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行厄之年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只见那储物间里面的灯光闪了几下,扑扑楞楞的半明半灭,好像镇流器出了毛病。我借着间歇里的闪光,看见一排排黄漆书架的下部都已经斑驳剥落,再略微偏偏头,可以看见书架的后部搁着一些废旧的打印设备,和大捆的没有上架的书籍报刊。
我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去扭动门把手,果然被反锁了。兴许是转动门把手带出来一些动静,里面的灯忽而又灭了。想必是里面的人注意到门外有人,就把那死活启动不了的日光灯干脆关闭。然而,我转念一想,日光灯的开关一般都在门边,莫非屋里人也走到了门边吗?可这里十分寂静,我方才没听到一点儿声音。
我干脆又俯下身去,跪在地上,把双眼尽可能的贴近于地面,往里面看去。只见那储物间里果然恢复了一片黑暗,就着对面窗户里透出的一点光,我可以依稀看见室内的书架轮廓。
突然,只见宅而扁的视野里,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个黑色的东西。我感觉胸腔里那玩意突然就翻了个个儿,然后就狂跳起来。
那应该是人的两只脚。我和那人就隔着一道门,那人果然就站在门边,所以他只肖一步,就静悄悄的跨过来了。
接下来这个人要干什么呢,莫非要开门走出来?我正寻思着,突然就听见这人转动着门把手,似乎要出来。我吓了一跳,立刻抬起身来,像一只猫一样弓着身往后一跳,倒退了两三步,与此同时,那门果然吱嘎一声响,慢慢打开了。
我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定睛一看,门里对着对面的窗户,窗户里透出点惨白的灯光,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奇了怪了。
这个人是贼。我定神想了想,我应该打电话给大楼的保安处,让他们来捉贼。保安处的电话我曾经拨过一回。去年十一月时,有一伙儿鬼头鬼脑的人混进来搞推销,且强买强卖,被我打电话叫保卫科来好声好气的送走了。奇怪的是,那伙人搞得一片乌烟瘴气时,大伙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论是漂亮时髦的女孩子,还是跟我大小差不多的男青年,没人吱一声,搞得我心里拔凉一片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道:“什么事?”
我说:“是保安师傅吗?有贼,被我堵屋里了,您能不能叫几人上来?我在主楼六楼楼梯口储藏室对面。”
那边瞬间清醒,回了一声好嘞,便挂了电话,果然不一会儿,从下边跑来一老一小两个保安,老保安我认识,姓包,我便喊他老包,老包也认识我,看见我站在那里,便道:“贼在哪里?”
我指了指对面开着的储物间门,道:“在那里。我刚才听见有人反锁着门在里面不知搞什么鬼。然后门自动就开了,那人肯定还躲在里面。”
趁着说话的功夫,那个小保安将走廊灯统统打开,照的四处一片雪明。我心里安稳了不少,可是那老包狐疑的看着打开的门,走近了几步,往里瞅了瞅,道:“没人啊。”
我说:“真的有人,包师傅,我没有钥匙,难道这门是它自己打开了?平日里不都锁的好好的吗?我没必要消遣您,真的,我确实听见里面有人,我弯腰凑近一看,门底下还露出两只脚呢。”
老包听我说的有理,就掏出电警棍,招呼小保安一起走进去,我也殿后而入。果然那房间里,几排书架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那些废弃的设备和堆放如山的书籍里也确实看不见人。整个储物间里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另外一个喘气的。
老包举着电警棍巡视了一圈,然后就跑到了窗户边上,——果然,那窗户不知为何,居然露出一条缝,一推即开。往日却都是从里面绊住的。而楼底下的松柏树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就由恢复了平静。
小保安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道:“天哪,这可是六楼啊。这可是个飞贼!”
老保安重重的叹了口气,嘀咕道:“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把命都搭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
我一边奇怪,一边觉得好笑,上岁数的大叔大爷喜欢吐槽现在的小青年,总要借题发挥,就是没想到万一那是个老飞贼。于是我们只好关门窗出来,一起下楼。
我觉得麻烦了老包,又没能逮到贼,十分过意不去,便掏出盒中南海递去,小保安也抽了一支,打着哈欠去睡觉了。老包看小保安走了,突然诡秘的对我说:“以后不要呆到那么晚,无论看见什么,只要不碍你事,只管往前走了。”
我听他话中大有来头,便道:“包师傅,这是怎么说?”
