六是绝情门的高手,高手值高价,所以自然就被调回去了。

  “我出最高价,让薛十六回来。”李惊鸿对着薛七十八,咬牙道。

  薛七十八再次摇了摇头:“十六师姐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就算你出高价,来的也是别人。”

  李惊鸿病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小圈,据大夫诊断,他得的是相思病。

  李员外再次发挥了自己神通广大的才能,花钱找来了江湖百晓生。听闻百晓生通晓天下事,李员外本是想问如何治愈相思病的,李惊鸿却先问到了薛十六的行踪。

  第二日,李惊鸿就瞒着李员外,甩下薛七十八,独自一人去了京城。

  百晓生说,薛十六的任务是去京城行刺一名高官,只怕有去无回。

  李惊鸿是在去京城的路上遇到薛十六的,彼时,他离京城只有十里路程,但因走错了路,误入了一个偏僻的河谷,却机缘巧合地在河床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薛十六。

  李惊鸿从未见过那样狼狈的薛十六,她浑身是血,脸上毫无血色,只有微弱的脉搏能证明她尚存一丝气息。

  好在李惊鸿此番前来,早已做好充足的准备,包袱里药粉、绷带都很齐全。他给薛十六敷了伤药,背着她辗转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动用了平生最大的能耐来照顾她。

  薛十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一睁眼,就感受到自己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那人的脖颈,抬眼时却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说陌生,是因为李惊鸿此刻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实在是狼狈,与他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怔了怔,慢慢放下了手,看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漂亮的眼眸里霎时迸射出一抹亮光。

  薛十六的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知道,这一生,她无数次在刀光剑影下死里逃生,但唯有这一次,是在别人的悉心照顾下苏醒过来。

  五、我不会让你死的

  宫氏姐妹花中的最后一位——宫紫找到他们的时候,李惊鸿正挽着裤脚、赤着脚在河里给薛十六叉鱼。他有心想要献殷勤,但奈何平日里太过养尊处优,确实没有叉鱼的天赋,所以努力半晌,仍一无所获。

  最后薛十六看不下去,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拾起地上的几颗石子,往水里嗖嗖一扔,就有几条鱼随着飞溅的水花被打到岸上。

  李惊鸿看得目瞪口呆,看向薛十六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赤裸裸的爱慕,直看得薛十六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

  暗处的宫紫看得气血沸腾,忍不住跳出来吼了一句:“奸夫淫妇!”

  薛十六伤势未愈,打鱼已是勉强,打人更是心有余力不足,李惊鸿心中明了,飞快地从河里跳上岸,将薛十六护在身后。

  薛十六看到他的动作,有些怔忡,往日遇到这种情况,他早就躲到她身后了。

  此刻,他却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拦在她面前,仿佛可以为她挡下千军万马。

  可明明,他是怕的,他害怕天女教的人,害怕折辱在她们手上。

  宫氏姐妹花几番折在薛十六手上,宫紫对薛十六的兴趣早就超过了李惊鸿,只见她对李惊鸿挥了挥手:“起开,老娘今天要薛十六的命。”

  李惊鸿顿时怒了,这丑女人打他主意不说,现在竟然还想要他心上人的命!

  他从怀里拿出从百晓生那里买来的烟幕弹,对着宫紫一扔,一把背起薛十六,转过身拼了命地跑。

  “李惊鸿,你放下我。”薛十六安静地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平静地开口。

  李惊鸿却是不听,虽然累得想要倒地而亡,但仍然跑得比兔子还快,还不忘抽空表明心志:“十六,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李惊鸿再快,也快不过会武功的宫紫。

  宫紫只用了一只鞋,就把李惊鸿砸得扑倒在地,摔晕过去。

  刀光随之落下,薛十六迅速翻身、抬脚,将宫紫手中的刀踢开,堪堪避开一击。

  但只这一招,已让薛十六力竭,她的嘴角有血丝溢出,面色又白了几分。

  宫紫见状大笑,狰狞的面容模糊地映入薛十六的眼中,竟让她隐隐生出一丝熟悉之感,然后她就听到宫紫说:“薛十六,你既已抽了情丝,又何必再来蹚他的浑水?”

