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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我终于回到了正题,“这个厂子的法人代表是谁你知道吗?”
“谁?”
“叶传恩的旗下一个纺织品牌的执行经理,名叫叶川。这是我晚上才查到的。”我说,“所以也算是叶传恩的产业。我总怀疑,他对这件事是知道的,甚至正是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在做某种实验。”
李和尚的眼神变得复杂:“这么说,你认为他是在给我们下套?”
我嗤笑一声:“也不是,他没那么厉害,能算到我们来帮他降妖除魔。况且现在是厂方悄悄请的我们,你有没有发现,前几天接待我们的那个头头,似乎特别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请了和尚道士来捉鬼吗?好歹也是个正规厂子,不报案就算了,还搞得乌烟瘴气。让人看笑话吗?所以厂方请我们,很可能不曾跟上面打过招呼。”
李和尚道:“那这么说,叶传恩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就是做实验。他,或者他背后的人想实验这种十字阵在人身上能有多大威力,所以分了两组,男人和女人。效果就是精神错乱加内分泌混乱。似乎没什么实际的效果。”
李和尚没再发言,但我能看出他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不便告诉我而已。果然到了第二天,他让何不良换成女装诱敌,但遗憾的是,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何不良的乔装打扮太过拙劣,那些能让人中招的代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等待进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厂方的代表突然告诉我们,那些中招的男女工都恢复了正常,身上的痕迹也消失了。我们又等了小半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恢复了正常。
既然鬼怪不再出现,那么捉鬼的和尚道士也没用了,应该结清酬劳,恭送我等一行人离开。我知道这只是试验结束,而并非我们破了阵法,所以劳而无功,受之有愧。但李和尚却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从厂方那里忽悠了一笔,一行人开车离开余姚,而那只代人就放在我们的车后,幸而一路上无人盘查。这个娃娃模样的代人,自从被电击之后,就毫无生命模样,但并未腐坏,似乎冬眠了一般。我和李和尚胡乱找了个行李箱把她塞进去,将她藏在了观中某个空屋里。
接下来的一个月异常平静。余姚那家厂子没有消息,叶传恩在东南沿海的所有产业都安然无恙,简直让我怀疑王华究竟有没有收到那封信,或者他是在怀疑那封信的内容真假和发信人的目的?
已经过了隆冬,天气日渐寒冷。我和李和尚又收了几回火儿,全都平淡无奇。眼见临近年关,再无事做。在此期间,我的心一直提溜着,因为那个十字型的印记非但没有像那些中招的工人那样消退,反而加粗了。
腊月二十二傍晚,我和李和尚正在观后的一间屋子里做饭,这是本观里最温暖的一间屋子,为了省电,我们哥俩吃喝睡觉都在里面。此时大兔不良和观中许多道士都已经回家。现在出家人也职业化了,真正六根清静的只有我和李和尚这样的光棍,当然还有李端白这种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不知道李端白现在何处,我想。
这天夜里天色更加阴沉,且下了些薄雪,落地就化了。我们正在煮羊肉锅,突然有人在门外轻拍了一下,声音不大,但力道非常。浮云观的大门从前天之后就一直紧闭着,也无人造访。我和李和尚对视一眼,我便问道:“是谁?”
那门外的人顿了一下,道:“我,开门。”
我顿时一股血冲上脑门,这是李端白的声音。李和尚却拍拍我,轻声道:“先抄家伙,莫不是上次在衢州降服的黄鼠狼来作祟?防狼喷雾还有么?”
我摇头,伸手拎了把电警棍,小心的开开门,那人停了一刻,才走进门来,摘下几乎湿透的风帽,两只磷火一样的眼睛就盯住我,我可没忘记在长陵里他曾经被我拿捏在手里跟个软猫似的,所以一点也不怵,灼灼的盯了回去,又点头道:“李端白。”这就算是打了招呼。片刻后他移开目光,径自走过去坐在桌边。
李和尚大喜(不知他为什么这般高兴),大笑道:“李道长从哪来的哇?什么时候上的山?”
李端白靠近火炉,放下背包和一个琴盒,将湿透的外套也除了,露出一件毛衣来,低着头道:“我找了你三个月。”
李和尚很不好意思:“哎哟,劳您大驾,不过找我有何贵干?我记得没欠过您钱啊?”
