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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余生,再没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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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余生,再没有夏

  文/林鹿诗

  一、胖了我养你

  盛夏从T台上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秀场负责人满面笑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Summer,good job!”

  她笑了笑,化得夸张的舞台妆容显得有些吓人。她扶着墙,把两只十二厘米的细高跟鞋脱下提在手里,赤着脚走去换衣服。

  后台一片狼藉,她对着镜子卸妆,余光瞧着整理衣服的助理,问:“庆功宴是在哪里?”

  助理手上动作不停,道:“环贸国际啊。”

  “哦……”她垂下眼,“我不去了。”

  “那Wong一定会很失望的。”助理笑道,也不打听她去做什么,她们私下议论她,总用一个词形容:神秘。

  盛夏清汤挂面地出去打车,报了地址。晚风裹挟着江水的气息钻进车窗,对岸霓虹长明,她不由得有些出神。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盛夏付了钱,摸黑往里走。这小区算是旧小区了,路灯坏了好几个,还有几个时亮时不亮,不知何处传来的电视节目声音让她安心不少。

  “我以为,你是不知道怕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半空中亮起一个香烟的红点,转瞬黯淡,显然是男人猛吸了一口香烟。

  男人弯腰打亮车前灯,盛夏咬着牙僵在原地。

  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十几个烟屁股,对方显然等了许久,她逃了庆功宴,却依旧逃不过他。

  “汪先生。”

  汪聿衡也不跟她废话,大步过来拽她的胳膊把她扔进车里,自己坐到驾驶位上,侧过身给她系上安全带。

  她的不情愿摆在脸上,两人相处了两年多,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今天是陈迹的忌日,她忘不了陈迹,努力赚钱买下了和陈迹合租过的房子。虽然这房子的小区这样老旧,地段这样偏僻,但她就是要留着他的所有痕迹。

  “笑一笑。”汪聿衡顺手拍了拍她的脸。呼吸间淡淡的烟味萦绕,盛夏厌恶地扭过头去。

  他也不恼,敛了神色发动了车子。

  兜兜转转,盛夏还是到了环贸。

  汪聿衡在这里有房子,站在落地窗前就可以览尽S城夜景。

  他端着杯红酒,看着一旁狼吞虎咽吃蛋糕的她。蛋糕是路上买的,小小一块,本是他说想要吃甜的,到头来却都进了她的肚子,毕竟她上T台前不吃东西,折腾一天饿得很。

  “饱了?”汪聿衡问。

  盛夏意犹未尽,却摇摇头,说:“不吃了。”

  身为华逸的一流模特,没有什么比保持身材更重要了,没有身材就没有钱,就活不下去。

  汪聿衡眼中霓虹明灭,他随手解开西服扣子,说:“胖了我养你。”

  盛夏嗤笑一声:“汪先生,这话你还是留着对你的未婚妻说去吧。”

  汪聿衡皱了皱眉,纠正道:“孔菁并不是我的未婚妻。”

  这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可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华逸众目睽睽之下,孔菁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口口声声骂她“小三”,种种不堪的话语仿佛一个个耳光,扇得她面红耳赤。

  而这些羞辱,都是拜汪聿衡所赐。

  她做梦都想逃脱他的掌控,可现实总是无情,离开华逸的天价违约金她无力承受,好在合同只剩最后一年多一点。

  盛夏站起身,取了手包要走,汪聿衡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僵持半晌,终是放下酒杯。正欲说什么,电话响起,他只得接了,片刻后挂断,掏出车钥匙放进她手心。

  “我马上要开个跨国视频会议,你开我的车走。”

  二、有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车库里停着十几辆车,盛夏按了车钥匙,其中一辆亮起光,响了两声回应她。

  她走过去,是那辆宝马740。

  两年前,就是这辆车追尾了她乘坐的出租车。当时她急着赶去华逸面试,早高峰根本打不到第二辆车,汪聿衡从车上下来对她致歉,并表示已经安排另外一辆车赶过来接应。

  结果一问,她竟是去华逸的,他笑了,理着钻石袖扣不说话。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到了地方,她急匆匆道了谢就跑掉了。

