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减对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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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减对你情深
文/金屋藏娇
一、男女间的倾慕之情
一群年龄各异的ABC(Australian Born Chinese)汇聚在堪培拉市中心的基督教会汉语授课室内。莫莉身着淡紫色蕾丝连衣裙站在讲台前,为他们讲授汉语表达中级课程。这是她的最后一堂课,今日过后她便会离开这座城市。
窗外暖阳透过玻璃照在她姣好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知性又透出几分似水的温柔。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如一名风华正茂的大学生。
出生在澳洲的华人大多不会汉语或一知半解,教会便为想学习汉语的华裔提供免费课程。莫莉不是基督徒,更是无神论者,但她喜欢这群拥有华人血统并想学好汉语的人们。
一堂课接近尾声,到了学生自由提问时间。中级组年龄最小的David才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咧开嘴,露出一对可爱的老虎牙,高举右手。莫莉知道他又想使坏了。
“Molly老师,男欢女爱这个词是什么含义?您能用浅显的话为我解释下吗?”
澳洲教育环境开放,学生都敢畅所欲言。起初她遇到这种提问还会尴尬脸红,如今已能应对自如。
“这个词用来形容男女间的倾慕之情。”
他撇了撇嘴,显然对莫莉给的答案不算满意:“您那么优秀却一直单身,是心中有倾慕的人吧?”
话音未落,教室内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嬉笑声,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好似长在了莫莉的脸上。她脖颈处用白金链悬挂的戒指被她藏在衣领内,此刻它小小的体积释放出了强大的能量,仿佛将她胸口灼出了一个窟窿。
除了莫莉的父母和曲淮,没人知道她在六年前就拥有了丈夫。一晃距离他们初见那日已有九年,虽时过境迁,有些记忆却日久弥新。认识莫莉的人见她二十七岁仍然独居,也没有交往甚密的男性好友,都以为她至今单身未婚。
她站在讲台前,背挺得笔直,唇边的微笑依旧温和:“这个问题涉及老师的个人隐私,所以不作回答。此次家庭作业以‘我的梦想’为题,写一篇千字短文,尽量使用高级词汇。”
台下的学生因作业开始哀号,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莫莉不禁暗自得意,这些年的历练可不是摆设。
她收拾完教案,瞥到坐在教室角落里注视着她的男人,忍不住对学生们嘱咐道:“不要将某个人定为你的梦想,那样大多累人累己。放开你们的思维,着眼于更广阔的未来。”
二、当初温暖他的人
2007年6月初,墨尔本正值寒冷多雨的冬季,彼时莫莉的境况一如这鬼天气,跌落谷底。她到澳洲留学才几月光景,与她合租一栋house的两个女生竟如商量好般纷纷脱单,搬去同男友合住。此前同房东签下一年租约的二房东莫莉,面对人去楼空的惨境险些崩溃。被舍友抛弃的孤独还不致命,高昂的租金才是洪水猛兽。
莫莉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拼命打工。这日她在Subway店里戴着透明手套将蔬菜倒至规定的位置,动作机械而麻木,头顶好似有乌云笼罩。
“你好,要一个十二英寸的日式照烧鸡三明治,蜂蜜燕麦面包、车打芝士、蛋黄酱。面包帮我烤一下,蔬菜除了橄榄全都要。”
性感的嗓音及带有华人口音的英语,让睡眠不足的莫莉瞬间精神振奋不少。她抬头看去,身穿黑色运动背心的青年男人站在柜台前,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柔和的五官线条与他强健的体魄形成鲜明对比。他身量很高,足足比莫莉高出一个半头,经过健身塑形后的肌肉块块分明,仿若健身杂志上的男模。
