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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4:15

　　我无法想象欧·施鲁特会怎么对待这些动物。我听到它们在嚎叫——整个动物园都在听。时不时会有一扇门打开，不知什么动物的一阵可怕的喊叫声突然传来，然后门又猛地关上——这喊叫声就被关在里面了。

　　我只能猜测：欧·施鲁特正在打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打。

　　这显然是痛苦的时刻。每当一只动物发出大声的呼叫，动物园的其他动物就会做出回应。一只猴子骂骂咧咧，一只大猫会咳嗽起来，各种水禽练习起飞和降落的动作，熊来回踱步，灰色的雄性大袋鼠阴险地打起空拳。更奇妙的是，在爬行动物馆，大蛇一会儿缠绕身体，一会儿解开。似乎所有的动物都感到了愤怒，在为那些置于红外线灯下的同伴哀伤。

　　我只能猜测：欧·施鲁特正在和它们交配，一个接着一个地干。

　　在树篱后面有一群杂七杂八的放养动物，它们互相挤成一团，在密谋着什么。我能猜到它们说什么。它们用奇怪的食草牙龈相互咬着对方的耳朵：施鲁特又来了。你听到最后一个叫声了吗？布兰尼克的巨鼠。我知道哪里都有它可怕的叫声。

　　噢，动物园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

　　刚才，我蹑手蹑脚地从树篱里爬了出来，朝空荡荡的啤酒花园走去，想与那些熊说说话。它们都很紧张不安。在我匆匆经过那头最凶猛的、最有名的亚洲黑熊的铁笼时，它蹲着的身体一下子直立起来，咆哮着冲向栅栏。当我已经走到半个动物园街区远的地方时，我看到它伸出毛茸茸的胳膊还想抓我呢。这头著名的亚洲黑熊一定想起了捕获它的人辛利·高奇——它觉得，欧·施鲁特之所以凶暴得如此不可名状，只不过是因为它是另一个狡诈成性的辛利·高奇罢了。对于可怕的亚洲黑熊来说，所有男人都是辛利·高奇——欧·施鲁特尤其如此。

　　我想让它们安静下来，但是亚洲黑熊并不听劝。我确实向北极熊低声说，你们不应该相互拿对方出气，后来它们好不容易走开了。我确实恳求灰熊坐下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它却眼睛半睁半闭地向我冲来，但后来还是不太情愿地坐了下来。我的那一对温驯的稀有眼镜熊好像心事重重，站立在那里相互拥抱着。

　　噢，我只能这样想：欧·施鲁特——你这个发疯的恋物狂——你的什么样的邪恶放纵使得整个动物园陷入疯狂的境地？

　　但是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我闯入了一个闹鬼的集市，这个地方比伊斯坦布尔更为阴险。在铁笼里，在栅栏后面，动物们在闲言碎语，它们的语言比土耳其语更加暴力和陌生。

　　我曾想着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与一头斯拉夫模样的大棕熊交谈。但没有哪头动物能告诉我真相。

　　我只能这样猜想那最后一声尖叫的意义：欧·施鲁特，这个向来慢吞吞的家伙，正在勒死长鼻浣熊。那喊叫声从薰衣草迷宫那边厚重地传来，现在已听不见了，就像整个动物园已鸦雀无声了一样。

　　现在，只听到可滑动的玻璃门在滑动。所有动物给了我一个土耳其式的解释。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