  薛十六的眸子倏地睁大,她盯着宫紫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你。”

  六、没有情丝的薛十六

  宫氏没有七姐妹,每一个都是同一人,只是因邪功所致,出现不同面貌,而她们本应有同一个名字——薛十八。

  薛十六和薛十八本师出同门,三年前却因一个男人反目之后,薛十八叛离绝情门,投向天女教,而薛十六,则按照门规处置,抽离情丝,自断七情。

  那个男人,便是李惊鸿。

  那是一个太久远的故事,久远到此刻的薛十六回想起来,心里都生不出半点波澜。

  那是江洋大盗范钿臭名昭著、广为人知的一年,范钿不仅四处烧杀抢掠,还奸淫囚禁妇女,百姓人心惶惶,官府苦追无果之下,只能找上绝情门。

  薛十八就是被派去追杀范钿的人,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薛十八竟也不敌范钿,落在了他手里。

  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薛十六头上。

  她到黎州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城中第一纨绔李惊鸿,彼时的李惊鸿意气风发,乘舟泛湖,却因为脚底打滑掉进了湖里,沦为了大众的笑柄。

  薛十六难得发了回善心,将他从湖里捞出来,万没想到他就此成了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总是忽略她手中的剑,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来对待,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里,就连她杀死范钿的那一天,她明明一身肃杀,满手鲜血,而范钿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他竟然慌张地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安抚道:“十六,别怕。”

  他亲眼看到她杀人,但他非但不心生惧意,反而担心她会害怕。

  真是一个傻瓜……

  可女人总是容易被傻瓜打动,连她也不例外。

  那一天,李惊鸿随她一起解救被困住的女子,一转眼的工夫,他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十六,她快死了,怎么办?”

  那人便是薛十八。

  莫说是薛十六,连李惊鸿都没想到薛十八会因此倾心于他。

  后来的事,薛十六至今想起都觉得荒诞。

  那时她完成任务,带着薛十八回了绝情门,本以为自此与李惊鸿不会再见,却没想到在一次凶险的刺杀任务后,本应来支援她的薛十八竟然会对她下手。彼时她被薛十八点了穴道,听见薛十八说:“你说你死了,他是不是便不会再惦记着你了?”

  那是薛十六第一次发现,原来,爱可以使人疯狂。

  而更令她觉得疯狂的是,李惊鸿会突然出现为她挡了一剑,原来那个傻子一直从百晓生那里买她的行踪,因为不放心她,便偷偷跟了过来。

  那血花飞溅的一幕,至今仍藏于她的心底,她这一生见过无数的血,却从没有哪一个人的血,令她真切地恐慌。

  而更令她恐慌的是,绝情门对他下的追杀令。

  绝情门是一个门规森严的组织,但并非残忍无人道,每个人只要为组织效力十年,便可得自由身,但在自由之前,不能动情,一旦动情,要么抽掉情丝,绝了七情六欲;要么废掉武功,赶出绝情门。

  而令他们动情的对象,则难逃一死。

  那时是薛十六为绝情门效力的第四年,再过六年,她便能得到自由。

  可为了让李惊鸿能够活下来,她不仅被抽掉了情丝,自愿领了绝情门最重的六刑,还将剩下的六年,延长至一生。

  她这一生,都将为绝情门效命。

  后来的结局便是,薛十八因为动情和残害同门,被废除武功赶出绝情门,李惊鸿被她夺了记忆扔回了黎州城,而她,则失去了爱的能力,永远地留在了绝情门。

  抽掉情丝,意味着这一生都不能再动情,她虽然能想起她与李惊鸿之间的点点滴滴,可内心却如死水般无波无澜。

  她记得他,却不会再爱他。

  七、十六,别怕

  薛十八的刀再次落下的时候,刚刚被摔晕的李惊鸿猛然惊醒,翻身飞扑至薛十六身前。

  锋利的刀锋穿膛而过,滚烫的鲜血滴落在薛十六的掌心,她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他为她挡下薛十八的利刃。

  薛十六的眼圈迅速地泛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眼泪为何可以如此喷薄出来。

  “十六,别怕。”李惊鸿却露出一个笑容,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薛十六的头发。

  身后的薛十八爆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她指着李惊鸿,发狂地问:“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为她死了,她也不会再爱你?”