莫莉见到型男的兴奋只维持了三秒,她应了声“好”,便面无表情地低头为他准备三明治。
“番茄片只要三片,不要那么多。”
莫莉的手顿了顿,将多余的番茄片取出,紧接着他好听的声音变得有些烦人:“酸黄瓜只要四片,别放那么多。”
她依旧遵照他的吩咐,未表现丝毫不满,他却变本加厉:“胡萝卜丝也太多了,你数一数,二十条差不多。”
这回莫莉终于忍无可忍,她将刚才取出的番茄和酸黄瓜一股脑塞回了面包中,并迅速打包装,推到他的面前:“不好意思,Subway的员工不提供此类服务,超出您要求的食材麻烦您自己挑出来。”
莫莉以为她将要迎来客人的投诉或谩骂,谁知她面前的男人却拿起三明治捧腹大笑:“原来你是有表情的,还挺丰富精彩。知道吗?生气抱怨都比面无表情来得好看,这样至少像一个鲜活的人。小丫头,生活没那么容易压垮你。”
这是莫莉与顾浅川的第一次对话,过程不太美好,却成功让她记住了他——那个有些恶趣味但心地善良的男人。彼时她正值十八芳华,在二十五岁的顾浅川眼中,她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莫莉没想到多管闲事的客人会一直坐在店里等她下班,整个晚上没客人上门时,他便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聊天。她得知他是中国人,早年随父母移民到悉尼,目前在墨尔本度假。他的名字十分好听,浅川,顾浅川。
她收工回家,他若无其事地走在她一人之外的地方默默相送。寒风凛冽,树叶被风刮得哗哗作响。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挺拔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其中。莫莉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刻她感到很温暖。
墨尔本的天气瞬息万变,前一刻晴空万里,后一刻便大雨倾盆。莫莉抵达家门时,狂风骤雨突如其来。浅川毫不在意,转身要走,莫莉急忙冲到屋内,取了雨伞塞到他的手中。望着在雨幕里淋湿了头发更显性感的他,一抹红晕浮上她的脸颊:“谢谢你。我不会被生活击垮,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浅川虽不知她遇到了什么挫折,但他仍笑着点头道:“小丫头,以后别再摆一张僵尸脸,怪吓人的。”
在莫莉气鼓鼓地嚷她才不是小丫头,也不是僵尸脸时,浅川已大笑着走远了。
那一夜被浅川温暖了的莫莉只是单纯地感恩他的好心,后来她才知道他也经历过彷徨无助,只是当初温暖他的人如今已不知所踪。
三、要我看得上你,至少再过五年
莫莉是追随曲淮奔赴墨尔本留学的,仅凭她心中那段长达三年的倾慕。即使后来她因英语口语不佳被人嘲笑,甚至曲淮对她说,大学里不考虑恋爱问题,她都未曾后悔落泪,但钱能难倒任何一个斗志高昂的人。她家境普通,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有限。起初她在Gumtree和Facebook上刊登的租房信息标注只限女生,但一日日过去,始终无人租房,心急如焚的她只得去掉了性别限制,以增加房间出租概率。
莫莉第二次见到浅川是在一周后,当他拖着两个拉杆箱敲开她的大门时,她才惊讶地发现将要入住的房客就是他。
浅川爽快地拿出两周押金及租金交到她手上:“住酒店太贵,刚好看到你这里招租,我就来了。你发在网上的招租广告不要删除,等你找到长租的人,我可以马上搬走。”
莫莉不是不明白他在帮她度过这段空窗期,但民宿的房租确实比酒店房价便宜许多,只有这样想,她心里才能好过些许。初次同异性合租,莫莉多少有些紧张,因为她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多。
浅川看出了莫莉的忐忑,恶作剧的笑爬上嘴角。他步步紧逼,把她一路逼到墙角,才一只手撑在她脸侧,俯首凝视她的双眸,坏笑道:“晚上记得把房门上锁,天黑后我可是会变身的,到时指不定对你做什么。”
浓郁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只要莫莉微微踮脚,就能撞上他的鼻尖。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膛,脸颊上飞满红霞。她想奋力挣脱他的控制时,他抬手用力揉搓她的头顶,将她齐整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浅川戏谑的调笑在莫莉耳畔响起:“安啦,就你这样的小丫头,我半点兴趣也没有。我喜欢成熟有女人味的类型,要我看得上你,至少再过五年。”
