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你心里,就像鲸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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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你心里,就像鲸在海里
文/游溯之
一、相逢
今天H大的大礼堂门口之混乱,和菜市场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上戴着应援发箍、抱着手幅的女生们挤在门口,最前面的还在苦苦哀求检票的小哥放她们进去。
季绾绾提着一大袋奶茶,一路都在说“借过,借过”,还是招来了不少愤恨的目光。
等她挤到最前面的时候,鼻尖都浮现起薄薄的一层汗。
看见她过来,检票的小哥立刻把隔离带打开,放她进去,又连忙拉上,把像潮水一样涌动的女生堵在外面。
一个女生指着她,愤愤不平:“为什么她可以进去?”又瞪向旁边的检票小哥,“如果你们只放自己学校的人进,就不要在网上公开说欢迎其他学校的学生来参加啊!”
季绾绾一脸淡定,拿出一杯奶茶给脸都急红了的小哥,说:“辛苦你们了。”然后她扫了一眼愈加嘈杂的人群,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之前开口抱怨的女生身上,“首先,我叫季绾绾,是H大的青协会长,也是这次大学生音乐节的总负责人。我本来可以走专用通道,但是你们把所有的入口都堵住了。第二,我们确实欢迎外校同学们来参加,并且不收一分门票钱,不过票先到先得,对谁都是公平的,你们要是真的想看,就应该早点来。”
她目光扫过女生们头上雪花形状的发箍,勾起一个笑容:“第三,你们要是真的想和卿雪岩有什么交集,不如努力下,成为我这样的人。”她打开一杯奶茶,插进吸管,轻轻地吸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擦去吸管口胭脂色的口红印,“你们说,一会儿我把这杯奶茶递给他,他会拒绝吗?”
看见一群女生都愣在那里,季绾绾撩了下头发,“哼”了一声就扭着腰走进了大礼堂正门。
季绾绾一走进后台,小学妹就赶紧迎上来,急得满头大汗:“绾绾姐,你怎么才来呀?Rock那边出问题了!”
她愣了一下。Rock就是卿雪岩所在的乐队,也是这次大学生音乐节呼声最高的组合,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为Rock来的,其中又有三分之二的人是为了卿雪岩来的。
她蹙起眉,问:“卿雪岩出事了吗?”
学妹摇摇头,拉住她的胳膊,带她往Rock的休息室走:“是他的队友……”
学妹在路上把前因后果都跟她说清楚了,所以她推开休息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已经提前想好了各种方案来应对可能发生的事。
她刚准备绽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手中被她打开的奶茶因为剧烈晃动洒出来一部分,她细细的高跟踩在水渍上,她顿时向后倒去。被她撞到的人想拉住她,却因为她坠下去的力太大,和她一起倒了下去。
接着噼里啪啦一顿巨响,等季绾绾反应过来的时候,卿雪岩的胳膊撑在她耳边,几乎像是在她身上做俯卧撑。
他不愧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这时候还礼数周全,冲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你好,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这个姿势并不适合问候,谢谢。”她暗示他应该从她身上离开。
他很快站起身,伸出手来拉她:“抱歉,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你有没有事。”
他的掌心温暖而柔软,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待她的目光扫到他身后的一片狼藉,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Rock乐队的成员从地上捡起一个麦克风试了半天,皱着眉看向卿雪岩:“雪岩,你的专属麦克风好像摔坏了哎。”
季绾绾自然清楚很多歌手都会定制最适合自己的麦克风,而且通常都价格不菲。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
卿雪岩接过麦克风,轻拍了几下,然后冲她笑了笑:“没事,是我自己绊到了支架。”
别的成员脸色此时已经非常不好了,其中一个甚至露出鄙视的表情:“你们也太不专业了吧?负责人迟到,还……”
卿雪岩侧过头,轻声呵斥:“别说了。”他又看向季绾绾,依旧挂着温煦的微笑,“你们有备用的麦克风吗?”
