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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的身体恢复到可以穿上至少是腰布那样的衣服之后，等我对特拉特夫人说尽了难听话之后——好把她气走，换个别人来护理我——嘉伦终于来护理我了。这是她第二次来护理我了。

　　经她许可，我向她展示了不那么隐私的部位的蜂蜇痕迹——即使做了那么长的单调乏味的治疗之后，仍然有点发红。因为，别人告诉我，在我被蜇到第三十五或第三十六次之后，我血液中的可怜抗体就消失了，于是我全身的抵抗力就变得相当低了。

　　“你怎么样了，格拉夫？”嘉伦问。

　　“我的抵抗力很弱。”我对她说。我们十分谨慎地讨论着我可怜的抗体。

　　她说：“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我没有计划。”我不假思索地说。她站在我的床角边，手掌合上，打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长得太高了，那身小姑娘时候就穿的衣服已经很不合她身了，鼓鼓的肩膀，满是皱褶的袖口——这件可怕的外罩，纽扣一直扣到脖子——我敢肯定，这是老特拉特为她挑选的衣服。这老东西还在施诡计提防着我。让她见鬼去吧。

　　“坐下，嘉伦。”我对她说，身体往她那边靠过去。

　　“你的抵抗力很差。”她提醒我说，脸上显出粗俗的神色，仿佛衣服下面的这个女人是那么老，那么世故——这是她最喜欢的伪装。

　　“你在干什么？”我问。

　　“想事情。”嘉伦说。她用手拉下了下巴。好像她要让我相信，她刚刚开始思考。

　　“想什么？”我问。

　　“想你下一步该干什么。”她说。

　　“我没有计划。”我又说了一遍，“但我得为希基做点事情。”

　　“基夫做了一个漂亮的棺材。”嘉伦说。

　　“考虑得真周到。”我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噢，基夫感到很难受。”嘉伦说。

　　“我的意思是，希基怎么样了？”我说，“我才不在乎基夫呢。”

　　“基夫很难过，真的。”她说，“他一直在问起你。”

　　“希基怎么样了？”我问，“他现在什么样子了？”

　　“我没有见过他。”她说。但当她说到“见过”这两个字时，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我相信她偷看了一眼。

　　“全身浮肿吗？”我说，心里有点不快，“肿成两个我这样？”我双手捧住涂满金缕梅的光秃秃的肚子，捧出了一个大鼓包。

　　“基夫不让任何人见他。”嘉伦说。

　　“操他妈的基夫！”我说，“他安着什么心？他为什么要那样干？”

　　“他是个好人，格拉夫。”她说。

　　“他还总是见你。”我说，“我敢肯定。”

　　于是她把后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全身防护服的养蜂人终于把可怜的希基从拖车底板下拉了出来。他们把他送到医院，让医生看看他还有没有气。然后镇长宣布了希基的死亡。后来，基夫找他，对他说要做个棺材。

　　“把他送到哪里去？”嘉伦说，“基夫说这要问你。”

　　“送到卡普伦去。”我说，“如果基夫能与希基的死脱离干系的话。”

　　“这不是基夫的错，格拉夫。”她说。她还说，她觉得希基一定是疯了。于是我把这个疯狂的笔记本及他的最终的、不可思议的计划都告诉了她——还有关于欧·施鲁特和著名的亚洲黑熊的所有结论。我说我同意她的看法：可怜的希基也许在什么地方出毛病了。我在床上坐起来，把她拉下来坐在我旁边。

　　因为我们离得更近了，我便让她谈谈希基的死，我问她医生是怎么说他的死因的。“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我问，语气有点生硬。

　　“心脏病发作。”嘉伦说，“他可能吓得休克了。”

　　“或者是蜜蜂太多了。”我说，心里想说蜜蜂黏液太多，进入了他的身体，形成血栓，堵塞了他的心脏。我有点头晕目眩，于是坐直了身子。我开始浑身发痒。

　　“是金缕梅的缘故吗，格拉夫？”嘉伦说。

　　我说，我觉得至少必须马上实施一个计划——越快越好，越正式越好。棺材应该密封。只写名字，不要雕刻。把他送上开往卡普伦的火车，送到一个叫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的人那里。他会付钱的，我敢肯定。给我拿一份电报纸来。我要在尸体到达之前给他拍份电报。

　　“基夫想知道你是不是想读什么书。”嘉伦说。好像我还没读够似的。

　　她把那块沾了金缕梅的毛巾盖在我的眼睛上，这使我更容易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看不见她俯在我身上的样子，不会分心了。“那就给我送一本有关性方面的书吧。”我说，“我相信基夫知道到哪儿去找那种东西，如果他不太忙的话——他与希基和你瞎混了那么久。”

　　我拿掉脸上的毛巾，吸了一口没有香味的气，这时嘉伦已经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我对她深感疑惑。我想到基夫可能有恋尸癖，突然觉得恐惧异常。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