明明被他轻视了,莫莉却半点发不出脾气。这人总是这样,好好的劝慰,却非把话说得很难听。
自从浅川入住后,莫莉的经济压力骤减,整个人变得鲜活了许多。她只要想到他,笑容就会不经意爬上她的嘴角。学姐斯嘉丽很快发现了她的变化,两人下课后去超市采购,她总会买两人份的食材。
“你还要负责他的三餐?你是他的房东,可不是用人。”
斯嘉丽夸张的表情将莫莉逗笑了:“他整天吃快餐速食不健康,是我主动提出让他和我一起吃饭的。本来就要煮饭,多放一副刀叉而已。”
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浅川除了说话不客气点,其他都不错。房子外围的除草及屋内的体力活他一人承包,家里有什么东西损坏,他也会修理。他们合住才一个月,莫莉就对他产生了依赖感。其间网上有人向她提出看房意愿,她鬼使神差地推拒了。不知何故,莫莉觉得再也不会有比浅川更好的房客。
斯嘉丽盯着莫莉看了半晌,笑嘻嘻凑到她身边耳语了一阵。
莫莉瞪大眼,连连摇头:“不行,怎么能利用浅川。”
但斯嘉丽将她的抗议驳回:“就这么定了。我来组织,本周六上午十点圣科达海滩见,一定要带上他。”
四、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莫莉挣扎了几天,最后还是在周六邀请了浅川一同去圣科达沙滩。
曲淮见了比他成熟又健壮的浅川,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他将莫莉拖到远处谈话:“听说你和这个男人住在一起?你了解他吗?不怕引狼入室?”
“学生宿舍不也男女混宿,浅川是游客,不会久住。你真担心的话,可以搬过去,还有一间空房呢。”莫莉满脸通红,她与曲淮同窗三年,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篮球场上的英姿总能让女生为之尖叫,她就像崇拜偶像一般仰慕着他。
曲淮脸色突变,没了方才的气势:“你小心点,如果他想对你不轨,立刻给我电话。”
莫莉点点头,心中满是失落。斯嘉丽利用浅川刺激曲淮的主意确实有效,但也仅此而已。他对她的关心出于同窗情谊,却非爱情。
斯嘉丽与曲淮纷纷下海冬泳,莫莉躺在沙滩上望着万里晴空怔怔出神。浅川坐在她的身侧,捏了捏她的脸:“那小子就是你的心上人?”
话音未落,莫莉的脸便火烧似的红了起来:“你看出来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拖下水。”
“如果能帮上你,我倒是无所谓。”他一把将她从沙滩上拽起,“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别管他们了。”
浅川带着莫莉在沙滩上发足狂奔,金灿灿的暖阳洒在身上,似乎也融入了她的心里,方才的失落感随着奔跑消散了不少。
莫莉没料到浅川会带她去乘坐普芬比利蒸汽观光火车。这是一种开放式火车,游客可坐在车窗上,将四肢探出窗外沐浴阳光。她感到十分有趣却不敢轻易尝试,总觉得有些危险,虽然车速很慢。
浅川生拉硬拽才让她慢吞吞地将手脚探出车窗,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寻找安全感,他的手心温热,好似照拂大地的暖阳。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她很快忘了害怕。
火车在丹德农山脉的林间穿梭,白色蒸汽缭绕绿林,莫莉瞬间被《绿野仙踪》般极具童话色彩的美景虏获了心神。她想,她大约明白浅川带她来此的用意了。在这不染尘埃、宛如仙境的美景下,任何负面情绪仿佛都得到了净化。
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世上美景何其多,谁还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笑容终于爬上了莫莉的嘴角,她侧眸看他潇洒地靠着车窗,神情惬意又享受,好似没有半点烦恼。她忍不住问了近来一直不敢问他的话:“你什么时候离开墨尔本?”