她连忙说:“有的,有的。”
他轻笑一声,突然朝她伸出手,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收了回去,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你别紧张,我很平易近人的。”
她脸红红的,赶紧转身去找备用的麦克风。
她是有点紧张,不过不是因为他咖位大,而是因为——
某些像山间雾又像林间风,虚无缥缈又牵动心弦的……感情。
二、交集
季绾绾在音乐节结束当晚就火了。
有人拍了她在大礼堂门口说的那一番话,尤其是她喝奶茶那段被单独截出来很多次。
她发现自己在视频里就像奸计得逞的小人一样。
评论有说她装×的,有说她霸气的,更多的是艾特卿雪岩,问他到底有没有喝那杯奶茶的。
H大官微也转发了视频:@Rock卿雪岩我们也想问下,卿哥哥究竟有没有享受那一杯被我们美女会长临幸过的奶茶呢?
卿哥哥是卿雪岩粉丝对他的爱称,因为读起来很像情哥哥,但是放在这句话里莫名就有些旖旎的味道。
她无意识地刷新着特别关注,突然最上面显示出一条最新的微博。
Rock卿雪岩:确实“享受”了,谢谢关心。
什么?!
季绾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根本没把奶茶给他好吗?
看那条微博下的评论疯狂跳动着,她连忙点开卿雪岩的个人主页,给他发私信。
绾别情:卿学长您好,您那条回应是什么意思?那杯奶茶我没有给过您啊!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复:给我发私信的太多了,加我微信说吧,我的微信号是×××。
她再三确认了最上方的ID,确定不是高仿,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之前说他平易近人,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就这样,她就有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好友申请瞬间就通过了。
她等了半天,发现他好像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主动发消息过去。
绾别情:卿学长,那条回应简直是无中生有啊,您能不能删掉呢?
卿卿意:我说的是真的。
卿卿意:我和我的麦克风一起享受了。
所以他加引号的享受是这个意思?她咽下一口老血,愤愤地打出一大串字符,又默默删掉。
绾别情:呵呵,学长您真幽默。
卿卿意:谢谢。
卿卿意:第一次有人夸我幽默。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卿雪岩有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属性呢?
上次回应掀起的轩然大波过了很久才平复。
季绾绾不仅在H大更红了,在校外也红了,甚至有人说她是追星的典范。
她在内心暗暗反驳,她才不是追星,她和他那些粉丝不一样。
别人看到的都是卿雪岩大二就组建了Rock乐队,大三已经是最负盛名的大学生乐队主唱,四处巡演,风光无两。
但她看到的是,他站在英语演讲大赛的领奖台上,青涩秀气的面庞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将金牌咬在贝齿间,似乎舞台所有的灯光都不及他耀眼。
那是他的另一面,没有网上铺天盖地的赞美,没有台下无数粉丝的欢呼,却让她心跳如擂鼓。
她在大一时第一次见到他,就想起那句诗——
雪覆岩眉涧有声,雾来雾去识阴晴。
最澄澈清透的初雪覆盖在青灰色的山岩上,涧水挟卷着细冰在岩间缓缓流淌,雾气氤氲自生,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拨开迷雾,这幅美景似乎就化成了他的模样,干净又美好的模样。
三、心动
H大音乐节过去没几天,闲到几乎长蘑菇的季绾绾又报名了英语辩论赛的志愿者。
在她的设想中,她将会在那个宽敞透亮的体育馆中再见她的梦中男神,虽然之前他的形象有些崩坏,但这不影响她的期待。可没想到的是,她又遇到了自己最不擅长解决的问题。
面前金发碧眼、眼窝极深的外国小哥死死地拉着季绾绾的胳膊。
外国小哥语速飞快地用英语问了一长串的问题,而她完全听不懂,欲哭无泪。
她试图用蹩脚的英文解释:“那个……虽然我戴着这个,”她指了指胸前的志愿者工作证,“但是我不是……那个……翻译组的,所以我听不懂……”
小哥一脸茫然:“What?”
幸好有人出来替季绾绾解了围。
男生上前一步分开她和小哥,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流利地跟外国小哥交流了几个来回后,小哥连连点头,露出了笑容。
小哥离开之前,揶揄的视线还在他俩之间打转,问道:“Girlfriend?”
她身前的男生只是笑了声。
这句话她听懂了。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磕磕巴巴地出声:“卿……卿雪岩?”
他回过头,依旧带着如山间清风一般的笑容:“好巧,你来做志愿者的吗?”
