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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夫制订了所有的计划。我不想和这件事发生任何瓜葛，嘉伦也差不多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1967年6月10日，星期六晚上，我还坐在床上。我在努力猜想，希基这会儿到了哪里。我不知道火车路线的方向。我不知道，躺在基夫做的棺材里的希基是不是先到萨尔茨堡，然后再向南拐，还是到了斯泰尔就马上向南拐——如果是后面这种情况，他现在应该已经向南拐了，因为斯泰尔只在魏德霍芬以西一点点的地方，而希基在一小时前就离开了。

　　我想象了一场非常戏剧化的比赛。希基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旅行者——而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把我的电报从魏德霍芬发出了，但这是无关紧要的；到某个时候，我的电报就会追上希基，抢先一步到达恩斯小旅馆，到达沃特泽克—特鲁默的房间里。

　　当然，沃特泽克—特鲁默会坐在他那张可有可无的餐桌旁，与此同时，希基正赶着路朝这边来。

　　这时，我听到了窗户底下的藤蔓上有人爬动，抓攀的声音。我觉得我的所有蜜蜂针刺又蜇了我一遍。我看见爪子扒上了窗台。我听到了哼哼声。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尖叫道：“好吧，我跟你一起走！如果你愿意，我们把它们全都放出来！”

　　原来是基夫。看他那样子，他被我的叫喊声吓得不轻。我并没有上前将他拉上来，他将我这样的举动看作我对他的责备。当他把粗壮的腿甩进我的房间时，他看上去很害羞地从我身上挪开了。

　　“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他伤心地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聪明人。”

　　“我为什么也要去？”我说。我发现很难相信这大块头基夫的话。

　　“因为他们现在把你抓了个现行。”他说，“你对税收有好处。你住得越久，你欠的钱就越多——首先是你的房费。另外还有这个事故。温迪施说你要赔偿他的蜜蜂钱，你明白的。聪明人，这钱要你出。如果你不走，你就会被他们的罚款整死。”他并不看我，只是低下他那无尾猿一样的头，摇晃着。

　　“嘉伦在哪儿，基夫？”

　　“在果园里。”基夫说，“在小镇边上的山上。”

　　“骑着摩托车去的？”我问。

　　“那辆摩托车已经以我的名义重新注册过了。”基夫说，“所以即使他们想努力找到它，也是无能为力的。你走后，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如果老特拉特来了，我就把她滞留在这儿，一直到明天早晨。这样，你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你这样做图什么，基夫？”我说。我看着他紧锁着眉毛。他的眉毛有网球那么大，这会儿好像从他的头上消失了。

　　“噢，聪明人。”他说，“请相信，我是真心为你好。”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我——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凶意：“你的好姑娘在那里等着你，你赶紧走吧，不要让我来拉你，聪明人。”

　　“你不用拉我。”我说，然后收拾我的东西。笔记本、睡袋、头盔——都放入背包里，或绑到背包顶上。我觉得留下那件夹克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我把希基的烟斗送给了基夫。然后我将《爱的ABZ》归还给他。

　　“噢，聪明人。”他说。

　　“这不是你的错，基夫。”我说。我腾出一只手在他的一只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接着，基夫抓住我的胳肢窝，将我从城堡墙外放下去一半，这样我不用站在窗台猛地跳下去，落到花园的时候也不会弄出巨大的声响。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还想着基夫可能不会放我走。他直接把我放下去，让我的身体离开墙壁一点点，我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我在被他吊在半空的时候，对他说：“基夫，很遗憾你不认识托多·斯里夫尼察。我敢打赌，你本来是可以带上他走的。”

　　然后我抬头往上看，只见他对我咧着嘴，露出O形的微笑，那三重的厚厚下巴特别惹眼。

　　“好吧，聪明人。”基夫说，然后将我放了下去。我轻轻地落入花园里，直接钻入了连翘花丛中。我躲在花丛中，向大门口和我周围张望。我在等待院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刻，等待鹅卵石上没有一点声音的时刻。

　　在我钻出花丛，往大路上跑去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我那熟悉的窗户，看到基夫紧紧贴着窗户的栅栏——他巨大的影子落到了窗户底下的整片灌木丛和花园的一角。他的影子被栅栏分割成好几块，显得比希基的影子要大得多。尽管这个大块头基夫现在对我变得如此温柔，但是我觉得，他的影子——从笼子里投射出来的影子——与希基的影子相比，更加具有暴力感，更加义无反顾。

　　我现在要前去找的这个嘉伦姑娘，似乎与我第一个夜晚见到的那个姑娘大不相同了。我当时轻轻地抱了抱她，然后就扔下她一个人站在瀑布的水汽中。当时我匆匆跑到希基的房间，问他为什么蹲在窗户的栅栏里面，模仿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果园的路上，脑子里尽是希基的嘈杂的唠叨声。我竭尽全力不让我的脑子里产生一丝的计划。

　　而这个时候，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希基，离他计划行动的地方越来越远了。我想，这个时候，欧·施鲁特的巡夜还没有开始，那头著名的亚洲黑熊——这家伙一有可能就要躺下休息——正睡得与希基一样死。

　　但是我的想象就到此为止了。我不再慢吞吞地小跑了，我的两条腿，虽然在浴缸泡得过久，被弄得疲惫不堪了，但我还是全速跑了起来，四处寻找嘉伦。我的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有眼前对我来说最要紧的一个想法。只有这最要紧的想法。

　　她会在那里吗？就在基夫说的那个地方？她能发动摩托车吗？基夫给她上过摩托车驾驶课了，她就要成为摩托车驾驶员了。问题是，当我坐在她身后的时候，我的手该往哪里放？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