“等你找到下一任房客。”
他的回复让莫莉不禁松了口气。她凝视着他的双眸,在心底默问:如果我永远找不到房客,你是否就不会离开了?
或许景色太过迷人,又或是距离终点还很遥远,浅川才会将他的故事告诉莫莉。
到悉尼投资移民的人必然有些家底,浅川也算得上是富家子弟,但他并不快乐,只因他从小事事不如比他小一岁的弟弟,无论是学业还是品行。他的父母越偏爱弟弟,他就越是叛逆。大学毕业后他离家独居,在健身房当教练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大不如前。
直到郁郁寡欢的他在悉尼一所基督教堂门前遇上虔诚的教徒晓欢,她将他带入教会的查经小组,让他结识了许多善良的人。浅川永远忘不了他脾气恶劣地对她发怒抱怨时,她依然笑脸相迎,温言劝慰。正是经过晓欢的开导,他才重回了家人身边,并依靠父母提供的一笔资金自主创业。现今悉尼、墨尔本、黄金海岸等地都有他开设的旅游公司,专为赴澳旅游的华人提供中文导游服务及酒店客房和行程安排。
“晓欢现在还好吗?你和她……”莫莉心中感慨万千,若非晓欢的善良改变了浅川,如今她又怎会得到他的帮助。有因,才有果。
话音未落,莫莉初次在浅川的脸上看到类似哀伤的神情,她的心难以自制地开始抽痛。
但浅川很快恢复常态,笑着刮了刮莫莉的鼻尖,道:“小丫头,记得别用以身相许这种异想天开的方式去报答你的恩人,这样只会把人吓跑。晓欢从不想得到回报,更没喜欢过我。”
“当我事业小有所成时,她却从我视线里消失了。你说,她是不是当代活雷锋?”
明明该是十分伤感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变了味:“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你那僵尸脸可真像当初的我,所以忍不住多管了闲事。”
莫莉凝望着他强颜欢笑的脸,心中的苦涩比被曲淮拒绝时更加浓烈。她不知该如何宽慰给予她温暖的浅川。晓欢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五、难以预料的关系
有些人好似醇酒,越品越让人沉醉。莫莉与浅川合租的第二个月,她便为他新鲜的爱好而惊叹,浮潜、深潜、冲浪、高空跳伞、翼装飞行……每一项运动都是她未曾尝试过的。
或许是浅川为莫莉打开了新鲜又刺激的未知世界大门,曲淮的若即若离对她的影响已越来越小。每到周末,莫莉都会跟着浅川去尝试新的运动,她的生活也因他而变得绚丽多彩。
恰逢气温攀升至二十五度,本应十月去浮潜的计划被莫莉提前了。浅川带她买齐了浮潜装备:潜水面镜、呼吸管、脚蹼。他们来到浅川熟悉的海域,稍稍做了热身运动,便换上装备,下到海里。
“跟紧我,不要单独行动。”浅川帮她调整好潜水面镜并再三叮嘱。
莫莉俏皮地对他敬了一礼,笑道:“遵命。”
呼吸管的一头露出水面,只是将脸微微浸入海面,便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浅水鱼、珊瑚及礁石。起初莫莉还小心翼翼地抓着浅川的手,很快她便被艳丽多姿的鱼群及珊瑚惊艳而陷入浑然忘我的境地。
莫莉不知不觉松开了浅川的手,憋了一口气开始下潜。她游到鱼群的周围,用手触碰它们滑腻的身体。这一刻,她仿若一尾美人鱼,在海洋里尽情嬉戏。
浅川微微蹙眉,紧追而上。莫莉回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便追着不远处的海龟而去。
当她触碰到龟壳,与呆头呆脑的海龟对视时,她的心似乎被融化了。她激动地回头望向浅川,一时竟忘了身在水中,不能呼吸,海水便顺着被浸没的呼吸管灌入了她的口腔。
莫莉吓白了脸,恐慌导致她忘了浅川临行前告诉她的自救方法,甚至吐掉了呼吸管。
浅川抱住莫莉的那刻,她已呛了几口水,痛苦得快要窒息。他毅然摘下自己的呼吸管,对准莫莉的唇吻了下去。
冰凉的双唇相贴,他的气息不断渡到莫莉口中,她总算缓了过来。浅川不敢松开她分毫,保持嘴对嘴的姿势,抱着她浮出了水面。
莫莉的心跳得极快,还未从方才的惊险中缓过神,她却为与他亲密接触的几十秒而深深陶醉。