  直到接到人事部的复试通知,她现场展示台步,才发现五位面试官最中央的一位,便是他。

  “很好。”最后,他说。

  其他人纷纷附和:“Wong董有眼光,盛小姐,恭喜你被录用了。”

  那时,她和陈迹的感情正好得蜜里调油,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了猎人的眼里。

  几个月之后的一场大秀,盛夏被安排走小闭,也就是倒数第二位出场的模特。相比于大开大闭,小开小闭也是令人眼红的位置,她资历尚浅,公司里便起了流言,引来了孔菁。

  她的头被孔菁撞破,缝了五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陈迹陪在她身边不住安慰,她抽泣着说:“我不过得汪先生青眼相待,我有你在,根本没想过他们说的那些……”

  陈迹顿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轻声说:“盛夏,有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或是图你的名,或是谋你的利,若无所求,是不会费心思的。”

  她经常工作到深夜地铁停运,女孩孤身一人总是不安全,汪聿衡就会以顺路之名送她回家。她填在简历上的生日被他记得清楚,他发了祝贺的邮件到她邮箱,还送了一大捧鲜花。她忐忑地问同事,同事笑道这是公司员工生日的惯例——从前没有,她来了才有的惯例。

  这一切陈迹不是不知道,他数次站在单元门口,隐在黑暗里看着她从汪聿衡车上下来。那个英挺的男人永远穿着合身的西装,面容冷硬,不苟言笑,可望着盛夏时,眼里都是暖意。

  同为男人,他再清楚不过那眼神的含义。

  “可是我既没有名,也没有钱,他图我什么呢?”盛夏将头靠在陈迹的颈窝里,闷闷地说。

  陈迹没有说话,风穿廊而过,卷到站在拐角的男人脚边。

  汪聿衡好不容易稳住了颤抖的手,不顾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刚点燃烟吸了一口,便有护士来赶。他抬脚大步往外走,盛夏与陈迹出来时,他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群里。

  图什么?当然是图她这个人。

  有些话,陈迹没有来得及说。

  他学地质专业,跟着导师去西南的山里勘察,不幸遭遇山体滑坡,没能回来。

  那天本是她工作满一周年的日子,早上走之前,他还给她做了早饭,压了一张字条,写着:认真吃饭,爱你。

  陈迹素日温柔体贴,这样的情话从不吝啬。她笑过后,便把字条和煮鸡蛋壳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待到晚上得知陈迹身亡的消息,她疯了一般徒手去翻楼下臭气熏天的垃圾箱,可终究还是没能找回来那张字条。

  那一段时间,她消沉得仿佛一缕毫无生气的灰烟,走秀踩在镶满碎钻的T台上,崴了脚,肿得像馒头一般,只得在家休养。

  汪聿衡不请自来,买了肉、蛋、蔬菜,塞满冰箱,脱了西装外套,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卷了袖子给她煮意面。

  洁白的盘子,卷成塔形的意面,一切为二的小番茄,还有点缀的罗勒叶,丝毫不比高级西餐厅差。

  “怎么不吃?”汪聿衡抬眼问。

  “汪先生,为什么?”盛夏双眼还肿得像桃子一样,疲惫地抚着额。

  汪聿衡想了想,说:“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

  三、这么多座桥,哪一座是通往你心里的呢

  华逸和许多奢侈品品牌合作,需要经常出国走秀。盛夏状态还没有恢复,上不了台,汪聿衡邀她的时候,她本是拒绝的,可他说:“去看看秀、散散心也好,给你私费报销。”

  对他的冷幽默,她勉强笑了笑。

  机票邮寄到家里,盛夏捏着薄薄的一张纸,闭着眼睛,流下两行泪。

  陈迹的葬礼上,他的父母告诉她,他死前护在怀里的手机上有一条给她的没有发送成功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和汪。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她捂着嘴哭到颤抖。

  巨大洁白的机翼掠过巴黎的天空,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盛夏还是跟着汪聿衡来了。

  他带她看秀,参观卢浮宫,游览凯旋门和埃菲尔铁塔。他的法语和英语说得一样流利,有热情的高鼻深目的小伙子前来搭讪,但都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你们说的什么?”盛夏疑惑,只瞧着那些人一直看她。

