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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了疑问。李端白却笑了一声,让我自由发挥。
我便道:“当事人其实不止三个,还有一个杀人者。叙述者就是杀人者。他知道那天下午老尼姑要接待吴小姐,也知道吴小姐无法赴约,就打扮成吴小姐的模样,或者使用了某种障眼法,蒙了老尼姑和无赖。这位杀人者会一些法术,身手不错,还有不少怪癖,如果按现今的的犯罪心理学分析,他很有可能是个窥淫狂。之所以变成窥淫狂,就是因为他自己不能人道,只能看别人干事儿获得满足,同时,他对被观察者有着天然的嫉妒和仇恨,当他乔装打扮成吴小姐和无赖在榻上纠缠时,由于真身缺少某种零部件,自然被无赖发现,所以起了杀心。他还可能是个异食癖,喜欢吃人的眼珠子和内脏。同时,这号变态又自我感觉良好,完事儿之后觉得自己嫉恶如仇,实现了黑暗的正义。书上真要这么写,其实挺符合群众口味的,不过没交代清楚变态是谁,这不符合当时流行的话本小说的写作规律。所以这个故事不可能是你从书上看的,只可能是人讲的。”
李端白笑道:“那么叙述者是谁?”
我怪笑了一声:“叙述者就是你,那就怪了!——你丫瞎编的故事吧,这不可能是真事儿。”
李端白笑了一声道:“随你怎么看。不过,你一晚上都在套我的话,你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我一看被他瞧出,便也不瞒了:“我昨晚出去,跟你说是跟人谈生意,其实见了你师傅。”遂竹筒倒豆,和盘托出,说完了又道:“那妖魔说人群里混了妖怪,我有想起来前些天在棋牌室你让我看的西洋景,心里老乱糟糟的。老李,我是个肉眼凡胎,看不出谁是妖怪,人总是对自己未知的东西心生畏惧。你今天讲的这个故事,你要是别强调是真事儿,而当成聊斋故事一类,让某个妖怪恶鬼当杀人者,就正常多了。我其实——”
李端白摆摆手,道:“所以,要使这个故事是真事儿,又必须正常,那么只有一个条件,叙述者是妖怪,即,我是妖怪。你一晚上都在盘问我的籍贯,我的父母,其实是对我的身份有点怀疑吧。既然那妖魔已经告诉你怎么鉴别妖怪,你不妨直说。”
我闻言倒是挺淡定:“你想多了,咱们朋友一场,就算你丫是妖怪,我还能和你绝交?我不过就想多了解了解你的事儿,你不爱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说话间,李端白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我床边道:“你起来。”
我摸黑坐起来,道:“你又干嘛?”
他在黑暗里站着,低声道:“你既然知道怎么鉴别妖怪,不妨就鉴别鉴别我。”
我打开灯,让光照过来。彼时他已经背对我把上衣撩起,道:“数数看。”
那妖魔告诉我鉴别妖怪的一个最简易明了的方法,就是数肋骨。妖怪由于基因嵌合,虽然某些外表与人类相似,但骨骼并不相同。他们可能少几块肋骨。比如说,正常人的肋骨是十二对,他们有八对或九对。正常人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他们手脚统统是四根,而且还完全不同于人类里的发育畸形。至于怎么区别,我没有实践过,所以无法想象。眼下我对着李老道那副有着一块大伤疤的光脊背指指点点,硬着头皮数了数,不多不少是十二对。这哥们的肋骨也没有被抽走造出个老婆来。虽然数肋骨不是唯一的判定方法,但我还是松了口气,坚定的认为他是同类。
于是,我拍拍他:“老李,我不对行不行?睡吧,熄灯了。”
李端白放下衣服,转过身来,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挺怪:“该你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该我什么?”