浅川带莫莉回到岸上,替她摘下潜水面镜,见她脸蛋通红,不言不语,以为她被吓坏了。他展臂将她拥入怀中,把责备的话咽了回去,温声安慰:“别怕,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莫莉靠在他被海水浸泡后略微冰凉的胸膛上,心中情绪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她有多久不再为曲淮哀叹?她的视线又从何时开始总会忍不住跟随浅川?她不愿想清楚答案,只想珍惜与他共处的每一秒。
浅川看着瘦小纤弱的她柔柔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直直凝望着他,眸中好似有千言万语,他的心毫无防备地被她感染,突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莫莉的年纪在浅川看来实在太过年轻,都说三岁便有代沟,何况他们间足足差了七岁。她可以做他的妹妹、好友,却不该成为他动情的对象。若曲淮愿意好好待她,他十分愿意将他的小丫头托付给曲淮。
此刻的他们都未曾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发展成任谁都难以预料的关系。
六、他们都还未看清自己的心
2008年墨尔本夏季的某天,莫莉提早从斯嘉丽组织的泳池派对离开,走进家门时恰好听到了浅川打给教会的电话。
直到那天,她才知道浅川留在墨尔本的真正目的——他在寻找晓欢。浅川所说的度假只是一个托词,真相是他在Facebook上看到晓欢更新的动态,认出了照片中的背景是墨尔本皇家植物园。他义无反顾地订了机票远道而来,毫无头绪地在这座城市中寻找晓欢的踪迹。除了知道晓欢基督徒的身份外别无其他信息,他能做的只是经常去各个教会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她。
莫莉并未因浅川隐瞒了真相而伤心,除去些微的怅然,她想帮他找到晓欢的信念达到了高峰。她希望他能实现心愿,真正感到快乐。
莫莉认为,如果晓欢有意避开浅川,那么他去询问,未必能获得真实回答。她悄悄从浅川的Facebook上复制了他与晓欢的合照,并抄录下墨尔本当地的所有基督教会地址,一家家亲自上门询问。
浅川发现了她的行动,一度极力阻止,他的事不该由她去奔波,她却对他说:“我不会用以身相许的办法来报答你,却可以为你实现梦想,找到晓欢。”
功夫不负有心人,莫莉在市中心的那间教堂里见到了已婚且怀有身孕的晓欢。她如莫莉想象中一般温柔可亲,她的丈夫是那里的牧师。晓欢直言她在Facebook上传过她与丈夫的婚纱照,原以为浅川会放弃再见她的念头,谁知他仍然坚持。晓欢只觉两人见面太过尴尬,才不得已隐瞒了她的消息。
莫莉想不通浅川为什么那么执着,晓欢再好也是别人的妻子,他还能改变什么呢?她的酸被满满的心疼与伤感充斥,当时她跟着曲淮奔赴墨尔本,不也是明知无望却自欺欺人?只是浅川该有多绝望呢?她不敢去想。
彼时只有十九岁的莫莉展现了超出她年龄的成熟,她向晓欢恳求道:“拜托你见他一面,让他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幸福。当年你不辞而别,他想报答却无计可施。只要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一定会放手。”
后来,浅川在莫莉为他们安排的地方与晓欢见面。那天他出奇平静,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盈满了欢欣与祝福。他知道她嫁人了,他孜孜不倦地寻找她,只是为了亲眼确认她幸福,别无他求。
浅川与晓欢的丈夫约定每年给教堂捐款,资助他们修缮教会、开展各类公益活动。
临分别前,晓欢真诚地对他说:“浅川,你要珍惜莫莉,她是个好女孩。祝你们幸福。”
浅川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了句“珍重”便转身离去。他比谁都清楚莫莉的好,她的确是一个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好姑娘。