  汪聿衡很少有如此喜悦的时候,为她正了正遮阳帽,笑而不语。广场上的喷泉映射出一道彩虹,那些洁白的鸽子“扑棱棱”地飞起,有如中世纪古典的油画。

  他不会告诉她,那些人想约她,他告诉他们:“感谢好意,但这是我的女朋友,她比整个巴黎都要珍贵。”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壮丽的火烧云点燃了半边天空,平静的塞纳河穿城而过,倒映出另一个世界,他们在游船上共进晚餐。

  “据说,从1578年建造新桥开始,到现在,塞纳河在巴黎共有三十六座桥。”汪聿衡突然开口。

  盛夏停下了刀叉,不解地望着他。

  汪聿衡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的样子,说:“这么多座桥,哪一座是通往你心里的呢?”

  盛夏神色严肃起来,陈迹的短信是在他知道自己必死的情况下,让她接受汪聿衡,她明白他是为她着想,所有人都觉得汪聿衡更好,可从没有人问问她究竟喜不喜欢汪聿衡。

  “我心里的人,爱穿白T恤,不抽烟,身上是干净的雪松味,会为我煮西红柿鸡蛋面。”盛夏低着头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毫不留情地扎进汪聿衡的心脏。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知道她厌恶烟味,便走到船舷边去抽。

  烟雾缭绕,汪聿衡的目光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一般地喜欢她,只清晰地知道,那天追尾事故,她从车上下来,焦急地站在机动车道上,险些被车辆撞到,他就忍不住想去拉她。

  后来,知晓她有男朋友,他便暗中不动声色,想着这样静默地喜欢,不让她发觉便好,只是内心总是有些骄傲在的,幻想若是她发觉了,会选择陈迹还是自己。

  现在他终于明白,任他如何光芒万丈,也敌不过她心中的一缕白月光。

  盛夏望着他失落的背影,食不下咽,想着,这样也好,都说清楚了。

  四、汪先生,这就是你的喜欢带给我的伤害,我承受不起

  回国后,盛夏重回T台,忙得像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只要能躲着汪聿衡,她可以一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

  助理总是告诉她:“刚刚Wong找过你。”她答应一声就罢了,像条滑不唧溜的泥鳅,下了台就跑得不见人影。

  直到助理好不容易逮到她,幽幽道:“下周的宴会,Bennett也会到场,你可千万得去啊,要是被他看上,说不定能成为超模!”

  Bennett是时尚界大名鼎鼎的设计师,筹办的大秀超模云集,若能参与一场,绝对能提高知名度,对职业生涯有极大的好处。

  可是去了就不可避免会见到汪聿衡。

  盛夏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抛了硬币,结果是去。她不死心,又揪了花瓣,结果还是去。

  难道天要亡我?她想,她终究还是热爱自己的职业的。床头照片里的陈迹依旧灿烂地笑着,她伸出手抚过他的脸,轻声说:“那我去了。”

  她化了精致的晚妆,穿了合宜的裙子与鞋子,到达会场,满目奢华琳琅,衣香鬓影。

  宴会很快开始,盛夏取了一杯酒,四处寻找Bennett的身影。外国男人不多,她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只是仔细看去,发现汪聿衡也在一旁说话。

  来都来了,无论如何,这杯酒她是要去敬的。盛夏咬咬牙,走过去,装作没看见汪聿衡的样子,朝着Bennett笑了笑,做了个自我介绍,得到了他潦草的回应。

  盛夏有些气馁,端着酒杯转身要离开,被汪聿衡拉住,他用法语对Bennett说了些什么,后者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与盛小姐还有话要说,先失陪了。”汪聿衡道。

  说罢,汪聿衡按照礼仪将盛夏的手放在他臂间,她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便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带到花园里。

  蔷薇在幽夜里静静开了满墙,喷泉哗啦落水,汪聿衡开口:“刚才,我在Bennett面前替你争取了一次面试机会,他若看中你,你就可以走他的大秀了。”

  盛夏有些愕然,反应过来后迅速道:“谢谢汪先生。”

  汪聿衡摆了摆手,扬眉道:“你是公司员工,你发展得好,公司也跟着沾光。”

  说是这么说,可华逸那么多人,怎不见他为别人开口?他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这样以上级的身份说话,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半晌,只听得大厅内小提琴声悠然响起。汪聿衡弯腰递出一只手,唇边含笑:“美丽的盛小姐,不知可否请你跳一支舞?”

