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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所谓秋高气爽,杨凡的心气是越来越高。
从宫贤这刮了一千两,养济院那边也有进项,只是这养济院的进项是固定的,每年有甲字库布两千匹,太仓米一万石。
这些进项里杨凡能占两成,其余的董县令和黄师爷占了大头,王典史也能捞点好处。
王典史出面去请郭涵,顺便说了因两大书吏不在,衙门中公事多有耽搁,因此大老爷已然新任命了刑房书吏,若是郭涵再不出山,只怕这吏房书吏的位子也不保了。
不出杨凡所料,这郭涵身上所患的十几二十种陈年旧疾一扫而光,第二天就精神抖擞地来衙门里当值了!
事情传到了杨凡耳中,他不由暗骂一声:“贱!”
这日杨凡来到衙门,便见黄师爷神色古怪,杨凡将他扯到一边,道:“瞧老先生这神色,难道又有什么事?”
黄师爷古怪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县尊大老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起来要训士!”
杨凡不懂!黄师爷见他皱眉,笑道:“便是大老爷要主持县试!”
杨凡奇道:“若说升官发财,大老爷肯定是有兴趣的,倒不知大老爷对读书也有兴趣!”
黄师爷撇了撇嘴道:“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位大人打算盘是很好的,字却识得不多,上任以来凡是有书牍往来之事,全都托付给我!他是见了读书人就头疼,只不知道今天哪里来的兴致!”
杨凡偷笑道:“想必这番又要劳动黄老先生你了!”
黄师爷苦了一张脸道:“适才大老爷唤我进去,问我道:‘凡作文者以何为佳?’我想了半晌,觉得这话颇难回答。说深了吧,他不懂,说浅了吧,待到了县学里却要给人笑话,只好道:‘也没什么其他的要诀,文字第一须看用笔好否,若是用笔好、笔力到时,即为佳文,用得不好即不得为佳文!’”
杨凡伸大拇指道:“黄师爷不愧有智囊之称,这话说的妙!料想县学中那些人也不敢来找大老爷的麻烦!”
黄师爷皱眉道:“我看大老爷也点头称好,似有所悟!今日只要不出丑,老夫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两人正说着,里面来人传二人道:“大老爷便要启程到县学中训士,正寻二位不到!”
杨凡忙与黄师爷两个赶到衙门口,便见董县令穿了一身新官服,新蓄起来两撇小胡子,模样神气得很,车杖亦很鲜明,看起来还颇有些样子。
开道锣响,董县令钻入轿子,一行人招摇过市,引得街市两旁的人都驻足观瞧。
眼见来到县学门口,那周教谕早在门口迎候。
杨凡见他灰头土脸,一副丧气模样,心知最近自己这未来丈人日子不好过,待董县令下了轿子与周教谕寒暄后,也挤上前去,很想和他攀谈两句,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下周若晴的消息。
不想那周教谕见了杨凡,面沉似水,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竟把杨凡晾起来了。
黄师爷拍拍杨凡的肩膀,掩口笑道:“自那日公堂上大闹以来,他家女儿与郭洪解除了婚约,那郭洪四处造谣,只说那周家小姐给你玷污了清白,因此是他们郭家要解除婚约的!也是你杨班头鼎鼎大名在外,走在路上多看哪个妇人两眼,便有几十条花边新闻传了出来,更不要说你背了那周小姐逃在深山中失踪了好几天!如今这县城里都传开了,说周小姐有了你的种,正自在家待产!”
杨凡听得是又气又怒,心说:“我倒不是不想,可是这周姑娘一个好好的名声,却毁在我手里了!”
那黄师爷又道:“周教谕这老头儿本来就是读书读傻了了的,如今他家闺女满大街的臭了名声,好好一个姑娘,本来说媒的踩破了门槛,现在他愿意出银子找女婿,旁人却还唯恐避之不及!你说他能有好脸色给你吗?”
杨凡摇摇头,叹口气,跟着众人一起进了县学。
眼见全县的生员都到了,一个个衣冠楚楚站在堂前。
周教谕上前道:“今日县尊大老爷亲临训士,众位生员聆听教训!”伸手拿出一本花名册来,按册点名。
杨凡想想自己好歹上辈子也是一大学生,虽然成绩烂,那搁到县尊起码也是个举人,只是他不熟悉这时候读书人的做派,倒也留心去看。
点名须臾即完,周教谕清了清嗓子道:“下面请县尊大人训话!”