“数数你自己的肋骨。”
我低头看看手脚,五根,还挺瘦长。遂掀起睡衣来,摸着支楞的骨头数起来,前边不多不少是十二对,但是后边,我摸着摸着,觉得数到第十对时,就沿着骨头骤然滑下,一直摸到底,再也没有分开。
我慌了,反着手又摸了一遍,近来上山后,比以前稍微胖了点。兴许是数错了。然而,当我摸到本该是第十对和第十一对间隙的地方,却真的是硬邦邦的骨头。
胼肋,我安慰自己道,相传重耳和项羽就是胼肋重瞳,此乃国君之相。因为胼肋,重耳洗澡时还让曹共公当珍稀动物参观了一把。我的胼肋长在后边,所以一直都没发现。饶是如此,我还是有点沮丧,道:“老子原来是畸形的。”
李端白摇摇头,却坐下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那妖魔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我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上一只大蜘蛛,道:“我考虑过,但没想明白。”
李端白转过脸来:“他想让把他说的话由你告诉某些人。比如我,比如王华。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他很清楚你的个性,你不会坐视他的势力壮大,肯定要告诉王华。”
我想起之前在余姚发的电子邮件,道:“王华知道之后,会怎样?为什么非要由我来告诉王华?”
李端白道:“你告诉王华,他才会相信,况且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他的注意力会分散。他会纠集所有有生力量,在妖怪的群体发展壮大之前消灭它们。但这要有一个前提,他必须知道怎样鉴别妖怪。比如你刚才说的数肋骨,你是胼肋,难道你就是妖怪吗?我肋骨正常,难道我就一定不是妖怪?”
我马上就想到了:“王华信我,必然会依我提供的方法甄别,但这个方法不靠谱,到那时会造成很大的混乱。一乱起来,那厮就会从中渔利。”
李端白点头,低声道:“所以不要动,看他下一步动作。我估计他会制造一些诸如余姚,还有鄞州那些闹宅的事情,以此来试探民间和官方的能力和态度。你这样的假道士,和李和尚那样的假和尚会上钩,但也可能钓出能真正除妖的人。”
我点头称是,不过马上反应道:“我怎么是假道士?我的道士证刚办下来,章都扣齐了!”
李端白不屑的笑了一声,道:“还是假的。”遂把灯关了,各自休息不提。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我们安稳的度过了这个春节,期间也没有再收到任何人的消息。知道初二这天,一个人骤然到访。当时我和李端白在对弈,形势一片大好,我还赢着三五个子,这人却突然从后边拍了我一掌,道:“活的?”
我一时吃不住,栽到了棋盘上,把大好形式砸得一团糟,扭头看时,却是江疯子。只见他少有的干净整洁,连衣领都雪白,样子很是精神。他没看我,而是对李端白说道:“那边是好的。”
李端白点点头,道:“她怎么样?”
江疯子说:“好得很呀。”说着自己找了块空地坐下来剥橘子吃。
我问:“你从哪儿来?”
江疯子笑道:“最近的一站是天津。你猜我遇见谁了?”
“谁?”
“圆通啊。还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的。”江疯子道。
我心里挺吃惊,问李端白:“李和尚不是去相亲了吗?这对象还是张大兔介绍的,可我记得张大兔家在江西啊。他怎么会跑到天津去的?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他?”
江疯子愕然了:“腊月二十七这天啊。就一面,他就推说有事走开了。我在天津跟相好儿的丫头过完年,才南下找你们。”
我隐约觉得不对,赶紧给李和尚打电话,已经关机。又给张大兔打,那边很快就接到了,我问李和尚还在不在,张大兔挺惊讶,道是二十七这天李和尚就回去了。我问回哪里去,张大兔很笃定的说,他看见李和尚买了回浙江的火车票,所以必定是来找我了。
可我们谁也没等到他。只有江疯子在天津看到过他一眼,而且现在,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先前,李和尚为了生意,连夜间都不舍得关机,随时保持通讯正常。什么原因使他过此地而不入,却出现在天津呢?
我有一点不祥的预感,抬头看他二人,脸色好看不到哪去。好在李和尚是条彪形大汉,时常行走江湖,所以暂时没人往他被歹人劫财害命上想。也许是他对于相亲的结果不太满意,所以来了个请勿打扰北上散心吧。但时间不对。腊月二十七这天,李和尚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去浙江的火车上和天津,除非他退掉火车票,改坐飞机从江西直飞天津。但这样未免太过仓促。但眼下只有这一种解释可行。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初四这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惊慌失措:“请问您是浮云观的王道长吗?”
我说是。那人道:“我姓叶,叫叶寒。你是圆通法师的朋友吧,求你赶紧过来,再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圆通法师当时告诉我,六天后他不出来,就给你打电话,电话里说不清楚,请您马上来一趟。”他飞快的说出了一个地址,然后就挂掉了。 行厄之年