  他刚刚给了她那样大一个人情,她只得将手搭过去,与他相携进入舞池。一曲舞毕,她去洗手间补妆,却在洗手台前遇到了孔菁。

  “上次的伤好了,这么快又出来勾引男人了?”孔菁从镜子里看着她,恶毒道,想来应该把他们跳舞的身影都看在了眼里。

  她是集团千金,家世显贵,盛夏不想和她争什么,也争不起。盛夏什么也没说,匆匆补了口红便往外走,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发根传来一阵剧痛,孔菁故技重施。盛夏心头一股火起,反手揪住她的胳膊,与她扭打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汪先生,盛夏只觉身上一松,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孔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盛夏从未听过汪聿衡如此冰冷的声音,她抬头去看,他的神色阴沉得可怕。

  说罢,他就要搀扶着盛夏离开,却被盛夏轻轻推开。

  她脸上布满一道道血痕,发丝凌乱,眼中带着一丝嘲弄,说:“汪先生,这就是你的喜欢带给我的伤害,我承受不起。”

  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之后,除了陈迹的忌日那天,盛夏许久没有见到过汪聿衡。

  她每天忙于健身塑形,练习台步,化妆候场,他似乎也没有试图找过她,对此,她松了一口气。

  直到一天,她赶场结束,回到公司一进屋子就被围住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告诉她,汪聿衡胃出血住进了医院,他们正打算集资买些慰问品去探望,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盛夏惊讶:“好端端的,怎么会胃出血呢?”

  她还未回过神来,助理说:“盛夏肯定要去的,是不是?”

  盛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公司这么多人一起去,就她不去的话,反倒显得刻意了。

  汪聿衡住单人病房,他们去时,他躺在病床上睡着,面色苍白,瘦得脱了形,往日周身那些凌厉的气息都消散不见。同事们都挤在门口露个脑袋张望,怕吵醒他,便不方便拥进去,左推右挤,把花束、果篮都塞进盛夏手里。不知谁推了她一把,她便跌进了房间,门也悄悄被关上了。

  盛夏回头看了看门,有些无奈,转过头时,汪聿衡已经睁开眼睛,正望着她。

  他倒不是装睡,只是他们在门口动静不小,早将他吵醒了。

  盛夏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过去将东西放在床头,又装着看点滴的瓶子,就是不看他。

  胃出血的原因,她已经听说了。

  忙碌加上酗酒过度。

  他知道她躲着自己,可他忍不住不找她,只能让自己没有时间做那些令她厌恶的事。他饮酒一向有节制,可心中的想念无法控制,俨然成瘾。

  吐出第一口血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开心,他终于有了借口见她。

  “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我走了。”

  盛夏站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干巴巴地说完便要离开。汪聿衡猛然坐起拉住她的手,那样大的力量,吊瓶针都被扯掉,他却浑然不觉,盯着她的双眼,说:“盛夏,你和公司的合同还有一年,我只要你这一年。”

  忘了陈迹,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将盛夏拽回怀里。

  盛夏印象中的他的怀抱,比此时温暖宽厚得多,她的手指探上他瘦骨嶙峋的背,凸出的蝴蝶骨显得触目惊心。他何曾如此狼狈过,即使她无意,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和她没关系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沉默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问:“那孔菁呢?”