她点点头,问道:“你……来参赛的吗?”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虚伪。
她明明就提早借职务之便,拿到了这次英语辩论赛的选手名单,看到他的名字赫然列于其中,才专程而来的。
他眨眨眼,笑着说:“没想到吧?我除了唱歌,英语也挺好的。”
她的视线滑过他胸前的选手证,他的一寸照还是以前的旧照,和她两年前初见他时他佩戴的选手证上的是同一张,笑容青稚而恬淡。
雪覆岩眉涧有声,雾来雾去识阴晴。花开花落山如旧,添得黄鹂绾别情。
正是因为遇见了他,她才会把自己的各种昵称都改成“绾别情”,在心中暗自窃喜着与他有了如此委婉而美好的关联。
可是……他是不是不记得她了?
两年前,他是演讲比赛的选手,她是第一次当志愿者的新人,他也这样替她解过围,沉着冷静地解决了一个外国选手的问题。
她咬咬唇,试探道:“在我印象中……前年你好像拿过一个英语演讲比赛的奖。”
他“嗯”了声,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有老师在远处叫他:“雪岩,来开个小会!”
他略带歉意地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带队老师那边有事,我先走了。”
她按下心中的失落,也绽开一个笑容:“没事的,你快去吧。”
卿雪岩所在的队伍最后拿了这次比赛的金奖。
他作为代表被队友推出来发表获奖感言。虽然他来参赛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但是台下仍然不乏他的粉丝。看到他上台,有女生起哄道:“唱首歌!唱首歌!”
季绾绾的心里莫名像打翻了醋瓶子。
他已经不再是那年奖台上青涩又害羞的少年,现在的他落落大方、优雅得体,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
也许曾经的她是十分之一,现在的她就是万分之一了。
她盯着前面叫得最热烈的女生,赌气似的翻了一个白眼。
他突然笑了,眼角微微弯下来,说道:“你们别闹。”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到大厅的各个角落,带上了电流的质感,似乎更加撩人。连评委都乐开了花,说:“唱一个吧,大家都想听。”
他的视线扫过台下,似乎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秒,说:“那清唱一小段,希望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她立刻正襟危坐,简直比小时候听讲还要认真。
这时有志愿者蹑手蹑脚地跑到她身边,小声说:“绾绾姐,志愿者证书什么的还要你去打理下。”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泪流成河,面上还得露出微笑:“好的。”
离开之前,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台上的卿雪岩,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眸。
他冲她眨了下眼睛。
她的胸腔内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飞快跳跃着——扑通、扑通。
四、往昔
季绾绾被叫走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比赛现场了,她跟着那些志愿者一起核对证书编号核对到晚上八点,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她跟小志愿者们挥手告别,想整理衣领时却摸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脖颈。她欲哭无泪:“坏了,我好像把围巾落在观众席了。”
小志愿者张大嘴巴,说:“现在比赛厅估计都锁门了吧,要不你明天再来看看?”
她苦着脸:“只能这样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心里想,白跑一趟的概率估计有80%,都怪自己太没出息,见到卿雪岩,魂都丢了。
而且她还没出息到出现幻觉了?她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都有点不自然:“卿雪岩?”
男生站在树下,不知道在望着哪里发呆,听到她的声音便扭过头来。他的鼻尖冻得有些红,看见她以后,他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你终于出来了。”
树上的彩灯时亮时灭,映照着他的面孔也忽明忽暗。斑斓的光影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流淌而过,勾勒出撩人的弧线。他将一个墨绿色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发什么呆?喏,你的围巾。”
他手里那一团正是她的围巾,墨绿色显手白,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抓着她的围巾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
见她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一只手抵着唇,“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不会忙傻了吧?怎么呆呆的?”
“啊?呃——”她回过神来,几乎是用抢的把围巾拽到了自己手里,然后胡乱围在脖子上,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你怎么拿到了我的围巾?”
“我在台上看到有人叫你出去了,围巾还放在椅子上,心想你肯定是忘记了。散场以后我留在那里等了你半天,直到保安大叔来清场,你都没回去。”
他怎么这么了解她?她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想遮住通红的脸颊,辩解道:“嗯……主要是我那边忙得走不开,不是忘记了。”
他眼中的笑意清晰可见,也不戳穿她:“嗯,是我担心你冻到,才把你‘专门’放在那里的围巾‘转交’给你。”
她心虚地转移话题:“真可惜,我被人叫走了,没听上你唱歌。”
他看着她,眼底倒映着火树银花。半晌后,他轻声说:“我再给你唱一次,好不好?”