李端白伸长胳膊够碗布筷子,话休絮烦,我们三个落座,便吃起饭来。李和尚一直在观察着李端白的表情,突然他恍然大悟:“原来李道长不是在和我说话,他是说你呢,查理王。”
我哼了一声:“查理王,拿醋来。”
一般这时,我的花狗查理王会摇头摆尾的把醋壶衔来,坐在地上,脸上浮现出甜蜜的微笑,等着它那一份没放醋的羊肉拌饭。但这回等了多时,不见狗来,抬眼看时,原来已经缩在屋角,瑟瑟发抖,也许在它的眼里,坐在我们旁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白色巨狼,时不时冷冷的扫它一眼,露出闪着寒光的利齿。
我顿失面子。李端白却道:“你刚才叫谁?”
我往角落里指了指:“就是那条小花狗,我养的。怕见生人,不敢过来了。”
李端白转头看了一眼,道:“那不是狗。”
我想起了叶佑,继而又想起叔爷,顿时沉重起来,想眼下这几人全须全影的坐在一处吃饭,这一辈子也没有几次了。遂站起身出门,往树下刨出叔爷还在时藏得一坛子黄酒搬进屋,去了泥封,三人一起畅饮起来。
然而几轮之后,李和尚嘴歪眼斜,踉跄离席,趴到小床上不省人事,此时刚过八点半。这是一个很知趣的人。我不声不响的继续倒满,李端白也不推辞,端起来就是一仰脖,咽下去时眼睛也闭上了,表情似乎有点痛苦。
此时我虽然身体发热,但头脑却清楚的很,只等李端白发问。然而,我们两个人倒像是比赛谁先把谁喝趴下似的,都闷声不吭。
终于,李端白闭上眼,把酒杯一推,道:“你先说。”
我一股火冲到头顶上:“我爷叫我给你带个话,‘那东西出来了’。还有,我爷没了。”我本来不欲做祥林嫂,把跟我爷,李和尚等人复述过无数次的经历再给他讲一遍,奈何心里发闷,还是事无巨细都说了,早知道如此,老子应该记笔记,以后谁问就给他看笔记本,省得一遍遍做人体复读机。
李端白闷声不吭的听着,脸渐渐红的像关二爷。当他听到最近的一次我们去余姚乡下收火儿,便道:“你也中招了。”
我悚然,道:“正是。”
李端白道:“我看看印记。”
我站起来,撩开道袍和毛衣,露出六块腹肌的肚皮。他凑了上去,却摆摆手:“再往下一点。”
我解开皮带,借着酒劲把裤子往下一扒,挺挺胯道:“倒是不疼不痒,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玩意儿。”
李端白用手指指点点,道:“你多久没洗澡了,自己看看。”
我低头一看,嗬,那十字一横一竖的末端。似乎比以前加粗了,好像分了叉一般,不由怪笑一声,道:“这是寄生在我肚子里的异形要破腹而出吗?”
李端白拿起两根筷子,横竖搭起来,形成一个十字,又拿了两根,也横竖搭起来,与前一对并拢,然后,他拿手一弹,上方一对筷子组成的十字顿时和下边的十字横竖错开。
我顿时明白了,如果转上四十五度,两个十字就会形成一个“米”字。李端白说:“这是一种奇特的阵法,可大可小。王敬宣道长遭遇的那个阵,是布阵者先布了十字型,然后又加一“十”字,后后加进来的十字起初与原先那个相重合,王敬宣就依着十字阵的破解方法,站进阵中心去破,然而,后加入的十字在阵中猛然转起来,使他的五脏六腑都随者十字的转动错了位,从而腹中剧痛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叶佑乘机袭击了他。”
我一想到叔爷受的罪,肚里一阵翻江倒海,浑身冰冷起来。
“这种十字阵要是往小了布,还可以布到人身上,使人精神崩溃,代谢紊乱,但不是不能破除。你刚才说的余姚厂子里的怪事,应该是有人初学了阵法,拿工人做实验,用的引子就是代人,但他的手法很生疏,一看就是新手。至于那个教他布十字阵的人,应该就是害了王敬宣的人。”李端白沉吟道。
“谁?”我问,两眼都要冒出火来。
“据我所知十字阵除我之外,只有一个人会用。那就是我师傅。”李端白慢慢道。
我顿觉悚然,认识李端白这么久,只知道他手段了得,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师傅。至于格斗拳脚之流,也不过是五百多年前习得。我俩四目相对,一时无话。李和尚躺在那里翻了个身,却呼的一声出了口气,打起呼噜来。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以前听李二猧说,你被上官怀疑缉拿,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有一身不知从那里学来的妖法——”话一出口,我自己也吃惊不已。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