老包点起烟来,幽幽的抽着,道:“这么说吧,最近我值夜时似乎也碰到了这种情况,不过过后也没听谁说丢了什么,所以不该管的别管,不该看的别看,绝对是正理。”
我哑然,便和老包告辞,随后在所里停车位找到了我的车开回了家。
关于这件事情,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和一些年长于我,在此地工作年限长于我的同事拐弯抹角的打听过。据计算中心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叔讲,那六楼的储物间里的东西,并不全是所里以前的旧物,其中的一部分来自于一个地质考察队,那支考察队去了一次甘南藏区,元气大伤,他们中硕果仅存的几位队员,把考察报告递交上去之后,就解散各谋前程去了。那时正是八十年代中期,这批资料被兰州市图书馆封存,又遭过水灾(暖气片爆炸),几乎损毁多半。市里图书馆当时大整修,这些文件便被暂存于我所。后来图书馆装修工程竣工,也没人再想起来把这些文件取走。在二十几年里,这些文件从一间屋挪到另一间屋,辗转丢失,有一部分就混合着其他废弃的文件书籍,一股脑的堆在了这里。我听罢索然,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一连几天都太平无事。梁庆鱼临走前跟我打了招呼,就回北京了。李端白自从那天突然和我们分别,便一直杳无音讯。我几次三番想给他打电话问候一声,可是每次到最后一刻也终究没拨出去,所以干脆等他来找我。
不过有一件事非常值得我欢欣雀跃,那就是终于和修雨桑混了一个网熟。所谓网熟,相对于面熟来说,即为在网络上我们相当熟悉,无话不谈。我们约好,五一时我去北京找她玩。于是这段时间过得相当漫长,我天天都摩拳擦掌,恨不得天马上热起来,初夏马上到来。
然而工作也一天天繁重起来,我的同事和领导,无一不露出让我五一期间照常加班的意图。我当然不依,怕把姻缘活生生错过,于是只好每天加班加点,忙到深夜。
于是乎,在每个今明两天的的交界处,黑夜最深沉的时刻,我都不可避免要从楼梯口的储物间前方穿过。大多数时候,里面黑暗而且安静。然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四月的一天,我打着哈欠从办公室里出来,行到储物间门口,果然又听见了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我当然不想管,于是打算快步走过去,谁知里面却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细细的,却带着无比的惊恐和绝望,显然来自于一个女人。我顿时愣住,驻足倾听,结果里面又是一声闷哼,比刚才声响更大。像是一个女人受到了某种胁迫和折磨。
这个时候,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也顾不上叫老包和小保安,干脆上前跑去,一脚踢在那门上,大吼一声道:“里面怎么啦?!”
里面却回应般的发出一串咕咕唧唧的怪异声音。我那一脚劲道了得,居然将门踹的松动,我一边吼着别怕,一边去扭门把手,然而门子松动归松动,仍然牢不可开。
我一手搭在门把手边,虚张声势的叫道:“里面的坏蛋举起手来,停止犯罪,我报警了啊!”一手掏出电话来,打算给老包打电话。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我感到门把手自己扭动了起来,似乎里面有人将它打开。
我捏着拳头后退几步,只见那门把手晃了两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小半,里面寂静无声。我想到歹徒可能躲在门边,而那女人可能已经晕过去或者已经遇害,不禁十分上火。人在火头上,这手也就不怎么听使唤,我笨手笨脚摁了几下手机,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拨到了保安处的电话,可是接连一阵接一阵的盲音,却提示着无人接听。一连拨了好几回都不见老包和小保安来接,真是越有事越掉链子!我气的要把电话摔掉,结果最后还是揣进兜里,干脆从墙角捞了一个保洁的拖把,壮着胆子上去将门捅的大开。
里面依然一片死寂。我慢慢的轻轻走过去,贴着门,斜着眼,去摸索那日光灯的开关处,那开关一般就在左手边,我贴着门伸着胳膊腿,小心翼翼的戳了过去,只听得啪嗒一声,果然打开了灯,只可惜镇流器不给力,那灯光一明一灭闪个不停,使得室内的景物看起来就像一帧一帧的幻灯片一样昏暗诡异。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不由得稍稍松口气。周围并没有歹徒和受害的女人。估计是那开门的人又藏回了书架后边。这件储藏室毕竟不同其他的房间那样装潢良好,虽说也吊了顶棚,但是早就有一半都塌垂了下来,那塌垂处正好就在门口附近,也不知里面有多少蛛网。我抬头望去,对面的窗户都紧密的阖着,那人并没有跳窗而逃。
