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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6月10日，希基躺在基夫密封好的简易棺材里，星期六晚上乘坐火车离开魏德霍芬前往卡普伦。我的电报比希基的尸体先到好几个小时，这样，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就能接到通知，星期天中午来接站。

　　我草拟了几份电文。开始是这样写的：

　　沃特泽克—特鲁默先生听闻您是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的监护人一个朋友死于摩托车事故本周日中午到达卡普伦汉内斯·格拉夫稍后致信与您

　　重写后是这样的：

　　亲爱的沃特泽克—特鲁默先生周日中午到达的是您的被监护人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他死于摩托车事故他是我的朋友我将与您联系您的汉内斯·格拉夫

　　再改，成了这样：

　　我亲爱的沃特泽克—特鲁默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您的被监护人和我的朋友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在魏德霍芬的一次奇怪的摩托车事故中丧生他将于周日中午到达卡普伦我很快就会见到您汉内斯·格拉夫

　　最后的定稿是这样的：

　　亲爱的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很遗憾告诉您我的好朋友和您的亲戚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执行秘密任务过程中死于摩托车事故细节容我后告您会为他的工作而骄傲致哀汉内斯·格拉夫

　　我想我再也写不出比这更好的电文了，也不敢细想该什么时候去见这位特鲁默先生，所以就这样把电报发出去了。我敢肯定，对特鲁默先生，我是很难说谎的。但是眼下，我无法面对沃特泽克—特鲁默先生举办的又一场葬礼。

　　我在想，特鲁默先生一定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他觉得我根本不可能理解他所遭受的那种家庭痛苦。因为希基有一件事情说对了——如果说他还有什么说对的事情的话：我和我的家人确实错过了整个战争，而奇怪的是，我对此还感到些许内疚。

　　我记得战争中的一件事。在萨尔茨堡，在美国完成占领的时候，我的母亲——在她那个时代她算得上是个爵士音乐家——说，她感到非常难过，萨尔茨堡现在不得不回到旧音乐的世界中去了，因为美国人把他们的黑人号角广播电台也带到萨尔茨堡来了。

　　我相信那是我们家在战争中唯一失去的东西。但是，即使没有这场战争，我母亲其实也不会拥有。

　　所以，带着我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我是无法平静地面对沃特泽克—特鲁默的。如果我不是这样想的，你就操我：我不愿意和希基的尸体一起去卡普伦，那是因为我相信，我的人生记录中没有足够的灾难，我无法为特鲁默点起一支蜡烛，无法分担他那可怕的葬礼职责：直接的也好，间接的也好；明确的也好，暗示的也好。我无法一一面对。

　　所以我把希基的后事留给了基夫去安排，我只说我很快就会去看特鲁默，但我没有计划。我不会有计划。我已经看到了，计划到头来不会有什么结果。

　　操蛋的希基！真正让我恼火的是，尽管他耍了那么多花招，如果他有机会完成他的计划，他一定会死的。到最后，他会变得非常偏执，就像他一味窥探巴尔干侍应生和胡格尔·富特文勒的私事那样。如果他真的去突袭动物园，那两个家伙就会将他告发。他问了那么多有关另一家动物园被突袭的精明问题，无异于在犯罪前就将罪行坦白了。至少可以说，他剃成光头，是一种愚蠢的伪装。

　　我坚定地认为，我们绝不应该以极端的举动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我说我们本该到了意大利，还在海滩上玩耍了，你就操了我吧——毫无计划，就像他一开始承诺的那样。如果那不勒斯有一家水族馆，那么罗马可能就有一家动物园。最后的总结局不会是这样吧：欧洲大陆上所有动物的圈养场都被破坏了，只剩下伦敦摄政公园，他们配备了额外的饲养员，等着臭名昭著的动物园袭击者去发起攻击？

　　当我坐在房间的床上，望到窗外夜色中的那些连翘花的时候，我真的很怀念他——他再也不会突然在窗台上冒出头来了。我有点想坐在这里等他完成侦察任务回来。我开始想，如果他被路障挡住了去路，或者在他第一次爬上窗台之后，我想我应该与他一起离开这里。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主意，而且糟糕的是，他的这个计划毫无道理可言——以为所有的野兽都会为他打开大门，甚至连食人兽也是如此，但我想我不能让他独自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我本来应该与他一道去，我的谨慎风格和无限的常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安全地出来，不被那些野兽的爪子抓伤，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跳到一两头羚羊身上。

　　那真是一种有趣的感觉，从连翘花园里梦朦朦胧胧地飘来，黄黄的，与瀑布喷射出来的水珠紧紧地粘在一起。我本想和他一起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显然需要有人照料。

　　我的意思是，冷静一想，这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我马上要与嘉伦一道行动，其中原因几乎与我当初纵容希基的原因一样。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好处。到目前为止，我承认，要想翻转嘉伦，就与翻转津动物园一样，似乎是不可能的。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