  汪聿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快速说:“我保证孔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盛夏点点头,就这样吧,一年之后,他们再无瓜葛。

  她站起身,按了铃让护士来给他重新把针扎好,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便朝门口走去。汪聿衡见状又要起来,盛夏只得无奈道:“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想了想,她又叮嘱了一句:“你好好躺着。”

  汪聿衡笑了,说:“车钥匙还在你那里,你拿着吧,我这里有备用的。”

  六、那是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怅惘啊

  盛夏前一阵过于忙碌,又往医院跑得勤,等生活逐渐正常起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

  汪聿衡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尽量调成和她一致,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盛夏觉得自己可能养了一只无比黏人的金毛。

  她爱看你侬我侬的韩剧,每天晚上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汪聿衡就坐在旁边给她砸坚果,他从前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浪费时间,开会和看报表才是正经,现在突然觉得古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极为有道理。

  他也经常来她的房子,陈迹的照片仍然摆在那里,他没有说什么,过去不可磨灭,未来依旧可追。

  下班后,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汪聿衡推车,盛夏拿东西,她个子高倒也便利得很。

  汪聿衡厨艺不错,她问起才知道,他从前在国外读书,做饭是常事。原来他也不是一直这般养尊处优,那副冰冷的壳子也只是行走社会的需要,细心和温柔却只暴露给她一个人。

  “西红柿鸡蛋面,是怎么做的?”汪聿衡烧着水,侧头问她。

  盛夏正搅鸡蛋液,闻言手一顿,抿了抿嘴,说:“你按照你的法子做,不必学谁。”

  她那时在游船上,也不过是为了拒绝他才那样说。陈迹是陈迹,汪聿衡是汪聿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她自认没有资格让他为了自己而改变。若他变成了她喜欢的模样,那他还是他吗?

  汪聿衡“嗯”了一声,利落地将面煮熟,又开油锅炒鸡蛋,动作娴熟又好看,不消一会儿就做好了。

  香气扑鼻,味道与陈迹做的很不一样,却也很好吃,盛夏低着头,沉默地吃光了一碗。

  汪聿衡还要为她盛,她摇摇头表示不要了,他也不勉强。看得出她很喜爱做模特,女孩子还是要有一份工作才能独立自强。

  今晚的盛夏很安静,没有看韩剧,坐在阳台上的落地鸟蛋形秋千里,蜷起身子歪着头看星星。

  “汪先生,我有些想念陈迹了。”盛夏闷闷道。

  星河如覆,有些光千万年才能到达,有些思念却永远到不了彼方。

  汪聿衡忍住吸烟的冲动,哽着喉咙,“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说,她心里却明白得很。

  汪聿衡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好,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将她包围,她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踏入,随时准备抽身离去,海浪却一波波卷上来,直将她带入深海。待到她发觉无路可退,生怕自己沉溺其中,便只剩了陈迹这根救命稻草。

  盛夏回屋睡觉,剩了汪聿衡一个人,他关了灯,掏出烟点燃,星火亮起,随着呼吸明灭,一支接一支。

  这夜很安静,晚风似情人低语,他的心却酸痛无比。

  楼下一对母子走过,小童天真无忌,指着半空中的红点:“妈妈你看,那里有一颗红色的星星。”

  “傻孩子,那不是星星。”妈妈失笑。

  孩童不解:“那是什么呀?”

  妈妈没有回答。

  那是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怅惘啊!

  七、我是从你开始,学会喜欢上一个人的

  时光转瞬而过,S城入了冬,这里偏南,冬季既短暂又不甚寒冷。

  汪聿衡去意大利出差,临走时依依不舍,给她留下一条驼色格子围巾,这个品牌的围巾很难买到,更不要说还绣着她名字首字母的定制版。

  “等我回来。”他说,他好怕他一回来,她就不见了,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华逸。

  盛夏浅浅地笑,与他道别。

  一个人的日子很平静,她开始打包行李,跟着中介看房子。这间房子她不准备住了,也不打算租掉,只当是一个保存回忆的地方。

  等她把新房租好,布置完毕,冬天已经快要结束,汪聿衡也快要回来了。

  盛夏一边开着电视机听新闻,一边拿着锤子将一颗钉子钉在电视机上方,又把一个空白相框挂上去试了试,满意地拍拍手。

  “……据报,从米兰飞往S市的AF2181航班出于不明原因坠毁,目前伤亡情况不明……”

  盛夏吓了一跳,赶紧翻出手机对照航班号,发现不是汪聿衡乘坐的那个航班,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开车到公司办离职手续,坐到驾驶位上,突然想起某一天,她看着他的十几辆车开玩笑:“都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你这么多车,哪个才是大老婆?”