完成心愿的浅川心情豁然开朗,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莫莉见了却以为他在强颜欢笑:“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算在我面前掉眼泪,我也不会笑话你。”
浅川捧住肚子哈哈大笑,还真笑出了泪。他用力将莫莉拥入怀中,弯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他温热的气息烫得莫莉耳根通红。
“傻瓜,我是真高兴。没什么事能比亲眼见证她的幸福更让我感到知足了。如今还能为她所在的教会出一份力,对我来说已是恩赐。”他抬头亲吻了她的额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小丫头。”
莫莉红着脸捶了他胸口一拳,争辩道:“说很多次了,我不是小丫头!我早就成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大人看待?”
“至少再过五年。”
“大半年前你就这么说!”
“你在父母眼中不也永远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吗?”浅川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逗弄莫莉,每次她气鼓鼓地嘟着嘴,娇嗔着瞪着他时,他觉得她真是世上最可爱的丫头。
莫莉郁闷极了,气得双手叉腰,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炯炯有神:“我才不要你保护,我想要的是你……”话到一半,她惊得将后半句吞回了肚里。她是被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想法给惊到了。
浅川一脸疑惑地等着她说完未尽之言,但那日的他没有等到,只因彼时的他们都还未看清自己的心。
七、她感谢一切将他带回她身边的人或事
浅川告知莫莉他打算暂时离开墨尔本回悉尼时,她没有半点惊讶。莫莉明白完成了心愿的他已经没有长久停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而她的存在,还不够分量。
当初浅川说等她有了新房客才会搬走,他没有食言。临行前,他将在墨尔本旅行社里工作的台湾背包客介绍给了莫莉合租。这是他利用老板身份半强制的要求,那个员工只要想继续在社里工作,就得准时地付给莫莉房租。
浅川对她的好,她挑不出毛病,但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让她心里分外苦涩。其实,她清楚自己的感情,至少在曲淮想通了找她表白时,她就彻底明白了。
那日骄阳似火,莫莉旷了半天课,顶着中午的炎炎烈日拼命骑车往家赶。浅川的生日,她想在他回家前做个蛋糕给他惊喜。
谁知她抵达家门时,却见曲淮的车停在浅川的车位上。
他打开车门向她走来,脸色算不得好看:“你从不旷课,屋里有什么急事值得你这么着急?”
“浅川今天生日。”莫莉不想隐瞒。
话音未落,曲淮发了狠般将她抱入怀里:“浅川、浅川!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眼里只有他了?你喜欢的不该是我吗?之前我不想因恋爱影响学业才拒绝你,但我现在想通了。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曲淮突如其来的表白令莫莉不知所措,但当她看见浅川掉转车头离开的时候,便不假思索拒绝了他。浅川见到了她同其他男人暧昧的场面,这让她心烦意乱。她想要找他解释,却怕越描越黑。
“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别人。”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莫莉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也明白浅川的想法。自始至终他都没对她动过心思,不然他怎舍得离开?
