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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放熊归山

　　当然，希基的笔记本里的内容远不止这些。当然，《动物园侦察》和《自传》在原稿中并不编排在一起；现在把它们穿插排列在一起，是我的主意，因为我觉得，无论是希基的那份精选的前史记录（还那么冗长不堪），还是他那份烦人的动物园狂热侦察，要是让人一口气读完，几乎都是不可能忍受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读的时候就是不断地从这里跳到那里，没有连续地读。部分原因可能是，我是躺在特拉特姑妈的浴缸里不得已看这些文字的。我在浴缸里泡了一个星期——差不多那么长时间——好把蜜蜂的刺针泡掉。

　　我认为，哪怕只是出于文字风格的原因，这两份东西还是应该分开编排。当然，希基在他令人敬畏的历史与他解放动物园的计划之间建立了一些模糊的联系。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不能合理地解释其中的逻辑关系。

　　另外，如果只是出于文字风格的原因，我就看不出在此复制其他带有纪念意义的文字有何意义。我指的是所有那些不伦不类的诗歌和谚语。还有他所发的感慨，他记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图书馆所借书籍应还的日期及他保存不善的书目。

　　我想费希特博士关于可怜的希基没有留下脚注的解释至少是对的。他显然参考了沃特泽克—特鲁默的图书馆里的大量书籍，正如他大量参考了老目击者恩斯特的讲述。

　　以下是希基随手写下的一些句子：

　　我对布鲁克—谢泼德的《德奥合并》相当满意。他真的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D.马丁在《被出卖的盟友》中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可怜的L.阿达米克在《我的祖国》中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宣传家。

　　所有的信息都在斯蒂尔曼的《苏联和占领奥地利》。但是他的脚注比正文要长。

　　在斯托扬·普利比切维奇的《永无止境的世界》和G.E.R.格迪的《陷落的堡垒》中，有很多令人动容的文字。

　　还有别的条目，但没有加入他的评论：

　　库尔特·冯·舒施尼格的《奥地利安魂曲》和谢里顿的《库尔特·冯·舒施尼格》。

　　《施密特审判协议》，特别是斯库布、米克拉斯和拉布的证词；《纽伦堡证词》，特别是戈林和赛斯—英夸特的证词。

　　《盟军理事会和执行委员会会议的正式记录》，1945—1955年。

　　普拉梅纳茨的《关于米哈伊洛维奇的真相》。

　　瓦索·特里瓦诺维奇的《米哈伊洛维奇的叛国》。

　　齐万·克内泽维奇上校的《盟军为什么放弃了米哈伊洛

　　维奇将军的南斯拉夫军队》。

　　他还大量引用了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的话。

　　不过，读到这些东西是几天以后的事了。那时我受困于浴缸：泻盐，浴缸里的水每小时都在换。

　　当然，他们给我带来了希基所有的遗物：全都沾满了蜂蜜。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把那黏在一起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分开。我不得不把笔记本悬置在我的洗澡水上面，用热气把蜂蜜化掉。过了几天，我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写的东西——我那被蜜蜂蜇过的眼睛终于消肿了，终于能睁开了。我也发烧、呕吐了——我体内的毒素实在太多了。

　　如果说我体内的毒素太多了，但那也没有要了希基的命的毒素多。我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那是不是他倒下去，头砸到了地上的声音——没有人告诉我。这样的话，在蜜蜂群起攻之的时候他早就昏过去了？我真难以想象，他把蜂箱掀翻之后，是如何在平板底下拼命挣扎的。

　　他的笔记本上有这样一句：

　　上帝知道。或者说上帝能猜到。

　　当我真正静下心来开始读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少地方真让我深感心痛，比我被蜜蜂蜇过的伤口更痛。比如有这么一段：

　　今天我和汉内斯·格拉夫见了面，与他一起去买了一辆摩托车。他是个好人。不过，他的问题是毫无计划。

　　我可以告诉你，尽管洗了无数遍的澡，汉内斯·格拉夫还是毫无计划。

　　笔记本里还有更多令人心痛的段落：

　　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在审判席上说：“我想要很多东西……我开始的时候拥有很多东西……但是世间的大风把我和我的事业都吹跑了。”

　　希基，我不太明白。我觉得不是世间的大风把你吹跑了，就像你的人生和计划中有许多不合时宜的部分一样。我不相信你类比的逻辑——那只是一种暗示，或匆忙之中所下的结论，并不十分明确。

　　希基，把你吹跑的不是世间的大风。你自己刮起了这阵风，把你自己吹跑了。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