临近圣诞节,街上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小彩灯,卿雪岩停在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前,使跟在他身后的季绾绾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圣诞树上挂着的除了装饰品,还有许许多多的锦囊,卿雪岩上下打量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回头莞尔一笑:“你想不想写新年愿望?”
她有些惊讶:“写在哪儿?”
他从树上摘下一只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看了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圆珠笔,把卡片翻到空白的一面,和笔一起递给她:“写在别人的卡片背面吧。”
她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他把卡片和笔放在她手心里,眨了眨眼睛:“没事的,别人又不会再打开看。”
她捏着笔,犹豫了很久都没写出一个字。
他把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跟她说:“快点写,写完我帮你把它挂在最高处。”
她侧过身:“那你别偷看。”
他笑了一声,听话地转过身去。
手被冻得有些僵,她还是一笔一画地认真写下新年的心愿:希望眼前人的心上人是我。
写完以后,她戳戳他的背:把袋子给我,我自己装。
他无奈地把锦囊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束好袋子口,递给了他。
他正踮着脚把锦囊挂在最上面的枝丫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你不写吗?”
他把锦囊挂在了最靠近圣诞树顶端那颗星星的位置。
“嗯,因为我感觉我的新年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
五、暧昧
季绾绾没想到卿雪岩说给她再唱一次是真的正儿八经地再唱了一次。
他给她挂完锦囊以后走了没几步,就带着她进了一个小门。
一进去,她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酒吧的后门。
他一边走,一边跟她说:“清吧,别担心。”
她咬咬唇,没说话。
在他心中,她该不会是那种容易受惊的小白兔形象吧……
酒吧里人并不多。在酒吧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穿着吊带的女生在台上唱歌。女生正好唱完一段,看见他以后就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他让她坐在正对舞台的吧台边上,走到了那个女生旁边。
两人在那边交谈了一会儿,女生笑嘻嘻地说了几句话,又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自顾自地解下围巾,并脱了外套。
“喀——”男声透过麦克风传进她的耳朵,清澈而富有质感,她惊讶地把视线放回台上,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卿雪岩坐在女生原来的位置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一首《Two Is Better Than One》,送给你。”
什么?季绾绾愣了一下,两个总比一个好?大卖场的团购宣传吗?
卿雪岩在台上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认真又慵懒的感觉,她也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把手机放在一边,偷偷地点开了听歌识曲。
I remember what you wore on the first day(我还记得第一天你穿的是什么)
You came into my life and I thought hey(你进入了我的生活,我想)
You know this could be something(你知道这代表一些东西)……
舞台的射灯迷乱而暧昧,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卿雪岩,心脏随着舞台的鼓点疯狂跳动。
是她想的那样吗?
他还记得她,而且……也喜欢她。
临近期末,季绾绾已经在筹备寒假的计划。
她报名参加了一个斐济的国际义工项目,最近要做许多准备工作,其中一项就是要把一个链接发给好友,里面是一些儿童读物的经典片段,需要好友点击录音按钮,读出其中一段。日后官方会挑选一些质量比较高的音频,提供给那些教育资源稀缺的地区的小朋友当作有声读物。
她把链接转发给卿雪岩,他很快就回复道:你要去做国际志愿者吗?
绾别情:嗯嗯。
卿卿意:去哪儿?
