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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6月6日，星期二，早上6:30

　　真有意思。欧·施鲁特换了衣服！其实不是换，确切地说，是进行了伪装。他穿上了雨衣，挡住了姓名牌和肩章。他还特意将裤腿从作战靴里拿出来，包住靴子，这样看上去他好像穿的是普通鞋——或者，只是一双增高鞋。

　　天大亮了，欧·施鲁特准备下班了，等着管理员来接他的班，欧·施鲁特不是笨蛋，他会好好掩饰他的放纵行为的。欧·施鲁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出暴力成瘾的本性。他有他的一套：在外表上看，一天不施加暴力，他也能过得去。

　　我冒着被人说成多舌狡辩之人的风险，说出下面这番话：在这个世界上想活得长，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作为一个完全的自由人，与暴力做交易，无论干什么，不问原因，不问爱憎。如果不直接回答别人的问题，你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你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在撒谎。另一种是——我实际上不知道另一种活得长的方式是什么，但这一定与不可置信的运气有关。另一种方式当然是存在的，因为活得长的总不会是欧·施鲁特这样的人。总是有本性不同的少数人活下来。

　　我觉得耐心也与此有关。

　　比如，我敢打赌，欧·施鲁特管理下的小型哺乳动物馆里肯定会有不少幸存者。如果它们有足够的耐心活下去，它们一定会最终看到它们一直逆来顺受的那个家伙。它们会拿起报纸摇头晃脑地看，脸上显出恍惚的神情；从前被人痛打过的老爪子如今扭曲着，搁在毫无力气的膝盖上——突然一阵痉挛，坐在那里好好看着电视的身体一下子从椅子上甩了出来；它们会看到，欧·施鲁特又上新闻了——它们会一眼就认出他来，已经麻木了二十多年的老伤疤又疼痛起来。它们会竭力撑起残疾变形的腿，跌跌撞撞地往电话机走去，它们的口吃毛病也突然好了，与接线员说起话来流畅自如——它们将憋了二十年的话一口气送到了话筒前。

　　没错，亲爱的弗朗茨，就是他，我看到他的照片了，看在老天的分上，赶紧给施泰因打电话——至少让他开心一点。就是欧·施鲁特，我敢保证——在一堆野生动物中间，又是踢脚，又是尖叫。他当然是它们的饲养员。当然他上的是夜班，也穿着制服。是的，上面依然挂着姓名牌——就在电视上！我得去告诉韦舍尔，他没有电话机——他的眼睛好好的，但是他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机。你赶紧给可怜的施泰因打电话，越快越好。噢，它都等不及想听呢！

　　因为没有人会停止寻找失踪的人。只有那些确定无疑已经死去的人，才绝不会得到你盼望他们得到的下场。

　　这得靠我的信心，欧·施鲁特。得让我相信，你手下的几个小型哺乳动物甚至将会活得比你久。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