我依旧拨了老包的电话,心说人命关天,再打不通我就打110了,刚拨过去时,那边依旧无人接,可是冷不防,一丝细而柔软的东西从上方扫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看,不禁大叫一声。
只见那后上方,居然垂下来一个长发的脑袋,因为倒挂在哪里,我看不出这张脸的长相,只觉得平明一股昏暗霉烂之气钻入鼻中,令人作呕。
我拿着拖把倒退了几步,惊得几乎后仰,只见那长发的脑袋晃了几下,接着便呼啦的倒着掉了下来,我原以为这长发人会摔个倒栽葱,谁知那人落地的瞬间伸出两手接地,紧接着腰肢一软,慢慢的像蛇一般的对折,让脚也稳稳落在了地上,背对着我站了起来。
这时,那手机却嘟的一声接通了,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来:“怎么又是你啊小王?我不是说了让你什么都别管… …”
我哪里还顾得上回答老包,只是愣愣的僵在那里,这长发人比我离门口近得多,我不可能夺路而逃。手里的拖把头重脚轻,要是这长发人攻过来,这大头拖把只能当流星锤来使。
那人站了一刻,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我,我也紧张的看着他。只见那人伸手将覆在前额的头发撩了起来,动作相当柔软,可见是个女人。此时那日光灯剧烈的闪动着,灯光昏暗,我眼前好像放映着一部漏了帧的恐怖电影,看得我寒气陡生。然而我却惊奇的发现,这位恐怖电影的女主角大约二十五六岁,竟然长着一张似曾相识的清秀面孔,一张尖尖的圆瓜子儿脸,肤色苍白,有几粒浅浅的雀斑,双目发红,却并不凶残。
这女人貌不惊人,似乎人畜无害,但刚才那阵熟悉的发霉气味勾起了去年的恐怖回忆,所以我不敢掉以轻心,便试探道:“我刚才听见这屋有人哭喊求救,是你吗?”
那女人摇摇头,道:“你不要管闲事。”
我心里稍微松快,忙道:“我不管闲事,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掂起拖把,打算绕过她往门口逃。
那女人却眯起眼睛,盯着我仔细打量,我也一边挪动,一边紧张的盯着她,生怕她突然扑过来。果然,那女人突然开口道:“站住。”
我哪里敢站住,干脆把拖把一丢,往门口就冲,瞬间平地里一阵风刮过,一只手便抓住了我外套的后衣领往后一扯,我往前一挣,前边拉链就开了,正好让我来个金蝉脱壳,可这时候手机里却又大声叫唤起来:“你在干什么,回话呀,算了,我马上就来,六楼对吧… …”
我一怔,那女人就蹿上来从背后将我勒住,用一把东西抵在我的脖子的动脉上,低声道:“对他说,没事,让他不要上来。”
抵住我脖子的东西锋利而冰凉,一瞬间我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味儿,这女人力气不算小,手法也很刁钻,一下子就擒住了我的要害,令我无法反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忙道:“是,是。”于是慢慢将手机举起来,放在脸前,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包师傅,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小心拨错了。”那边骂骂咧咧的挂上电话。
我便又小心道:“可不可以把我放开,我不会告诉别人。”
那女人非但不松,反而把刀锋似的东西往我这里一戳,道:“我问你,你姓什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问题,一般提问者之于被提问者,可能会有些联系。然而,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可以确定她不是,而且长的不像我的任何一任前女友。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非常浓烈。
然而,听她的口气,似乎与我大有渊源。要么仇人,要么故交。但我摸不清是第二种还是第一种,便胡诌道:“我姓李,我爸叫李刚。”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