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动物们的雷达是怎么发现我又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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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马克辛大街开过很长一段距离,将摩托车停在马克辛公园的对面。
“这就是那个动物园吗?”嘉伦说。
“不是。”我说,“还有一两个街区,在广场那边。”
“那我们为什么把车停在这么远的地方?”她问。
“噢,散步多开心啊。”我告诉她。她对着侧边后视镜摆弄着她的新发型,紧紧按着两只耳朵,想把耳朵弄平些。趁着这工夫,我把我们的行李、睡袋和其他东西从车上取下来,把它们捆成一团,再把头盔用带子绑在顶上。然后我爬到马克辛公园的树篱深处,将这一团东西藏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东西拿下来?”嘉伦问。
“我不想叫被人偷了去。”我说。
“但我们去去就来,是吗,格拉夫?”
“现在,人人都是小偷。”我说。我不让她看到我衬衣和夹克底下夹着一个笔记本。
这只是常识而已。如果有一个现成的指导手册对你手头上的事有帮助,你当然会带上它。
“噢,这里真好。”嘉伦说。
我们经过了蒂罗尔花园。“我们马上要走一英里的路,那里尽是苔藓和蕨类植物,你可以把鞋子脱掉。”我说。
“这里真像乡下。”嘉伦说,显得非常失望。等我们走到广场的时候,她对头顶上迷宫一样的电车电线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这是你说的那个咖啡馆?”她问。
当然是。但我们现在是在广场靠近动物园的一侧,从这里我看不清哪一个是巴尔干侍应生——那里有很多穿白色工作服的人在走来走去。
我们正准备走到那边去,这时我听到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在我们身后咆哮,这一声咆哮引发了整个动物园的骚动。
“那是什么在叫?”嘉伦问。
“狮子。”我说,“或者是老虎、豹、美洲狮——也可能是美洲虎、印度豹或黑豹。”
“上帝啊。”嘉伦说,“你说猫不就完了吗?一只大猫。”
但是我突然有点不耐烦,不想去找那个操蛋的巴尔干侍应生了。我知道那家伙太狡猾,我想他可能会让我泄露我的秘密。于是我说:“动物园里面有一家更好的店,叫作啤酒花园,比这家咖啡馆好多了。”
也许这个弯转得太快,她适应不了,也许我的行动过于急促了,因为只听嘉伦说:“格拉夫,你现在没事吧?真的没事吧?你觉得你应该回到这里来吗?”
我只好拉着她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想,等她的戒心全部放下时,我才敢看她。我想,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把我的计划告诉她。
“就是这里。”我说,“席津动物园。”
还是石头做的大门,依然由一个戴着赌徒的绿色眼罩的男人把门验票。从他的售票亭的上方望去,依然可以看到长颈鹿的头若隐若现。
“噢,格拉夫!”嘉伦叫了起来,“噢,看看这家伙!真漂亮!”
“注意看它的下巴。”我说,“都是被围栏刮破的。”
“噢,你看它的动作!”嘉伦说。她并没有注意到这可怜的长颈鹿的下巴都烂了,就是因为它被囚禁在这里的缘故。“噢,这里有什么?”她问,飞快地向海象池跑去。
这里真的有什么?我想。她太开心了,我真看不得她站在那个整天打嗝的庞然大物黏糊糊的澡盆边时摇摆着身体的高兴样。
“它会说话吗?”嘉伦问。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张新的尖尖的脸。“你会说话吗?”她问海象,“格卢姆夫!”她叫了一声。这只海象为鱼儿献起殷勤来可是一把老手,这时摇晃着鼓鼓的脑袋,为她打起嗝来。
“噗罗普!”海象说。
“它说话了!”嘉伦叫了起来。
它说的话比我还多,我想。
我感觉这个笔记本黏糊糊地贴着我的肚子,我一动,它就擦着我的身体。关于动物园侦察的那几页纸紧紧地贴着我,好像我吞下了整个笔记本。这些纸,碎成了纸屑,都塞进了我的肚子里。
“噢!”嘉伦说——这是一声空洞的慨叹。她看看四周,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动物。
我想:汉内斯·格拉夫啊,请你马上治好你的胃病。这个动物园是寻开心的地方。除了开心,没有别的。
离我不到十英尺的地方是一个铁制的垃圾筐。我用手关节敲着我的肚子。我迈出了轻轻的一步——我的第一步。这时,长颈鹿好像有动静了。
它开始慢慢跑动起来,然后跳着跑动着,长长的脖子弯下来,头落到了围栏的上方,就像一根活动的天线,一种雷达。
我的上帝啊,它认出我来了,我想。
“出了什么事?”嘉伦问。
长颈鹿咔嗒咔嗒兴奋地叫起来。海象把头探出池塘的边沿,就在那一刻,它突然将整个身体立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听到了整个动物园的围栏和铁笼传来的震荡声。我在这里出现的消息,我对那个垃圾筐所做的事,很快在动物中间传开了。我听到了有半个动物园远的地方传来的亚洲黑熊的咆哮声,击打栅栏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嘉伦又问。
“肯定有什么东西惊吓到了一只动物。”我答道,心里想,完了。
“噗罗普!”海象说,又站起身来。
噗罗普你个鬼,我想。
“噗罗普!”它又叫了一声,使劲往上伸着脖子想起来,同时想看见我。而那头慢慢跑动着的长颈鹿慢慢将脖子伸向我。
“啤酒花园在哪里?”嘉伦问。这个操蛋的心急鬼。
快到我的嘉伦急于想看的那家啤酒花园的时候,那头可怕的亚洲黑熊突然一声吼,让动物园里所有动物的耳朵都要震聋。
“上帝啊,那是什么?”嘉伦问。
“噗罗普!”没完没了打着嗝的海象又叫了一声,“那是我们的头儿,可怕的头儿。那就是他。”
“噗罗普!”海象说,它有些疲倦了,“你不会忘记欧·施鲁特吧?”
嘉伦扯着我的胳膊。“快走,格拉夫。”她说。
我跌跌撞撞地、几乎是半失明地朝啤酒花园走去。此时,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疯子——我高中时的足球队友。足球就在这条小径上,而前方,那头著名的亚洲黑熊,正全速奔来。它心里是绝对忘不了欧·施鲁特,现在看来要踩上我一两脚了:它就要第一个得到那个球了。
接着,我们经过了猴子区;我的眼睛被飞速奔来的操蛋的黑熊弄得迷迷糊糊的。我开始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喊声。“啊啊咿咿,啊啊咿咿。”我轻声叫道。“啊啊啊咿咿咿!”我尖叫起来。
“格拉夫!”嘉伦说,“你怎么了?”
“啊啊啊咿咿咿!啊啊啊咿咿咿!”一两只猴子叫了起来——它们可是模仿的高手。
嘉伦大笑起来。很显然,她的戒心现在是完全放下了。她比我想象的更容易受到伤害了——受到我那不可避免的意外惊喜的伤害。
“格拉夫,我真不知道。”她抓着我的胳膊说,“你原来还懂得与猴子交谈啊。”
但是我想:事实显然是,它们懂得如何与我交谈。而且把我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