  李惊鸿似乎沉默了下,然后唇角绽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知道。”

  在他赶赴京城之前,百晓生就曾告诉他,薛十六是没有情丝的人,她永远不会爱上他。

  “为什么?”薛十六愣愣地看着他,泪如泉涌。

  “因为,”李惊鸿的口中涌出鲜血,他停顿了下,但他的眸子却仍然温柔地注视着薛十六,“我爱你就够了……”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血肉,在薛十六的心底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滋长蔓延、茁壮成长,无法逆转。

  那东西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击溃薛十六的心。

  三个月后,苏宇匆匆赶到员外府,满脸喜色地给李惊鸿报讯:“惊鸿!天女教被灭了!”

  彼时的李惊鸿还躺在床上养伤,闻言一脸莫名地看向苏宇:“与我有何干系?”

  苏宇一呆,看向坐在一旁的李员外,指了指李惊鸿的脑袋,李员外立马意会,点了点头。

  两人偷偷摸摸地走到外面,苏宇率先问道:“惊鸿又失忆了?”

  李员外痛心地点了点头。

  三个月前,李惊鸿被人送回员外府,身上敷了伤药,留下了一条命,醒来却忘了一些事。

  此情此景,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他忘了薛十六,忘了与她有关的事。

  天女教被灭,黎州城的一众青年才俊总算松了口气,敢大摇大摆地出门活动了。李惊鸿的伤势逐渐痊愈,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门饮酒作乐。

  酒楼里的说书人紧跟江湖热点,绘声绘色地描述天女教被灭的场面:“且说那绝情门薛十六,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以一人之力单挑一教……”

  李惊鸿正在饮酒,听到这话,点评道:“这女人也太凶残了……”

  苏宇听了,憋着笑问:“惊鸿,这薛十六若是愿意嫁你,你娶是不娶?”

  “当然不娶!”李惊鸿挑眉,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这都是谁写的?”苏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纸,在李惊鸿面前晃了晃。

  李惊鸿随手抽了几张,一张上面写着:我家十六哪里凶残了?你们这群没眼光的家伙!

  另一张上面写着:你们快帮我出主意,到底怎样才能让十六喜欢我?

  还有一张写着:只要十六愿意嫁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惊鸿的手颤抖了,这……这……这分明是他的字迹啊!

  八、我跟你拼了

  三年后,李惊鸿去赴自家老爹给他安排的第五十八场相亲,对方是个温柔得体、贤惠大方的大家闺秀。

  按理说,这是李惊鸿的理想型,可李惊鸿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没感觉,还是没感觉。

  李员外在隔壁房间偷窥,看见李惊鸿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恨不能吐口血出来。人家在他这年纪,孙子都抱两个了,他倒好,连儿媳妇的影子都没看到!

  李员外再次把百晓生请了过来,百晓生掂了掂李员外塞的重金,有些为难。其实李员外一直误解了他的职业,他是卖情报的,不是治相思病的,更不是帮人找媳妇的……

  但人不能跟金子过不去。

  于是百晓生对李惊鸿说了一句话,他说:“今晚子时,薛十六会来黎州城。”

  李惊鸿的眸光微微一亮。

  当天晚上,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迎着寒冷的北风,瑟瑟发抖地等在了城楼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李惊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等在这里,可是过去三年,他被自己写的那一叠字搅乱了心湖,午夜梦回,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梦里出没,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却无比清晰地知道——她是薛十六。

  他隐隐知道,那是被他遗忘的一段过往,应当很重要,却仍然被遗忘的过往。

  子时的更声一响,城门前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那女子面容清秀,手里提着一把剑。

  李惊鸿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午夜梦回时那些模糊的画面在这一瞬间清晰起来,他的内心像是受到了撞击,一种陌生却强烈的感觉涌到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在一瞬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看到薛十六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李惊鸿一惊,正要上前,就看到寒光一闪,一把寒冷的刀架在了薛十六的脖颈上,伴随着一道凉凉的嗓音:“薛十六,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李惊鸿听到声音时不由一愣,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薛十六仰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微微蹙眉,谁能想到天女教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而这人竟是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苏宇。

  “你说李惊鸿重伤,是骗我的吧?”薛十六的唇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平静地问道。

  苏宇仰头大笑:“都说薛十六被抽了情丝,现在看来不然!一个李惊鸿,便叫你失了方寸,实在可笑!”