浅川在她眼里好似浑身插满翅膀的男人,她每天都担心他会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鸟儿终有离巢的那天,何况是有家可归的他。
莫莉送浅川去机场时,他承诺会回来看她。那天她忍不住在他面前落了泪,她怕有些话不说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但最终莫莉只是抱着他,将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哽咽道:“我不会忘记你的。谢谢你给我的温暖和帮助。”
世上许多事难以预料,比如莫莉以为自此一别不知何日才会相见,两个月后浅川拖着行李箱再次敲开她的家门时,她只觉恍然如梦。
那夜的墨尔本下着绵绵细雨,大风呼啸,初秋的夜已颇为寒凉。浅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湿透后紧紧贴在他强健的胸膛上。他淋了雨的发丝滴着水,状况落魄,在莫莉的眼中却很是性感。
她开门的瞬间便怔在了原地,以为太过思念产生了幻觉。待她回神时,她已落入了浅川的怀抱,他熟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小丫头,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很想你啊!”
鼻间是专属浅川的气味,让她安心又感动,她的心间一阵酸楚,眸中有晶莹的泪光浮现。
莫莉哽着喉咙,道:“很想,特别特别想,远远超过你预料地想念。”
她不知他这次来墨尔本又带着何种目的,但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能看见他,感受到他的体温,就无比满足。她感谢一切将他带回她身边的人或事。
八、我们结婚吧
2010年2月初,莫莉的华人同学纷纷借由暑假回国过年,学姐斯嘉丽毕业后也离开了墨尔本。而她破天荒地留了下来,只因浅川没有同家人回国,仍在他们的house里。春节假期是国内赴澳旅游高峰,他需留在澳洲处理旅行社的突发事件。
他们认识的两年多里,真正分开的只有那两个月。他在悉尼、墨尔本、黄金海岸多地来回飞行管理公司,莫莉租的house就像他的家,其他城市只是他的出差地。至于他再次离家而居的原因莫莉并不知晓,她也未曾询问。他们的同居生活平淡而幸福,谁都没越界,如挚友更似家人般互相关心。直到她面临毕业后的去留问题时,平静才被打破了。
曲淮成绩优异,又是澳洲稀缺性的专业人才,还未毕业就与他实习的公司敲定了技术移民担保事宜,几年后他就能获得绿卡在澳洲定居。莫莉本想做一名海归,但浅川的存在无疑改变了她的想法。她想获得技术移民的机会,但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幸运。曲淮自从表白后便对莫莉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只是他的喜欢来得太晚,她已不是当初的莫莉。
莫莉近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引起了浅川关注,他忍不住在饭桌上问她:“你和曲淮那小子闹矛盾了?整天苦大仇深的,小心长皱纹。”
她放下碗筷,趴在桌上唉声叹气:“才不是因为他!我找不到愿意帮我技术移民的公司,看来只能读研,但学费太高了。”
浅川知道莫莉自尊心很强,绝不会平白受人恩惠。他之前提出由他来支付全部房租,她仍坚持承担一半。虽说如此,这次的决定他却不想顾忌许多。
“我们结婚吧。我是澳洲公民,我可以帮你留下。”
莫莉几乎以为听觉出了问题,求婚应由爱而生,如此美好的事怎能排除爱情?她做梦都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被男人求婚竟是出于这般理由。
不知怎的,复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向莫莉袭来。她腾地站起身,眼眶通红:“婚姻怎能儿戏?你该娶你心爱的女人,而不是把结婚当作帮助朋友的工具。”她辨不清自己是为他的鲁莽生气,还是因他不是为了爱才向她求婚的。
浅川也站起身:“如果我说求婚不只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呢?莫莉,嫁给我,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许是初次听他认真喊出她的名字,而不是“小丫头”,又或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太过认真恳切,同他永远在一起的条件又如此诱人,她压下所有情绪,妥协道:“好。”
浅川很隆重地买了昂贵的钻戒送给莫莉。她此生都无法忘怀那日他在婚姻登记处对她的宣誓:“I,Qianchuan Gu,take you Li Mo,to be my wife,to have and to hold,from this day forward,for better for worse,for richer for poorer,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九、生生世世我都会追着你
