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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一早，我是被鞭炮声炸醒的。
不对，是手机铃声。常年手机静音的我，这个寒假倒是养成了音量全开的好习惯。
我迷迷糊糊探手一阵摸索，发现手机在沙发缝里，到底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过年好啊。”听筒里传来AJ声音。
神经接了上来，我张开眼睛。看见窗帘外漆黑一片，咕哝着对着手机那头抱怨：“Ja，天都还没亮，你就开始拜年了。”
市区内不是严禁燃放烟花爆竹么，怎么进了腊月，天天都能听见炮仗声……
还没想清楚东南西北，AJ先在那头笑了起来，温和愉悦带着点纵容。
“听。”他说了声，把扬声器凑近什么东西。
遥远的鞭炮声，近在咫尺的烟花声。
我闻见烟火味的空气，在此起彼伏的砰砰声中。AJ像是在走动，路过锅碗瓢碰撞、麻将象棋切磋，喧闹的声场逐渐安静，淹没在电子音中。
“吱呀”、“吱呀”几声之后是……冰块上流水的声音，邛海湖？
“听到了吗？”AJ扬起嘴角。
我闭上眼睛。
“听到了…下雪的声音……”
“过年好啊，Jason。”
“过年好啊，Gin。”
这是我近十年来，听到最动人的新年祝福。一个人和我分享他新年的头几分钟。听他听到的声音，听久违的雪。
多年来东南亚只有阳光，AJ还给我冬天。
至此我才反应过来，哪里是清晨，此刻正值午夜。刚看晚会时，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AJ借机可着劲儿在电话里嘲讽我，多亏Hugh小宝贝抢过手机要和我sayhi。
没一会儿又被AJ抢回去，和我说着些没营养的对话。
我：“那你假期都追什么剧？”
AJ：“你追什么我就追什么。”
我：“我不追剧。也不喜欢看爱情。”
AJ：“那情人节怎么过？”
我：“在图书馆过。”
你来我往乐此不疲，却绝口不提想念。想念这个词太重了，只有年少时才能轻飘飘的说出口。
我在家里，一边贴着听筒，一边看无声的春节联欢晚会。行至《难忘今宵》，降噪玻璃外模模糊糊传来最后一轮烟花爆竹声。
倚着窗口往外望，临近秦岭的视线最远处，零星飘起的点点灯火是什么，孔明灯吗？
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AJ，此刻又在做什么。
是否依旧坐在邛海湖边，望着静谧的水面，和水面上月亮的倒影。
“Gin。”AJ看了一会儿夜景，忽然出声。
潺潺缓缓的流水声莫名让人觉得困倦，我半睁着眼，带着倦意低低应了一声：“说。”
“快开学了。”AJ温声道。
“嗯。”我低声说，“快打仗了，刘院长。”
他低沉的“嗯”了一声，“放心吧。”
“刘院长所向披靡。”
第二次，AJ纵容地笑了一下，唇挨着收音筒，低声说，“晚安。”
挂掉电话，我眼里的温情慢慢变冷。
这是场硬仗啊，刘院长。
我永远记得月初那天，AJ垂着眸子，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电子文件，最终落在一份签着审批通过的文件上，始终没有说话。
郭咎。
明明白白两个大字，写在原本AJ该签名的空白处。
荒唐，搞行政的那些人真会见风使舵。这不是郭咎第一次做。光是在我的印象中，五年前，郭咎就曾顶着AJ的名义，代表学院接洽友校卡迪夫大学。一来二去地竟混到对方访问学者的机会，本来AJ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在访问期间他做了不知什么有损学院形象的事，差点毁掉AJ辛苦牵线搭桥的合作项目。
前脚走一个余卫平，后脚接上一个郭咎。
郭咎是个没城府的小角色，不足为惧。倒是他背后的支持者，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单凭一个“院长女婿”的头衔，我不相信他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学院走的流程他可以签字不假，糊弄糊弄倒也说得过去，可学校教务处那边，他怎么敲得动AJ多年的关系网。
再者余卫平这几年势头正盛，机器人辅助加工做的风生水起。一个院长助理，一个副院长；一个“973首席科学家”，一个国家杰出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入选。虽然上次输给AJ，难保这次……不过AJ手上的底牌我也不清楚就是了。
回国这么久，我到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余卫平。能让AJ视之为对手，不会是个没风度、没品味的人。
说来也惭愧，余卫平和我师出同门，都是S大机械系的博士。说他会与郭咎合作，我主观上，也并不大愿意相信......
思来想去，我还是晃晃脑袋.
背靠在阳台上，回忆起AJ和我度过的公历新年。不想让这种负面情绪逗留太久，冲散我刚刚经历的感动与快乐。
.........
【23：55】
太阳能基板做的路灯在冬日里，光线显得扑朔迷离。只能借着各家各户窗户里透出来微弱的光，看清眼前AJ越来越清晰的面容。
鼻尖若即若离的香味吸引我靠近、再靠近一点。
“现代人要如何感同身受‘TheMilitary’在法国大革命时期，对英国民众产生的影响。只能借音乐窥见一二”，我凑到AJ眼前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兵器的碰撞，伤者的呻吟和成河鲜血残余的温度。”
【23：59】
“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AJ出言阻止，身体却站得笔直。
瞧见他不躲，我倒退后一步，“哦。我怕黑。”
“怕黑退回去做什么？”
“我怕虫子。”
“你怕什么虫子？”AJ挑眉。
“就毛绒绒的、软体的，都怕，尤其是灯下乱飞的那种”，我大言不惭，“我有密恐。”
“那你在东南亚怎么活下去？”
“除了蟑螂。”我闭着眼睛胡说。
AJ笑着摇摇头，从灯光下慢慢踱出。
我有些心虚，快步向前走向街角。
【00：00】
“Gin”，我听见AJ突然叫我，有些茫然地扭头。
一甩往日的包袱，AJ表情夸张而生动的冲我做口型：“Gin，新年快乐！”
我猛地被逗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学着他的样子，无声的喊：“新年快乐！” 假如3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