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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样问?”李端白居然主动发问了,他停下来,在一片空寂的漆黑里呼出一长串白气。
我道:“你要杀这些披人皮的怪物,老兄啊,但根据我的观察,你其实心太软,只要不是不通人性的凶残之徒,你总要手下留情的。要是对方是女的,你就更手软了。我爸那人圆滑的很,也不会轻易跟谁撕破脸皮,更别提杀人了。所以他五次三番明里暗里要杀你,必然是因为你要杀他。所以我要问你,我爸是不是这种人?”
李端白哼的笑出声来:“错了。王华要杀我,并不是因为我要杀他,而是因为两件事情。一件就是鸢眼和那些余孽的处置。王华主张物尽其用,我主张全部销毁,他一直认为我在和他作对。比如说疾引,王华和文太心一直在找传说中最早的那个明代疾引,为此他们还成立了一个行动小组,代号就是‘莺’,因为那疾引就是我的母亲。据他们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疾引虽然会散播瘟疫,但其身上也同时具有抗体,甚至可以抑制纹蛭感染。也可以给人接种,使人对纹蛭感染免疫。但由于实验过程太惨无人道,我不能把我娘交出去,我能做的就是在我活着的时候,让她沉睡,如果我死了,我也会在死之前将她带走,免得落到别人手里。王阳明,你可以说我自私,但身为人子,我不能把生身母亲送给别人当实验品。”
我头大了,索性靠在砖墙上,从怀里掏出烟来点着抽开了,道:“老李,咱娘的事我和你没分歧。不过未来之眼嘛,不是我说你,那东西既然有研究价值,说不定开发一下真能造福于民呢。你干嘛这么顽固?”
微弱的火光里,李端白似乎凑了过来,冲我伸伸手,我明白他是要烟,便给他一根,结果他一抽就咳了起来,分明是不会。又道:“你记不记得,shepherd被装进储藏舱之前,说了一句话,‘佛陀化身七十二’,那是说即使把他毁掉,他的影响也无法根除,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每次我把他杀死,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再次重现人间。”
我打断他:“那是他的肉体虽然被你杀死,但意识却逃之夭夭,现在的储藏舱已经可以囚禁他的意识,所以你说的像割韭菜一样隔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李端白抽了一大口烟,突然一颗红色的火星往上冒,直接就溅上了他的绷带,吱吱啦啦的就烧着了。我袖手旁观,只见他手脚麻利的往脸上一拍,便扑灭了火苗,然后道:“不一定,我总觉得就所有寄生者都能分享信息素这一点来看,shepherd,和那些余孽更像是蚂蚁或者蜜蜂这类具有群体性智慧的生物。比如在蚁巢里,蚁后死去,很快便会有一只雌蚁变成新的蚁后。”
我摇摇头:“老李,我看你是被这好几百年来的劳而无功整怕了。不会的,况且王华他们也在尽力搜捕所有的寄生者和犬头怪等等,所有的事情都在人类的掌控之下。再说了,你打算怎么销毁未来之眼?”
李端白下半张脸上浮起一点微笑:“把它们全送进神域。”
我挺吃惊:“好主意,不过有个疑问,我们靠未来之眼进入神域。如果你真的能把所有的未来之眼送进神域,这就意味着锁把钥匙锁进了抽屉,我们再也打不开这个抽屉了。”
李端白道:“正合吾意。”
我突然恐惧起来:“这么说,如果你带着所有的未来之眼进了神域,那么假使你不想回来,就没人能去神域找到你了。”
李端白点头,抽烟的动作已经相当自如。他是个学什么都快的人。但我还是伸手把他的烟给薅了:“你会来这么一手,还是他妈的古法。王华就是因为这个非要杀你不可?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呢?”
李端白没有反抗,但嘴角的笑意却不见了,突然严肃起来,良久才道:“你知道查理王吗?”
我的脑袋里瞬间闪过“勾当”这个孬词,李甲,也就是shepherd,当时对“勾当”这个词做了一番隐晦的解释,大意上是说,查理王同志当年干了坏事,李老道出于哥们义气,不仅替他遮掩,而且还大大的助纣为虐了一番,害惨了当年住上清宫的小都他姐。但以我对李端白的了解,这完全是别有用心的诽谤和污蔑了。
我便道:“老李,有件事我想跟你交待一下。”遂把开拔去蒙古之前找到小都,让查理王的什么劳什子皛上我身的事情统统道来,我的原意是让李端白施展一点什么驱鬼的手段,把查理王的皛好好送走,假如皛也算是鬼魂的一种。
然而,李端白似乎在发愣,以至于烟都要烧到了手指头还浑然无觉。我指了指,他才忙不迭的甩掉了,然而与此同时,从绷带里露出的两只眼睛眯起来,若有所思道:“他的记忆,你全恢复了?”
我摇头,道:“没,到了草原上跟狼掐架,你丫忽然不见了,把查理王和你徒弟气的吐血那段,就再也没了。我估计是应激性回忆,没刺激就不会往下走了。你好歹也是个道士,不能做个道场替我把这大爷请走?”