他们婚后一如往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直到莫莉毕业后的一年顺利拿到澳洲永居,她才知晓浅川当年从悉尼回墨尔本是为了逃避父母安排给他的婚姻。他不能接受命运掌控在他人手里。莫莉不在乎成为浅川的挡箭牌,至少她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无论是否关乎爱情。
那后来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呢?大约是因为晓欢的丈夫去中国偏远山村宣教时遇上山体滑坡,意外身亡,晓欢得知噩耗后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浅川便日日守在她身边,唯恐她轻生。
莫莉记得那日大雨滂沱,浅川浑身湿透地站在雨幕中,满目歉意地对她说:“我打算让晓欢去布里斯班定居,离开这个有太多回忆的伤心地。你放心,我不会去太久。等她情绪平稳了,我就回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我们离婚吧。我的永居身份已经拿到,如果晓欢愿意,你可以和她结婚,希望你得偿所愿,获得幸福。”时至今日,莫莉仍记得当时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装出不在意的表情。那时眼眶酸涩,心好似被人掰成两半,她却不能让泪水绊住他的脚步。她要浅川不带丝毫愧疚地去过他想要的生活。
当时的莫莉并未看懂浅川眼中的复杂情绪,惊讶、遗憾、痛苦等太多的成分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她忽略了他的真心。
“如果你为了曲淮想离婚,我成全你。如今你有了永居身份,便不会再同他分隔两地。但如果你已经不爱曲淮,那么我不答应。晓欢是我的恩人,或许我曾经喜欢过她,但如今我对她早已不是当初的感觉。”
晓欢的存在始终是她心尖的一根刺,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又怎会相信他的否认。
莫莉实在错过了太多对浅川袒露心迹的机会,以致后来的好几年她都没能将爱字说出口。
浅川带晓欢离开墨尔本不久,莫莉便去了堪培拉。她的离去没人知晓,就连曲淮也被蒙在鼓里,更别说远在布里斯班的浅川。
莫莉在教会找到汉语授课讲师的工作,注销了所有社交软件,连同手机号也一并更换了。她害怕浅川同晓欢朝夕相处半年后才对她提出离婚要求,这样太过残忍。她花了三年时间才让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却在讲授最后一堂课时,见到了坐在教室角落里的故友曲淮。
他依旧单身,甚至一直在等浅川与她离婚。他说,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喜爱,他这辈子怕是难以跨过她这道坎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莫莉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傻瓜,比如她,比如曲淮,再比如顾浅川。
她曾将浅川当作梦想去靠近,希望终有一日她不再是他眼中的小丫头,而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可他们的关系始终不远不近,如今她只盼他们还能是朋友。而她的初恋曲淮,已成年少时心动的美好回忆,而回忆终究只能存在于过去。
“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会同浅川离婚。”
莫莉的话音刚落,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前,并缓缓向她走来。
“如果你们再分开,我就不会放手了。”曲淮留给浅川一句警告,便转身离去。
浅川细细看了看莫莉的脸,勾唇笑道:“这些年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我却是老了。”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还未及掩饰情绪,她便被他用力抱入怀里:“你离开后,我和曲淮找了你许久,直到上周,你爸妈才松口给了我们地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已拒绝了他?我以为……”
“你以为我心中的人始终是他对吗?就像我以为你爱的一直是晓欢。”
“是我不好,我该告诉你,当初向你求婚时我有我的私心。我早已爱上你,却怕你不爱我。我不敢太过靠近,唯恐将你吓走。我帮你,实则是想将你据为己有;一直不敢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卑劣。”
他们浪费了许多大好的光阴,幸好余生还很长,足够他们慢慢将失去的一一弥补。
“顾浅川,我爱你。这是八年多前就该给你的告白,欠你的,我还清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如蝶触蕊。他们的心终于融在了一处。
“不,欠我的你永远还不清,生生世世我都会追着你,向你讨要。”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