  一日前,苏宇来到绝情门,告知薛十六,李惊鸿被天女教余党重伤,临死前想要见她一面。

  她匆忙跟着苏宇赶往黎州城,却在半路被他偷袭,身受重伤。

  她死里逃生,却仍是不放心李惊鸿,拖着一身伤直奔黎州城。

  而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挣扎无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奔了出来,一把撞开苏宇的刀刃,怒吼道:“苏宇,我跟你拼了!”

  九、送入洞房

  “师姐,他该不会是个二傻子吧?”薛七十八蹲在地上,戳了戳李惊鸿俊逸的脸。

  薛十六坐在地上,看了眼已被薛七十八一剑封喉的苏宇,又看向晕倒在地的李惊鸿,想起刚刚他不怕死地冲出来,竟用双手直接去抓苏宇的刀锋,吓得她连忙一掌将他拍晕。

  她低头笑了笑,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站起身,道:“走吧。”

  薛七十八迅速处理了苏宇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指了指李惊鸿:“不管他了?”

  薛十六摇了摇头,在薛七十八的搀扶下,离开了黎州城。

  李惊鸿睡得很不安稳,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女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只见她奄奄一息地抬头,平静地道:“李惊鸿,忘了我吧。”

  而前一刻,他听到她对着那坐在高台上的人说:“薛十六愿断七情,受六刑,一生为绝情门效力。”

  他痛苦地皱了眉,又仿佛感受到她飞身扑在他身上,苏宇的利刃从她的胸膛中穿过,滚烫的血液滴到他的脸上,只听她喃喃道:“李惊鸿,你这个傻子。”

  李惊鸿猛地惊醒,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血迹?

  而他睡在自己的床上,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李员外长吁短叹着再次把百晓生请了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两大块金锭子:“我这儿子莫不是傻了?可有药医?”

  百晓生笑眯眯地给了李惊鸿一颗药丸。

  李惊鸿就这么想起了前尘,他想起薛十六为他生生受了绝情门的六刑,又自愿抽了情丝,以一生杀戮为代价,保住了他的命。

  她已不会再爱他,可他知道,若不是因为爱他,她这一生本可以拥有更多的东西,无论是爱情,还是自由。

  李员外没想到吃了药的李惊鸿反倒越发消沉了,快把头发都愁白的李员外做了个重大决定。

  于是,一个月后,李惊鸿再次被人绑着进了喜堂。

  李员外在高堂上淡定地坐着,唇角还挂着笑。

  李惊鸿气红了眼:“爹!你这是逼良为娼!你这是犯罪!”

  李员外假装没听到,指挥人押着李惊鸿拜堂。

  李惊鸿气得差点吐血,再次声明:“我不拜!我就是不拜!”

  “真的不拜?”李员外佯作惊讶。

  李惊鸿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员外看向盖着喜帕的新娘,故作为难地问道:“十六,这可如何是好?”

  “……”李惊鸿顿时石化。

  只见对面的新娘随意地掀了喜帕,露出薛十六那张清秀的脸,仍是平静的模样:“那便直接送入洞房吧。”

  尾声 情丝万千

  婚后一个月,李惊鸿还没缓过神来,时不时地拽拽薛十六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十六,你真是我媳妇呀?”

  彼时的薛十六正在陪李员外打马吊,她还未开口,李员外已经不厌其烦地道:“李惊鸿,你有完没完?我再说一次,你媳妇是薛十六,薛十六是你媳妇!别成天跟个二傻子似的!”

  薛十六忍不住笑,她想起那日薛七十八带着奄奄一息的她回了绝情门,门主略带无奈地说:“十六,这么多年,绝情门里数你劳苦功高,你既已情根深种,我便是再将你的情丝抽了,也无济于事。”

  他说:“薛十六,你走吧,从此绝情门再无你这号人物。”

  李惊鸿不知道是他对她义无反顾的真心,还是他胸膛里流出的滚烫的鲜血,抑或是他的那句“我爱你就够了”,浇灌了她没有情丝的心,让她的心重新滋养出一颗情种,不过须臾,便情根深种,生出万千情丝。

  任谁都拔除不得。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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