李端白听了这话,似乎又气定神闲了:“不能,没必要。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为何,我心里豁然开朗,也松了口气:“明天吧。这回就是看你有事儿没,没事我也不多呆了。有事再联系。”当时我竟然忘了问另外一个原因,一个关于查理王的原因,所以后来也就再也没得到机会。
到了第二天天不明,我就打着哈欠开车下山,行到昨天经过的某处,老远就看见一个人蓬头垢面的站在路中央蹦跶。
我一看就乐了,江疯子嘛。
“就这样在这猫了一夜啊?”我把车门打开,看他缩着脑袋钻进车来。
“你必须请我吃些好的,再洗个桑拿。”他很严肃的说。
我点头答应,于是三个小时之后,我穿着浴袍坐在浴室的外间,掏出手机来,给王华打了个电话。
“前几天回家了?”他问。
我道:“是。”他果然关注着我的行踪,“现在在北京呢。”
“见着你爸妈了没?我说你养父养母。”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老远的张了张,我现在这样子也不敢让他们瞧见。”
那边似乎顿了顿,叹了口气:“这么说也不打算见小修了?”
我嗯了一声,抬手把眼前镜子上的哈气抹了,镜子里映出我的眼睛。那些药,包括文太心之前给我注射的针剂,似乎有些作用,因为我的眼睛一径出去有些好转,眼仁儿变黑了不少,周围一圈眼白也依稀能看得见了。但是如果不加遮掩,还是有生人会仔细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只能安慰自己带了个式样奇怪的隐形眼镜。
“回兰州吧。去医院找我,我有话和你说。”
我挂了电话,眼睛望向屋顶。此时已经过了霜降,回首这将近两年间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梦一场。正感慨着,江疯子出来了,便坐下啃苹果。
我问他:“我怎么看李端白的脸怎么没事呢?”
江疯子噗嗤一笑,喷得到处都是苹果渣:“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么说吧。你还记不记得他那次在玛曲县调的一大碗特制防晒霜?”
“记得,怎么了?”
“那次没用完,他可会过着呢(注:‘会过’即节约勤俭。),把剩下的全装到玻璃瓶里存了起来。他下巴颜喀拉的地下基地的时候,就用那瓶东西涂满了所有裸露部位。那东西的主要成分是猪油和草木灰,猪油是饱和高级脂肪酸甘油酯,有效阻挡了腐蚀,草木灰是碱性的,那种腐蚀性气体为酸性,所以给中和了,那东西没怎么伤到他的皮肤,当时他又戴着防风镜护眼,所以唯一伤到的就是气管。然后他借着兜里的未来之眼去了神域,顺手还救了文太心的伙计中的两个。”
我听了之后有点发怔,这种运气,如果去买彩票的话一定会中头奖,不禁道:“这也太巧了。”
江疯子不屑道:“巧什么?他其实顶要好的。怕在高原上把脸给晒坏了,恨不得拿泥把脸糊起来,只留两个出气窟窿。泥不好洗擦,但他调的那坨东西直接用纸巾就可以擦得很干净,所以他才没用泥。之所以之前没怎么抹,是因为队里有女人,他怕丑而已。呸呸呸!”
我道:“那回来之后他干什么老蒙着脸?”
江疯子道:“估计想捂白吧。我那时候没跟你在一起,而是和他还有李和尚先回了趟咱们在敦煌住的宾馆拿行李。我勒个去呀,一见他那副样子,小方就跟吓傻了一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扑到他怀里有抓又咬,似乎是心疼他,又像是埋怨他,李老道一声不吭,等她哭够了才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脸烧坏了。”
“这不是说谎吗?”
“谁说不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可能他就想看看你们几个的反应找个乐子,文仙姑当时脸都白了,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在说谎,还想劝劝文仙姑,别看脸没了,身上的关键零件一个不少,都还能用的。不过李老道很快就招呼我们走了,我和李和尚去了兰州军区医院,他就和小方往东走了。话说,你爸刚才让你回兰州?”
我点点头。
“那咱们就此别过吧。我要在北京呆一阵子,拜拜喽。”
我松了口气,当天下午,便坐上火车。第二天到达兰州找到王华,却发现他的表情非常阴沉疲惫。
莫非出事了吗?shepherd的意识逃逸了,还是我妈的病恶化了?我默默的看着他,希望他开口给我个解释。
王华先是寒暄了些有的没的,我嗯嗯啊啊的都对付过去了。然后他递过来一张照片。
我接过来一看,照片上的人裸着上身,穿着沙滩裤,摆出一个很阳刚威武的姿势。但是脸上的两条细细弯弯的眉毛却深深的出卖了他,让他有种油腻腻的四不像的气质。不肖说,正是叶佐那厮。
我问:“这不是叶佐吗?”
王华冷笑:“这个人现在已经被通缉了,他真是不简单。坐下吧,我这么跟你讲你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当时我们把shepherd关进储藏舱,上边的人就留下来维护秩序,先控制住地下的代人,然后控制住shepherd公司欧洲区的代表。那个代表名叫斯蒂芬.格里,美国人,在东欧开了一家秘密的生化公司,专门培育病毒。他手底下的几个人,全是他生化公司里的产品,呵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知道这几个手下是怎么回事吗?”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