绾别情:斐济。
卿卿意:据说斐济是世界上最早进入新的一天的国家。
卿卿意:我也想去。
季绾绾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飞快地敲下几个字。
绾别情:去呗。
和他一起去那座海水环绕、棕榈耸立的太平洋岛屿应该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和喜欢的人一起在斐济迎来比世界上其他地方都要提前光临的新一天,想想都很美好。
其实第一次遇见卿雪岩时的季绾绾并算不上是一个外向、活跃的人。
她那时有些胖,也不会化妆,进入大学后混迹在那些光鲜亮丽的同龄人之中,她甚至有些自卑。
她本来可能会成为一只永远缩在壳里的蜗牛,但是机缘巧合,报名了英语演讲大赛志愿者的室友在前一天突然决定要和男朋友出去约会,软磨硬泡地让她顶替自己去做志愿者。
而季绾绾在那一天就遇到了卿雪岩。
他帮她解了围,甚至对她这样一个丑小鸭,露出了她上大学以来见到过的最温暖、最真诚的微笑。
也是因为遇见了卿雪岩那样出色的人,季绾绾才决定改变自己,破茧成蝶,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如果他是光的话,那么她想做的不是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影子,而是——另一束光。
六、旅途
二月其实并不是斐济的最佳旅行时间,因为这时不仅仅是斐济的夏季,还是斐济的雨季。
季绾绾到苏瓦市的时候,正好下起了暴雨。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窗外,有些惆怅:“一二月份正好是雨水最多的时候,却是中国游客流量最大的月份,其实还是五六月来比较好。”
季绾绾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之前有接到一个叫卿雪岩的男生吗?”
工作人员想了想:“没有哎,是和你报了同一个项目的志愿者吗?”
季绾绾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她先回了趟老家,所以卿雪岩应该比她先到才对。一个项目只有一个接机工作人员,难道他有什么事吗?
车在旅店对面停下,她刚要打开车门下车,工作人员就拉住她:“妹子,这么大的雨,你就准备直接下去啊?我刚刚给旅店的同事发了消息,让他们出来给我们送伞,稍等一下哈。”
她没说话,而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送伞的人已经从旅店出来了。
男生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朝她这边走来,密集的雨点打在伞上,在伞周形成透明的帘幕,让他的面孔看不分明,但是她已经万分熟悉他颀长的身形,即便他穿了——
裙子。
卿雪岩帮季绾绾打开车门,准备把另一把伞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就看到了季绾绾乐不可支的模样。
“Sulu好穿吗?”
Sulu是斐济语,指的就是男士正装的裙子。在斐济,男人在正式场合都会穿着Sulu。
他有些无奈,回答道:“其实还好,就是有点没安全感。”
他把大半部分伞都撑在了季绾绾的上方,看到他洇湿的袖子,她有些不好意思:“你靠过来点,别淋到啊!”
他依言离她近了一些,两个人的肩头靠在一起,他手臂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心头,她的脸有些红:“怎么是你来送伞?”
他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的航班号,算了算时间,知道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来。旅店内的工作人员收到消息要送伞的时候,我就毛遂自荐了。”
他好像对她很上心哎……她的脸更红了。
两人并肩进了旅店,季绾绾正准备跟着卿雪岩走,工作人员就拉住了她:“妹子,咱们的项目在这边集合。”
她困惑地看向卿雪岩,没想到卿雪岩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问道:“我们不都是斐济项目的吗?”
工作人员说:“斐济有两个项目,你报名的是文化沉浸,他报名的应该是国际支教吧。”
她一下子变得落寞,用哀怨的目光看着卿雪岩。卿雪岩刚准备说什么,身后就有一个女声响起:“雪岩,快点过来,要开会了。”
女生走到卿雪岩旁边,季绾绾震惊地发现她居然是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女歌手。
女生看到季绾绾,用手肘撞了撞卿雪岩:“接到啦?”感受到季绾绾探究的目光,女生又看向她,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于梦……”
卿雪岩从背后揽住于梦的肩膀,把她往另一边拖:“好啦好啦,我们快去开会。”
季绾绾看着他俩打打闹闹地离开,中途卿雪岩还回头冲她抱歉地笑了笑,但是这完全不足以抚慰她心中的委屈。
她原本以为卿雪岩来斐济是为了她,现在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他应该是为了和那个女生来斐济约会。
可恶的中央空调!她怒火中烧。
如果卿雪岩真的是岩上雪的话,那现在季绾绾的怒火估计能融化它并使导致海平面上升。
当然季绾绾的怒火并没有这种威力,她只能自个憋屈。
七、误会
因为不在同一个项目,所以季绾绾和卿雪岩重叠的行程并不多。
准确来说,她已经两天没见过卿雪岩了。
今天的行程是海滩清理+沙滩BBQ。
季绾绾戴着手套,弯腰把沙滩上散落的垃圾捡起来,再扔进塑料袋里,就听到了一个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季绾绾?”