  汪聿衡便笑,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说:“就是这辆宝马740,我是用这辆车学会开车的,就像我是从你开始学会喜欢一个人的。”

  盛夏想着便不住地微笑,到了公司,却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怎么了?”她碰了碰助理的胳膊。

  “你还不知道?公司股价跌惨了啊!”

  她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助理见鬼一样盯着她,见她神色不是装的,捂着胸口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拍脑袋,掏出手机打开公司主页递到她眼前。

  她狐疑地接过,只看了两行就面色剧变,如遭雷击,手机“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助理都没顾得上心疼,小心翼翼地告诉她:“Wong大概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改了航班提前回来……”

  助理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只知道自己大概机械地笑了笑,捡了手机还给助理,坐电梯下到车库,找到那辆宝马740,像溺水的人急需氧气一般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用手机打开网页,急切地想要获取幸存者的消息,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车里的中控台上摆着一盒开了封的烟,是汪聿衡留下的,他抽惯了的牌子,此刻她需要借助外物镇静下来,便取了一根出来,摸索着寻找打火机,最终在驾驶座旁的储物箱里找到。储物箱里还有他盖满了章的旧护照,不知是何时放在这里的。

  她打开护照,汪聿衡的照片应是许久之前的了,年轻又冷漠的男人,静静地跟她对视。

  护照下面印着姓名与生日,他的生日,盛夏迟钝地想,似乎他从未提过自己的生日。

  那串数字在心底滚了一圈,她倒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开车去楼下逮她,带她回环贸,夜景璀璨,她还在他的注视下,吃掉了他的蛋糕。

  想吃甜的什么的都是借口,汪聿衡从不说出口的生日,原来是陈迹的忌日。

  热烫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八、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两年后。

  盛夏急急忙忙穿上高跟鞋,理了理头发,音乐声响起,秀场负责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便迈着妖娆又稳健的步伐,踩着音乐的节拍第一个走上T台。

  这是高定品牌的大秀,Bennett看中了她的台风和表现力,安排她走大开。

  这两年,她成了Bennett的御用模特之一,事业发展迅速,邀约不断。她知道这都是以前汪聿衡利用他的人脉帮她打通的关系,让她能够得到机会,而她也没有辜负期望,用自己的实力牢牢地抓住了机会。

  汪聿衡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她向他从前的秘书探问,对方也不知情。渐渐地,她学会了释然,见人总是笑着,人缘很好,并不乏追求者殷勤相邀。

  只是钉在电视机之上的那个相框,始终是空白的。

  大秀圆满成功,庆功宴上,Bennett端着酒与她闲聊。

  提到汪聿衡,他欲言又止:“Wong……”

  盛夏摆摆手,表示自己OK。Bennett笑了,晃着红酒,不知在想什么。

  S城又到了冬天,罕见地下了雪,雪花在夜色中安静地往下坠,仿若一颗颗碎钻。盛夏裹紧了羊绒大衣,手放在围巾上,“SX”两个字母烫得她手心生疼。

  遥远的大洋彼岸,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照在轮椅上,一旁侍立的男子欲言又止。

  轮椅上的人盖着毛毯,毛毯上放着一本书,下面却空荡荡的。

  “Bennett说,她很好。”

  汪聿衡长睫低垂,似乎没有听见,过了半晌才说:“那就好。”

  秘书有些急切,犹豫许久,问:“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汪聿衡低低笑了,摇了摇头。

  飞机失事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念头如同沸腾的水,涌动不休。他想起了陈迹的死对她造成的伤痛,那一段时间,若不是他时时看顾着,她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幸好她没有喜欢上自己,汪聿衡想,幸好她不用再次承受那样的伤心。

  这念头还在盘桓,飞机即将坠地,他被巨大的震动从破裂的舷窗里甩了出去,避免了被烧死在机体中的命运。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双腿。

  “她一直想离开我的,不如就这样,我在她的记忆里变成了一捧灰烬,风一吹就散了,无关她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四周一时静寂,窗外海鸥盘旋,海浪往复不息,汪聿衡修长的手指停在书页上,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分明——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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