要知道中国自古以来便重文教,这做官也讲究个出身,有所谓清流浊流之分,若是经过科举考试而被录用的,那便是所谓的清流出身,象董县令这般花钱买官,在古代叫做捐纳,自来为清流出身的读书人所不齿。
便是大名鼎鼎如司马相如者,只因为不是经过科举,而是以赀为郎——也就是说花钱买了个郎官做,也要给后人嘲笑做“杨意不逢”了。
这堂下站着的俱是读书的种子,虽然平时难免将圣贤书拿来做枕头,念个三字经也会碰上拦路虎,可这科举的事情谁说得准?万一一不小心中了呢?
因此堂下这些虽然都是布衣,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这大老爷的,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董县令清了清嗓子,道:“本官自幼失学,沉浮于商海之中,每日里公平买卖,不欺上天,却也听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之言!深觉古人所见之达!”
堂下众人听了不觉一愣,心道:“久闻这县太爷大字不识几个,是个浊流中的浊流,不想说起话来倒也实在恳切!”
杨凡看看黄师爷,只见他捻须微笑,心知这是黄师爷的功劳。
董县令见效果不错,胆子壮了起来,道:“后来本官一心向学,也曾提笔作文!今日本来既然来此训士,一则要彰本县好学之风,二来也要见见本县中的青年才俊,只盼诸位笔走龙蛇,能做一篇好文出来,才上不负皇天父母,下不愧胸中所学!”
他眼见堂下一众学子具有吃惊之色,心中得意,伸手摸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道:“本官为文既久,也颇有三分心得!汝辈要做好文,务须先用好笔!”
堂下诸生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俱都收了小觑之心,不由惴惴起来,心道:“古有苏老泉二十七岁志于学,而终成三苏之名;又有吕蒙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的典故,难不成这位大人倒真是个有本领的?片刻后若是一篇文做出来,却入不了这商贾出身的县尊大老爷法眼,只怕真的要丢人现眼了!”
董县令挺着肚子道:“须知要做好文,须得好笔!这笔之一物,以竹为管,竹有花中君子之称,俗语有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之语。足为诸生效法!且笔之为物,上柔而下刚,乾坤之正也!黑首黄管,天地之色也!”
堂下诸生听他说的极好,全都凝神静气而听。杨凡却见黄师爷面露疑惑之色。
原来这一段话却非黄师爷所教,乃是这董县令临场发挥自己加上去的。
这董县令虽然胸无点墨,却也是个聪明人,原来走南闯北做买卖,也颇学了几句话来装点门面,他曾有个好友是个贩笔,这套说辞便是从那人处学来。
董县令借着道:“本官少时作文,亦最讲究用笔,这笔有好坏之分,天下知名者莫过于宣笔、湖笔、齐笔、散卓笔。本官却最爱湖笔!”
黄师爷听到此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却也来不及了,只听董县令腆胸迭肚道:“本官以前所用之笔,非三两银子以上一管不买!”
黄师爷心中暗叫一声:“完了!”
不要说黄师爷,便是杨凡也听出来了,这大老爷感情将“用笔好否”理解成了“所用之笔好不好了”!他前面这一篇宏论虽然有些跑题,却也没什么大的纰漏,谁料想这最后一句却露出了马脚。
杨凡眼见堂下诸生神情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忍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那董县令却还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只道诸生大笑是赞他说的有理,继续道:“片刻后便请诸生各做文章,做好后却不许先走,更要将写文章之笔交上来以供查验!”
堂下诸生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黄师爷连连做手势要董县令噤声,直到这时,董县令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错在何处!
那周教谕见了,忙站起身来,怒道:“这县学是什么所在?诸生竟敢在此喧哗?”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周教谕在县学中却还有几分威严,诸生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教谕道:“古人云‘工欲善其事,便先利其器!’今日县尊大老爷所说不差!所谓笔正则心正。笔底窥人心,一管立天地,岂是虚言哉?”
堂下诸生忍住了笑,齐声应答:“是!”
杨凡与黄师爷两个忙扯了董县令狼狈而出。
黄师爷道:“今日多亏这周教谕解围!”
杨凡却知道这周教谕既退了婚,那便与六大书吏结下了仇,如今是想急着站队表忠心,可不管怎么样,若是自己与这周教谕能在同一阵营中,他与周若晴的好事只怕便多了一分可能。
想到此处,刚才在县学中的糗事顿时又成了点燃了他心中美好愿望的火种了。
杨凡忍不住又笑了。 极品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