她直起身,卿雪岩站在她身后,头上戴着一个装饰有扶桑花的草帽,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地撩撩头发:“好久不见。”
他似乎没察觉到她过于生疏的语气,而是担忧地看着她:“今天太阳这么大,你没带帽子来吗?”
她一向粗枝大叶,自然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呃,没有。”
他把草帽摘下来,扣在她头上,满含笑意的眼眸微微下垂:“别拒绝,虽然它不是很好看,但是女孩子很容易晒脱皮的。”
她把手放在帽檐上,炙热的阳光把草帽烘烤得暖洋洋的,她一时没有狠下心把它还给他。
“我和你一起捡吧。”他捡起旁边的饮料瓶,说道,“今天估计要沿着海滩走两公里,一个人会很无聊吧。”
她垂下眼,小声问道:“于梦呢?”
“她?她才不稀罕和我一起捡呢。”他头也没回,又把一个纸盒丢进了塑料袋里。
原来她是备胎吗?
季绾绾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以至于之后她对卿雪岩都爱搭不理,只是一味地闷头捡垃圾。
最终清算的时候,季绾绾和卿雪岩这一组捡得最多。
发礼品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开玩笑:“没想到你们俩郎才女貌,捡垃圾还挺有一手的。”
礼品是两个钥匙扣,画着季绾绾看不懂的图腾。
看她皱着眉反复打量,他在一旁忍俊不禁道:“这个图案其实和斐济的食人族有关。”
她瞪大眼睛,寒毛都竖了起来:“食人族?”
他笑起来:“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别害怕。”
她看着钥匙扣上的图案,它有点像奇怪的人脸,虽然诡异,但一想到卿雪岩有一个同样的,她还是把它挂在了自己的钥匙环上。
沙滩BBQ就要开始了,志愿者们正在摆烤架,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卿雪岩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吃完BBQ别走哦,我有事和你说。”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说完这句话,他就冲她摆摆手:“我归队咯!”
他的呼吸好像还停留在她的耳尖,她红着脸,也摆了摆手。
喝了许多果汁的季绾绾半途就出来上厕所了。
她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远处的墙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卿雪岩把一束花递给了于梦,于梦推了下他的肩膀,好像在撒娇。
他让她一会儿别走是想亲口告诉她他和于梦在一起了,叫她别肖想了吗?季绾绾的心里冒出无数的酸泡泡,连BBQ都没心情吃了,直接坐公交车回了旅馆。
透过车窗,她还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滩和夜幕下深蓝的海水,以及人影间跳动的火焰。
她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这个被180度经线纵贯的美丽岛屿,东和西奇妙地毗邻而居,让她幻想着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就在她以为奇迹触手可及的时刻,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魔法毫不留情地失效,身边与她共舞的心上人,刹那间变成了最遥远的人。
八、告白
之后的日程季绾绾和卿雪岩彻底没有了重叠,而且因为行程不同,卿雪岩项目的全体成员在BBQ当晚就坐大巴去了另一个市。两个人没能再见到面,季绾绾更是将缩头乌龟做到了极致,一股脑把卿雪岩的联系方式全拉进了黑名单。
今天是季绾绾志愿服务的最后一天,大家在旅馆的院子里集合,然后一同前往楠迪国际机场。
她提着行李箱刚走到门口,一个工作人员就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一个小盒子:“支教项目的一个男生让我们转交给你的。”
她怔了怔,接过来:“什么?”
工作人员眨眨眼睛:“自己打开看看才知道哦。”
周围的志愿者都好奇地盯着她,她佯装淡定地把小盒子放进口袋。
等大巴行驶了好一会儿,身边坐着的志愿者都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季绾绾才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有一只牛角形状的牙齿,遍布着黑色的小点和黄褐色的条纹,看起来并不美丽。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牙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她这个。
或许……这只是他那种细心又妥帖的人,给朋友的旅行纪念品吧。
三月惊蛰,春寒料峭,季绾绾开学没多久,就看见卿雪岩的海报出现在了H大的各个角落。
她走近想看看哪个组织这么有面子,让卿雪岩同意来H大参加今年的第一场音乐节,却惊讶地发现海报右下角的一行小字:H大青年志愿者协会承办。
她在上个学期末已经退出协会,因而对这件事并不了解。她刚打开微信准备问一问学妹,学妹正好发来了信息:绾绾姐,你知道卿学长后天要来我们学校参加早春音乐节吗?
她回道:嗯,我看到你们贴的海报了,你们很棒呀!
学妹说:其实是沾绾绾姐的光啦。
学妹又说:卿学长问我们这次音乐节你会不会来,如果你会来的话,他就参加。
学妹发了个可怜的表情:绾绾姐,你会来吧?
心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动着,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当然会啊!
演出当天,季绾绾坐在了第一排中央的VIP席上。
饶是她只想躲在角落暗中观察,不想在台下和台上的卿雪岩面对面,几次要求坐到普通席去,学妹都以为她是舍己为人、先人后己,一边感动不已一边非要让她坐在最佳观赏位上。
季绾绾苦恼地咬着嘴唇,一会儿卿雪岩出现在舞台上,她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这时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就递了过来。她顺着修长纤细的手指向上看去,就看到了卿雪岩的面孔。
他似乎很开心,眼底流淌着笑意,语气轻柔:“喏,给你的奶茶。”
她红着脸接过来,飞快地喝了一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没想到卿雪岩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忘了告诉你,这杯奶茶其实我喝过了。”
季绾绾愣住了。
她僵着脖子看向他,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学你的。”
他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和她开玩笑?她看着他的面庞,眼泪就不自觉地涌上来。
他突然慌了,手忙脚乱地问她:“怎么哭了?”
她带着哭腔:“还不是你……”
他用手指轻柔地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滴,表情有些无奈:“我还没问你怎么把我拉黑了呢。”
她更委屈了:“你有女朋友了还撩我。”
他愣了下,随即莞尔:“你说于梦?她是我表姐,听说我因为你要去斐济,非说我不会追女孩子,要和我一起去给我助攻,结果还把你吓跑了,她郁闷到现在呢。”
原来是她误会了吗?她呆呆地看向他,他又说:“BBQ那天,我都买了花准备给你告白,结果你提前走了,之后我再也联系不上你了。”
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眼中蕴满温柔,“我也是很早就喜欢你了啊!”
她接过来,惊讶地发现卡片居然是她写新年愿望的那张卡片。
卡的一面是她写的:希望眼前人的心上人是我。
另一面是卿雪岩的字迹:希望季绾绾喜欢我。
原来他是特地把他写过的那张卡片给她。
她一只手举着奶茶,一只手拿着卡片,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他又手忙脚乱地哄她:“怎么了?”
她哽咽道:“我想抱你!”
他松开蹙起的眉头,把奶茶接过来放在地上,又把卡片放进了她的口袋,然后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温柔而温暖,带着幸福的味道,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九、尾声
卿雪岩在大学生音乐节碰到季绾绾,搞出一堆大乌龙的那一天,他还没认出季绾绾。
因为两年前的英语演讲大赛上,季绾绾戴的是室友的工作牌,而音乐节那天,她的工作牌上是她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她瘦了很多,让他没能一下子认出她来。
那时他是第一次参加英语演讲大赛,在后台等待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然后他看到了被外国选手缠着、都要急哭了的季绾绾,便上去替她解了围。
之后她不住地向他道谢,眼睛里全是崇拜和感激。在他上台以后,她都一直在台下用崇拜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以为他不会注意她,不停地比着“fighting”的手势。
她的眼神和动作给了初出茅庐的他很多勇气,此后他无数次地登台,台下的观众数以万计,他想起她崇拜的目光,仍旧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在斐济苏瓦市场的时候,右耳别着扶桑花的摊主笑着用磕磕巴巴的英语问他:“你在给女朋友挑礼物吗?”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摊主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卿雪岩面前,里面是一颗牙齿,他说:“你知道吗?在斐济,男子向女子求婚时用的不是戒指,而是鲸鱼牙齿。”
鲸鱼死后,尸体会下沉为海底的一座孤岛,供养其他生物长达百年。在它盛大的温柔中,皮肉皆为鱼群分食,骨架供虾蟹栖居,而不会腐化、对于动物毫无价值的鲸牙便留给了人类。
它从深海来到陆地,最终来到心上人的手中,然后告诉她——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因为爱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爱来到我们身边,让我们紧紧相拥。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